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中午要不要吃魚?」


    五月下旬的某一天,光在吃早餐的時候沒頭沒腦地突然這麽問。


    「魚嗎?」


    愛結反問。


    「比如說鹽烤虹鱒之類的。」


    「嗯,老師想吃的話我就做。」


    附近超市幾乎每天都會進養殖的虹鱒,可是如果要鹽烤,愛結覺得銀鮭比較美味,因此她買的虹鱒都是適合生吃的。


    「那就決定了,我們吃完馬上出門吧。」


    光笑著提議,愛結聽了很納悶。


    「馬上?超市要八點半才會開吧,而且一大早去,店裏還不一定有……」


    「嗬嗬,我們要去的不是超市。」


    ……結果光帶愛結來到的地方,是要搭電車大約一個半小時才會到的釣場。


    「每次都這麽突然……」


    話是這麽說,不過愛結並不討厭被光的出其不意耍得團團轉。


    這裏是建在溪流上的釣場,放流的魚種是虹鱒,周遭有豐富的自然包圍,聽得見草木搖晃的聲音與鳥鳴聲。


    愛結有點訝異,原來東京也有這種地方。


    「家裏附近的釣場也滿好玩的,可是釣魚果然還是要在大自然裏釣啊。」


    光做了一個深呼吸,對愛結這麽說。


    她戴著太陽眼鏡和草帽,上衣穿連身帽,下半身是短褲、內搭褲和有跟涼鞋。


    愛結也怕受傷所以盡量包得緊緊的,她穿長袖上衣,下半身是牛仔褲和運動鞋。


    釣竿和釣餌都可以跟釣場租借,因此她們自備的工具隻有把魚帶回家的小冰箱。


    光在櫃台付錢,租了竹竿、拔鉤器和魚籠。


    「愛結妹妹,釣餌你要選葡萄蟲還是鮭魚卵?」


    「我要鮭魚卵!」


    愛結秒答,雖然不知道葡萄蟲是什麽東西,但想必是昆蟲吧。


    「葡萄蟲比較好釣喔。」


    「我要鮭?魚?卵!」


    看愛結堅決的樣子,光露出了苦笑,然後對工作人員說「我要一個鮭魚卵,一個葡萄蟲」。


    選完之後,工作人員拿來了裝在塑膠容器裏的鮭魚卵和小小的某種幼蟲,而且幼蟲還在動。


    看到這個一如自己所料的昆蟲,愛結打從心底慶幸自己選了鮭魚卵。


    *


    拿到釣竿等工具後,她們走進釣場。


    釣場分成使用真餌的釣區、擬餌與飛蠅釣區以及新手釣區,這次她們選了一般的真餌釣區。


    溪水中可以看到很多虹鱒遊來遊去。


    今天是平日,所以客人很少,能夠自由選擇有很多魚聚集的地方釣魚。


    「這邊應該不錯。」


    優佳理觀察溪水,一找到不錯的地點,就馬上解開纏繞在釣竿上的釣線,抓了一隻葡萄蟲穿在魚鉤上。


    「嗚哇……」


    優佳理露出苦笑,對皺眉深鎖的愛結說:


    「習慣就好了。」


    優佳理一開始也覺得葡萄蟲很惡心,不過很快她就切割清楚,隻當它是魚餌了。


    愛結也打算把鮭魚卵穿在魚鉤上。


    「鮭魚卵要穿幾顆呢?」


    「兩顆左右吧,不要讓裏麵流出來,盡可能隻穿在表皮喔。」


    「我知道了。」


    等愛結穿好鮭魚卵後,優佳理說:


    「那就來釣魚吧,要看準,把竿甩到魚的附近。」


    優佳理說完,就瞄準了有很多虹鱒的地方輕輕甩竿,將魚鉤甩進了水中。


    愛結與優佳理拉開了一點距離後,也甩出了魚鉤。


    沒多久,優佳理釣魚線前端的浮標突然被拉進水裏。


    「喔。」


    看來三兩下就有魚上鉤了。


    她沒有馬上提竿,而是等了一兩秒,讓魚咬住整個魚餌,被魚鉤鉤住。


    提竿的時候,她遇到一股很強的拉力。


    「上鉤了!」


    「咦?這麽快!?好厲害!」


    愛結看著優佳理發出讚歎聲。


    優佳理雙手使力想辦法提竿,但是虹鱒死命拉扯企圖逃脫,這種「人魚對戰」的感覺真是讓人欲罷不能。


    如果勉強提竿,可能會造成釣線斷線甚至斷竿,因此她是很謹慎又很紮實地在把魚往水上拉。


    「嘿!」


    她看準時機一口氣舉高雙手,結果魚就帶著水花飛出了水麵。


    優佳理開始收線,然後將不斷甩動掙紮、將近三十公分的虹鱒現給愛結看。


    「你看,愛結妹妹,當當!」


    「好厲害喔!」


    受到愛結的讚賞讓優佳理很得意,她抓住魚用拔鉤器除去魚鉤,放進了魚籠中。


    *


    開始釣魚後過了三十分鍾。


    光後來也很順利,已經釣到了四條魚。


    可是愛結一條都還沒釣到,有一次是魚上鉤了,但是她急著提竿,結果魚餌被咬掉,魚也溜走了。


    她嚐試換了幾個地方,或者改掛三顆魚卵,可是都沒有什麽顯著的效果。


    本來以為隻要能和光一起出遊就夠開心了,但是要是釣不好,好像也無法盡興。而她的臉上可能流露出了這樣的心情,此時光靠了過來說:


