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頌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佘山”兩個字上, 似乎想到了什麽,微微有些出神。 “走吧,先上山。”顧承燁說。 沈頌跟上他的步伐,問:“你是帶我來爬山的?” 顧承燁沒有正麵回答他,而是神神秘秘的說:“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現在時間還早,他們是第一批遊客,來來往往的行人並不算多。 一路上,秀麗的山林景觀和優美的自然風光陶冶著人的心情,讓人隻覺渾身輕鬆。 顧承燁主動充當起了導遊的角色,給沈頌介紹了各具特色的三冷泉、摩崖石刻、湧月台、天馬斜塔等等山林勝跡。 爬到半山腰時,顧承燁停住了腳步,看著路邊的自動售賣機暗示沈頌說:“我免費給你當了這麽久的導遊,講得口幹舌燥,你不會連一瓶水也舍不得給我買吧。” “買買買。”沈頌頗為無語,拿出手機一邊掃碼支付,一邊說道:“你直說,難道我還能不給你買。” 顧承燁輕哼一聲,“那可不一定。不然,在我開口之前,你都主動買給我了。” 聞言,正準備支付的沈頌,重新返回到選購界麵,加購了另外一樣東西。 自動售賣機哐當哐當接連響了三聲後,沈頌彎腰從中先取出了一樣東西,遞到顧承燁麵前,一臉正色的說:“看在你辛苦一路的份上,獎勵你一根小朋友的棒棒糖。” “......” 顧承燁目瞪口呆地盯著那根粉紅色卡通包裝的棒棒糖,一時說不出話來。 沈頌壓住嘴角的笑意,將棒棒糖再次往前遞了遞,打趣他說:“怎麽,要我剝給你吃嗎?” 顧承燁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瞧著沈頌眸底狡黠的笑意,板著臉一本正經的說:“倒也不必。但既然你主動提出來了,我也不好拒絕你的好意。” 沈頌無奈的搖搖頭,心道:不就是剝個棒棒糖而已。 隻要他敢吃,他就敢剝。 這麽想著,沈頌開始動手剝糖紙。 顧承燁垂眸看著他那雙幹淨修長的手指仔仔細細地剝開最外麵那層可愛至極的糖紙,嘴角忍不住飛揚起一抹笑意。 “媽媽,媽媽,我也要吃棒棒糖。”就在這時,不知從哪兒跑出來一個小男孩兒,眼巴巴地盯著沈頌手裏的棒棒糖。 似在怕棒棒糖被人搶走似的,顧承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低頭叼走了沈頌手裏剛剛剝好的棒棒糖,以往那種他連碰都不會碰一下的甜到發膩的味道在這一刻忽然變得也沒那麽讓人討厭了。 顧承燁美滋滋地叼著棒棒糖,衝小男孩兒挑了挑眉,炫耀說:“真甜!” 小男孩兒頓覺委屈至極,癟著嘴巴哇地一聲就要哭出來。 就在這時,小男孩兒的媽媽大步跟上來了。 沈頌是真沒想到顧承燁居然幼稚到這種地步,頭疼似的衝小男孩兒的媽媽說了句抱歉,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從售賣機裏將兩瓶水取出來,拉著顧承燁就走,“趕緊走了。” 顧承燁任由他拉著自己走,視線緊緊盯住那隻主動握住自己的手,水果糖的甜味似乎一路蔓延到了心裏。 * 顧承燁帶著沈頌直奔佘山之巔,站在這裏登高遠眺,目之所及處,藍天碧水,林海蒼翠,宛若人間仙境。 未多作停留,顧承燁又領著沈頌來到了旁邊一座歐洲風格的建築物前,那裏有一塊不太規整的白色岩石,上書“魔都天文博物館”。 沈頌怔怔地盯著這幾個字,思緒仿佛一下子被拉回了十幾年前。 “頌兒,你看,天上那幾顆最亮的星星就是北鬥七星。這幾個星星不光能給我們指明方向,還能幫我們分辨四季。”沈弘誠伸手指著天穹稍北的方向,語氣溫柔的對靠在他懷裏的沈頌說道:“你仔細看,將七顆星星從頭至尾連起來是不是很像你平時吃飯用的勺子?” 