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時間飛快流逝。 眼看快晚上十點了,沈頌從圖書館出來,憑借記憶騎車回沈家大院。 此時此刻,沈家就快亂成一鍋粥了。 有老夫人在,應付顧家不是問題。但問題的關鍵是,已經這麽晚了,還是沒有半點兒沈頌的消息。 沈弘慶已經動用關係報了警,卻仍然沒有消息傳來。 這會兒,他簡直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 “老、老夫人!”當下也顧不上什麽規矩了,一貫謹言慎行的傭人連跑帶喊,“小少爺他、他回來了!” “媽,我去看看。”沈弘英率先起身,拔腿就往外走,“人在哪兒?” 出了別墅大門,沈弘英遠遠看到沈頌推著一輛單車,被一群神情激動的傭人圍著,臉色看起來似乎不太好。 “快,先進屋。老夫人都等你一晚上了。”沈弘英對他說:“這還是這麽多年頭一次,老夫人還沒為誰擔心成這樣。” 沈頌不為所動,一語不發的跟在她身後。 沈弘英背對著他,似笑非笑的揚了揚嘴角。 老夫人臉色很差,明顯壓著怒火,“你跑去哪裏了?” 沈頌乖順的垂下眼皮,麵上強作鎮定,語氣中卻帶著一絲不願泄露的小委屈,“我、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老夫人冷聲道。 沈頌低聲解釋說:“我買完手機,就去地庫找司機了。我看到他自己開車離開了,沒有等我。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害怕耽誤您的事情,一著急,就想著先回到這裏。但——我好像記錯了路,越走越遠。” 沈弘慶著急的問:“那你最後是怎麽回來的?” 沈頌:“後來,我實在是走不動了,也不知道這個地方到底在哪裏,就在路邊的店裏買了一輛單車,憑著記憶,一邊找一邊問,才騎回來的。” 老夫人直勾勾地盯著他,目光駭人,似乎是在考慮他話裏的真實性。 但很快,她就想通了,他沒有留在原地等,而是著急回來,怕的無非就是沈家不要他了。 老夫人倨傲的眯了眯眼,問:“那你為何不打個電話回來?” “我不知道號碼。”沈頌的聲音變得更弱了。 沈弘英忙說:“這件事都怪我,我隻叮囑他買手機,忘了告訴他電話號碼。” 老夫人剜了她一眼,意有所指的說:“你主動要過去的事情,卻辦成這個樣子,以後叫我這個老太太如何信任你。” 沈弘英低頭認錯,“媽,我知道錯了,以後不會再犯了。” “你們都給我打起精神來,這點兒小事,還要我這個老太太親自過問,說出去讓人笑話。”老夫人目光如炬,從在場每個人身上掃過,讓人隻覺後脊發涼。 眾人紛紛低頭,沉默不語。 老夫人一抬手,張豐玲立刻將手臂遞過去,扶著老夫人起身。 老夫人壓了壓火氣,吩咐沈弘慶說:“明天,帶他去學校報到。” “是,我知道了。”沈弘慶趕忙應聲,然後問沈頌,“對了,一直忘了問,你上幾年級了。” 不等沈頌開口,老夫人頭也不回的說:“問那麽多做什麽,將他送去顧家那小子的班上。還有,送他去學鋼琴,這個年紀,也隻有鋼琴能速成了。” 老夫人走後,客廳凝滯的空氣重新流動起來。 “你將你的號碼報給我,”沈弘英說:“我會將其他人的寫在一張紙上,明天拿給你,你自己存好。” 沈頌將下午剛辦好的手機號報給她。 “188——好了。”沈弘英和善的笑了笑:“不早了,快去休息吧。” 沈頌走到三樓,往下俯瞰,客廳已空無一人。 