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霆將手帕給了她,他重新在床前椅子裏坐下來。


    他知道,她此刻內心一定是悲喜交加的,林誌遠的死,與喬納森·威斯頓的死,一悲一喜。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女人的情緒似乎平靜了下來。


    “孩子呢?”雲霆輕聲開口,“孩子在哪裏?平安嗎?”


    葉青溪思緒一點點拉回,她努力地克製著情緒,滿臉淚痕地看著他,“在朋友家。”


    聽到孩子平安,雲霆放心地點了點頭。


    “雲霆……”她聲音輕顫著,喚出這個名字,他的樣子在她視線裏模糊了。


    男人凝神看向她,“你安心養傷,一切費用我來承擔。”


    女人含淚搖搖頭,“雲霆……”她內心如針紮般,“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這對曾經的戀人視線匯聚,男人薄唇輕啟,“你說。”


    “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葉青溪語氣悲傷,卻麵帶笑意。


    “誰說的?”他打斷,“醫生說了,你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不要多想,安心養傷。”


    女人輕輕搖頭,然後閉上了眼睛,“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心裏清楚,家族遺傳病,已經被醫生判過死刑了。”


    她說,“我媽媽也是這個病,我外婆也是……”


    她還說,“媽媽和外婆都隻活到了32歲。”


    戰雲霆微微皺眉,他大腦一片空白地問,“什麽病?”


    “huntington''sdisease。”


    雲霆聽後,他臉上露出了微妙的表情,是驚恐!


    亨廷頓舞蹈症,他聽過。


    這是一種神經退行性疾病,患者通常在15歲以後發病。


    它會導致運動功能、認知功能和精神狀態的逐步惡化,最終導致死亡,目前還沒有治愈的方法。


    起病隱匿,進展緩慢,以舞蹈樣動作伴進行性認知、精神功能障礙終至癡呆為該病的主要特征。


    病因是亨廷頓基因上多核苷酸重複序列的錯誤表達,從而影響不同的分子通路,最終導致神經功能失調和退化。


    “所以雲霆。”女人唇角輕揚,再次看向他,“我想提醒你,以後你孩子的結婚對象,一定要看看有沒有家族病史。”


    她都這樣了,還在提醒他?


    就這麽望著她,戰雲霆眼眶濕潤了……這種病,目前沒有治療方案。


    所以,她要死了?


    “青溪……”雲霆深吸一口氣,他起身朝窗戶走去,用眨眼的方式,眨去了眼裏的淚霧。


    他說,“半夏是醫生,她一定有辦法的。”


    葉青溪當然知道林半夏是誰。


    但她卻望著窗前的背影,再次搖搖頭,“來不及了……我可能就這兩天的事。”


    戰雲霆轉身,情緒有點激動,“你怎麽這麽消極?!你又不是醫生!”


    “……”被他一吼,她也被嚇到了。


    消毒水氣息彌漫的病房裏,兩人視線匯聚在一起。


    雲霆很快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她還是病人,她還受了這麽重的傷……自己怎麽可以……


    “對不起。”他很愧疚,很認真地道歉。


    葉青溪又怎麽可能跟他生氣呢?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她記憶拉回到十五年前,“是我嫌貧愛富,傷害了你。”


    “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雲霆朝著病床再次邁開步伐,他很釋然地道,“我現在已經有女朋友了,而且,在感情裏,本就沒有對與錯。”


    她虛弱地望著他,“我衷心地希望你能幸福,如果你不來找我……我永遠也不會打擾你的。”


    她欠他的,已經夠多了。


    隻能下輩子償還了。


    “但是你來了……”葉青溪強忍內心的矛盾,她猶豫再三地開口,“雲霆,我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的安排,但是我……我想提個不情之請。”


    戰雲霆分析著局麵,迎著她視線,似乎猜到了什麽。


    “你說。”他在床前站定步伐,聲音溫和。


    葉青溪就這麽望著他,淚水突然決堤,她又沉默了……


    而他,並沒有打斷她的思緒。


    給她足夠的時間去醞釀,去思考。


    終於,她一咬牙,還是問了出來,“我可不可以……把我兒子托付給你?”


    戰雲霆猜到了,所以他並沒有很震驚,他隻是這樣回答她——


    “這件事情我一個人做不了主,我現在有女朋友,她會是我未來的老婆,我必須尊重她的意願。”


    葉青溪也是能理解的,病床上,虛弱的她點了點頭,“我明白,我隻是不想把他留在這邊的福利院,想請你帶他回國,把他送到國內的福利院以後,可以定期抽時間去看看他……”


    “我擔心他受欺負……”她鼻尖酸酸的。


    戰雲霆回複,“可以。”


    “謝謝。”其實,她的內心有一絲絲失落。


    戰雲霆是個善良的男人,他說,“這是第二個選擇,如果安瑜同意,我也願意撫養這個孩子。”


    畢竟以戰家的實力,養一個孩子不成問題。


    葉青溪再次凝神看向他,淚水決堤,“謝謝你。”


    “你堅持兩天,好好活著。”雲霆對她說,“我現在回國,這麽大的事情,不能在電話裏說。”


    這是對安瑜的尊重。


    “嗯嗯。”作為一個母親,當然希望他能夠領養,盡管這麽做,有點過分,但她沒有別的辦法了。


    雲霆點了點頭,最後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了。


    離開之前,他找到了主治醫生,用英文拜托道,“醫生,我很快就回來,請你們一定要保護好她,讓她好好地活著。”


    醫生答應之後,他才離開。


    訂了最近一趟回銀城的機票,雲霆回國了,一路上他想好了要怎麽跟安瑜開口。


    此時的他,已經對葉青溪沒有任何愛情了,有的隻是對這個可憐孩子的同情。


    答應領養,也不一定要自己親自帶,可以請人照顧,隻是不送福利院而已。


    雲霆剛落地,便給安瑜打去電話,“喂,你在哪?我回國了。”


    “這麽快?”安瑜震驚的同時也很高興,“我在半夏家,你過來嗎?準備吃飯了。”


    從機場過去,不久,也就十來分鍾。


    “好,馬上到。”說完,戰雲霆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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