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應該不會。”黎瑜言腦袋低下一點，更靠近沈默，聲音也學他那樣變輕了，跟氣音攪在一起，聽起來很模糊，“但我聽說明天要坐車去別的地方，那邊有更多素材可以拍。”　　“哦，所以你今天才讓我不要把行李箱裏的東西全拿出來？”　　“嗯。”眼睛逐漸適應黑暗，足夠他看清沈默的輪廓，黎瑜言動了動手指，把落下來擋住沈默眼睛的一縷發撥過去，“困了嗎？”　　“還好。”沈默剛剛是閉著眼說話的，黎瑜言這一動作，他終於發現頭發的礙事，自己胡亂抓了兩把，眼前頓時清晰許多。　　黎瑜言正麵對自己，眼也不眨。　　哪怕在黑夜裏，這雙眼睛仍舊很亮，瞳仁像是泛了水紋，眨一眨，能看見粼粼波光。　　沈默一時失語，不知道該說什麽。　　【在？還在錄節目呢，別當眾出櫃好嗎？】　　【導演改版的決定真他媽的神了！內娛就缺你這種聰明人！】　　【姐妹們……是我眼花嗎？我剛剛好像真看見他們接吻了啊！那個動作難道不是嗎？】　　【忍你們很久了啊！別看見什麽都亂磕行不行！兩個人大男人躺在一張床上就能聯想，怎麽那麽能呢你們！黎瑜言獨美謝謝！】　　【是啊，兩個大男人為什麽要躺一張床上[點煙]你看看隔壁兩對，都是分了兩床被子蓋著的】　　【你讓你哥哥離另一個遠一點不就得了，在這無能狂怒啥】　　【支持明天坐早班機飛到桂林到黎瑜言麵前警告他離沈默遠一點】　　大半夜的，彈幕忽然開始熱鬧起來，唯粉和路過磕糖的，還有吃瓜不嫌事兒大的路人，各種渾水摸魚，一時吵起來，整個屏幕都被遮住。　　在監控器後麵觀察全局的導演樂嗬嗬看戲，今天光是黎瑜言的鏡頭解鎖費用他們就入賬不少，更何況還不是全天錄製，可想而知，這期節目錄製後財報上麵的數字會有多漂亮。　　粉絲吵架？嗬嗬，吵得越凶越好，不吵架哪來的熱度呢？和平就代表著節目糊，這個道理他們非常清楚。　　多虧了黎瑜言，如果不是他，誰家直播節目大半夜還有這麽多的人？　　當然，沈默也是有功之臣，在這檔節目之前，節目導演根本沒想到這倆人湊在一起會這麽有趣，看網上粉絲對上一期的反饋就知道了，如果不出什麽意外的話，沈默借著自己綜藝的這股東風，在錄製結束之後咖位都會跟著上升。　　代言和資源都會比之前多出不少吧。　　導演樂嗬嗬的，忽然轉臉朝坐在自己身邊昏昏欲睡的助理說，“你看，這就叫雙贏。”　　助理：？　　房間這邊，沈默與黎瑜言詭異的對視了幾分鍾，他原本沒想到對方居然不介意自己盯著他看，開頭的十幾秒尷尬過去之後，沈默莫名來勁了，非要跟黎瑜言比一比，看誰先撐不住移開目光。　　沈默自己都沒覺得自己幼稚，好像什麽事情在麵對黎瑜言的時候就變得無比理所當然，像不像他自己都無所謂，因為他會收獲成倍的快樂，由這個比自己要小上五歲的男孩給予的。　　最後是黎瑜言先投降的，他伸出手，虛虛把沈默的眼睛給蓋住了，嗓音浸著笑意，“眼睛酸不酸？”　　麥在上床之後就關掉了，鏡頭頂多看見他們隱約的動作，聽不見聲音，沈默被黎瑜言遮著眼睛，腦子裏忽然浮上一個問題，沒考慮，直接張口，“黎瑜言。”　　“嗯？”對方的聲音很溫柔。　　沈默說，“你喜歡沈默什麽啊？”　　是沈默，不是他。　　黎瑜言忽然沉默下來，沒有立即回答他。　　沈默以前並不在意，現在反而有些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在原來的地方，他們沒有現在相處這麽融洽，沈默甚至無法想象倆人坐下來平心靜氣聊天的樣子，而在這裏，沈默居然能夠跟他躺在一張床上，這樣近的距離，聽他說些有的沒的廢話。　　沈默在心裏幫黎瑜言想著這個問題的答案。　　溫柔，性格好，會包容會縱容，好像什麽事情都能順利解決。　　他一一回想著所有有關虛構沈默的特質。　　