    「嗯,也許放流之後過了一段時間,魚已經免疫了。」


    「免疫?」


    「那種食欲旺盛馬上就上鉤的魚都被其他人釣走,隻剩下戒心很強的魚,或者上過一次鉤,知道鮭魚卵是陷阱之類的。」


    「魚這麽聰明嗎?」


    「想不到吧。」


    「唔唔……」


    愛結死盯著水中優遊自在的虹鱒說:


    「可是老師都有釣到啊。」


    「是啊,可能還是多虧我的餌吧。」


    「那種蟲子嗎……」


    「葡萄蟲是虹鱒最愛吃的,對鮭魚卵沒反應的也會上鉤喔。」


    「嗚嗚……」


    聽了光的話,愛結很苦惱。


    釣不到魚讓她很懊惱,也難以盡興,但是她非常排斥去碰那種蟲,遑論把它們穿在魚鉤上。


    「嗬嗬,悠哉享受大自然也是釣魚的樂趣之一,你的午餐我會幫你釣的,放心吧。」


    聽到光話中好像有訕笑的意思,愛結決定豁出去了。


    「不用了!自己吃的自己釣!所以、呃……請、請給我葡萄蟲……!」


    「嗬嗬,有骨氣,愛結妹妹。」


    光拿了葡萄蟲的容器過來。


    愛結收竿取下魚鉤上的鮭魚卵,光打開容器的蓋子,遞到愛結眼前。


    「來,給你。」


    「嗚嗚……」


    她心驚膽戰地伸出手來,可是一直不敢真的碰到蠕動的葡萄蟲。


    「……我幫你穿上去吧?」


    光好像有點於心不忍。


    其實愛結感激涕零,巴不得能接受這個提議,不過……


    「不用,我自己穿……!」


    愛結咬緊牙關,終於用左手手指捏起了一隻葡萄蟲,從指尖傳來的那種蠕動的觸感真是讓人作嘔。


    光發出「喔喔~」的讚歎聲。


    「從尾巴刺進去,沿著身體從頭部附近穿出來。」


    「好……」


    愛結照光的做法把魚鉤刺進葡萄蟲,鉤子像是被吸了進去一樣,順順地穿出頭部。


    「哇,你第一次穿就穿得那麽好喔。」


    「……我、我很擅長縫紉……」


    聽到光的讚賞,愛結報以僵硬的笑容。


    *


    愛結改用葡萄蟲之後馬上就有成果了。


    她垂線等了一陣子,浮標突然沉入水中,釣線也被拉得筆直。


    「老師!在拉了在拉了!」


    愛驚訝地大喊。


    「冷靜點,硬拉會把線扯斷,要慢慢提竿喔。」


    「好!」


    一臉緊張的愛結緩慢地把竿往上提,最後虹鱒濺起了水花,終於從水中飛了出來。


    「呀、呀!?」


    魚被扯到空中後瘋狂扭動,讓愛結發出了慘叫,不過她還是慢動作收線,一把抓住了魚身。雖然她不敢碰蟲子,但是活魚好像完全不成問題。


    「老師!成功了!我釣到了!」


    笑容滿麵的愛結把手中不斷扭動掙紮的虹鱒展示給優佳理看,她笑說「恭喜」,自己也鬆了口氣。


    突然帶愛結到這麽遠的地方釣魚,還讓她留下惡心的記憶,要是最後都沒釣到魚,實在對愛結有點抱歉。


    「那我們拔掉魚鉤吧。」


    優佳理拿著拔鉤器走近愛結,並將拔鉤器伸進愛結手中的魚嘴裏。


    「嘿嘿嘿……」


    愛結雙手抓住拔完鉤的魚,笑咪咪地看著她說:


    「老師,釣魚好好玩喔。」


    聽到這句話,優佳理莫名覺得心頭暖了起來。


    *


    愛結後來又釣到了一尾魚,再來她們想先吃午餐,於是去了釣場內的烤肉區。


    光和愛結釣到的虹鱒總共有六尾。


    釣場的工作人員會幫忙處理釣到的魚,也會幫忙撒鹽串起來,她們把魚串放在網子上烤完後現場享用。


    可能因為是自己釣到的魚吧,雖然隻是簡單的鹽烤,吃起來卻比以前吃過的鹽烤魚類都美味。


    除了烤魚,她們隻有在車站商店買的鹽味飯團,可是飯團也非常好吃,與鹽烤虹鱒簡直是絕配。


    她們各吃了三尾魚之後重新開始釣魚,三小時就釣了超過二十尾。這個釣場禁止回放魚,因此釣到的魚全都要在清洗區除去內髒,然後放進小冰箱裏帶回家。


    「好像釣太多了一點。」


    在電車中,光看著腳下的小冰箱苦笑。


    「這段時間三餐都要吃虹鱒了……」


    聽到愛結這樣說,光愁眉苦臉地「欸~」了一聲。


    雖然在釣場吃到的鹽烤魚美味得無可挑剔,可是愛結也不希望鹽烤吃不停。


    「我要多查查虹鱒料理的食譜。」


    「我很期待你的手藝喔。」


    光說完打了一個大嗬欠。


    愛結也跟著打了嗬欠。在專心釣魚的時候都沒有注意到,不過自己的體力好像消耗得比想像中更快。


    她們都抵抗不了睡魔,肩膀自然而然靠在一起,就這樣睡著了,結果她們坐過了好幾站才下車。


    後來大量的虹鱒被做成油炸、天婦羅、南蠻醃漬、什錦炊飯、煙熏和義式水煮等料理,三天內全進了她們的胃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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