“不用。”楚沉麵無表情的臉在聽完莊嚴的話後有片刻的鬆動,眼睛在某刻忽然就看不出情緒:“不需要。”  “那換我請你?”莊嚴抬手又去搭他的肩,搭上後捏了捏:“我還挺想跟你做個朋友的,給個機會?”  楚沉半掀眼皮,淡淡地打量著臉皮極厚的某人,波瀾不驚的臉上沒有絲毫情緒,不知在思考什麽。  莊嚴任他看,上手把人推去了打飯窗口。  排隊等餐的過程很煩躁,天花板的吊扇要死不活要轉不轉,穿梭的人流裏滿是嬉笑與歡鬧聲,空氣渾濁又悶熱。  莊嚴其實很討厭擠在人堆裏,整個取餐過程的臉色都算不上好,不過在看到楚沉手裏捧著滿滿一大盤花裏胡哨的飯菜後,他的心情奇異地飛揚起來,心說這胃口真是好,隻吃六個饅頭可太委屈了。  ……  大概是心理原因,學生們普遍覺得補課的時間總是比正課漫長,每天都靠數著秒度日,一節四十五分鍾的課結束仿佛過了半個世紀。  莊嚴聽不進課,密密麻麻的文字總讓他瞌睡迷離,於是這晚的晚自習他打算翹了,去外麵隨便哪家網吧打發時間。  蔡迎港當即附和著說要一起,物理晚自習快把他迫害到自閉,周帝澤則因為身兼班長重職,抓耳撓腮半天愣是沒去。  男生打遊戲上癮,並且在激烈的廝殺中不知不覺就進入忘我的境界。莊嚴和蔡迎港人數不夠,係統自動匹配隊友,蔡迎港和幾個散流玩家湊成了車隊,莊嚴則被一個名為“葫蘆小金剛”的車隊給收了。  起先莊嚴隻覺得這車隊名字有點意思,玩了兩局覺得隊裏這三個人技術還不錯,連著贏了好幾把,撿了兩個不錯的裝備。  又是一局壓倒式勝利,莊嚴伸了個懶腰,抽了根煙叼嘴裏,沒點。耳機裏原本聲嘶力竭的指揮聲變成了三言兩語的玩笑打趣,他估計這三個人現實裏認識。  “宋哥,你今天發揮有點失常啊,嘖,不是正常水平。”  “你懂什麽,估計宋哥寫完絕世名作後元氣,還沒緩過來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位“宋哥”幾乎沒在車隊連麥空間裏出過聲,耳機裏一片鵝叫,莊嚴不耐煩地取開耳機,又等了一會兒,電腦界麵跳躍出新一輪遊戲,他才重新戴上,道:“開始了。”第26章 又酸又澀  莊嚴在網吧待到淩晨才退出遊戲下了機,睡意席卷而來,他抹了把脖子,眼睛都快睜不開。  出了網吧再拐出胡同口,對麵就是十九中。  此時夜深人靜,各家商店大門緊閉,學校靜悄悄地,與夜色融為一體,唯有街邊的路燈獨自熱鬧著,隨著道路向兩邊無限延伸。  莊嚴立在路燈下,等出租車經過,等了五分鍾,車尾氣都沒見一個,大馬路上比陷入睡眠的學校還安靜。  蔡迎港捂嘴悶了個哈欠,看時間跳至兩點十五,隻好說:“嚴哥,不然跟我去宿舍將就一晚吧。”  “不去。”莊嚴沉默地望著手機上的三個未接來電,心裏盤算著明天要怎樣給莊媛解釋。  “那就去住賓館吧,快一點哥,再不走,我感覺我快困死這兒了。”蔡迎港又悶了個哈欠,眼皮都耷拉了。  “算了,還是去宿舍吧。”莊嚴權衡再三,把手機塞進衣兜,“住賓館得實名,我夜不歸宿這事兒不能讓我姐知道。”  “也對。”蔡迎港迷迷糊糊在前麵牽頭,“莊媛姐是警察嘛……”  早過了學校的門禁時間,兩人隻得避開大門的攝像頭,找位置翻牆進去,蔡迎港熟門熟路地領著莊嚴沿著圍牆走,繞到一幢大樓後方。  蔡迎港拍了拍牆麵:“嚴哥,你先爬吧,我再醞釀醞釀。”  圍牆不算高,奈何菜刀本人身高在平均線以下幾厘米,雖然此人平時在增高上下了不少功夫,增高鞋墊、營養鈣片來者不拒,但效果甚微,每次和莊嚴他們走在一起,還是矮下小半個腦袋,為此沒少唉聲歎氣。  