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亮還不錯,他想多曬一會兒。 “王每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淩琅不太習慣安慰人,語氣有些硬邦邦的。 “不會。”遲煬笑笑,話鋒一轉道,“對了小琅,你要是有空,能給我補補課嗎?” 淩琅筆尖一頓,抬頭:“你在開玩笑?” 遲煬攤攤手:“認真的,班上的人我都不熟,隻能拜托我親愛的同桌了,唉,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讓我自生自滅吧。” 學習不易,帥哥歎氣。 淩琅:“我成績不好。” 遲煬:“沒事啊,反正我短時間內也沒什麽遠大目標,你就先帶著我學一學,學沒學到知識點無所謂,主要是感受一下國內高中的學習步調和氛圍。” 淩琅:“……” 高中以來,淩琅雖然沒有認真地參加過一場考試,不過,他估算過自己的真實成績,放到高考充其量二本,這種水平給遲煬補課,想想都誤人子弟,但如果隻是陪著遲煬學習一段時間,讓遲煬的分數至少超過自己,倒也不是很難。 因為他自己的分數實在不高。 思考權衡的工夫,淩琅在草稿本上畫好了一幅鉛筆畫。 “我今晚考慮一下吧。” 淩琅說完,把那頁紙撕下來折成紙飛機,飛到遲煬那邊。 遲煬展開一看,淩琅畫的居然是靠在陽台欄杆上的他,雖然是速寫,但足以見畫功了得。 隻是,愛畫畫的應該是淩瑾才對,他不記得淩琅有畫畫的興趣愛好。 他用目光細細描摹了一番眼前的鉛筆畫,從中品出了一點淩瑾的畫風。 “睡了。”淩琅揮揮手,轉身往臥室走去。 “我一定盡快適應國內課業,不會耽誤你太久的。” 遲煬對著淩琅的背影說完,唇邊揚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又用口型說了句“晚安,小狼崽”。 回房間後,遲煬檢查了一遍淩琅的作業,把疏漏的地方都記錄了下來,然後打開《小狼崽觀察日記》開始敲字—— 「小狼崽開始寫作業了,正確率不高,但很用心。 他對此沒有起疑心,是一個不錯的開端」 第二天,教師辦公室內。 物理老師:“大新聞,大事件,淩琅交作業了!” 化學老師:“什麽什麽?哎呦,我的也交了。” 數學老師擱下紅筆喝了口茶,嘖嘖稱讚道:“沒想到啊,淩琅那孩子認真解起數學題來居然這麽有靈性,水平相當了得啊。” 班主任老劉聞言,趕緊去翻他的語文作業,結果翻了兩遍也沒找到淩琅的,氣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好你個兔崽子,故意不給我麵子是吧? 在辦公室震驚又欣慰的氣氛中,老劉心裏暗暗記下了。第7節 物理課,淩琅沒發呆沒睡覺,一直努力盯著講台。 遲煬不動聲色地坐在一旁,不用問也知道,淩琅這是答應他昨天的補課請求了。 但遲煬不驚訝,不代表周圍同學不驚訝。 淩琅以往在教室,都是悄無聲息地往角落一坐,要麽發呆,要麽睡覺,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特有厭世氣質。 誰都沒見過今天這樣的淩琅,仿佛整個人都睡醒支楞起來了一樣。 一兩年沒認真上過課,淩琅長了虱子似地扭了小半節課,像個在戰場叱吒風雲慣了的大將,一朝解甲歸田,回到普通人的生活,渾身都不對路。 “坐不住的話,偶爾記點筆記會好些。” 淩琅低頭,麵前出現了一支揭了筆帽的筆。 “哦。” 淩琅接過來,在課本重點部分畫了兩道波浪線,突然想起自己有筆。 他又在課本上寫了幾個字,發現遲煬的筆比他多日未用的陳年舊筆出墨流暢一些,於是心安理得地繼續用了下去。 開始做筆記之後,後半節課也沒那麽難熬了。 - 白天的時候還天色宜人,到了傍晚就開始刮大風,似乎在醞釀著一場暴雨。 吃過晚飯,淩琅拎著書包去了對麵公寓樓。 