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黎瑜言平靜地與他對視，幾秒鍾之後，露出一個很淺的笑容，看得沈默有些恍惚，“沒事，說了會等你。”　　-　　沈默急匆匆的出去了，隨便換了身衣服，戴上帽子，簡單偽裝，好在現在是秋天，這樣打扮也不會熱，走之前，在玄關換鞋的時候，磨磨蹭蹭看了自己好幾眼，似乎有話要說，又不知道該怎麽說。　　黎瑜言猜都能猜到這人在想什麽。　　私底下的沈默根本就不會隱藏情緒，有什麽都直接擺在臉上，心思實在是太好猜，有好幾回，黎瑜言都快要忍不住，幸好他作為一個演員，基本的職業素養還是有的，這才沒崩戲。　　拋去那些光環，那些由幻想凝成的枷鎖，真實的沈默反而更有魅力。　　他坐回舒適的沙發上，掏出手機來處理自己的工作，原先剛過來的時候，黎瑜言也對可以回去抱有過幻想，而現在，他已經確定自己就要在這個文字構造出來的新世界裏長久的留下了。　　經紀人的消息還沒點開，預覽一行‘什麽時候工作’刷了三遍以上，黎瑜言失笑，點進去回複：快了。　　經紀人回複一連串問號。　　穆柯：請問快了是多久？是幾天？是這個星期嗎？　　黎瑜言唇角的笑意加深，回複說：看我男朋友的假什麽時候結束。　　穆柯：？大哥，你在上升期，你談戀愛我就不說你什麽了，但你不要太上頭啊，事業不要了？　　他都要。　　黎瑜言習慣性地挑了下眉毛，下巴抬高，打字的速度加快：我是那種人麽？先把行程發給我吧，我晚點跟你聯係。　　穆珂喜極而泣：謝謝，不瞞你說，最近我都快被人找的瘋了。　　他上一部戲剛播完，晚上到處都是關於他的帖子微博，同劇的其他演員都在趁著這個機會多在大眾麵前露麵，什麽活動綜藝晚會，他都快數不清了。　　更別說什麽代言廣告，幾乎一窩蜂地湧上來，生怕晚點這群人就要糊了似的。　　別人都在努力工作，自家藝人倒好，直接撂挑子跑去跟男朋友休假，一休就是一周，完全在大眾眼前消失。　　這也是他心態好，要是換了其他經紀人，估計早辭職了。　　黎瑜言跟他聊完，切出聊天框，去看微信置頂裏，原先這對情侶的聊天記錄，往上翻了好久都沒有到頭，估計每次換手機的時候都有把聊天記錄遷移，所以這些記憶全部都被保存下來。　　黎瑜言看著這些，就像是在看別人的戀愛曆程。　　無論是他還是沈默，其實真實的性格都跟書裏不太一樣，他沒辦法有太多的代入感。　　隻不過黎瑜言的確喜歡這個故事，追更也有很長一段時間，在劇組拍戲的時候，每晚收工後，都會去看看這個作者有沒有更新，而現在這個故事成真，單獨有了個獨立的世界，這種感覺還挺奇妙。　　聊天記錄一頁頁翻上去，有近段時間的，還有他們分手後過了很長時間又聯係上的，語氣顯然不像現在親昵，自己這方也不是很好說話，常常跟沈默頂嘴。　　而沈默的反差就比較大了，無論有沒有複合，他的性格都沒有變過，常在隱忍的那一方，溫柔，包容，會站在對方的角度思考。　　心情好的時候也會發一些表情包，訴說一些心意，是他認識的那個沈默絕對不會說的話。　　想一想，大概這也算對他的一種誤解加深，所有人都覺得他應該是這樣，必須是這樣，但凡有點出入，就會立即翻臉。　　悲哀之處展現的淋漓盡致。　　如果這個沈默真的是他認識的那個沈默，在這個看似更包容的世界裏，會不會有機會做一回自己？　　黎瑜言忽然有些期待了。　　-　　沈默是素顏去公司簽的合同，陳陽還有點不滿意，覺得如果有妝容修飾，他看起來大概會更好一些，至少氣質會柔和許多，沒有那種攻擊感，也更讓人舒服。　　