莊嚴借著手機的微弱亮光,在地上尋到個石墩,他踩上石墩縱身一躍,雙手掛在牆上,一施力輕輕鬆鬆地就翻了上去。  他單腿跪著,劉海微亂,衣服被風吹得鼓起,另一條腿伸著晃了晃,回頭見菜刀顫巍巍地爬了半截,順手拉了一把。  蔡迎港鬆了口氣,兩人正準備往下跳,就聽不遠處傳來壓抑的驚叫。  牆外翻進來就是李園樓後方,地形長卻窄,亂石樹木紮堆,地勢崎嶇不平,平時很少有人來這兒走動,所以這會兒突然傳出人聲,倒是把牆上這倆也嚇得一抖。  這聲音離得很近。  “誰?”莊嚴忙不迭打開手機的手電筒,亮光循著聲音直射過去,下一秒就對上一雙淡然的眼。  “艸……”莊嚴情不自禁爆了句粗,兩腿一軟差點踩空,“楚沉?”  楚沉直條條地站在一棵枝椏妖嬈的枯樹下,他旁邊還有一個穿著白色裙子的女生,女生個子很高,身材纖細,長發隨風紛飛,乍看跟女鬼似的。  “我去……”蔡迎港在平地站穩後拍了拍胸脯,“嚇他媽死人,那女的大半夜穿什麽白衣服……”  九月底的夜晚已有明顯的涼意,夜風刮過皮膚,冷意輕易便順著衣服領口往裏鑽,竄遍四肢。  莊嚴冷不丁打了個寒顫,他搓了搓手臂,走到楚沉麵前。  楚沉一副神色自若的模樣,半點沒有淩晨兩點半,和同班同學在鮮有人至的宿舍樓後方撞麵的驚訝。  莊嚴悶了片刻,還是問:“大半夜的,你倆在這兒幹嘛?”  “這還用問啊,三更半夜的。”蔡迎港接嘴,故意把話說一半。  “沒有……”方文淇躲在楚沉後麵,不安地看了莊嚴一眼,小聲又無力地辯解道:“我們不是那種關係……”  莊嚴的目光在女孩抓在楚沉腰間的手指上停留刹那,很快收回。  他現在心情不太明媚,不是很想說話,他聳聳肩,關了手電筒扭身走人。  雖說早前看過偷拍的照片,各個角度都有,可遠遠沒有親眼目睹來得震驚。  照片裏兩個人中間隔著一些距離,楚沉也很坦蕩的樣子,隻看圖來猜測兩人的關係很牽強。  因而,此刻他除了震驚還有一股沒來由的不悅。  像楚沉這樣寡言的人,估摸著是個隻做不說的行動派,願意半夜裏偷偷摸摸和女孩子幽會,被撞過一次都沒收斂,這得是多喜歡。  什麽一頓飯隻吃得起六個饅頭的可憐孤兒,什麽紫外線過敏還營養不良的可憐病號,什麽一千多醫藥費都眼巴巴望著拿不出的可憐窮鬼,都他媽是假的。  窮鬼哪兒談得起這麽高調的戀愛,他可真他媽是個大傻逼。  蔡迎港舉著手機衝著楚沉哢哢哢一頓猛拍,嘴裏念念有詞地喃著什麽,見莊嚴走了,馬不停蹄追上去。  莊嚴臉色黑得跟鍋底似的,他隻瞟了一眼就不敢再看,身後跟著零碎的腳步聲,他回身一看,就見楚沉和那女生也跟了出來。  “嘁。”他對著兩人啐了一口。  幾個人剛繞到李園樓正門,就正麵碰上了舉著手電神神叨叨的周帝澤。  “嚴哥!”周帝澤眼睛亮了一下,眉飛色舞地跑到莊嚴麵前,他身後鬼鬼祟祟跟著一個人影,是同班的塗英傑。  “莊嚴?”塗英傑踮腳左顧右盼,見莊嚴後頭還跟了一排,不由道:“你們也是來捉鬼的?”  “又捉鬼?”蔡迎港打了今晚不知第幾個哈欠,嫌棄道:“你倆真他媽閑。”  “讓開。”莊嚴懶得聽這幾人侃天,大踏步跨了兩級台階後又頓了腳步。  餘下幾個人麵麵相覷,看時間已經快三點,也不打算瞎折騰,準備打道回府,看莊嚴站著不動了,周帝澤出聲詢問道:“嚴哥,你怎麽了?”  莊嚴沒回話,眼神掠過眾人看向楚沉和女生一道遠去的背影,他咬了咬下唇肉,帶著發泄般的蹂躪撕扯,接著兩步跳下台階,“你們先回去,我今晚睡楚沉宿舍。”  