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淩琅硬邦邦的口吻,遲煬無聲歎了口氣,開始懷念曾經那個一點風吹日曬都會緊張地對他噓寒問暖的小狼崽。 他把自己喝了一半的礦泉水遞給淩琅,淩琅也沒客氣,直接擰開灌完了剩下半瓶。 暈倒女生的室友在一旁見狀,開玩笑道:“這算是間接接吻了吧?” 遲煬不以為意地挑了下眉,故作玩笑道:“間接接吻算什麽?就憑我跟他的關係,直接接吻也不是問題啊。” 女生雙眼放光:“展開說說。” 遲煬還想說什麽,被淩琅一把抓住手腕,毫不留情地拖到了校醫院外麵。 女生望著他倆手拉手離去的背影,激動地打開脆皮鴨姐妹群,把剛才的事粗略講了一遍,然後問:姐妹們,是我不對勁見到帥哥就想嗑嗎? 淩琅拉著笑意盎然的遲煬來到牆角,一臉嚴肅道:“你到底還想不想跟我做朋友,有你這樣做朋友的嗎?” 朋友怎麽會把“接吻”這種事掛在嘴邊…… 遲煬一抬眼,江未正從遠處走過來。 看著那個淩琅昨晚親口認證的“未來的朋友”,遲煬突然收起笑容,沉下聲道:“誰要跟你做朋友了?” 淩琅怔了怔,臉色黯然了一瞬,突然有種自作多情的窘迫。 他迅速垂下目光,卻再度聽到遲煬說:“我再攤牌一次,我不想做你的朋友,我隻想做你的男朋友,可以牽手,可以擁抱,可以接吻,甚至可以幹更過分的事情,並且隻能有一個的那種男朋友,高三那會兒是因為快高考了,我怕感情的事影響你學習,所以才暫時先用朋友的身份和你相處。” 淩琅被遲煬一通直球打蒙了,呆愣地張了張嘴。 “你先聽我說完。”遲煬在淩琅開口前繼續道,“我知道你不信,覺得我是在演戲騙你,想以此幫你治病。但事實不是這樣,我隻是單純喜歡你。我也知道,我在你這裏的信用度已經為0,你不會這麽容易相信我現在所說的話,所以你不用著急回應我,總有一天,我會讓你明白一切。” 在江未距離他們不到十米的時候,遲煬喘了口氣,道:“好了,你想說什麽,現在可以說了。” 淩琅沉默地看了遲煬一會兒。 遲煬表麵上勢如破竹,其實內心早就已經緊張得不行了,他就怕淩琅決絕到連這點機會都不給他。 幾秒後,淩琅淡淡開口:“話都被你講完了,還要我說什麽?”第70章 淩琅說完,在遲煬目不轉睛的注視中垂下視線。 他沒有想到,遲煬居然知道他在顧慮什麽。 可即便如此,他可以相信遲煬剛才說的那些是真的嗎? 然而,他思緒正處於凝滯狀態,根本無法思考,更別提做出任何判斷。 十米的距離很短,江未步子很大,遲煬還沒來得及說話,江未就走到了二人麵前。 江未唇角一彎,招了招手:“嗨,淩琅。” 淩琅被遲煬一番話轟炸得大腦空白,完全沒注意到江未,這會兒看到江未,莫名有種幹壞事被抓到的錯覺,神色略顯慌亂。 他迅速整理了一下表情:“你怎麽來了?” “教官要我來找你歸隊。”江未說著,看向一旁麵無表情的男生,臉上笑容擴大,“還有遲煬同學,你的教官也叫你回去。” 淩琅點點頭,率先走出陰暗的角落,往操場的方向走去。 江未也很快跟了上去,自然而然地占據了淩琅左邊的位置,很快和他有說有笑地交談了起來。 遲煬把夾在腋下的軍帽戴回頭上,雙手插兜,走在二人身後,表情陰沉地看著前麵那個礙眼的家夥。 自打走出陰霾敞開心扉之後,淩琅就觸發了強大的吸友體質,偏偏小狼崽從來不設防備,來者不拒,什麽人都能當成朋友。 能重新和這個世界建立聯係、互相熱愛,這其實一直都是遲煬回國以來希望能從淩琅身上看到的。 被拆穿偽裝後,他原本打算循序漸進,慢慢解除淩琅的心結,甚至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但他發現,隨著“朋友”的門檻變低了之後,他越來越無法接受和太多人分享同一種情感,要解決這一岌岌可危的現狀,除了盡快從“朋友”重新升級為“男朋友”,眼下似乎沒有更好的辦法。 