要是以前沈默說不定會為了懶得跟他爭論這些簡單收拾一下，現在他滿腦子的官司，沒空去照顧陳陽的吹毛求疵，在他頻頻的眼神不滿中簽下了自己的名字，與對方的負責人一同起身握手。　　他這一路上，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但職業習慣已經融入了骨子裏，在血液中生根發芽，沈默在見到負責人的一瞬間，就立馬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唇角的弧度就好像精心計算過一樣，再多一點誇張，少一點顯得冷淡，這樣剛剛好，溫柔有力，如沐春風般，嗓音也很柔和，“麻煩您大老遠來一趟。”　　他的好口碑是業界公認的，脾氣好，不紅臉，就算談不攏，也不會得罪人，那層麵具牢牢扒在他臉上，怎麽都撕不下來，就算有人想找錯處，也無從下手。　　說沒有受寵若驚是假的，雖然負責人在來之前就已經聽過關於沈默的傳聞，但那畢竟是別人說的，現在多少私底下愛耍大牌的明星，在鏡頭前麵不照樣被包裝的完美無缺。　　這麽想著，他對沈默的印象好了許多，而且對方也沒有簽完合同就要走的意思，仍舊在親熱的跟自己說話，負責人一上頭，便問道，“那等會兒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他發誓，他就這麽眼也不眨地盯著沈默，在自己的邀請說出口之後，對方連眉毛絲都沒有動一下，臉上仍舊帶著笑容，“好啊，沒問題，剛好我下午沒有工作了，讓我經紀人請怎麽樣？我也好蹭他一頓。”　　陳陽跟著假笑，“可以啊，這樣，我來定位置，您先在我們這兒坐坐，等會兒一起開車過去，成麽？”　　負責人便跟陳陽客套起來了，有來有回的，看上去挺親熱，沈默早就聽習慣了這些場麵話，也沒有多抗拒，隻是想到家裏還有個人等著，而他現在還在與黎瑜言一起的休假中，卻中途跑出來工作應酬，感覺有點怪怪的。　　他趁著倆人聊天的時間給黎瑜言發了消息過去，按理說對方現在應該沒什麽事情做，卻遲遲沒有回複自己的微信。　　生氣了？　　沈默想了想，故意又補了一條：你今天先睡吧，我可能很晚才回去。　　果然，十幾秒之後，黎瑜言給自己發了個問號。　　沈默樂了，也跟著回了個問號。　　黎瑜言緊接著發了一串省略號。　　沈默先發製人，裝傻問：什麽意思？　　黎瑜言發了個單句號過來，下麵接著一句不甘心的疑問：為什麽這麽晚？　　沈默想著自己真是年紀大了更有耐心了，回答他說：品牌方簽完合同後喊我們一起吃飯，估計會晚一點。　　黎瑜言說，你管讓我先睡叫做‘晚一點’？　　沈默感覺以前跟黎瑜言鬥嘴那味兒回來了，這種錯覺讓他可以短暫安慰自己幾秒，其實這兩個世界應該不會差太多，但一想到黎瑜言話裏藏著的意思，他又有點頭疼了。　　其實最大的差別還是在黎瑜言身上。　　無論是工作還是身邊的人際關係，好像都沒有太大的出入，既然寫的是現實向，哪怕被忽略的細節也會被這個世界自己填補上，唯獨黎瑜言不一樣。　　盡管沈默的性格與真實的自己有很大差異，但這並不代表他就是個沒有同理心，無比冷酷的人。　　黎瑜言對待這段感情還是很認真的，不然也不會有破鏡重圓這一出了，空窗期裏更是沒有再發展過任何一段感情，再次找到沈默之後，哪怕知道是重蹈覆轍，還是勇敢的衝了。　　沈默對此表示敬佩，他沒談過戀愛，也不敢打包票說如果換了是自己能不能做到這樣。　　如果就這麽告訴他，他的男朋友不明不白的沒了……無論是哪種意思，好像都挺殘忍的。　　黎瑜言沒等到他回複，過了一會兒之後，又發消息來問餐廳的地址。　　沈默直男反問：你要幹什麽？　　黎瑜言不搭理他了。　　