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冕看著空下來的手,見周時軻油鹽不進,他眉眼慢慢冷了下來,嗤笑一聲,抱著手臂,“你以為你賠得起違約金?” 對方理所當然又淡定的表情,讓周時軻嘴裏發苦,他們現在是在談判嗎? 他正要回答,客房的門突然打開了,周時旬衝過來,一拳打在傅斯冕的臉上。 周時旬的臉氣得通紅,他掏出錢包,抽出一張卡摔在桌子上,“傅斯冕是吧,阿軻違約金多少?我給!” 傅斯冕還沒反應過來,他吐掉嘴裏的血,眼神變得狠戾,又很快消散,“阿軻,他是誰?” 沒人回答他。 周時旬回身又一耳光抽在周時軻臉上,周時軻臉被打得偏了過去,周時旬大聲問他,“疼不疼?啊?你疼不疼?我現在比你疼十倍!” “你從小要什麽我們沒給,你闖禍了我他媽次次給你擦屁股,不想去學校請七八個家教給你上課,你怎麽忍心這麽對我們?”周時旬推搡著周時軻,眼眶通紅,“我要是早知道你在江城這麽被人作踐,我他媽綁都把你綁回去!” “二哥,對不起。”周時軻低著頭,一張臉參半,了無生氣,周時旬暴怒的樣子進入視線內,他慢慢紅了眼睛,“對不起,對不起……” 他之前還能勉強維持平靜,可是當看見二哥的時候,他真的扛不住了。 周時旬沒見弟弟哭過,被老爸打到躺在床上一個星期都愣是不流一滴眼淚,他壓下怒氣,轉身走向傅斯冕。 “你有種,你拿他去換錢,”周時旬氣得渾身發抖,“你他媽想錢想瘋了?你拿我弟弟去換錢?給臉不要臉的東西!” 傅斯冕嘴角掛了彩,他站起來,踢開椅子,慢慢拾起桌子上周時旬丟過來的卡,他看了看,似笑非笑,“我不會放人的。” 他手指鬆開,卡輕飄飄落在了地上,然後他看向周時旬身後的周時軻,“阿軻,過來。” 這短短幾分鍾內,周時軻想了很多,比這幾天加起來想的都還要多還要快。 他靠在牆上,看著二哥聲嘶力竭,怒不可遏,想起來二哥決定不打地下拳那一天,他說“那玩意兒太野蠻了不好看,我要優雅”,周時旬現在看起來一點都不優雅,他最愛美了。 周時軻覺得自己心都碎了,他作踐自己就算了,連帶著作踐了二哥,作踐了周家。 所以過了良久,他才抬起頭,懶洋洋的笑了,傅斯冕看著這樣的周時軻,喉嚨發緊。 “傅斯冕,我說了,我要走了。”周時軻走到周時旬跟前,眉眼鬆散開便沒有了偽裝,可他感覺自己心頭正在汩汩流淌著鮮血,傅斯冕對待周時旬輕蔑的態度,徹底抽走了周時軻對傅斯冕所剩無幾的眷戀。 這樣的周時軻,讓傅斯冕覺得陌生,他第一次耐著性子哄,“阿軻,別鬧了。” 周時軻彎腰拾起地上的卡,塞到了傅斯冕的手裏,他笑了笑,眼底有什麽東西慢慢碎掉了。 傅斯冕見周時軻不為所動,他沒想到事態會發展到現在這個樣子。 他把每一步都算到了,唯獨沒有算到周時軻偏離了原本的計劃。 傅斯冕垂下眸,指尖微微發抖,他一言不發,眼底宛如枯井般冰冷寂靜。 想起這些年自己扛下來的委屈,周時軻忍不住哽咽起來,良久,他開口質問道:“哥,你怎麽能這麽對我,你把我當什麽啊?把這段感情當什麽?” 他泣不成聲,與過去作最後的告別,“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哥了,北城和江城相距一千多公裏,如果不刻意的話,我們重逢的幾率應該為0。” “這六年,我算對得起你了,我不欠你的,你也不欠我的,”周時軻啞聲,緩緩說道,“合同的事情,違約金我會一分不少的付給你,你不放人,我們就法庭上見。” 之前他選擇傅斯冕的時候,他沒有後悔,現在、未來,他也不會後悔,他為自己做過的每一個決定負責並承擔後果。 他要把傅斯冕和與傅斯冕的這六年,從身體裏硬生生血淋淋地剜出去。第22章 “二哥,你下去等我吧。” 周時軻扭頭對周時旬說道。 “說清楚了,我就走。” 周時旬雖然生氣又心疼,可到底這是周時軻自己的事情,他插手太多說不定會起反效果。 他走後,屋子裏很久都沒有任何聲音。 “傅斯冕,我拿得起自然也就放得下,直到現在,我也不會說什麽當初是我看錯了人瞎了眼這種話,”周時軻雙目發紅,,“因為我一開始就知道你是這樣的人,但我覺得,我可以改變你,現在我知道了,是我沒有自知之明。” “你狠得下心這麽對我,不就是仗著我喜歡你你不喜歡我嗎?” 他走到傅斯冕跟前,微微抬眼,即使不言語,也能讓對麵的人感覺到他有多痛。 “我哥說得對,”周時軻嘴角揚起嘴角,他知道自己此刻笑得有多勉強和難看,“你就是,給臉不要臉。” 他在傅斯冕麵前的姿態就沒好看過,一直在犯賤,他現在不犯了,行不行? 傅斯冕睫毛顫了顫,心髒處傳來嚴重的不適感。 可他無法開口辯解整件事情,因為阿軻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都是他做的。 “我不是傻逼,你肯定不會把我完全交給林家,你耍了林家,你把我,把你父親,還有林家,全部都算計了進去,”周時軻想到自己竟然隻是傅斯冕計劃中的一環一個步驟,痛苦像深淵一樣將他往下麵拽,寒氣從腳底侵襲到全身,“你為什麽不告訴我?我隻配做你手裏的棋子是嗎?就算我跟你傅斯冕沒有任何關係,你做這事兒之前難道不應該通知我一聲?傅斯冕,你到底有沒有心!”說到最後,周時軻大聲吼了出來,尾音顫抖,幾近崩潰。 “阿軻……”傅斯冕壓下心裏的慌亂,他低聲哄著,“阿軻,我可以解釋的。” 他臉上的表情終於有了片刻的裂痕,其實傅斯冕心裏十分清楚,他所有的坦然自若,都來自於周時軻的不離不棄盲目信任。 周時軻笑起來,笑得嗓子都破了,“傅斯冕,我應該早點和你提分手的,那樣我還能早些知道,原來你也是會低頭的。” 傅斯冕看著這樣的周時軻,短暫的怔愣過後,他聽見自己胸腔裏,傳來碎裂的聲音。 不知為何,他也有些疼。 周時軻本來想讓兩個人的分開,體麵冷靜一點,但當真的麵對這一切的時候,他無法冷靜,無法體麵。 “我會回北城,”周時軻拉開和傅斯冕的距離,撈起沙發上的外套,邊說道,“會和別的人談戀愛接吻睡覺,傅斯冕,我不是非你不可,你可能不太清楚,有多少人跪著求我上。” 他扭過頭來,眼裏遍布血絲,像被逼急了的獸,他露出獠牙,咬傅斯冕一口,也傷自己一口,“你看不起我,你看不起我,你他媽怎麽敢看不起我?!” “就因為我喜歡你?所以你看不起我?”周時軻越說越憤怒,他氣自己如此不爭氣依舊因為傅斯冕隻言片語產生山洪海嘯般的情緒,“那是你他媽腦子有問題,我爸從來沒跟我說過喜歡一個人就是低賤的!” “不過拜你所賜,我現在知道了。”周時軻咬牙切齒。他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去像喜歡傅斯冕那樣喜歡其他人了,傅斯冕磨滅了他對感情的期待,耗盡了他對感情的希望。 傅斯冕沒有哪一刻覺得言語無比蒼白,“我沒有這樣覺得過。” “可你他媽就是這樣做的!”周時軻對上傅斯冕平靜如一潭死水般的眸子突然就沒了再和對方爭辯的力氣,“算了,傅斯冕,算了,算我倒黴,喜歡上了你,也算你倒黴,被我糾纏這麽久。” 傅斯冕其實從來沒騙過他,是他自己騙自己,喜歡一個人,是會幫對方撒謊的。 傅斯冕的敷衍,傲慢,他都選擇了一一忽視。 現在想起來,除了疼,還是疼。 聽見周時軻說和別人在一起,傅斯冕心裏驟然升起戾氣,他走過去,將人拽進懷裏,語氣跟以前一樣溫柔。 “阿軻,對不起。” 周時軻被傅斯冕碰到,除了短暫的不適,還有他自己都厭惡的那種熟悉透了的親昵感,瞬間炸了毛,他奮力掙脫,“別他媽碰我!” “你賣我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會知道?”周時軻手掌撐在桌麵上,大口喘著粗氣,他感覺肺裏的氧氣所剩無幾,他覺得周遭一切都在擠壓他,快把他整個人都擠碎了。 傅斯冕一言不發,漆黑的眸子緊盯著周時軻。 他想過。 周時軻從傅斯冕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可他仍然選擇做了。 