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又快哭了。 楊上臣覺得周時軻挺欠的,不管誰跟著他,可千萬別有不該有的心思,年紀輕輕,撩人的一把好手。 更別提還栽過那一次,周三現在是徹底不會跟誰談什麽感情了。 之前楊上臣見他整日窩在家裏,還以為他是被傷透了以後要麽出家要麽走聯姻的路子,結果一出手,嘖,這是楊上臣拍馬都趕不上的天賦。 他順帶著瞥了一眼自己旁邊這個手都在抖的男生。 “我會吃人?”他問。 男生先點頭,然後一愣,緊接著就瘋狂搖頭。 “……” 他獨自一個人走了,出了門口,寒風直往脖子裏灌。 周時軻今天出門穿的外套並不厚實,透風,他從口袋裏翻出車鑰匙,往停車場走去。 金屬碰撞出來的一串聲響中,摻雜了不輕不重的腳步聲。 周時軻皺眉,正要轉身,肩上就被披上了一件大衣。 很熟悉的青柑橘味道。 他怔了一下,隨即沒有任何猶豫的把外套扯了下來,丟到了身後的人的懷裏。 傅斯冕沒有接住,外套掉在了地上,他默不作聲地彎腰撿了起來,又默不作聲地看著周時軻。 他身形比周時軻要修長筆直,可氣勢看著卻比對方要弱三分。 青年的五官浸透在背光的陰影裏,渾身被陰鬱的氣息充斥,過去良久,他才開口說話,“我昨天到的北城。” 周時軻從口袋裏摸出煙,點了一支,神情淡漠,“所以呢?”他並不關心傅斯冕什麽時候來的,他還能心平氣和和對方麵對麵說話完全是因為他對眼前的這個人已經完全沒有了當初的憤怒和不甘,感慨是會有的,人都會對為自己過去的傻逼行為感到歎息和不解。 “你如果想談合作,別找我,你要是想談別的,”煙灰落在他質地昂貴的外套上,周時軻麵無表情地撣掉,抬起眼,“也別找我。” 現在兩人的對峙,在傅斯冕的意料之內。 如果他還是阿軻,那麽兩人可能根本就不會分手,可惜,周時軻從頭到尾都是周三,他喜歡傅斯冕的時候,用盡全力不計付出,不喜歡了,就完全當對方是個陌生人。 傅斯冕看見了真正的周三,沒有任何掩飾的張狂和桀驁,這也是在他意料之內的。 周三不喜歡一味討好他的人,傅斯冕清楚,死纏爛打隻會把兩人的關係急速惡劣。 不提往事,不要道歉,周三或許還能跟他說上兩句話。 傅斯冕垂眼看著對方,說道:“下周傅氏有一場商務酒會,你來嗎?” 傅斯冕的反應有些出乎周時軻的意料了。 他一直算得上是了解傅斯冕了,他知道對方的控製欲和獨占欲,他甚至以為,在分手後,傅斯冕的失態可能都是因為他無法忍受事情脫離他的掌控。 對方能依舊形容優雅溫和地和自己說話,說實話,周時軻有些看不明白他了。 青年的麵容褪去了兩人當初在一起時的漫不經心和冷漠,他現在的溫和是骨子裏透出來的,像是可以接受所有好的壞的,他都能理解並且包容。 周時軻看了傅斯冕一會兒,試圖在對方眼底發現點兒什麽發癲發狂的跡象,結果一無所獲。 “你去和周時萱談,”既然對方沒打算因為以前那些破事兒來糾纏,周時軻的語氣沒那麽差了,但也絕對算不上好,“我不管這些事兒。” “她什麽時候回來?”傅斯冕一副我在談公事的死樣子。 周時軻將車門用力搡回去,“她十幾個助理秘書擺著好看的?你有病吧你問我?” “抱歉。”傅斯冕按了按眉心,“因為在北城隻認識你,所以……” “停停停,你他媽給我打住,”周時軻把人推遠了點兒,他扭頭看向不遠處,發現之前坐傅斯冕旁邊那死胖子正往他們這裏眺望,“別人還能說一句人生地不熟,傅先生,您就別裝模作樣了吧,不知道的還以為傅氏明天就沒了。” 傅斯冕的眼神微微變了變,他重複周時軻的話,“傅……先生?” 他語氣裏的意外,不知道的還以為周時軻叫了他爹。 周時軻摁滅了煙,太冷了,他沒心思跟人在風裏嘮,“我不和您談生意,所以就不叫你傅總了,咱倆的關係也沒親近到可以互相叫大名的地步。” 這話說得幾乎算得上是無情。 傅斯冕的手在衣袖內攥緊,有那麽短暫的一瞬間,傅斯冕眼前一黑。 但凡周時軻表現出一丁點的憤怒不甘或者痛楚怨恨,傅斯冕都不會產生一種叫做慌張的情緒,那幾乎是傅斯冕人生中不可能出現的情緒。 那是失控的表現,是失去理智的預兆。 周時軻把兩人的過去完全抹掉了,他毫無所謂的語氣,像那六年,真的隻是離開北城去求學而已。 他否認了傅斯冕曾經出現過。 抹殺了傅斯冕的存在。 他從未叫過傅斯冕“哥”。 他眼裏再沒有任何的叫做在意的神情。 喉間湧上來一股鹹腥味,傅斯冕生生將這反應壓了下去,他對周時軻包容地笑了笑,“好。” 周時軻並不關心傅斯冕在想什麽,他要走了。 