黎瑜言開口，說出的卻是沈默完全沒有想到的答案，“脾氣差。”　　沈默：？　　沈默把他的手給拽了下來，故意裝出一副凶巴巴的嘴臉，“別找打啊你！”　　黎瑜言看著他，眼眸微彎，整張臉都非常柔和，不知道有沒有透過他在看些別的人，一雙眼睛溫柔似水，往日的桀驁盡褪，“是真的。”　　“沈老師發脾氣的時候……”他頓了頓，嗓音含著的笑意更重，尾音有些抖，“很可愛。”　　沈默愣神，沒在第一時間糾正黎瑜言的用詞。　　“不笑的時候，很拽。”　　他補充，“但我覺得那樣很酷。”　　在鏡頭前，沈默很少有不笑的時候。　　他的兩邊嘴角像是被隱形的線拉扯控製著，隻要有鏡頭，就會習慣性的往上提，一半原因是因為要符合他的人設，一個永遠溫柔體貼的大哥哥。　　另一半的原因是，他一般不笑的時候，氣勢就會在瞬間轉變，明明臉上沒什麽表情，也會給人一種非常拽的樣子，沈默麵具戴的沒有那麽熟練的時候，被不少人這樣說過。　　這種拽和生人勿近非常令人煩厭。　　他是知道的。　　所以在要求改變的時候，沈默沒有花太多時間來說服自己。　　他張口，沉默幾秒，不知道該說點什麽來回應黎瑜言的這一句話。　　半晌，才幹巴巴的擠出一句，“很酷？拉倒吧，明明是很招人討厭才對。”　　黎瑜言臉上的笑容未收，他又靠近沈默一些，還是剛剛的語調，莫名帶幾分寵溺，好像在哄人，“誰說的？我就覺得那樣很酷。”　　“還有……”他慢悠悠，開始認真給沈默列舉出許多關於他愛意的來源。　　“有的時候很幼稚，而且自己都不覺得。”黎瑜言盯著沈默，專注到他有些恍惚，“當然，這種幼稚是隻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才會有的，嗯……還是很可愛。”　　他第二次用這種形容詞，未覺得有任何不妥。　　“想要去做的事情，會很認真的去完成，而且認定自己可以做到。”　　“翻白眼的時候……”他頓頓，笑意更明顯，“也很帥。”　　沈默恍惚著，聽他形容這些跟那個‘沈默’無關的東西。　　這些都是他自己無法改變和糾正的壞毛病，鏡頭前努力維持住了，但私底下，他就是一個脾氣不太好的人。　　如果說那個‘沈默’是粉絲對他的幻想，那麽真實的沈默完完全全就是他的對立麵，躲在那些關鍵詞的光芒之下，日複一日的在禁錮自己的牢籠外再添一把枷鎖。　　可現在，黎瑜言居然告訴他，喜歡的是那個外人看來詬病頗多的沈默。　　第26章 有些事情要說　　這一夜輾轉反側,原有的睡意被黎瑜言那幾句話給驅逐幹淨，沈默睜著眼睛想事情到半夜，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的,等到被叫起來的時候腦袋暈乎乎,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黎瑜言換完衣服出來,看他麵色略差，眼下一層淡淡的青色，大概是昨晚沒睡好，歎氣道,“我跟化妝師說過了，等會兒上來幫你補補遮瑕,把黑眼圈蓋一下。”　　沈默抹了把臉,頭發亂蓬蓬，看著人沒什麽精神，對黎瑜言應了聲好,“吃早飯了嗎？”　　“沒有。”黎瑜言擰開保溫杯遞給他，“他們說想出去吃。”　　“嗯。”沈默點點頭，忽然想到什麽，“節目組現在還沒有公布任務？”　　“過一會兒吧。”黎瑜言催促他喝水，“潤潤嗓子,你聽你聲音都變了。”　　沈默沉默喝水，不知道該說什麽,感覺麵對黎瑜言有那麽一丟丟的尷尬，好像昨晚他跟自己說那些話時的模樣還停留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幸好化妝師很快趕來,短暫接觸這屋裏有些奇怪的氣氛,直播鏡頭懟著，也不影響他垂著眼睛仍由化妝師擺弄,底子好，素顏也好看，隻是溫柔感褪去很多，被那雙眼睛盯著，總有些微微的涼意，粉絲截下幾個眼神特寫，調色加濾鏡，竟然更有一番味道。　　