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請他進來。」老夫人聽得兒子回來,立時來了精神,盼著兒子進屋也不讓他行禮,趕緊就問:「可是尋到好大夫了?」


    男子堅持給母親行了禮,這才溫和應道:「母親放心,今日出門聽市井裏有些傳言,好似南邊三裏村有個看兒科極好的醫婆,兒子明日就去把人請來家裏給坤哥兒瞧瞧。」


    「醫婆?」老夫人大覺失望,眉宇間愁色更重,埋怨道:「這類鄉野之人多是騙人錢財,怕是沒幾個有真本事。」


    男子在外奔走一日,溫潤俊朗的臉上滿滿都是疲憊之色,聽得母親這般說,依舊耐著性子解釋道:「母親放心,據說這醫婆很有本事,十裏八鄉的百姓都在她那裏看病,幾乎藥到病除,前幾日還有一個腹瀉的小兒,送去的時候已經快沒有聲息了,但醫婆一副藥下去就把孩子救回來了,縣城周邊都傳揚遍了,但凡盛名之下,必定有三分本事。兒子請她來看看坤哥兒,若是瞧著藥方不對症,不給坤哥兒服用就是了,萬一有效,坤哥兒也少吃些苦。」


    老夫人聽得兒子這話也算有道理,才勉強點了頭。許是有了盼頭,她也恢複了幾分精神,才想起關心兒子,「你在外走了一日,是不是累了?快去洗漱用飯,明日還要出門呢。」


    「母親放心,兒子不累,這就去看看坤哥兒,然後再歇息也不遲。」


    「好,你去吧。」


    「母親也早些歇息,坤哥兒那裏我會讓人仔細照料的。」


    母子倆又說了幾句話,這才散去。


    老嬤嬤伺候著老夫人卸去釵環,待扶她上了床,這才跪在床邊一邊輕輕打扇一邊笑道:「老夫人您真是好福氣呢,不說小少爺如何聰慧,就是二爺也是個孝順的。過些時日,小少爺身體痊癒了,二爺再娶房妻室,生上七八個孫少爺孫小姐,咱們伯爵府可就熱鬧了。」


    老夫人聽得臉上也有喜色,但轉而不知想起什麽,神色又黯淡下來。


    「老二哪裏都好,就是夫妻緣淺了些。」


    老嬤嬤半垂著頭,一雙老眼裏閃過一抹喜色,趁機進言道:「老夫人多慮了,二爺如此人品,想要找個好姻緣可容易著呢,退一萬步說,二爺短期內不想娶妻,先納個良妾在身邊伺候著也好啊,說不定先給二爺生個白胖的小少爺,到時候二爺的紅鸞星也動了,再娶妻生嫡子豈不是更好?不是有句話叫拋磚引玉嗎,這妾就是磚,正經二奶奶就是玉,到時候二爺盡享齊人之福,咱們伯爵府也能開枝散葉,熱熱鬧鬧的,多好啊。」


    老夫人聽得心動,但話到嘴邊,突然瞧見老嬤嬤臉上異於尋常的熱切,就又改了口,「你這話也有道理,以後看看再說吧。」


    老嬤嬤本指望把自家孫女的事提出來,那丫頭也是個心高的,就是看中二爺了,找她哭鬧了多少次,今日本是個絕好的機會,哪裏知道老夫人死活不鬆口,她也不能厚著臉皮繼續說下去,否則觸怒了主子,以後就更難辦了。


    這般想著,她趕緊收了小心思,又打了一會兒扇子,見得主子睡熟了,這才退了出去。


    殊不知,她剛剛退出去,老夫人就睜開了眼睛,盯著門口的四扇山水屏風好半晌才歎氣道:「我伯爵府百年根基,從不曾做過天怒人怨之事,我兒也是一表人才,為何就是夫妻緣薄,空頂著克妻之名不能娶妻生子?坤哥兒又是身子孱弱,難道這偌大伯爵府,真要便宜了三房不成?」


    語聲悠悠,尾音繞梁半晌不絕,聽得順著窗縫兒跑進來玩耍的春風都是心酸不已……


    大院西南角落的一座小院裏,一對夫妻正對坐小酌。男子身形肥大,圈裏的肥豬都沒有他胖,顯見平日是個喜好吃喝玩樂的,雖然是素色錦緞罩身,但卻用金簪束發,握著酒杯的手指上也套了三五個金戒指,在燭光映襯下真是金光閃閃,耀眼至極。


    而笑嘻嘻抬手給他倒酒的婦人,也是個深刻明白夫唱婦隨道理的女子,一身大紅錦緞衣裙,頭上橫七豎八插了五、六支金簪,耳上掛著嵌寶石的墜子,手腕上也是金鐲子叮當亂響,簡直就是一座活動的金山。