雖然萬般為難,但他最終還是決定答應遲煬的補課請求,因為遲煬今天又在課上出了一整天的醜。 不單單是他,淩瑾一定也不想看到遲煬陷入窘境。 至少不能讓遲煬比他還差勁。 這是淩琅第一次參觀北高的雙人公寓,比他的單人公寓大點,多了個臥室,其餘布局倒也沒多大差別。 淩琅問:“你室友呢?” 遲煬:“你住對麵這麽久,不會一直不知道這是間空房子吧?” “哦,沒太注意。” 遲煬摩挲了一下下巴,看來小狼崽子還挺對得起他“孤僻”風評的。 “那個,我們到哪xu嗯……學習?”淩琅問完輕咳了一聲。 “學習”二字稍稍有點燙嘴。 “客廳沒有書桌,去我房間。” 遲煬臥室挺空的,除了原有家具,就是一個小行李箱。 書桌上的台燈亮著,已經擺好了課本和作業,桌前還放著兩把椅子,明顯是替淩琅準備的。 遲煬拉開椅子:“淩老師,請坐。” 淩琅眉心一跳:“別叫我‘老師’,我不配。” 雖說他這人比較淡然,但還是要臉的。 遲煬理直氣壯:“連理發師都被稱作老師,你教我學習知識,怎麽就不配做我老師了?” 淩琅:“……” 其實主要也不是配不配的,隻是他覺得身上的責任又重了一些,有些不適罷了。 淩琅最擅長的是數學,講課自然是先從數學說起。 最近在學圓錐曲線,這部分在高中數學裏屬於攔路虎般的存在,好多同學幾天學下來都精神恍惚了,不過,淩琅向來對坐標有著超強的敏感度,而且他的解題思路也很巧妙,常常另辟蹊徑。 遲煬觀摩了一下淩琅的解開一道高考題的全過程,比參考答案還簡潔明了,遲煬都快忍不住給他鼓掌了。 “你數學這麽好,難怪好多女生給你告白。” “她們給我告白,並不是因為我數學好,她們不知道我數學好。” 開個玩笑而已,淩琅居然也和解數學題一樣,認真得可愛。 遲煬忍不住笑:“你還記不記得小學的時候,你爸生怕你想不開去當數學家了。” 啪嗒! 筆帽被大力掰掉,滾落到地上。 淩琅冷冷道:“別在我麵前提他。” 不光是聲音,淩琅整張臉都冷了下來。 很明顯是被踩到狼尾巴了。 在遲煬的原始印象裏,淩榮江雖然因為生意太忙和孩子聚少離多,但父子之間也頂多是沒那麽親厚,不至於關係僵化到連提都不能提的地步。 看來淩榮江說得沒錯,他們父子倆之間的確出了未知的大問題。 遲煬在心中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大意,隻能老老實實承擔小朋友生氣秒變狼崽子的後果。 屋裏太悶,沒關窗玻璃,外麵依舊呼呼刮著大風,暴力狂似地把窗簾吹卷起來,來回擰成麻花。 淩琅寫字的力道都變重了許多,筆尖唰唰唰地在草稿紙上發出聲響,三兩下就把一道有點難度的雙曲線解了出來,講都沒講就問:“懂了麽?” 他黑著臉,雙眸結冰,好像下一秒就要揍人,換個人來都不敢說沒懂。 不過,遲煬是真的懂,換而言之,這些題他原本就會做。 “懂了,你講得挺好的。” 遲煬故意把大半個身體都靠在淩琅身上,企圖用套近乎的方式求原諒。 溫熱的氣體灑在耳後根,淩琅眼中的薄冰搖搖欲墜了一下,卻沒躲開,語氣硬邦邦地說:“下一題。” 突然,窗外一道閃電劈下,刺啦一聲,淩琅的筆尖劃破了遲煬的作業本,在狹小的臥室裏顯得極為尖銳清晰。 遲煬明顯感受到淩琅的身體抖了一下。 五秒鍾後,巨大的雷聲炸響。 暖色的台燈下,淩琅的臉色變得煞白,握筆的手幾度用力,指關節都泛起了青白。 他像一隻遇到危險的野獸,繃著背,等待下一場襲擊到來。 第二道雷聲卻遲遲沒有響起。 遲煬展平作業紙,關切道:“沒事吧?” “沒……”淩琅握拳,發抖的聲線出賣了臉上的鎮定。 遲煬沒有拆穿他。 “這道題給的條件有誤導性,很明顯,這兩個雙曲線共漸近線……” 經過一道雷聲之後,淩琅整個人都變乖了,說話的語氣也軟了下來,不過,與其說軟,倒不如說是變虛了更為貼切。 當第二道雷聲猝不及防響起的時候,淩琅明顯沒法裝淡定了,筆尖整個兒重重地紮在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