說話間,沈弘誠緩緩在虛空劃出一道弧形。 三四歲大的小沈頌目光緊緊追隨著他的手指,聽得很認真也很入迷。 “這七顆星星都是像太陽一樣的恒星,而且它們比太陽還要大。”沈弘誠非常有耐心。 “比太陽還要大?”小沈頌眨巴眨巴漂亮的葡萄眼,奶聲奶氣的說:“可是它們看起來隻有一粒米飯那麽大。” 沈弘誠笑著摸了摸他柔軟的發絲,“以後有機會爸爸帶你去佘山天文台,那裏有過去一百多年間人類曾經使用過的各種天文望眼鏡。透過那個不起眼的小孔,你便可以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宇宙之浩瀚無窮。” “頌兒,爸爸說的這些你都能聽得懂嗎?”鄭欣遞給他們父子一人一盒牛奶,微笑著問沈頌。 小沈頌抿唇搖了搖頭,“可是,我喜歡聽爸爸給我講宇宙的故事。” “頌兒這興趣愛好當真是隨了你了,”鄭欣笑著看向沈弘誠,“以後,怕不是也要跟你一樣去研究天體。” “那敢情好啊!”沈弘誠開懷大笑:“俗話說,上陣父子兵。幾十年以後,天體物理學的光輝曆史上說不定還真能留下我們父子的名字。” “我看有希望。”鄭欣溫柔的笑了笑,“為了這個偉大的夢想,我一定全力支持你們。” ...... “到了。”顧承燁停住腳步,回身看向沈頌,卻見他出神地盯著那塊刻字的岩石,臉上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大對勁兒。 “沈頌?”顧承燁微微蹙起了眉頭,又輕聲喚他。 沈頌從恍惚中醒過神來,方才那般幸福與痛苦深深交織在一起的複雜表情轉瞬消失不見,語氣平靜的問道:“你剛說什麽?” “你剛剛是想到了什麽嗎?”顧承燁不答反問,眼神中不自覺地流露出關心。 沈頌搖了搖頭,輕描淡寫的說:“沒什麽,就是有人曾經向我提到過這裏。” 盡管他表現的異常冷靜,而且看似漫不經心,但顧承燁還是從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中看出割舍不下的在意。 顧家與沈家至少從五十多年前的祖父一輩就相熟了,顧承燁對沈家的了解要比沈頌多得多,也深得多。 加之,顧承燁心思通透,雖然隻是含糊其辭的一句話,但他還是很快便猜到了沈頌言語中的“有人”說的其實是他父親沈弘誠。 顧承燁思忖片刻,沉聲問他:“你想去見他嗎?” 沈頌平靜地看著顧承燁,內心卻控製不住地泛起無邊波瀾。 那個人一走就是十二年,從此杳無音訊。哪怕是後來,連母親去世,他也沒有回來過。 來到沈家之前,他也曾暗自設想過如果再見到那個人,他會以怎樣的心態來麵對他。 雖然他答應過母親永遠不去怨恨那個人,但他與那個人隻相處過短短五年時光,那些遙遠的記憶幾乎都快要湮沒在時間的洪流之中,所以他始終沒辦法像母親那樣,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也依然堅定的相信著,他沒有回來,並不是因為他不想回來。 可奇怪的是,沈家的所有人包括傭人都仿佛那個人不存在一般,絕口不提那個人。 這背後到底是為什麽,他不是不想知道,卻又怕知道。 他承認,他害怕知道。 一陣短暫的沉默過後,沈頌壓下複雜的心緒,仿佛沒聽到那句話似的,隻淡淡的說了一句,“我們進去吧。” 顧承燁站在原地沒動,看著他走入人群之中,忽然就想到了夜空中的漫天繁星,就如同這茫茫人海,看似緊密無間,實則每一個人就像是一顆星,於浩瀚宇宙之中,孤獨的存在著。 片刻後,他大步追上沈頌,隻當方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大方的表示:“既然我吃了你的棒棒糖,那我就好人做到底,帶你探索神秘的佘山天文台。” 沈頌強迫自己從過往的情緒中抽離出來,淡淡一笑:“請開始你的表演。” 