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爺哪裏敢耽擱,趕緊忍了疼爬起來,不停的作揖,「小人不敢,小人再也不敢了。」


    說著話,他就要往回走,不想蘇圓又喊住了他,「你記住了,以後家裏有病患再也不準登門求醫,即便你交出全部家產做診金,我和婆婆也不會出診,你好自為之。」


    「是,是,小人不敢,不敢!」張老爺趕緊應了,心下卻是有些不服氣。畢竟天下良醫多了,隻要有銀子還能請不來?


    村裏人本就好奇,早就遠遠躲在吳家院子外看熱鬧,偶爾聽了幾句,又看了富貴老爺的狼狽模樣,無不拍手稱快,免不得也猜測吳家到底撿了什麽金拐杖撐腰,居然能讓萬石城的富家老爺這般低三下四求饒。


    這疑問在眾人心裏隻存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就有打扮得周正氣派的官媒坐著馬車到了吳家門前。


    不必說,隔壁的劉大娘第一個看見就追了過來,親眼見到吳婆婆把蘇圓的生辰八字交了出去,換了個描金紅封回來,那官媒極客氣恭敬的說了很多喜話,才拿著賞錢走掉了。


    劉大娘心裏好奇得跟揣了一百隻小貓一般,忍了又忍,到底還是詢問出口。


    吳婆婆指望蘇圓出門那日得人幫忙張羅呢,於是就笑道:「男方是城裏牟家二爺,身上有伯爵的爵位,先前還是皇帝身旁的侍衛統領,如今奉養老母回萬石城守孝。那牟老夫人最是個心善的,看中我們蘇圓是個旺夫旺子的好命格,想要趕著娶進門告慰過世的老爵爺呢。」


    劉大娘聽得三分驚喜七分興奮,嘴唇都有些哆嗦了,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蘇丫頭真是好福氣!」


    農家丫頭就算長得美貌、性情好,嫁妝也備得厚,頂多能嫁給城裏的商戶人家,就算有那麽一個半個嫁了縣衙裏跑腿的小吏,那也足以讓家裏人在村裏橫著走了。


    沒想到,蘇圓這個無父無母,投奔遠親婆婆過活的丫頭,居然要嫁進伯爵府,正經地做個伯爵夫人了,說出去怎麽能不驚掉眾人的大牙!


    吳婆婆自然也知道老鄰居心裏所想,根本沒多留客。眼見劉大娘甩開腿跑出院子,她就轉過頭望向從裏屋走出來,臉色微微帶了羞澀的蘇圓,「換了庚帖,親事就成了一半了,牟家怕是過不得半月就要來抬你過門,你可想過要置辦什麽嫁妝?」


    蘇圓雖然在吳家住了不到兩月,卻是真心把這裏當做自己的家,如今突然要嫁人,她也是舍不得,上前抱了吳婆婆的胳膊,低頭像貓咪一樣溫柔的蹭了蹭,低聲道:「婆婆不必惦記這個,我是農家丫頭,即便置辦的嫁妝比大家閨秀都貴重,也不會有人高看一眼。我有什麽就帶什麽過去,我相信好日子是自己親手掙來的,不是靠嫁妝堆出來的。」


    吳婆婆聽得又是心疼又是安慰,這丫頭平日看著嬌憨又貪吃,不想卻是個倔強又有主意的。罷了,上天疼憨人,即便她傾家蕩產也不過置辦兩箱子衣衫用物,到時候一樣會被瞧不起,還不如留著銀子給這丫頭防身了。


    這般想著,吳婆婆也就不再犯愁如何用十兩銀子置辦好嫁妝,這時候隻需要買匹上好的大紅綢緞做嫁衣,就成了。


    【第八章 一抬嫁妝的逆襲】


    中午,一老一少剛剛吃了飯,吳家的馬車就到了,這次下來的卻是坤哥兒身邊的奶娘。


    蘇圓有些意外,生怕坤哥兒哪裏不舒坦,趕緊接了她進來說話。


    奶娘是個靦腆又內向的,勉強閑話幾句,瞧著屋裏沒有外人就從懷裏取了一封信封雙手捧給蘇圓。


    「蘇姑娘,我們二爺知道奴婢要來詢問一些瑣事,就囑咐奴婢把這信親手交給姑娘。」


    蘇圓微微紅了臉,猜測是不是牟奕寫了情書,但摸著信封又覺得不像,打開信封細看,裏麵卻是兩張銀票,每張都是五百兩的麵額。


    不說蘇圓,就是一旁一直喝茶未曾插話的吳婆婆都驚到了,更別提坤哥兒奶娘那圓瞠的眼睛了,好在她是個懂規矩的,立刻低了頭,半聲都不敢出。


    蘇圓捏著銀票楞了好半晌,心裏著實歡喜又甜蜜,她還未嫁進牟家門,未來要同床共枕的夫婿就這般護著她了,還有什麽比這更讓她安心的?