她們從前喜歡用抓拍的沈默笑顏作為壁紙頭像，覺得那些畫麵非常治愈，但這次偶然間卻發現，這雙眼睛好像更有電影感，特別是不笑的時候，萬般情緒難以訴說，盯久了容易陷進去。　　他腦子亂，心事多，現在在化妝，不算營業時間，便沒有刻意去對著鏡頭笑，安安靜靜呆了一會兒。　　黎瑜言坐在他對麵，什麽都沒說，他起來的早，造型早就弄完了，在樓下晃了兩圈，跟其他人打過招呼後又上來，靜靜坐在沈默的斜對麵，看化妝師用那些刷子在他臉上掃來掃去。　　二樓的光線很好，拉開窗簾，一道斜斜的光柱剛好落在沈默的睫毛上，將其染成漂亮的金色，他抬眼望過來的時候，陽光撲簌簌，好像變成金色粉末，折射到瞳孔幾近透明，仿佛蜜糖般的琥珀色。　　黎瑜言抬眼與他對視，短短的幾秒鍾，好像被拉長了一個世紀。　　【眼，眼神拉絲了？】　　【這什麽唯美父母愛情啊救命！】　　【樓下的其他嘉賓：你們禮貌嗎？】　　【是乖乖陪老婆化妝的乖狗狗了】　　【對視既doi，沒什麽好說的了，結婚喊我出份子錢，謝謝】　　沈默硬生生強迫自己將目光收回，縫在自己的膝蓋上動也不動，化妝師說了什麽他也聽不清了，腦子裏反反複複都是剛剛黎瑜言的那個眼神。　　往常他的所有表情和眼神都非常好懂，黎瑜言是個有什麽就說什麽，不愛遮掩的人，自然沒有那種當雙麵人的時刻，沈默想要知道對方的情緒，看他一眼就可以。　　但在剛剛那一刻，他居然看不懂那個眼神的深層含義，就像是藏著許多秘密，原本是一座藏在森林深處，荊棘環繞的城堡，但現在黎瑜言想把鑰匙交出來，想要邀請別人踏入。　　沈默就是那個收到邀請函的人。　　隻不過他拒絕了。　　躲開視線，強裝鎮定，等化妝師將妝麵完成，急匆匆去換衣服，整個過程跟黎瑜言沒有什麽交流。　　對方並不意外，靠在桌邊慢悠悠的玩著手機，看群裏其他幾人各種把大眾點評上的餐廳發上來詢問意見。　　沈默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黎瑜言仍舊在等他，懶懶靠著桌沿，長腿放鬆交疊，看起來像是在拍雜誌。　　沈默清清嗓子，“走吧？”　　“嗯。”黎瑜言上下打量他，“不多穿一件？晚上可能會冷。”　　“還好吧？”沈默看看自己的衣服，“這外套挺厚的，應該沒什麽問題。”　　“行，”黎瑜言點點頭，不再多勸，拉開門下樓。　　底下很熱鬧，秋燦燦的造型師還在幫她卷頭發，看見倆人從樓上下來，她的目光在黎瑜言身上停留幾秒，很快又挪開了。　　沈默一一跟他們打招呼，趙漫是其中最顯眼的一位，打扮像是要去紅毯，妝也很濃，紅棕色的眼影在眼尾暈開，看上去總有那麽點別扭。　　好像昨晚沈默幫他開了下門就收獲了趙漫非常多的好感一樣，打完招呼之後，趙漫忽然湊過來，親親熱熱的從背後抱住了沈默的肩膀，“沈老師，剛剛我們還在討論等會去哪兒吃飯呢，你看沒看群消息啊？”　　沈默莫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距離真夠親近的，他很少與人靠這麽近，做這種膩膩歪歪的動作，整個人頓時都繃緊了，幹笑著回答，“我剛剛沒看群裏的消息，我現在看一下。”　　說著，想要從趙漫的手臂下逃出來，剛要動作，黎瑜言伸手過來，直接把他摟過來了，語氣很自然，“沈老師，來，看我的手機。”　　趙漫嘻嘻哈哈的，沒覺得黎瑜言的表情不太對，還幫他們介紹起來了，說是看了點評哪家更好一點，他們可以看看，如果沒什麽問題的話，就一起出發過去。　　秋燦燦正在端詳自己剛做的美甲，聞言涼涼開口，“漫漫啊，姐姐提醒你一句哦，你可要小心一點，如果離沈老師太近的話，黎瑜言可能會不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