    夫妻倆吃喝有一陣了,都有些醉態,婦人笑得花枝亂顫,不時瞄著院門方向撇嘴,「哎呀,我說三爺,您可得多喝幾杯,後院那個病癆鬼怕是沒幾日活頭了,我今日跑去聽了一耳朵,咳得好像都要把五髒噴出來了,那個老太婆愁得眉頭都能夾死蒼蠅,老二也忙著在外邊到處找大夫呢。你說,他們也夠不容易的了,這窮山僻壤的,到哪裏尋好大夫啊,最後還不是要去見閻王。」


    「就是,爺跟他們說過這事,可惜人家不領情啊,還說爺我心腸惡毒。哼,爺是聰明,看透了。」胖男子一口灌了杯中酒,胡亂揮著胡蘿卜一樣粗的手指叫嚷道:「不聽我的話,有他們後悔的時候。」


    「當然了,我們爺最聰明了,等那病癆鬼見了閻王,老二又娶不上媳婦,這伯爵府還不是要落在爺頭上。到時候我們三個兒子,哪個都能做世子,這伯爵府就是我們一家的天下了。」


    「哈哈!」胖男子得意大笑,夫妻倆又灌了一壺酒,這才呼喝丫鬟拾掇了酒桌,然後倒頭睡下。


    夢裏無不是繼承伯爵府後的風光之態,美的是口水橫流。可惜,他們根本不知道,老天爺早就偷渡了一個白胖丫頭過來,注定他們的美夢要破碎了……


    原本,吳婆婆打算這一日上山去采些藥材,可惜早起山間霧氣比平日重了許多,看著像是有春雨要落下來。


    蘇圓擔心吳婆婆在山上淋雨,攔著吳婆婆,吳婆婆無法,也明白她的好意,於是就扯了兩件舊衣裙出來,準備改一改給蘇圓換洗用。


    蘇圓洗了一盆髒衣衫,早晨喝下肚的包穀粥就消耗光了,她實在忍不得嘴饞,請示過婆婆就拿了菜刀準備殺隻兔子打牙祭。


    兩隻兔子被圈了幾日,好吃好喝,長得益發肥碩了,這會兒也不明白自己小命即將不保,見得蘇圓走近還以為又有青草吃了,蹦蹦跳跳竄過來,三瓣嘴不停的翕動著,多可愛啊。


    蘇圓手裏舉著菜刀,怎麽也落不下去,隻能苦著臉蹲在籠子前嘀咕,「兔子兄弟,咱們商量一下,我多喂你們幾把青草,你們把自己撐死好不好?總好過被我砍頭啊,我也不用良心不安。你們到了閻王爺那裏總能占個飽死鬼的名額,好不好?」


    兔子不會說話,聽不懂人言,自然不會回應。


    但院子外邊卻突然有人笑出了聲,蘇圓驚得舉著菜刀就跳了起來,扭頭一看,就見木板夾成的院牆外站了一主兩仆,總共三人,其中兩個仆役臉色微紅,顯見方才就是他們笑出了聲。


    而男主人眉眼間雖然也有笑意,但他容貌俊朗儒雅,讓人一見就覺親切,甚至隱隱還有些眼熟,並沒有讓她覺得被嘲笑之意。


    蘇圓一時看呆了眼,心裏琢磨著到底曾在哪裏見過這人。


    倒是其中一個仆役先驚叫起來,「啊,這姑娘不是當日從地痞手裏……」


    牟奕一個冷眼掃過去,攔了仆役的話頭,再望向白胖嬌俏的姑娘也是有些驚奇。當日天晚,他聽得侄兒又犯了咳疾,快馬加鞭趕回,路上碰巧救了這姑娘,原本就是舉手之勞,沒想到今日居然會再相見。


    這會兒,蘇圓終於想起牟奕主仆三個了,於是驚喜的扔了手裏的菜刀,趕緊上前開了院門,先行禮道謝,「這位大哥,當日我流落荒野,還沒謝過您援手呢,真是感激不盡。」


    牟奕見她低頭行禮的姿勢並不熟練,眼裏閃過一抹疑色,手下卻是虛扶,溫聲應道:「姑娘客氣了,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實在不必如此。」


    「大哥這一順手可是幫了我大忙,您若是沒把我放在村口,我也找不到婆婆,這時候也不知道流落到哪裏吃苦呢。」


    蘇圓說的不是客套話,她每次想起當日之事都是越想越後怕,萬一沒有遇到牟奕的馬車,她如今真不知會流落到哪裏去,原以為沒有道謝的機會,沒想到今日又遇到了,她是真心歡喜。


    「大哥,你這是來尋我家婆婆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蜜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寧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寧馨並收藏蜜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