這時,衣著單薄的七七跑了過來,他手裏拿著周時軻給他的那張卡,但他顯然是沒想到還有其他人在,不安地看了看傅斯冕,發現對方看起來挺平易近人的,躊躇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三哥,這個我不能要,我沒做什麽,無功不受祿……” 周時軻沒接遞回來的卡,他當旁邊站著的傅斯冕是隱形的,“你想和我做什麽嗎?” 七七低垂的頭顱一下子就抬了起來,他比周時軻矮一點兒,因此需要抬眼看著對方。 他眼裏出現無措羞怯扭捏不可置信等一大堆神色,周時軻沒說話,伸手撚了撚對方的衣角,“你不冷嗎?” “不冷。”他用凍得發白的嘴說。 “……” 周時軻無奈,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上車吧,我送你回學校。” 七七立馬往後退,滿臉的受寵若驚,“不不不不不不要,我自己等會和他們拚車回去,不不不麻煩您了。” 他一口一個您,實際上周時軻和他看起來其實差不多大,隻是氣場差距太大,社會地位差距也過於的大,七七潛意識地覺得用你,是對周時軻的一種冒犯。 周時軻倒不在意這些,他的稱呼可太多了,好的比如周三寶貝軻軻,壞的就是小兔崽子混賬東西狗x玩意兒,稱謂而已,代表不了什麽。 “l大太遠了,我送你,上車。”周時軻沒什麽耐心,語氣變得冷淡。 七七汗毛都豎了起來,立馬繞到副駕駛那邊打開車門上了車。 傅斯冕叫住要離開的周時軻。 “阿軻。” 周時軻身形一僵,他回過頭,語氣淡淡地說道:“傅斯冕,這兩個字我不想再聽見第二次。” 傅斯冕嗓音微啞,他的清高,他的傲慢,不再適用於周時軻。 “不好意思,我忘了,我以後會注意的。” 他在周時軻麵前,沒了任何討價還價的資格。 庫裏南嶄新耀眼的車身,從停車位裏灑脫地開出去,閘口那兒,駕駛座的男生伸出手來,拎著vip卡搖了搖。 傅斯冕輕輕呼出一口氣,他穿上外套,眼裏的從容不迫,周身的溫和文雅,消失殆盡。 汪順楠小跑著過來,被傅斯冕的麵若冰霜嚇了一跳。 “傅,傅總,”他心裏忐忑得不得了,以為是自己哪裏招待不周,“您,您認識周三?” 剛剛見兩人一直在說話,他都沒敢過來。 傅斯冕“嗯”了一聲,又說,“大學校友。” 汪順楠沒打聽過周時軻是哪所大學畢業的,但是他知道傅斯冕是f大畢業的,他眼睛“蹭”地一下子瞪大,“看不出來啊,周三竟然也是f大的!這小子深藏不露啊!” 他說完,又恨鐵不成鋼似地說:“f大畢業的,天天遊手好閑不務正業,浪費人才!” 傅斯冕用略帶警告的眼神掃了一眼汪順楠,“汪總憂國憂民,可惜了。” 汪順楠開始沒聽出來話裏的警告和諷刺,等他正要說哪裏哪裏傅總過獎了過獎了的時候,望見傅斯冕幽暗的眼神,像刀子一樣。 他立馬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他覺得,傅總和周三,應該是關係還不錯的校友。 隻是他有些不解,無法無天目中無人的周三怎麽會和傅斯冕這種商業精英關係不錯,這兩人看著就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 更何況,按年齡來講,這兩人也不是同一屆的啊。 奇怪得很。 汪順楠拍了幾十年的馬屁,有失誤在所難免,他調整好心態繼續,“傅總,您現在是……” 傅斯冕看往周時軻的車駛走的方向,淡淡道:“你去和他們說一聲,今天就到這裏,我還有事要處理。” “好嘞好嘞!”汪順楠應聲,“我去說,我馬上就去說!” - l大在北城沒能排上前五,但卻是曆年來報考的熱門學校,原因無他,就因為住宿條件一等一的好。 不過人家專業不差的,法學是他們的王牌專業。 北城不缺有錢人,不缺富二代,不缺各類豪車,但三更半夜在學校門口出現的不多。 周時軻把車停好後,靠在椅背上,問了一句,“你叫什麽?” 坐在副駕駛上的七七囁嚅著回答,“王小迅。” “嗯,”周時軻像是有些困了,“行了,你走吧。” 車門開了鎖。 王小迅的手搭上去,他口袋裏還裝著周時軻給他的卡,他在酒吧兼職快一個月了,見過很多有錢人,他知道像周時軻這麽大方的是他們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人。 明明都是人,還是差不多的年紀,他們的身份地位居然懸殊至此,王小迅心頭籠上一層陰霾,他也不是覺得嫉妒,隻是感慨罷了。 他側頭看著周時軻,對方的側臉比正臉更要立體,輪廓鮮明,微深的眼窩裏嵌著一雙狹長的眸子,他看起來不太好接近。 “謝謝三哥。”王小迅低聲說。 說完便下了車。 在王小迅下車後,周時軻沒有立刻掉頭離開,他靠在椅背上,有些失神的看著前方。 傅斯冕變了很多,變得讓他覺得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