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緊接著一個穿黑衣服的小人冷笑著問可憐什麽,他自己難道不知道找地方住嗎?在門邊裝什麽可憐。 宋醉的腦子立馬清醒了,他為什麽會擔心賀山亭沒地方住,這個人名下有數不清的高級酒店,而他望了望自己八十平的房子沉默。 媽的好氣。第一百零一章 宋醉按下自己對資本家的同情,他盯著在門口賴著不走就差撓門的大貓,漠然撥通了方助理的電話。 方助理接到電話時正奮筆疾書夜校課作業,別人家的助理最多幫老板小孩兒寫作業,他居然還要幫自家老板寫作業。 滿腦子會計分錄的他樂嗬嗬接通宋醉的電話,電話裏少年態度客氣:“方哥,能麻煩你件事兒嗎?” “沒問題。” 方助理立馬應下,一來宋醉是個有分寸的孩子不會提為難人的請求,二來他幫他老板瞞著宋醉不太好意思。 他這句話剛說完就聽到少年開口:“幫把你們滯留在我家門口不走的老板接回去。” 方助理聽著電話咯噔了一下,完了他老板翻車了,連帶他都被宋醉不輕不重提點了。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宋醉不是沒有棱角的,他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掛了電話瞄向桌麵。 看來這作業不用做了。 方助理開車到了狀元路上的小院子,果然看見賀山亭站在門邊盯著房子,手邊是打包妥當的行李。 這是連人帶行李被趕出來了呀。 他當初就覺得騙小孩兒不好,這不沒多久就遭報應了,當然這話他打死不敢說出來。 方助理走過去措辭小心:“您要不要先回去?” 男人聽到話抬眼冷漠問他。 “宋醉讓你來的?” 方助理硬著頭皮點頭。 他怕他老板再不走人家就要報警告騷擾了,能把平日溫和的少年氣成這樣,不得不說他老板也是個人才。 方助理擔心自家老板非留在這兒,幸好男人盯了房子半晌上車。 “東西還要嗎?” 他感覺廉價箱子裏的行李沒有帶回去的必要,想也能想到是便宜的衣服或者超市開架上的雜貨,對挑剔的賀山亭來說無異於垃圾。 然而賀山亭親自抱起了那堆垃圾。 他把少年給他買的東西都帶回了空蕩的房子,衣服一件件掛在衣架上,塑料杯擺在書房的桌上,像在放僅有的寶貝。 方助理發覺他老板好像真挺難過的,坐在客廳邊看電視邊吃藥,眼底流淌著晦暗的情緒。 賀家實在太大了,房子一大就顯得空空蕩蕩,即便放著熱鬧的電視依然泛著冷氣。 哪怕方助理知道他老板對外的手段有多狠,但望著這樣的賀山亭他仍忍不住想安慰,比如看書寫字修身養性。 這時電視上播放著體能訓練營廣告,二十天軍營魔鬼訓練,內容包括不限於每天十公裏折返跑、暴曬形體訓練兩小時以及三十公斤負重越野。 女主持對著鏡頭甜美微笑:“你想鍛煉孩子的體魄嗎?你想讓孩子學會堅毅嗎?想的話就趕快報名吧,不用九十八萬隻用九萬八。” 方助理看著訓練項目搖了搖頭,二十天能有多大的效果?吃苦倒是真的,哪個家長會送孩子去這樣的地方。 連賀山亭麵無表情的臉上都有了絲波動,放下水杯認真看電視。 方助理剛想批判教育機構盡想撈錢,誰知男人暫停畫麵平淡開口:“給許寧報一個。” 方助理把批判的話全咽了下去,進而變為對許寧深深的同情,許寧這樣的大少爺哪吃得了這苦,去了不累得半死才怪。 他之前的想法太天真了,別人難過吧是自己躲著擦眼淚,但賀山亭難過吧也要讓別人難過,壓根不需要安慰。 * 宋醉站在窗邊望著車離開,他清楚賀山亭這人有多驕傲,裝男模都不肯放下身段,今天他叫方助理來傷了對方的自尊,以後不會再來了。 他說不上是鬆了一口氣還是別的什麽原因,放開了捏緊的手轉身走去客廳。 四六級考試時間快到了,他走到書桌前坐下,戴上耳機練英語聽力。 練完他才發覺沒有戴耳機的必要,往常這個時間客廳裏都會放電視,他不知道電視有什麽好看的,自己長到十七歲就不看了,但今天沒有電視音了。 他摘下耳機外放聽力。 分開沒什麽不好,不會有人在邊上吵鬧,也不會有人打擾自己看書,他終於可以好好學習了。 隻有宋天天一個勁找賀山亭去什麽地方了,因為賀山亭喝完咖啡它總能偷偷舔杯子,當然後果就是男人麵無表情拎起宋天天告狀。 他無法對一隻小貓咪解釋為什麽對方不在了,正如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撿回來的男人會是大人物。 宋醉隻能回到房間睡覺,他終於找到件令他開心的事了,一個人占據張床不會有人搶被子,可以平穩睡到天亮。 他關了燈閉眼睡覺,然而並不像他以為的很快入眠,他習慣被男人抱著睡覺,開始會嫌硌人,沒了對方的懷抱反倒不習慣了。 明明東西都不在了但屋子裏還是有對方的痕跡。 