    但是,她有做人的原則,即便沒有豐厚的嫁妝,她也有自信挺著背脊踏進牟家的大門,這分情她領了,銀子卻是不能要。


    這般想著,她就把銀票又封了回去塞給奶娘,笑道:「勞煩嫂子替我給二爺捎句話,就說我自有嫁妝傍身,多謝他好意。另外,我最想要的他早就送來了,我很歡喜。」


    奶娘驚訝得厲害了,傻傻捧著信封好半晌沒回話,後來才像被電到一般乍然跳了起來,慌亂扯過身旁的一隻秋香色包裹,恭敬地送到蘇圓身前。


    「姑娘,我們二爺還有交代,若是您不收信就讓奴婢把這包裹給您,還說您總要收一樣才行。」


    蘇圓眨眨眼睛,不明白牟奕打什麽啞謎,結果解開一看,包裹裏露出一塊厚厚的大紅綢緞,細密的紋理,純正的色澤,金絲繍著大朵的牡丹花,一眼望去好似有光澤在隱隱流動,她幾乎是立刻就喜歡上了。


    一旁的吳婆婆也忍不住讚道:「這綢緞真是漂亮!」


    奶娘聽得這話隱隱抬了頭,小聲告辭,「蘇姑娘若是沒有別的事,奴婢就退下了。」


    蘇圓猶豫了一瞬,到底留下了綢緞,轉而笑著送奶娘出門。


    待她回來的時候,吳婆婆已執起剪刀裁好了綢緞,正尋了針線簍子準備縫製,一見她進來就道:「一會兒你去隔壁把你劉大娘請來幫忙,她是父母爹娘兒女都全乎的全福人,難得刺繡手藝也好,咱們就請她幫忙繡嫁衣。還有再去劉家買兩塊豆腐,晚上怎麽也要張羅四個菜,不好讓人家白挨累……」


    蘇圓倚在門框上,聽得吳婆婆嘮嘮叨叨,巨細靡遺地安排著,一瞬間有些恍惚,這就要嫁人了嗎?


    記得先前閨蜜們還恨鐵不成鋼的拍著她的圓臉,感慨她這輩子嫁不出去怎麽辦,沒想到不過兩月功夫,她居然就要成為人妻了,夫婿還是高官顯貴,才貌雙全。


    若是閨蜜們知道了,怕會驚掉了一地的大牙,然後撲上來大喊她走了什麽狗屎運。


    可惜,她再也回不去了,注定要留在這裏安身立命,嫁人生子……


    「滴啦啦,滴啦啦!」嗩呐的清脆短音,在這春日正午,一路從三裏村吹進了萬石城。


    那八人抬的大紅轎子,還有轎前騎在高頭大馬上的俊朗新郎,惹得無數路人駐足看起了熱鬧。


    若是以為這就是眾人好奇的原因,那就大錯特錯了。


    所有人盯著的是轎子後邊的兩個穿了新衣的後生驚得張口結舌,隻見兩人合力抬著一隻半新不舊的樟木箱子,那箱子敞著蓋子,露出裏麵滿滿的書籍,有新有舊,就是沒有一星半點的金銀光色透出來。


    再往後看,沒有了。


    沒有了!


    也就是說,牟家新娶的媳婦兒居然隻帶了一抬嫁妝,這簡直是萬石城建城以來,不,應該說赤龍開國以來最寒酸的嫁妝了。


    就是最貧寒的農家嫁閨女也要帶兩箱四季衣衫,帶一套妝台木桶之類的,這牟家的新媳婦兒倒好,居然破天荒的隻帶了一抬嫁妝進門,她到底是傻透了,還是有別的依仗啊?


    帶著這樣的疑問,萬石城的大街小巷都像開了鍋的沸水,鬧騰開了。


    同牟家有來往走動的人家,自然要去賀喜喝酒。那些進不去門的就坐在茶樓裏,說的是口沫橫飛。


    有人說:「這牟家新奶奶據說是個農家出身的醫女,醫術好著呢。牟家也不是缺銀錢的人家,應是不會因為她沒帶嫁妝就看輕她。」


    另一人也道:「我聽說牟家長孫可是個病秧子,說不得牟家低娶就是為了找人照料這個長孫呢。」


    旁邊一桌卻有人忍耐不住的用力咂嘴,轉得手上茶杯跟陀螺一般,顯見是個憋了話卻猶豫不定的。


    眾人顧不得是否相識,拉了這人追問。


    這人四下探看了半晌,這才帶了三分興奮七分驚恐的小聲說道:「你們怕是沒聽說過牟二爺的名頭吧,我家有親戚總去京都走動,倒是聽說過幾句,這牟二爺是個克妻命,先前已經克死兩個女子了,第一個沒進門就死了,第二個更可憐,難產,一屍兩命。原本還有個世交之家想把閨女嫁過來,後來生生嚇跑了,不知怎麽,這次居然又娶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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