莊嚴有些煩躁,他加快腳步,將身後不知是誰的呼喊拋在腦後。  風刮過耳廓,追上後,他刻意擠進兩人中間,把人隔開後對楚沉說:“太晚了打不到車,周帝澤他們宿舍床位不夠,我記得你們宿舍有空餘的床吧,收留我一晚?”  楚沉沒應聲,撩下眼皮看他。  “不行?”莊嚴臉瞬間就垮了。  “沒有被子。”楚沉說。  “那就跟你擠!”莊嚴沒好氣道。  三兩句話講完,悶頭走了沒多久,就來到了桃園樓。  一直默默走在旁邊的方文淇這時候才出了句聲,聲音小得跟蚊子哼似的:“謝謝你們送我回來。”  她先是笑著看了看楚沉,而後才靦腆地看著莊嚴,她歪了下頭,女孩子做這樣的動作顯得特別俏皮。  她抿著唇,像是斟酌了會兒,才有些開心地說:“回去的路上小心,明天教室見。”  說完做了個拜拜的手勢,轉身走了。  “你真和她在談?”回去的路上,莊嚴憋了又憋,還是忍不住問。  意料之中的,楚沉沒有回音。  不說話就是默認,莊嚴更加不爽。他很誇張地呼了口氣,並跺了跺腳,煩躁到有些抓狂,不過隨即又笑了,“她是我前女友,你不知道吧,人主動追的我,後來被班主任抓到就吹了,你眼光不錯。”  一句話莫名帶著理還亂的陰陽怪氣。  楚沉麵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兩廂沉默著進了宿舍樓,莊嚴點了根煙咂著,輕聲一笑,鬼使神差說了句:“挺好的,很配。”  楚沉這下總算聽出他這一路在嘟囔什麽了,雖然不明白這些人從哪兒得出來的結論,但他覺得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  他聞著煙味,飛快蹙了下眉,想了想說:“你們想多了。”  “什麽?”莊嚴一愣。  “我和文淇,隻是朋友。”楚沉看著他說:“你和你的朋友們說一聲,最好把照片刪了。”  他自己無所謂,但方文淇是女生。  “哦。”  莊嚴和他對視片刻,不知為何突然就有了活力,瞬間通體舒暢。  即使今晚忽上忽下的情緒來得毫無緣由,但他此刻就是高興,雖然高興的情緒依然無法追根溯源,可就是明媚到想起飛的那種高興。  “那你倆到底在幹什麽?”洗漱時,莊嚴壓低嗓音悄悄問,“不止一次了吧,前天就被遇到過。”  楚沉正在晾毛巾,聞言收了手,又把莊嚴用過的一次性毛巾疊好擱在一旁的木架上才低聲道:“她在教我唱歌。”  “唱歌?”莊嚴抹了把臉,追著楚沉一起前後出了洗手間。  這間宿舍住著三個人,卻有六張床,左右各三張並排相對,另外兩個室友睡一邊,楚沉單獨睡一邊,剩的有兩張餘床置著兩位室友雜七雜八的物品,還有一張就一直空著。  此時室友早已睡熟,兩人輕手輕腳洗漱完,講話的聲音壓到最低。  “聽聽說的那個歌?”莊嚴兩手攏在嘴邊,“什麽歌啊還得半夜教。”  楚沉沒回話,從衣櫃裏找了套床單出來,抖了抖三兩下鋪在空床上。  “你幹嘛?”莊嚴過去幫忙扯了下被角,接著反應過來,摸了摸硬直的床板,不可置信道:“你讓我睡這兒?”  “我睡。”楚沉說著脫了鞋,打發他去對麵的床上睡。  “這不太好吧。”莊嚴說,“不然咱倆一起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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