不得不說,顧承燁非常的專業,館裏的幾台重要天文望遠鏡,諸如折射望遠鏡、激光望遠鏡、射電望遠鏡等等,是從什麽時候安裝使用,又拍攝過哪些珍貴的天文資料,他不僅講得一清二楚,還講得引人入勝。 大概是顧承燁認真的樣子真的很迷人,沒一會兒,就有遊客跟在了他們周圍,有的人甚至將手裏的電子導遊器收起來不用,就是要聽他講解。 不知不覺間,隊伍變得越來越龐大,等走出博物館時,盛況堪比十幾個人的小型旅遊團。 “這位帥哥,你講得真是太好啦!要是晚出生個幾十年,大媽我都想去搞天文學了。” 其他遊客被她逗得哄堂大笑,她的朋友笑著打趣她說:“你哪裏是想搞天文學,你分明是看上人家帥哥了。” “我這叫先下手為強。我女兒呀,就喜歡他這一款,長得帥不說,還這麽有能力。不瞞你說,我越看越覺得他像是我未來的女婿。” 大媽熱情的拿出手機,“帥哥,要不我們先加個微信,你好跟我女兒認識認識。” 見狀,旁邊的幾個年輕姑娘臉上明顯有了急色,卻因為害羞,不敢上前,隻能幹著急。 反倒是熱情開朗的中年大媽們紛紛湊上前去,“帥哥帥哥,我也有女兒的,你們也可以先加個好友聊一聊。” “哎呀,說得好像誰沒有女兒似的。” …… 沈頌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著顧承燁被一群熱情的大媽圍在中間,爭先恐後的要把女兒介紹給他。 臉上玩味的表情分明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顧承燁掃了他一眼,一語不發地從人群中走出來,徑自走到他麵前,冷著臉問:“看熱鬧好玩嗎?” 沈頌忍著笑,如實回道:“感覺還不賴。” 顧承燁的臉頓時更黑了。 然而,不等沈頌笑出聲,隻見顧承燁一把握住他的手,冷冰冰的對眾人說道:“抱歉,我未婚夫說他不同意。” “?”沈頌:我沒說過。第33章 微妙 周一早上, 遲野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打著哈欠進了教室。 “頌哥,早。”他先向沈頌打了招呼, 然後將書包裏的五六本書全都取了出來,往顧承燁桌上一放,哈欠連天並不耽誤他一臉驕傲的說:“看吧,我早就說過這些都是小意思。” “都看懂了?”顧承燁麵無表情的發問。 遲野臉上的笑容當即垮了一半,支支吾吾的解釋說:“大部分都還是看懂了的, 有極個別極個別不懂的地方,我都做了標記,勞煩燁總動一動您尊貴的嘴皮子, 給我講講唄。” 顧承燁沒接話,將桌邊的一摞書往他麵前一推,冷酷無情的說:“這是你接下來三天的任務。” “啊?!”遲野臉上的另一半笑容徹底垮了,欲哭無淚的呐喊:“怎麽還來?” “你該不會天真的以為看過幾本入門級別的物理書就有希望通過全國中學生物理競賽的預賽了?”顧承燁一臉冷漠的反問。 “我是天真帥氣, 但我可不傻。”遲野輕哼一聲,雄赳赳氣昂昂地將那摞書抱到自己桌上,突然想起什麽, 疑惑的問:“可是, 你這樣安排, 我哪有時間做實驗啊?” 顧承燁皮笑肉不笑的說:“你是不傻,你隻是不知道預賽隻有筆試, 不考實驗。” 遲野倔強的反駁說:“我又沒參加過,不知道很正常。你說對吧,頌哥。” 沈頌溫和一笑:“報名表背麵的說明欄有寫。” “......” 遲野幹笑兩聲,“不必在意這些小細節,隻要有你這位學神鎮在這兒, 我就是不知道考場的門往哪兒開,也一樣能通過預賽。對了,頌哥,你那本競賽習題做的怎麽樣了?” 沈頌如實回說:“沒做。” “你還沒開始做啊。”遲野哈哈一笑,“我也沒做,還好有你陪我,這樣我心裏就不慌了。” 顧承燁冷哼一聲,隨手翻開他看過的一本書,看著他做的某處標記,沉聲說:“初二物理知識,機械能及其轉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