周時軻低著頭,一大滴眼淚從眼眶裏猝不及防地滾落下來。 直到他瞥見牆上的畫,兩步跑過去踩上沙發,單手摘下來直接摔在了地上,玻璃碎了一地。周時軻居高臨下地看著麵若冰霜的傅斯冕,嗤笑道:“這種惡心的東西,還是不要留下來髒了傅二少爺的眼睛。” 傅斯冕看著地上碎了一地的玻璃,上麵兩個手掌印被玻璃切割開,他抬眼看著周時軻,眼神是帶著警告意味的懇求,“阿軻,不要這樣。” 高高在上眾星捧月的傅二少爺,從不說軟話,將所有人的玩弄於掌心,到了需要哀求人的那一天,才發現他可以拿出來用的詞句少之又少。 周時軻拉好外套的拉鏈,從沙發上踏了下來,他的行李早就收拾好了,在他握上拉杆那一瞬間,傅斯冕呼吸一滯,他衝過來,“我給你道歉,阿軻,別走……” “哄你媽呢?”周時軻拚盡全力推開傅斯冕,他衣裳很亂,拉鏈把裏邊的襯衫絞了進去,“那我問你,我讓你叫停你的計劃,你肯不肯?” 房間裏陷入寂靜。 傅斯冕看著周時軻,半晌,他覺得周時軻通紅的眼睛有些燙人,不自然地移開視線,“我有我的安排,除了這件事情,其他的要求任你提。” 周時軻聽完回答,突然就不氣了,連不甘心都沒有了,他心中被一股悲涼充斥。 即使這時候,傅斯冕也依舊理智得可怕,在任何情況下,他都不會被情緒掌控,所以他才能成為贏家。 周時軻心被傷得血淋淋,他握著行李箱的拉杆,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那你的計劃可能要失敗了,我走了,你還準備拿什麽和林家換?” 傅斯冕微微蹙眉,“我沒有想過要真的將你的合同轉過去,阿軻,我希望你能留下來。”他已經習慣周時軻的存在了。 “那我走了對你的計劃應該影響不大,”周時軻勉強笑了笑,他停下來,看了傅斯冕很久,半晌,他啞著聲音,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傅斯冕,就此別過了,以後橋歸橋,路過路,如果有緣再見,我們就當彼此是陌生人就行。” 傅斯冕手心發涼,他看著周時軻,眼裏結了一層厚厚的冰。 “這是家裏的鑰匙,還你了。”男生嗓音冷淡,金屬撞上大理石,發出一連串清脆的響聲。 傅斯冕聽著身後換鞋,開門的動靜,紋絲未動,直到周時軻的身影消失在屋子裏,他才緩緩轉身,看著一地狼藉,空蕩蕩的門口,似乎還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剛剛發生了什麽?他明明有解釋清楚,今天是阿軻的生日,他買了蛋糕,帶了戒指回家,等他處理好和林家的交易,將傅家握於手中,一切就都好了。 為什麽阿軻這麽不清醒這麽衝動? 傅斯冕的視線落在地上摔碎的畫上,他有些僵硬地走過去,周時軻的手比他要小一圈,手指又細又長,白得跟幾截玉一樣,當時顏料沾在手上之後好幾天都洗不掉。 他沒有拿任何工具,將畫從一堆碎玻璃裏翻出來,手指上被劃了好幾道血痕。 還跟當初印下來的時候一樣,顏色鮮明,似乎能通過這幅畫,感受到當初洶湧強烈的感情。 想到周時軻摔碎這幅畫時候的決絕,傅斯冕突然有些想哭。 - 車是周時旬開的,開了多久,罵了多久。 “我就說你怎麽不回家,合著是在外麵談戀愛了,還在人家公司唱歌?”周時旬唾沫星子濺上了方向盤,他用衣袖擦掉,繼續噴,“現在好了,你人沒搞到手就算了,還要給人家賠違約金!” 別看周時旬當時扔錢扔那麽爽快,那是他好不容易背著楊蕭攢下來的錢,他肉痛痛得咬牙切齒。 “你看看你自己成什麽樣了?我還真沒想到,你周時軻在北城混成那樣,敢自己做炸彈去炸傳銷窩的混賬玩意兒,被人欺負成這幅狗樣?”周時旬抓著方向盤,恨得心肝都疼。 “傅斯冕是吧,我要他死。”周時旬眉間出現狠意,牙齒都磨出了聲。 “你說話,你他媽給我說話!” “啞巴了?” 周時軻從後視鏡收回視線,半晌,他說:“別告訴大姐他們。” 周時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