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完,她不顧璟叡反對,一把將匕首塞進他手中,急急轉身跑掉。


    璟叡微怔,她這是做什麽?


    齊鈺清小跑幾步後,旋身,朝他用力揮手,手圈起嘴巴,嬌笑道:「聽說玉漱齋的胭脂很好,下回璟叡哥哥進宮,幫鈺清捎帶一些吧!」


    這下子是明示了。


    璟叡皺眉,他不想招惹公主,可是這個……半晌,他將匕首收進懷裏。


    這一路,被攔下多次,好不容易才出了宮,卻見襄譯在宮門口等待自己。


    「上車,我送你一程。」


    呂襄譯斜著身靠在馬車旁,一手拽著係紅繩的玉佩轉不停,嘻皮笑臉的,沒個正經。


    璟叡道:「這麽急著去見雲侯?他今兒個沒空,約了明天下午,你先回去吧,我得進國公府一趟。」


    「我不是急著見雲侯,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上車。」


    璟叡吩咐小廝先把馬騎回國公府後,便上了平王府馬車,不過他身材太高大,一上車整個車廂像突然縮小似的。


    坐定,璟叡徑自倒了一杯茶,緩緩喝下,等著呂襄譯發話。


    呂襄譯向他靠過去,低聲問:「怎樣?皇上果真要……」


    朝廷在金人中埋了細作,璟叡也有。


    入京前趙威帶回消息,璟叡有十成把握,除非金人被逼急了,否則絕不會選在此刻出兵。


    皇上刻意散播這消息,再加上方才的表現,可以確定再確定,皇帝心意已定——他想以天下為局,下一盤大棋。


    見璟叡點頭,呂襄譯拍掌輕喝一聲,「我就知道,朝廷不是沒錢,而錢不在國庫裏,皇帝是不是想藉金人來滅了那些藩王?等王侯被滅,以他們的貪腐為塵,擬定新律法,把襲爵這件事順手給辦了。」


    呂襄譯是商人,想到的是金錢。


    滅掉諸王勢力,把錢拉回國庫裏,再把過去先帝封的爵位一個個拿回來,減少朝廷共養,到時國家還能窮成這副德性?


    但璟叡是軍人,他想的是權,是疆域,是國威。


    所以他想到的是,皇帝要把金人軍隊帶進中原,引入涼、袞、湘、冀四州,那麽大一片地兒,光是拖就可以把金人給活活拖死。


    他隻要搶在金人前頭把中原米糧先給收了,再截斷金人的糧草供給,任他們再驍勇善戰,餓肚子的兵,不足為懼,屆時各個擊破,大齊焉能不贏?


    「皇上命我回家想法子。」璟叡道。


    「不過你心中早有定見?」


    「自然。」


    早在大膽假設猜出皇帝的心思後,璟叡便日夜籌謀,想謀得一個雙贏之計。


    如果運氣夠好,靖國公?不,在皇帝收回爵位同時,他將會是皇帝第一個親封的王。


    「你打算怎麽做?」呂襄譯滿臉好奇。


    「先散播謠言,讓金人以為大齊積弱不振,國庫虛空無力征戰,金人眼睜睜看著一塊大肥肉不斷流口水……哼,那群狼怎麽舍得把肉擺著不動?」


    「你要引誘金人發兵?」


    「先誘敵,誘不成再逼敵。」那些金人有個特性,叫作「激不得」。


    「發兵後呢?」


    「金人一發兵,我就撤軍,一路從涼州往東撤,四州的藩王們肯定認為我這個不敗將軍好歹能擦上幾個月,但五天之內我就要一路撤到汾河以東,撤得他們措手不及。」


    「一口氣讓涼州、袞州、湘州、冀州四州淪陷?你會被言官的唾沫星子給淹死。」


    呂襄譯這下嚇大了,瞠著雙眼,這家夥的心髒是什麽做的?這麽大一顆!