人說到底,還是自私的。 做過對方心中的獨一無二之後,可能甘心淪為和其他人一樣的普通朋友嗎? 不可能。 哪怕是一秒都忍不了。 臨近中午的風帶著熱浪卷過,一片翠綠的葉子落到了江未肩上,淩琅看到,抬手幫他摘掉了。 淩琅捏著葉片把玩了一會兒,似乎感受到了什麽,回過頭,遲煬平直冷淡的唇角瞬間露出溫柔的笑意。 但淩琅總覺得,身後那雙藏在帽簷下的淺色眼睛,好像隱隱露出了幾分銳利的光,有點像夜色下危險的狼。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深究,就走到了操場上。 第一天的軍訓結束,淩琅徹底在商院和美院的新生當中出名了,甚至一舉成了“人帥心善”的代名詞。 c大校園論壇裏一下冒出好幾個討論他的帖子,樓內飄滿了各種抓拍的帥照,一堆人求認識。 還有知情人士匿名爆料,說他高考成績也相當優秀,專業分和文化分都非常逆天,體育和身手也特別好,完全可以列入明年c大美院的人氣學長候選人。 對此,淩琅倒是挺風輕雲淡的,畢竟在高中也不是沒經曆過這種陣仗。 但遲煬就沒這麽淡定了,在他看來,自打上了大學,淩琅每天不是在被搭訕,就是在被搭訕的路上,淩琅給聯係方式的時候也十分慷慨。這讓他內心陰暗的占有欲幾次試圖爆發,都被他用強大的意誌力壓回去了。 中暑事件過後,接下來幾天都風平浪靜,大家按部就班地進行著操練,和同專業的同學也逐漸熟絡起來。 班上還有男生女生光速談起了戀愛。 當八卦扇著翅膀飛到淩琅耳中的時候,他有點驚訝。 聽大家閑聊才知道,原來女方一開始看上的是男方的室友,采取旁敲側擊戰術接近男方,希望他能幫自己追人,結果發現室友已經有女朋友了,女方很難過,男方在旁邊默默陪伴她、安慰她,一來二去,這兩人反倒來了電,他們去看過一場電影之後,第二周就在一起了。 這是一段看似巧合又合情合理的戀愛經過,同學們都見怪不怪,紛紛表示祝福,隻有淩琅琢磨了很久,怎麽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他發現,對於很多人來說,談戀愛好像是一件非常簡單隨性的事情,看對眼了就勇敢去追,失敗了就換個對象再來。但他不同,大概是情感有障礙的緣故,他喜歡某個人,需要花掉所用的勇氣和力量,直到克服橫亙在心門外的障礙,倘若失敗了一次,他就迅速退回到安全區域,繼續做一隻被圍在牆內的困獸,再也不敢輕舉妄動。 江市夏天漫長且炎熱,到了九月,太陽非但沒被初秋削弱,反倒更加毒辣,大家從沒有這麽迫切地想要求一場雨。 這天,在食堂吃完晚飯,遲煬和淩琅順著軍綠色的人流,一起往宿舍方向走。 傍晚的天光照在淩琅臉上,白淨的皮膚起了一層薄薄的紅暈。 遲煬以為是夕陽的顏色,一開始覺得可愛,看一眼不夠,還想再看幾眼,但看多了就慢慢感覺到了不對勁,走到宿舍樓下他才發現,那是淩琅皮膚本來的顏色。 一路上,淩琅被遲煬盯得有點不自在,他問:“你看我幹什麽?” “沒什麽。”遲煬思忖片刻道,“小琅,我有點事,你先回宿舍吧。” 淩琅點點頭,一個人回了寢室,結果到了晚上十點,遲煬還沒回來。 他想給遲煬發個消息,又覺得打探別人的私事不好,糾結了好久,最後還是給遲煬發了一句“晚上回宿舍嗎”。 遲煬並沒有立刻回複。 在等待消息的過程中,淩琅沒抗住軍訓帶來的困意,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淩琅醒來的時候,遲煬頭頂搭著一條大毛巾,正從浴室走出來,他看到淩琅坐在床上,笑著說了聲“早”,淩琅張了張嘴,看上去想要說些什麽,但最終什麽也沒說。 