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聚居在山路旁,村裏有條土路與山路連通,她順著路走了一會兒就到了第一戶人家門口,這戶人家住的是小草房,模樣很簡陋,兩扇木頭門微微開了一半,好似在歡迎她的到來。


    蘇圓壯著膽子走了進去,小聲問道:「請問,有人在家嗎?」


    小院裏無人回應,除了偶爾路過的晚風,寂靜無聲。


    蘇圓沒有辦法,隻能又往裏走了兩步,再次問道:「有人在家嗎,能不能借我用一下電話?」


    這次許是離得近了,屋裏終於有了響動,一個身穿灰色衣裙,頭上包了帕子的老太太扶著門框走了出來,冷冷望著蘇圓好半晌才操著沙啞的嗓音問道:「你是什麽人,怎麽跑我家來了?」


    「啊,老婆婆,我迷路了,能借我電話用用嗎?」


    「電話?那是什麽東西?你是男是女,怎麽穿得這麽古怪?難道是外藩人?」老太太黑了臉色盯著蘇圓,似乎恨不得給她做個透視檢查。


    蘇圓被老太太一通逼問,懵得更厲害了,「嗄?我就是要借個電話用用……」


    老太太許是瞧著蘇圓古怪得厲害,回屋點了油燈出來,想要仔細打量蘇圓是不是別國奸細。


    這油燈的微弱光亮像閃電般,瞬間劈透了蘇圓的腦海,她終於知道哪裏不對勁了。


    舉著油燈,穿著灰色衣裙的老太太!還有方才搭救她的男子也是錦緞長衫,金冠束發,坐的是青布馬車……


    「啊!老天爺,我不要穿越啊!」


    一聲慘叫在暗夜裏傳得好遠,驚得門前老樹上的寒鴉都飛了起來,懊惱的抗議個不停。


    「你哭什麽,大晚上的也不怕招些不幹淨的東西,有話進來說。」


    許是見蘇圓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當真是太過傷心,老太太也軟了心腸,雖然說話還是冷冰冰的,卻溫柔的牽起蘇圓進了屋。


    這草房建的時日不短,很是破舊,但被拾掇的相當幹淨,堂屋裏一張方桌和四把條凳都被擦抹的掉了漆色。


    蘇圓被安頓坐好,又得了一碗熱茶,雖然味道有些怪,卻讓蘇圓奇蹟似的安了心神。


    「婆婆,這是哪裏?嗯……可有皇帝?」


    老太太神色古怪的又給蘇圓添了熱茶,這才應道:「這裏是赤龍國,當然有皇上了。怎麽,你還認識皇上啊?」


    「不,不,」蘇圓趕緊擺手,「我不認識,我就是……就是問問。」


    老太太翻了個白眼,伸手扯扯蘇圓的t恤嗔怪道:「你這姑娘是哪裏來的?怎麽衣衫不整的到處跑,哪有女人穿成這樣的?」


    蘇圓苦笑,想解釋也不知道怎麽說,最後還是硬著頭皮道:「婆婆,我迷路了,回不了家了,什麽行李銀錢也沒有。您看,您能不能……嗯,收留我一晚上。」


    老太太聞言又把她仔細打量個遍,眼裏毫不遮掩的猜疑,蘇圓隻能很無奈的傻笑。


    雖然養父母待她很好,但自知道自己不是爸媽的親生女兒開始,她就本能的把察言觀色的本事練得爐火純青,好人壞人幾乎是看上一眼,她的第六感就會報出答案。


    這陌生的老太太雖然臉黑嘴巴也壞,卻迎她進屋、讓座端水,可見是個熱心腸。她如今初來乍到,隻能先抱著這條大腿不鬆手了,否則外頭黑天暗地的,她根本沒有安身之處,萬一再碰到那些地痞,可不見得又有人搭救了。


