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趙卻想:老板這是表麵上雲淡風輕啊,其實還是記仇,要真不費心,幹嘛還特地捉弄他這一回呢?  不過,辛桃馥這回來淺金洲,並不是特意為了給江丹青找茬的。他原是來談生意的,知道江丹青在這兒胡混,才心血來潮搞他一回,算是出了一口陳年的惡氣。  想起當年的憋屈,辛桃馥這小心眼兒就不舒服。但當他看到喪家之犬似的江二少爺時,又覺得意興闌珊,沒什麽趣味了。  辛桃馥出國之後,憑借之前做投資中介的經驗,拿著手裏攢好的一筆資金,索性自己當起了投資人。他也是膽子大,手裏也就幾千萬就敢投出千萬級的投資,偏偏他腦子不錯、運氣也好,雖然有虧錢,但也有投到了高回報的項目。時隔三年,他已經成了億萬級的投資人。  就在今年,淺金洲的一個文娛項目找到了他。  他看了計劃書後又跟負責人交流了一番,認為這個項目很有潛力,便親自飛來淺金洲實地考察,敲定合作的細節。  負責人還組織了一個飯局,說是新引入了兩位投資人,請辛桃馥賞光參加。  辛桃馥便問:“都有誰呢?”  負責人回答:司延夏和殷叔夜。  辛桃馥聽到這倆名字後,默默了好一會兒,才說:“你都能拉到他們的投資,怎麽還遠涉重洋找我?”  負責人很老實地表示:“實在是因為先得到了您的青睞後,他們才聯係上我的。”  這也讓負責人心裏覺得哪裏怪怪的。  司延夏雖然年輕,但現在儼然已是司家的未來家主,地位斐然。至於殷叔夜,更不用說了,這幾年商業版圖擴張得令人矚目,攻擊性極強,和平州那老門戶江家就險些被他搞不活了。  確實像辛桃馥說的,如果一早就能搭上司延夏和殷叔夜的線,負責人可能就不會找辛桃馥了。  辛桃馥出國之後,有一陣子,確實是誰都找不到他。  無論是司延夏、班子書還是殷叔夜都試圖聯係過他。可都無果。  不過,隨著辛桃馥的事業越來越成功,名聲便越來越大,他想隱藏自己的行蹤和動向便不太容易。  在去年,他十分意外地收到幾個“故人”發來的問候郵件。司延夏發來的信息十分長,滿篇情深義重,看得人腸胃不適。辛桃馥沒回複,司延夏還索性打電話來問他近況。  辛桃馥都是敷衍了事。  至於班子書,發的郵件倒是措辭謹慎客氣,沒有逾越分寸,十分單純簡單地問了他的好。辛桃馥並不反感,但仍無回複。  而殷叔夜……  殷叔夜沒有給他發過這些奇奇怪怪的試探信息。唯一一次,是辛桃馥最驕傲的項目成功的那一晚,過了衣香鬢影、燈紅酒綠的繁華,待人影散盡,辛桃馥獨自坐在家中沙發上回味出幾分寂寞時,收到一條“恭喜”。  恭喜,就兩個字。  倒是那個男人的風格。  ——辛桃馥確實沒想到,隔了三年,他還是被盯得那麽緊。  “行,”辛桃馥揉了揉額頭,“既然要回來這邊做生意,還是少不了見到他們的。”  負責人一下聽出點兒意思來:“這麽說來,辛老板和他們是……舊識嗎?”負責人其實想說的是“舊仇”。畢竟,辛桃馥看起來好像挺頭疼的樣子。  “是認識。”辛桃馥對負責人笑了笑,“不過不熟。”  負責人:……我怎麽那麽不信。  算了,您說是就是吧,您是金主爸爸。  晚上,辛桃馥換上一套整齊的西裝,坐在鏡子前梳頭。  在酒店的燈光下, 他開始端詳自己的臉。他現在仍然年輕得可以掐出水來,容貌和三年前分別不大,甚至說,應該是更好看了,他自信自己正處於一個越來越俊美的階段。  奇怪的是,看著鏡中的自己,他的腦海裏浮起殷叔夜的臉。  那麽殷叔夜呢?  今年殷叔夜是二十九快三十了,對麽?  他會不會變?  辛桃馥正亂想著的時候,手機響了。  他低頭一看,是負責人的電話。  他便接起來。  負責人在電話那邊告訴他,和平州有事絆住了殷叔夜,殷叔夜今晚來不了。  “嗯,我知道了。”辛桃馥平靜地回答,然後掛了電話。  他心裏湧起了一種奇怪的感覺,說不上來是什麽。他隻將梳子信手放下,隨意地抓起一件外套披上,然後大步走出了酒店房間,前往預訂好的餐廳包廂。  餐廳包廂相當的典雅,整個房間的地麵上都鋪設著淺棕色的短絨印花地毯,牆壁與天花板是一色的雪白,添加幾分雅致清新。房中擺著同樣是白色的實木餐桌椅,桌上放著一組精美的骨瓷餐具,在寬大玻璃窗透入的光線中散發出美麗的光澤。  隔著這個餐桌,辛桃馥再一次見到了班子書和司延夏。  班子書好像還是班子書,司延夏倒是老成持重了幾分,那雙眯起的狐狸眼不再那麽令人討厭了似的。  二人看到辛桃馥後,眼神都閃過一陣光芒,猶如吊燈在水晶酒杯上的反射。  “好久不見。”他們說。  辛桃馥露出非常得體的笑容:“是啊,好久不見。”他的表情很熱情,卻又透著冷漠,“快坐,快坐。怎麽都站著了?”  大家齊齊落座。  