    「淹就淹吧,我打算請我大舅父在屠虎關把守,隻要能守上五天就好,我要利用這五天當一回土匪。」


    「土匪?」


    「那些個王爺侯爺、豪族仕紳聽見風聲能不攜家帶眷逃跑?他們前腳跑,留下的庫房、糧倉,我全給端了。」


    端了不打緊,還得製造些個謠言,把屎盆子扣在王侯們頭上,讓他們既失麵子又失裏子,一方麵替皇帝出口怨氣,二方麵讓那些言官搞不清狀況,他才有機會為自己反辯。


    「哈哈哈,不敗將軍的黑甲軍不用來打敵人,竟用來當土匪?這麽荒謬的事你都做得出來,你就不怕真讓金人占去半壁江山?」


    「打仗不是哪邊占的地盤多就贏,打下的地兒還得有人治,沒有人,再大的地方也守不住。」


    呂襄譯一臉的受不了。「皇上心大,要的多,你這個臣子也不遑多讓,但……皇上會同意你這個法子?」他這招引敵滅奸的方法太大膽,消息若透露出去,定會引起朝野嘩然。


    「這不是我的法子,是皇上的法子,別忘記,皇上把多少官員從四州撤走?若心裏想的不是這個,會有這番舉動?」


    想起禦書房那些臣子,他們以為自己不敢說實話,隻會口口聲聲巴結皇帝,殊不知他說的每句話都是在測試,測試皇帝所想的是不是如自己所料。


    認定後,他便明白接下來該怎麽做。人最怕摸不清狀況,一旦摸清楚,確立決策,就不擔心失敗。


    「要是換作別人,嚇都活活嚇死了,也就隻有你敢跟著皇上瘋。你不怕自己當了皇上的刀,事後皇上是收是藏抑或是……」呂襄譯猛地住嘴,兩人曾經約定過,絕不在璟叡出征前說半句喪氣話。


    「我對皇上還有幾分把握,不過你擔心的倒不是毫無由來,我會想想。」


    「你心裏有底就好,既然如此我也把涼州、袞州、湘州、冀州的十幾間鋪子收掉。也好,收掉那些鋪子,我可以安心「生病」,借著照顧兒子的由頭,把我母親接出平王府。」


    「你要開始對付呂襄宜他們了?」


    「他們連我母親都不放過,我再放過他們豈非不孝?」他眼睛微眯,迸出兩道恨意。


    「需要兄弟幫忙的地方,講一聲。」璟叡拍拍他的肩。


    「這點小事還用不著你,倒是……皇帝想折掉多少人,我都沒意見,但平王這個爵位得給我留著,我就是要讓他們看得到、吃不著,活活饞死他們。」呂襄譯講得意氣。


    「放心,我已經在皇帝跟前進「讒言」,你那兩個哥哥越上進、越努力、越有野心,就越碰不到這個位置。」


    「謝啦,有你這個奸臣兄弟,哥兒我日子輕鬆得多。」


    「也別太輕鬆,我若不在京城的話,自己身邊要多留些人手,就怕狗急跳牆,你們家那幾條狗牙口不壞。」


    「知道。」


    「我先回國公府探望我娘,明兒個到叡園等我下朝,再一起去拜訪雲侯。」


    「好。」


    「記住,別和小魚吵架。」他叮囑一聲。


    「我和她吵?有沒有說錯,明明是她嘴巴不饒人。」呂襄譯抗議。


    「是你先說她醜的。」


    「難道我說錯了?」


    「長相這種事見仁見智,我覺得她長得挺好。」


    而且看過一眼就想再看第二眼,看完兩眼還想再看第三眼,就這樣一眼一眼往下看,越看越順眼、越看越……是越上心嗎?


    他不知道對女人上心是什麽滋味,不過他肯定,自己喜歡和她說話,喜歡她生動的表情,喜歡二十一世紀的每件事,喜歡她的聲音,喜歡……


    呂襄譯偏頭望著璟叡,食指輕搔下巴。「你的表情很奇怪哦,你在幫小丫頭講話?不會吧,見色忘友?不對,她哪來的色,既然沒有色,你又這麽在乎她……」突地,他一把拽住璟叡,湊近,低聲問:「跟兄弟說句大實話……她昨兒個騙我對不對?」


    「她騙你什麽?」


    「其實她會做原子彈?會做電腦手機網路?」


    璟叡失笑,用手肘格開他。「你能不能別滿腦子都是錢?」


    「都是錢有什麽不好?誰像你,滿腦子都是軍隊、打仗、刀劍。」呂襄譯笑著勾住璟叡的肩膀。


    「我還滿腦子是屍體、頭顱、血流成河呢。」璟叡橫他一眼。


    「先約定好,你千萬別喜歡那個丫頭,她和我有仇。」他把醜話講在前頭。


    「你的心眼幾時變得這麽小?」璟叡滿臉的受不了。


    「是她先犯我的。」他就是小雞肚腸,怎樣?犯法嗎?


    「和一個小丫頭吵架,你還真能耐。」璟叡搖搖頭,不理他。


    「兄弟是為你好,你不善理財,我會給你找隻金雞母,你千萬別上了那條笨魚的當。」


    呂襄譯握住他的肩膀,滿臉的鄭重。


    「夠嘍,呂襄譯……」璟叡出聲警告。


    他嘻嘻哈哈笑開,說道:「不過讓傻魚暖暖床,我是同意的,你和我不一樣,對逛花樓不感興趣,男人總是憋著,對身子不大好,隻要不怕魚腥味兒的話,可以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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