    老太太好似終於判斷出蘇圓不是壞人,於是勉強點了頭,「這院子就我這孤老婆子一個,你要留宿倒也方便。罷了,我先給你找套衣衫換了,再喝碗粥就睡吧。」


    「謝謝婆婆。」蘇圓趕緊道謝,這裏的禮節她不熟,隻能鞠躬,看得老太太又皺了眉頭,末了才示意蘇圓同她進裏屋。


    老太太在炕尾的一口樟木大箱子裏翻出一套綠色衣裙,蘇圓三兩下脫了牛仔褲和t恤,但穿衣裙的時候就半點頭緒都沒有了。


    老太太偷眼瞧著她身上細皮嫩肉,忍不住上前幫忙,抱怨道:「你也是富貴人家的閨女吧,衣裙都不會穿。」


    蘇圓繼續傻笑,努力跟著老太太學那些繁複衣帶的係法。等一老一小終於把衣裙穿好時,都是累得一頭汗。


    老太太翻了個白眼,又出去端了一碗熱粥,蘇圓連驚帶嚇這麽一遭,肚子也餓了。


    她也不客氣,稀裏呼嚕吃了粥,又幫著老太太鋪好繡花被褥,然後就鑽了進去。


    潛意識裏,她還想著早早睡著,興許再睜開眼睛,她就會躺在自己的小窩裏,發現一切都是夢了。


    暗夜裏,躺在旁邊的老太太聽著小姑娘發出的輕微呼嚕聲,有些哭笑不得,嘀咕道:「到底是誰家的傻姑娘,真是實心腸,萬一遇到壞人,豈不是把她綁起來賣掉都不知道?」


    說著話,她爬起來再次摸了摸蘇圓換下的牛仔褲和t恤,疑惑的搖搖頭,實在看不出來這是什麽布料,待瞧見桌子上那古怪袋子裏的書,她神色又柔和了三分,「還是個識字的姑娘呢。」


    「呼!」油燈被吹滅,屋裏再次陷入了黑暗。


    天空中,上弦月不知什麽時候露了臉,月光順著窗縫兒照了進來,給小屋添了幾分光亮和暖意。


    「嘩嘩!」蘇圓拎起半桶井水倒進大盆裏,末了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珠子,抬頭望望罵了幾千次的老天,到底還是決定不再浪費口水了。


    一晃眼,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也有七八日了,她不知自己怎麽跑到了這裏來,卻清楚知道回不去的事實。


    當初那個遇上地痞的荒野,她又去了三四次,怎麽也沒找出什麽黑洞或者時空隧道的存在,倒是遠遠又瞧見那些地痞一次,嚇得她落荒而逃,回來又被吳婆婆嘮叨了好久。


    吳婆婆就是當日那個麵貌凶惡的老婆婆,難得是個心軟的,雖然不曾待她如何親近,卻一直沒有攆她出門,也沒餓到她,盡管粗茶淡飯,蘇圓已經很知足了,每日努力幫著婆婆做家務事,閑下來就想想自己的出路。


    可惜,這是個架空朝代,她讀書時啃進肚子的曆史知識半點用處都沒有,絕了她的神棍路線。


    想想那些看過的穿越小說,女主角不是家裏外邊一把抓的賢妻良母,便是天才全能型,偏生她讀書時被養父母照顧得太好,畢業之後又是宅在家裏,剛被閨蜜逼著考了半吊子的助產師執照,還沒確定上榜呢,就一拐彎掉到陌生時空來了。


    簡直是天要亡我啊!


    「唉。」蘇圓有氣無力的拎起一件衣衫開始用棒槌捶打,結果太用力,濺起的水花活生生給她洗了臉。


    「你這丫頭真是笨到家了,告訴你多少次洗衣服不能太用力,扯壞了還得縫,你跟棒槌有仇啊,用力敲什麽!」


    吳婆婆挎著籃子從院子外邊進來,一見蘇圓如落湯雞一般,又數落開了。


    蘇圓吐吐舌頭,趕緊笑著上前抱了老太太的胳膊,「婆婆,您去哪裏了,中午咱們吃什麽飯,我來做啊。」


    「你可饒了我的灶間吧,前日差點一把火燒得精光,再讓你進去一趟,怕是晚上我這把老骨頭就要睡外邊了。」


    吳婆婆嘴上說得凶惡,卻沒有推開蘇圓,手裏的籃子晃動間露出裏麵的幾顆紅殼雞蛋。


    蘇圓眼睛放亮,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歡呼道:「婆婆,咱們中午炒雞蛋吃嗎?真是太好了,我來做吧,我炒的雞蛋最嫩了!」


    吳婆婆眼裏閃過一抹好笑,卻把籃子護得嚴實,「你洗衣服吧,少打我那油壇子的主意。」


    「嘿嘿,」蘇圓傻笑,「好啊,婆婆做的飯菜也好吃。婆婆教我燒火,等我學會了,再做給婆婆吃。」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蘇圓本就長得膚白臉圓,笑起來的時候一雙眼睛彎成兩道月牙兒,真是喜氣至極,從小就不知騙了多少長輩的糖果呢。


    吳婆婆自然也逃不出這個魔咒,伸手點點她的腦門就牽著她進了灶間。


    一筐茅草倒在灶頭前,吳婆婆刷鍋預備做飯,蘇圓就塞了滿灶膛的茅草準備點火,許是茅草有些濕氣,點燃了好半晌都燒不旺。


    蘇圓扯起旁邊的吹火筒就噗噗往裏吹氣,結果灶膛突然爆出一聲響,把蘇圓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熏了個滿臉黑。


    吳婆婆回身一瞧,笑得是滿臉褶子抖也抖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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