班子書又先開口:“和平州那兒的礦出了點問題,先生得留在那邊處理,所以今晚無法過來,讓我跟你道個歉。”  辛桃馥笑道:“這有什麽好道歉的?”說著,辛桃馥又問:“既然有事,你怎麽不陪著殷先生?”  班子書以半玩笑的口吻說:“這不是怕辛先生和司公子兩個人獨處無聊。”  司延夏也以半開玩笑的口吻說:“我們在一起可不無聊,我們老好了。”  負責人:……這不還有我麽?怎麽就獨處了。  不過,全程負責人也確實插不上話,隻能在旁邊陪著笑臉。  三人聊了點不痛不癢的話題,一切點到即止,好像風平浪靜,歲月靜好。  辛桃馥樂於接受這樣虛假的和平氣氛,笑語盈盈。  等酒飽飯足後,辛桃馥便和助理一同離席。  辛桃馥和助理分別後,獨自回房,卻在走廊過道上見到了班子書。辛桃馥微覺訝異,問道:“你怎麽在這兒?”  班子書苦笑道:“有幾句話想和你說說。”  辛桃馥點了點頭,問:“什麽話?”  如果堵在他酒廊的人是司延夏,辛桃馥大概會沒好臉色。但對待班子書,辛桃馥還是沒那麽抗拒的。  這或許也是司延夏沒選擇堵門的原因吧。  班子書想了想,便說:“先生一直很想你。”  辛桃馥臉上一陣訝異,半晌方笑了:“是他讓你轉達的?”  “不是,是我自己想說的。”班子書看著辛桃馥的笑容,像也有些尷尬,便抿了抿唇。  辛桃馥挑眉,說:“看來,你已經不喜歡我了。”  “呃……”班子書臉上難得地露出尷尬和緊張混合的表情,“並非……”  “沒關係,這挺好的。你要依舊喜歡我,我才覺得奇怪吧?”辛桃馥笑笑,“我可沒想著自己出走三年了,你這麽個大好青年還要為我牽腸掛肚、守身如玉。我是厚臉皮,卻也沒這麽誇張。”  班子書苦笑道:“或許是我配不上你。”  這話說了,辛桃馥臉色微沉:“這話沒得讓人惡心。”  班子書愣了一下。  辛桃馥卻道:“我從前落魄,你們就覺得誰和我在一起都是我的榮幸。現在我好了,你們又說配不上我。這是什麽心態?”  班子書啞了一聲,半晌才苦笑:“我不是這個意思。”  辛桃馥見班子書那張臉透出的誠懇歉意,心裏的火氣驟降,便撇過眼說:“也許你不是,隻是我有些敏感。”  班子書搖搖頭,緩緩說:“我覺得我配不上你,不是知道你發家之後的事,而是三年前……聽到黎度雲說的話後,就這麽想了。”  辛桃馥眼皮跳了跳:“三年前?黎師兄說了什麽?”  班子書臉上閃過自嘲神色:“他說,我和司延夏都不行,因為隻要殷先生朝你稍微回頭,我們就不敢妄動。我們怕殷先生怕得跟老虎似的,隻有他不怕,舍得一身剮,有勇氣虎口奪食。”  說著,班子書心下也複雜。或許,他對殷先生的避讓也並非完完全全出於畏懼。其中還摻雜著他對殷先生多年培養出的服從、忠誠和友情。  聽了班子書的話,辛桃馥的心裏好像被雷劈了似了,那叫一個外焦裏嫩啊。這腦子裏都是嗡嗡嗡的,像一口氣竄進了把百八十隻小蜜蜂,蟄得他腦袋都大了三十倍。  “什麽?……不是,黎師兄說這話什麽意思?”辛桃馥眼神充滿困惑和震驚。  班子書也困惑震驚:“他的意思是……他很喜歡你?”  辛桃馥大受震撼:……不對啊,雖然我把房子寫他名字、車子也白送他了、出了國安定下來後就第一時間和他聯係、這幾年沒怎麽間斷、十分關注他的成長但是我當他是兄弟呀?第62章 陽春麵  大清早的,司延夏就打扮得花孔雀似的,如約去高爾夫球場。這是原本預訂好的項目。卻沒想到,司延夏到了那兒的時候,根本見不著辛桃馥。  辛桃馥一大清早就坐飛機離開了淺金洲。  得知這消息,司延夏愣了一下,半晌才笑笑,說:“他可真能飛呀。”  司延夏撲了個空,浪費了大清早搞起來的妝發,實在是引以為憾——不過,他還不是最遺憾的,看著熬夜昨晚坐紅眼航班今晨趕點到達的殷叔夜,司延夏覺得自己的運氣還不算太差。  辛桃馥飛回了長安州。  那兒可以說是一切開始的地方。  他在那兒出生、長大,曾擁有優渥的家庭、慈愛的父母,又曾失去,曾靠近過一段看似完美戀愛關係,但又僅僅是漂亮的仿真花罷了。  但他還是很感激這個地方帶給他的一切,讓他成為了今日的自己。  那些美好的一切中,好像也包含了黎度雲。  準確來說,是他和黎度雲的“友情”——起碼在他的角度上看,是友情。  現在,他才發現自己的角度可能有點兒問題。  “不可能每個在我身邊的人都喜歡我吧?”辛桃馥撓撓頭,甚至用懷疑審慎的眼光打量起司機小趙:該不會你也……  小趙:……謝謝,我孩子都上幼兒園了。  辛桃馥剛回到長安州第一件事就是去雅悅軒吃一碗陽春麵——老字號,老味道。這家店的出品穩定得就跟黎度雲的性格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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