沈默轉頭問陳陽，“我朋友問我要餐廳的地址，你說他是不是擔心我的人身安全啊？”　　陳陽拿著手機劈裏啪啦，“拜托，這是正經應酬，說是比較安靜的地方，那也是有別人會去的正規餐廳，有監控的ok？”他慣性回答完，忽然想到什麽，側過臉與沈默對視，“不會是黎瑜言吧？”　　沈默疑惑，“你怎麽知道？”　　陳陽不滿，“不是，我早就想說了，你們又不是發小，隻是以前認識而已，不用這麽黏著吧？你不是大他五歲呢麽，有話題能聊嗎？”　　“？”沈默暴脾氣上來了，“五歲怎麽了？五歲就有代溝了是嗎？”　　“三歲就有代溝了！”陳陽的聲音比他還大，“我提醒你，你既然沒有要借他東風的意思，那最好就離他遠一點，現在他這麽紅，你貼上去，難保不被他的粉絲說你蹭熱度，回頭跑你的微博私信裏罵你。”　　沈默翻白眼，“你是不是跑題了？”　　陳陽哼哼，“我沒跑題，你倆關係的確有點過了。”他說著，意味深長看了沈默一眼，“你不會是……那個吧？”　　他朝沈默做了個手勢。　　沈默的白眼翻得更凶了，“怎麽這詞你是說不出口嗎？”　　陳陽：“哦，那你是gay嗎？”　　沈默：“不是。”　　陳陽：“那你27了，還沒談過戀愛？”　　沈默：“……你有事嗎？”　　-　　最終，沈默還是把地址發給了黎瑜言，並且告訴對方，讓他不用擔心，隻是個普通的應酬，經紀人陪著，沒什麽問題的，結束就會回來。　　黎瑜言還是沒搭理他。　　這頓飯沒什麽波折，幾人都稍微喝了點，順順利利的把事情談完了，期間負責人對沈默的印象分蹭蹭蹭往上漲，最後告別的時候，說了好幾遍沈默沒有架子，人很好，希望以後繼續合作之類的。　　沈默自若應對，這家餐廳燈光不錯，給他這張本就不俗的麵孔蒙上一層濾鏡，讓負責人怎麽看怎麽舒服，恨不得回去後給公司寫策劃，延長沈默的合作約。　　把負責人送走，陳陽有助理來接，沈默也打算喊司機挪車上來，剛打開手機，黎瑜言的微信電話就打了過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黎瑜言：結束了？　　沈默恩了一聲：正準備回去。　　黎瑜言那邊有點回音：好，我跟你的司機在一起，我讓他把車挪上來。　　沈默：？　　他原本還以為黎瑜言在逗自己，大晚上的，不在家睡覺，跑這麽遠來幹什麽？　　但當車停在自己身前，車窗降下來，黎瑜言那張帥的有點過分的臉出現眼前的時候，沈默頓時無話可說了。　　夜風吹亂了他的發，黎瑜言隨手一抓順到腦後，神態不羈，朝他抬抬下巴，“上車吧。”　　好，痞氣也回來了。　　怪不得這兩年這麽受歡迎，這種野性又痞壞的魅力還是很難阻擋的。　　沈默嘟囔著上車，“……你怎麽過來了啊。”　　黎瑜言朝裏麵挪挪，給他騰位置，“不放心你，就過來了，反正沒事情做。”　　“都是成年人，有什麽好擔心的。”　　沈默拉上車門，剛坐穩，前麵的司機就輕車熟路地升起了擋板，熟練的讓他心疼。　　“成年人又不是神。”黎瑜言伸過手來，手指沒入沈默的發裏，很自然地幫他梳了下發，“怎麽樣？還順利嗎？”　　“……”沈默一時之間沒能反應過來，讓黎瑜言鑽了空子，跟著又梳了兩下，感覺就像是摸腦袋一樣。　　他感覺自己多活那五年被對方侮辱了，這動作不就跟逗小孩兒似的麽？　　沈默立馬推開，“別動手動腳！”　　黎瑜言倒也沒不高興，乖乖地就把手給收回來了，眨巴著眼睛看向沈默，氣質切換無比迅速，剛剛還是在草原上各種騷包的狼，這幾秒又變成了甩著尾巴的金毛，搞得沈默很恍惚。　　“好，哥不喜歡，那我就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