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山瞥柏舟一,果汁也喝完了,他氣消了大半,也不好意思起來。 他個成年人,和小孩較什麽勁啊。 看著柏舟一圓潤的側臉,藍山想去戳兩下,主動道歉。 手抬到一半,柏舟一忽然扭頭,把藍山捉了個正著。 “你幹嘛?”藍山冷靜放下手,理直氣壯地先發製人。 柏舟一盯著他,圓溜的眼睛眨也不眨,看得藍山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又惹了這位摸不透的小大爺生氣。 “對不起。”柏舟一終於眨下眼,開口道,“我打你,不對。” “沒事。”藍山有些意外這麽小小孩的主動反思能力,但想到這是柏舟一,他又釋然,大度地揮手,“沒事,你也沒打贏。” 柏舟一抿嘴,看起來很想針對“贏”這個概念爭論一番,但他最後勸住自己,隻安靜的看著藍山,像在等什麽。 藍山並不知道柏舟一在等什麽,他被看得發毛,忍不住問:“你看我做什麽?” 柏舟一嘴撇一下,又不高興了,但想起媽媽說的寬容、耐心……他決定再給藍山一次機會:“到你了。” 藍山恍然大悟,這是在等自己道歉。 “對不起。“藍山流暢地說,”我不該未經允許碰你的玩……數字球。” “沒關係。”柏舟一點點頭,大度原諒了他的無禮。 藍山看著小柏舟一接受道歉後,一張嚴肅的包子臉迅速舒展開,忍不住逗他:“那以後可以給我玩數字球嗎?在我問過你同意之後。” “不可以。”小柏舟一很果斷地拒絕,“數字球,是我的,不同意。” 藍山說:“……行。” 恰好這時,鄭媛要回去做飯了,叫藍山動身回去,藍山跳下沙發,和潘詩道別,又被揉一番臉後,離開了柏舟一家。 “臉怎麽這麽紅。”門一關,鄭媛的態度立馬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她板起臉問,“是不是又欺負舟一了。” “哪能叫欺負。”藍山不滿,“頂多叫互毆!哎呀!” 話沒說完,他頭上就挨了一記暴栗。 “油嘴滑舌。“鄭媛一邊教訓一邊拉門,“舟一是弟弟,你要讓著他,不能因為人家嘴皮子沒你利落,就老擠兌人家。” 柏舟一從小不愛說話,三歲了才能說一些簡單的詞語,把他父母愁壞了,院裏都說這小孩語言天賦不好,隻有一起長大的藍山知道,這家夥哪裏是不會說,隻是懶得開口。 每次吵架時,不會說話的柏舟一說得可利落了,藍山就沒吵贏過。 鄭媛的話讓藍山回憶起自己屢戰屢敗的悲慘童年,他絕不承認是自己不占理,隻捂著被敲疼的腦門抗議:“柏舟一他怎麽不利落了,他利落得狠,你別總小瞧人家。” 他又挨了一暴栗,捂著頭哎呀叫起來。 晚餐時,藍山幾番試探,得出自己確實是重返了三歲,而不是穿越到什麽奇怪的平行世界的結論。他的媽媽還是家裏脾氣火爆的老大,他的老爹仍為兢兢業業上班的社畜,他的竹馬…… 一如既往的能氣人,甚至這時比長大後還更氣人些。 藍山吃完飯,又跑去柏舟一家玩了會兒。柏舟一仍在擺數字球,不太搭理他。 中途柏舟一爸爸回來了,這位男士運氣不好,在內卷還沒開始的時代就找了份加班的工作,天天忙到夜間才歸家。 藍山看著他在餐桌上坐下,疲憊但神采奕奕地和鄭媛講述今天的工作,不忍地錯開眼。 醫生說是終身殘疾,那時他剛升董事長,大器晚成卻又被殘忍摔碎,風光沒一年就躺進了醫院。 藍山扭回頭,數字球擺好,柏舟一盤腿坐著,安靜巡視成果。 如果柏舟一沒和他爸吵那一架…… 藍山心中一動,一個離譜的計劃在他心中成型。 “……晾衣杆折了。”遠處,潘詩句說,“得買個新的。” “不用……”柏舟一他爹吃口菜,斷然,“我待會把它掰直。” 藍山目光犀利,肅穆地複述:“把他掰直。” 柏舟一正滿意地看著整齊地球陣,忽覺背後一涼。 他敏銳回頭,就見藍山眼神似刀,如狼似虎地盯著自己。 小柏舟一抿下嘴,默默把數字球擋在身後。 藍山看著小舟一警覺的動作,平複下激動的心情。 冷靜。 他現在於柏舟一心中,地位遠低於死物數字球。 得取得信任,要從長計議。 藍山下了決心,就此,連高三都沒做過學習計劃的他,回家就詳細列了任務清單。