十五分鍾後,淩琅洗漱完畢。 遲煬站在床下換衣服,一雙筆直有力的長腿被裹在迷彩褲裏,上身還赤裸著,看到淩琅從浴室出來,便問:“你剛才是不是想問我昨天晚上去哪了?” 他昨天回到寢室,看到淩琅正抱著手機歪在牆上睡覺,空調開得很低,被子也沒蓋,很明顯是不小心睡著的。 他爬上淩琅的床,小心地把淩琅的頭放到枕頭上,幫他蓋上被子。然後,他給沒電的手機充上電,才發現淩琅四十分鍾前給他發過消息。 淩琅聞言,意味不明地“嗯”了一聲,轉身走到自己的衣櫃旁。 遲煬太聰明了,無論什麽都能看出來,他在遲煬那裏,仿佛沒有秘密可言。 淩琅打開衣櫃,突然感覺背後有人靠近,他下意識地轉過頭,鼻尖上瞬間多了一抹冰涼的東西。 “我買這個去了。”遲煬搖了搖手上的小瓶子,微微歪頭,淺色的雙眼盛滿笑意。 淩琅愣了愣,看清包裝上的字,道:“防曬霜?” “嗯。”遲煬伸手把淩琅鼻尖上的防曬霜向兩邊抹勻,“以前沒接觸過這玩意,不知道哪款合適,我怕網上說的不靠譜,所以回了趟家,谘詢了一下我伯母。” 他在電話裏講的時候,他伯母以為他是要給女孩子送,還說這是大事,要他趕緊回家來,好好挑一支貴的帶走。 “我伯母手裏那些都是帶美白功效的,她就給我推薦了這個,說男生用起來也不錯,我昨晚去商場買,還好趕在關店前的最後一分鍾買到了,不然你這個臉再多曬一天,很有可能會脫皮。” 遲煬一邊說,一邊給淩琅臉頰也塗上防曬霜。 他第一次給人塗這種東西,所以格外小心,格外仔細,一次隻擠一點點,然後用指腹推開薄薄一層。 兩人隔得很近,遲煬說話的時候,熱氣直接鑽進淩琅耳朵裏,弄得他有點癢,也攪散了他腦中的思緒。 他後背緊緊抵著衣櫃,不由自主地半垂下眼,目光落到遲煬鎖骨中央的心形紅色鵝卵石上。 那是高二的時候,他送給遲煬的,遲煬把它用繩子穿起來,就這樣帶了它一年多。 遲煬有早晨洗澡的習慣,赤裸的胸口還散發著潮濕的熱度,隱隱帶著沐浴露的清香。 淩琅的視線一直牢牢聚焦在鵝卵石上,因為隻要再偏一點點,他就能看到隔壁漂亮緊實的胸肌。 就這樣過去了半分鍾,淩琅空白的思緒慢慢回籠,瞬間想起什麽,耳尖一熱,別開臉道:“我自己來。” 遲煬看著突然回魂的小狼崽,笑了笑,把防曬霜放到了淩琅手上,轉身套上了迷彩短袖。 這會兒離出操還有半小時,遲煬穿好衣服後,把睡衣拿到水池邊清洗。 淩琅走過去,望著窗外晴朗的天空道:“你也擦點吧。” 遲煬一邊搓衣服一邊道:“我不用,我皮膚比你的堅強,最多就是曬黑一點,不像你,完全跳過曬黑的步驟,直接曬傷,況且黑點更有男人味,我還挺喜歡現在這個膚色的。” 淩琅打量了一下遲煬,發現遲煬確實曬黑了不少,原本淺淡的皮膚覆上了一層小麥色,配上高鼻梁、深眼窩,反倒更加凸顯那幾分異國血統,的確別有一番帥氣。 遲煬繼續道:“而且我現在沒手,你要是願意幫我塗,也不是不行。” 他本以為說完這句話,淩琅會二話不說掉頭走掉,沒想到淩琅居然真的擰開了防曬霜蓋子,擠了一點在指腹,抹上了他的臉。 遲煬洗衣服的手微微一顫,一雙深邃的眼睛轉而看向淩琅。他屏住呼吸,生怕呼出的氣息打擾到自己臉上那隻修長的手,直到溫暖的、略帶薄繭的手指在他臉上輕柔地摩挲環繞,把他整張臉都塗上防曬霜之後,他才重重吐出了一口氣。 無形撩人最為致命。 他發現自己真的要被小狼崽拿捏得死死的了。 防曬霜塗好之後,遲煬把盆裏的泡沫衝掉,換了盆清水,淩琅這才發現盆子裏有兩套睡衣,其中一套是他換下來沒來得及洗的。 淩琅:“你怎麽把我的衣服也洗了?” 遲煬:“我看它們放在那裏兩天了,覺得你應該是不打算穿,所以順手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