少年突然覺得有些冷了,漆黑的睫毛輕輕顫了顫,孤零零蜷縮身體睡在床上,沒意識到自己的被子何時滑了下去。第一百零二章 早上醒來時宋醉凍得手腳冰涼,抬頭瞥見被子順著床沿滑落在地板上,不出意外地打了個噴嚏。 他睡在床上想自己要改掉踢被子這個壞習慣,晚上沒人會給自己壓被子了。 一個習慣的養成需要二十一天,改掉一個習慣也需要二十一天,所以隻要二十一天以後就好了。 雖然他知道以賀山亭的性子不會來了,但他起床找鎖匠師傅換了把鎖,不止如此他早上六點就去學校了,晚上十二點才從北門出校。 出校門時宋醉碰上剛下攤的馮思文,他停下腳步幫著收拾:“今天生意怎麽樣?” 宋醉天生不是做生意的料子,沒耐心應付客人,在經營上幫不了太大的忙,幸好馮思文嘴甜愛琢磨。 “比昨天好不少。”馮思文語氣透出欣喜,“上午有個經院的女生發了朋友圈,下午來了好些女生要買紙杯蛋糕,我就懇求說發朋友圈便宜兩塊,本來挺怕虧本的,結果下晚自習來了好多人。” 要說學校哪個學院女生最多,陰盛陽衰的經院名列前茅,拿下經院可以說拿下滬大甜品界的半壁江山。 當然滬大甜品界也隻有一個小攤子罷了。 宋醉在馮思文眼裏看到了幹勁,不再是從前圍著孫鈺轉的模樣,沒誰離了誰會永遠沉溺,他頓了頓低啞開口:“好好加油。” “聽你聲音不是感冒了?”馮思文關心問,“我去藥店給你買點藥吧。” “睡一覺就好了。” 宋醉沒把感冒這種小事放在心上,幫著馮思文收拾完攤子就朝家走去,馮思文趕緊上去塞了個紙杯蛋糕:“我特意留給你的。” 他怕少年不收立馬走回攤位,正在這個時候他望見停在攤位邊的車無聲無息駛離了,那輛車是低調的林肯普通款,在街上沒有十輛也有八輛,他驚訝揉了揉自己的眼。 因為車窗裏的人好像是賀山亭。 * 狀元路上栽滿梧桐樹,南風一吹路麵落滿金黃色的梧桐葉,像候鳥聞風而至銜來空無一人的林地。 宋醉在晚上視力不太好,需要眯眼才能看清前路,他拎著蛋糕踩在柔軟梧桐葉鋪成的石板上,每一步踏得很慢。 他身後不知不覺多了輛車,車燈穿透濃重的黑暗,明亮的燈光照亮他行進的路,仿佛無聲的溫柔。 借著光宋醉加快腳步回到了房子,他把馮思文送他的紙杯蛋糕放入冰箱,給宋天天喂完夜宵便繼續寫在圖書館沒完成的證明。 大概是腦力消耗太多了,他放下筆腦袋有些缺氧,感冒似乎加重了,他渾身沒有力氣。 連宋天天也有氣無力的,找了兩天大概知道藍眼睛的大貓不會回來了,喜歡的布沙發也不去趴了。 他摸了摸小貓圓滾滾的肚皮語重心長開口:“你知不知道那個人想把你送去貓咖打工?別想他了。” 他不知道是在跟宋天天說還是跟自己說。 宋醉擼完貓頭腦昏昏沉沉上床,後悔沒聽馮思文的話買藥了,他意識到自他從拳場出來身體就沒原來那麽好了。 如果阿亭在的話不管他願不願意,會抱著他溫柔又強硬喂他吃藥,他可以完全信任對方,生病也不是一件難熬的事。 可不會有人喂藥了。 宋醉很輕地抿了抿唇,強撐著打開外賣軟件下單感冒藥,點完後在床上閉眼休憩。 少年以為自己能很快醒來,可熟睡的他聽到敲門聲隻是翻了個身,大片被子滑到了床沿,小貓急得喵喵叫下樓。 朦朦朧朧裏宋醉感覺有陣沉穩的腳步聲,那腳步聲離他越來越近,不知什麽時候臥室門開了。 有人開門坐在了他身邊,將裝藥的紙袋放在了床邊,嗅見對方衣袖熟悉的水調香,因為難受而擰眉的他在夢裏下意識叫:“阿亭。” 耳邊傳來男人情緒不明的嗓音。 “我在。” 由於感冒他好使的腦子犯迷糊,沒覺察出自己的撒嬌又叫了句:“阿亭。” 對方依然輕聲咬耳朵。 “我在。” 當宋醉正準備再叫時對方親了下來,用溫熱的唇堵住了複讀機的他,熟練地勾勒他舌尖的形狀。 他出於本能靠在那人的懷裏,朦朦朧朧裏被喂了苦澀的藥,他正欲推開對方,可緊接著是輕柔的吻,掃去他口腔裏殘餘的苦澀。 那是一個格外溫暖的吻,像漆黑的世界有了輪蒼白的太陽,像他的世界有了輪蒼白的太陽。 * 次日宋醉醒來房子裏隻有他一個人,床邊的藥也不見了,原來是自己做的一個夢,那夢太真實以至於他稍稍晃神,他怎麽會夢到那個人。 他上網搜索人為什麽會做夢,答案全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宋醉不滿意翻到最後一頁,看到夢是大腦處理廢料才滿意關了手機,他必然不會想念賀山亭。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好好睡了一覺,他感覺自己的感冒差不多好了,多喝喝熱水應該就沒事了,可惜昨天下單的藥。 宋醉準備拿起杯子去飲水機接水,發現保溫杯裏的水是熱的,他昨天有接熱水嗎? 可能是他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