他如攻關打怪一般,每天陪著柏舟一數數字球,喝果汁牛奶…… 藍山的不懈努力很快取得了成果,在他重返三歲半一個月零一天時,柏舟一終於抱起數字球,允許藍山與它們親密接觸。 藍山大受鼓舞,這是柏舟一對他好感度大幅度提升的標誌,也是下一階段計劃開始的旗幟。計劃周全的藍山迫不及待地拿著早就寫好的小黑板跑到柏舟一家,啪一下橫在三歲零一個月一天的柏舟一麵前。 他慷慨激昂、躊躇滿誌、摩拳擦掌。 但他忘了,柏舟一看不懂。 三歲的柏舟一,暫時還是個文盲。 柏舟一抿著嘴看那黑板一眼,興致缺缺垂下眼,繼續擺弄數字球去了。 藍山心裏咯嘣一下,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你家三歲小孩識字嗎? 眼看柏舟一又要背過身去,藍山力挽狂瀾:“舟一,來,我來給你講人生規劃。” “人、參、規、劃,那是什麽?”柏舟一歪頭。 “就是你未來可能擁有幾套數字球。”藍山忽悠。 柏舟一很感興趣,坐正了。 然而藍山完全是掛羊頭賣狗肉,接下來的敘述裏,數字球的影子都沒看到,他對柏舟一的人生規劃圍繞著三條。 成為數學家,照顧好爸媽,找個老婆,好好對她。 非常樸實,充斥著野生父親(自認的)苦口婆心的教誨。 柏舟一聽得興致索然,一半都沒聽到就捏起數字球開小差,隻在聽到最後一點抬眼,提出疑問: “怎麽算好好對。” “把數字球給她玩。”藍山因材施教。 “不要!”柏舟一果斷拒絕,他敵視地抱緊四號數字球,生怕素未謀麵的“老婆”來搶奪。 “由不得你說不要。”藍山用力拍拍衣櫃門,疼得跳起來,一邊甩手一邊齜牙道,“這是人生計劃!必須執行!” “不要”柏舟一抗議,“我都不懂,老婆是什麽。” “你媽媽就是爸爸的老婆。” “你爸爸還是我爸爸?” “你爸爸!”藍山又拍下衣櫃,大聲說,“我爸爸有自己的老婆,你不要亂說。” “哦。”柏舟一似懂非懂地點頭,他舉起數字球,問,“我老婆喜歡數字球嗎?” “她喜不喜歡數字球不重要。”藍山語重心長,“你喜歡她最重要。” “重要。”柏舟一堅定地搖頭,“不喜歡數字球,我不喜歡。” 藍山看著嫌棄的小柏舟一,氣笑了:“你很牛嗎?知道現在討個老婆多難嗎?多少人打著燈籠找不到老婆呢!人家小姑娘願意跟你就不錯了,還挑挑揀揀的。” “為什麽會找不到老婆?”柏舟一不理解。 “因為。”藍山說,“男孩子,比女孩子,多很多。” “哦。”柏舟一點點頭,語出驚人,“那可以找男孩子當老婆。” “不可以!”藍山毛都炸了,他兩步上前蹲下去,蹂躪柏舟一的臉蛋肉,咬牙道,“給我抓到了吧,才幾歲就走歪了啊!男的不可以當老婆,不可以!記住了,不可以!” 柏舟一被他捏得齜牙咧嘴,不高興了,一邊推他一邊含糊說:“放開我,不打架。” 藍山放開他,再次強調:“不可以找男的當老婆。” “為什麽,不可以。”柏舟一用肉乎乎的手背蹭把臉,臉頰紅撲撲的,很不服氣,“找不到女老婆,就找男老婆,媽媽說這叫一個蘿卜一個坑。” “......你媽遲早給你氣死!”藍山氣得跺腳。 他想到十六年後的柏舟一敵對自己,以袒護姿態說:“我有喜歡的人了”,自己再問,就不肯坦白了,好似生怕說出口,自己就會去找那位麻煩。 19年朝夕相處的發小,為了一個男的衝自己發火。 藍山氣死了, 什麽男老婆? 分明是男狐狸精! 藍山越想越氣,再開口都遷怒幾分。 “你要討誰做男老婆?”藍山氣呼呼地說,“我倒要看看你要討哪個男狐狸精當老婆。” 柏舟一聽不懂“男狐狸精”這種高端用詞,但他有自己的想法。 沉思片刻,他肉乎乎的手抬起,指向藍山。 藍山條件反射閃避,躲開回頭後卻又和鏡子裏姿態妖嬈的自己打了個照麵,他不可置信的回頭:“你是想在氣死你媽之前先氣死我?” “不是。”小柏舟一很冷靜,“我不氣你,我要幫你。” “你幫個......”藍山有髒詞,說不出。 看著叉腰氣成河豚的藍山,柏舟一忽然被逗樂了,他嗬嗬笑起來,比擺數字球時還要開心。 “如果老婆那麽難找,那你肯定找不到。”柏舟一樂完了,有條理地說服道,“那就當我老婆好啦,我會好好對你的,數字球也可以給你玩!” 作者有話說: 小舟一:hi,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