沈家人隻關心他究竟是死是活,還能不能為他們所用,即便他失蹤了這麽久,也沒有一個人想起來問他一句,你吃飯了沒有。 沈頌嘲弄般扯了扯嘴角,正準備繼續往自己房間走,忽然看到一樓那扇巨大的屏風後頭,沈熹獨自坐在輪椅上,幽靈一般藏身在陰暗處,凝眸看著自己。 大晚上的,十分瘮人。 瞧見沈頌發現了她,沈熹不慌不忙的按下輪椅上的按鍵,一聲不吭的轉身回了房間。 沈頌注視著她消瘦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二日一早,沈頌照常在五點醒來,洗漱過後,開始學習。 這幾日,他從圖書館裏借的外文雜誌中,出現了幾個新的有價值的公式,他必須要認真推演一遍。 時間過得飛快,等房間內的座機鈴聲大作,傭人打電話叫他吃午餐時,已經快十二點鍾了。 沈頌沒吃早飯,這會兒從知識的海洋抽離出來,才發覺有些餓了。 見沈頌下來了,沈弘慶以為他剛睡醒,說:“你起來了。先去房間給老夫人問安,然後過來吃飯。” “嗯。”沈頌應了一聲,規規矩矩的照做了。 老夫人昨日操勞過度,身體不適,今個就沒讓這群晚輩一早起來問安,連午餐也被送去了房間。 用過午餐,沈弘慶親自帶沈頌去學校。上車的時候,沈頌注意到,沈家的幾個司機裏已經沒有昨天那個人了。第12章 傳言 一輛黑色賓利從鬧市區拐進一條林蔭大道,道兩旁種滿了高大的法國梧桐,樹齡均在百年以上,打眼看去,蔚為壯觀。 一座橫臥著的大塊花崗岩隨之映入眼簾,上書“魔都思達德美國際學校”,使用的是古樸厚重的魏碑體。 校門口的智能升降道閘自動識別了沈家的車牌號,車子緩緩駛入校園內。 “沈董,您好您好。”教導主任一早就在樓下等著了,一見到沈弘慶從車上下來,立刻熱情的迎了上去,“這點兒小事還勞煩您親自跑一趟。” “老夫人特意交代的。”沈弘慶的態度很親和。 “是是是,那是得認真對待。”王主任笑嗬嗬的說:“想必這位就是沈頌沈同學了。” 結束了對沈弘慶的恭維,王主任這才將注意力移到沈頌身上,看到他的一瞬,一貫精明的眸子裏明顯閃過一絲驚詫,轉瞬又收斂的幹幹淨淨,開始不動聲色的打量他。 沈頌從容的觀察著周圍的環境,旁若無人的任他打量。 沈弘慶嗯了一聲,說:“我這次過來,就是要親手把他交到你手裏,剩下的事情就麻煩王主任了。” “不麻煩不麻煩。”王主任收回視線,笑臉逢迎說:“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您不用這麽客氣。” “學校的事情我就不插手了,就是有一件事,老夫人交代要讓他學鋼琴。”沈弘慶說。 王主任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當即表態說:“這個您就放心交給我,我一定安排學校最好的老師來教他,保證讓他通過考核。” 聽到“考核”二字,沈頌微微蹙了蹙劍眉,雖然他還不清楚究竟是什麽考核,但他確信老夫人又自作主張的安排了他的未來。 沈弘慶滿意的點點頭:“那就好,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以後他在學校有任何事,你都可以聯係我。” “您慢走。”王主任恭敬的將沈弘慶送上車,看著他離去。 王主任端著一張笑臉,對沈頌說:“你先在這裏等一下,我專門安排了老師帶你熟悉學校的環境。” 他拿出手機,撥了通電話。大約兩分鍾後,一位戴眼鏡的青年老師快步從樓裏走了出來。 “這是我的助理,小張,你可以叫他張老師。”王主任說:“今天就由他帶你熟悉熟悉學校,你有什麽問題都可以問他。” 交代完,王主任也離開了。 這位張老師看起來斯斯文文的,說起話來也很靦腆,隻見他略顯局促的推了推眼鏡,一板一眼地說:“沈同學你好,我叫張韋青,今年剛大學畢業——” “那你對學校熟嗎?”沈頌適時截斷了他的話,否則他一緊張,恐怕要當場來個自我介紹。 “熟!我以前就是從這裏畢業的。”話題被拉了回來,無形中也緩解了張韋青心底的緊張,“麵前這幢就是高三的教學樓,高三a班在二樓,你以後就在這個班裏上課,我先帶你上去看看。” 張韋青非常盡職盡責,每到一處都會為沈頌仔細講解,連八百年前的曆史也不放過。 “這所學校的前身是民國的思達女中,是一位給自己取名叫範思達的英國人創立的。建國以後,秦德美女士,也就是你奶奶,她向這所學校投資了很多錢。再後來,這所學校逐漸發展為綜合性國際學校,也就是我們現在看到的樣子。” “學校裏麵還保留著很多民國時期的建築,都非常有特色。如果不是學校不對外開放,這裏完全可以當做一個景點。” ...... 張韋青事無巨細,說起這些事來,臉上還洋溢著驕傲的神情。 沈頌很有耐心,一邊認真聽他講話,一邊欣賞他介紹的景點。 難得沒有被人嫌煩,張韋青暗暗鬆了口氣,繼續說:“對了,沈家人裏麵,除了你們這一輩,還有沈董他們那一輩人,都在這裏念過書。” 聞言,沈頌微微有些出神。 也就是說,那個人也在這裏上過學。 校園很大,兩人又閑庭信步,一轉眼,大半個小時過去了。 介紹完學校的曆史,短暫的沉默片刻後,張韋青掂量著開了口:“我看過你的學籍檔案,你的成績真的非常優秀。但、但你本應該上高二......” 一路上,他的腦海裏總是會控製不住地冒出那些傳言,在心裏打了無數次腹稿,終於鼓起勇氣說了出來。 沈頌沒說話,靜靜的等著他的下文。 思索良久,張韋青沒有繼續說下去,隻一臉真誠的叮囑說:“如果、你在學習上有什麽困難,可以來找我,我會盡力幫你。” 也許他是知道一些秘密,但顯然他現在是不會說的,沈頌便沒有追問,隻道:“為什麽想要幫我?” 張韋青幾乎沒有猶豫,堅定的說:“作為老師,不忍心看到像你這樣的好學生被白白耽誤。” 聞言,沈頌一語不發的注視著他,隔著厚重的鏡片,他能從他幹淨的眸子裏看到少有的真誠和純粹,盡管這並不是全部原因。 沈頌的目光並不嚇人,反而有種溫潤如玉的感覺,但張韋青卻莫名覺得自己好像被他看穿了,歎息似的長出一口氣,揚聲提振精神說:“還沒給你介紹完,前麵左手邊是大操場,右手邊是籃球場,穿過這裏,向右拐,就能回到剛才那幢教學樓。” 沈頌淡淡的收回視線,將目光投向偌大的籃球場。 比起靜謐的校園,此刻籃球場裏有不少人,總共六塊場地,有一半都有人在打球,十六七歲的少年特有的亢奮和鬥誌昂揚的吵鬧聲時不時傳來。 沈頌和張韋青並肩走在籃球場外的操場走道,忽然,一顆高速運轉的籃球飛越過兩三米高的鐵絲網牆迎麵朝兩人砸了過來。 籃球的速度很快,等反應過來,轉瞬已近在眼前。 張韋青嚇了一大跳,一緊張,僵立在原地,都忘了躲。 眼看籃球就要結結實實砸在他臉上,一隻修長有力的手臂擋在了他麵前,張韋青還沒來得及看清楚,籃球就被沈頌攔在了手裏。 “你、你沒事吧。”張韋青終於反應過來,驚魂未定的問。 沈頌收回微微有些發麻的手臂,搖搖頭說:“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