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卑微地告訴爺,想一輩子伺候爺,爺卻冷冷說道:「我隻會娶妻,不會納妾,這是韓家的家規。」


    韓家的家規嗎?那餘敏算什麽?一個三等丫頭,隻因為她的前主子是平王世子,她便搖身一變,抬了身分了?


    可再怎麽抬舉她,她也脫不開賤籍,難道堂堂的靖國公世子能娶丫頭為妻?


    為什麽?餘敏到底哪裏不同?為什麽她能得到爺的青睞?


    鴦兒想起爹的警告,想起娘一下午的奔走,他們竟為餘敏幾句話便想隨便找個人把自己嫁出去,實在太可惡也太過分。


    悒鬱幽怨、充滿妒恨的目光,望著交纏的男女。


    她不會放過餘敏,絕對不會……


    鴦兒眼珠子一轉,巧兒會意,立刻兩手叉腰,氣勢洶洶,要找人拚命似的。


    「餘敏當真以為自己是叡園的主子?哼!連主子的床都還爬不上呢,就拿主子的銀子流水般的使,短短幾天,幾百兩銀子就這樣花出去,她是算準爺厚道可欺嗎?」


    此話太誅心,她家的爺豈是個厚道貨色?敢欺他?那些欺負過他的,墳上的青草長得都比人還高啦。


    何況哪來的幾百兩,那些棉花鳥毛羊毛加一加不過幾十兩,巧兒的話很誇張。


    「她到底買了什麽,這般燒銀子?」鴦兒明知故問,視線往身子左側的桃樹方向一瞥。


    「誰曉得?一車車全往南院丟,不過我倒是知道她給自己買不少頭麵,全是寶珍坊的東西。」巧兒刻意把「寶珍坊」三個字說得特別大聲。


    「寶珍坊?那是京城貴女最喜歡的鋪子啊,隨便一支簪子都要上百兩,她一個賣身丫頭竟敢拿爺的銀子自個兒花?」


    「可不是嗎?人家花錢不手軟,記不記得蓋灶房的事?別人家給工人一天兩百錢,她硬是給三百錢,還大魚大肉供著,外頭的人都傳言咱們爺是個富家翁呢。是了,光她屋裏那張桌子就要價六十兩,什麽桌子啊,這麽珍貴?」


    鴦兒苦笑,「能怎麽辦呢?世子爺信她,把她寵得沒邊兒了,聽說爺把全部家當都抬進她屋子裏,要說餘敏沒爬上爺的床,我可不信。」


    「這倒是,爺把她給寵上天了,爺沒日沒夜地忙著,回府第一件事就是找餘敏,每回在府裏過夜,都會待在她屋子裏說話,聊到三更半夜呢,前幾日還特地帶她出府玩,我看,她早晚會變成咱們大奶奶。」


    「大奶奶?你在說啥,那裏還住著一個呢。」鴦兒壓低聲音道。


    「你說錢氏?她不是餘敏的對手,人家手段厲害著呢,她早晚會被爺休棄。」


    「錢氏安安分分的,又沒惹事,豈能說休就休,何況國公爺隻認準這個媳婦。」


    「她安分,餘敏不安分,隨手弄點事、栽點贓,輕而易舉,再說了,咱們爺在戰場上,砍頭像收韭菜似的,餘敏吹吹枕邊風,再招點事兒,那位恐怕就得尋塊黃土埋了。


    「你別忘記,咱們不過少對她奉承幾句,她就鬧得爺要把咱們倆配人,我們可是跟了爺十幾年、老夫人親口允的通房丫頭呢。」


    講到這裏,巧兒氣得一跺腳,表情生動而真實。


    這事兒還沒完,她都哭成這樣了,娘依舊到處托媒婆給她說親呢,都是餘敏惹的禍……


    「聽說錢氏讓餘敏去拜見,餘敏說不見就不見。還沒正名呢,就如此囂張,真讓她再往上一步,第一個死的肯定是錢氏。」


    說到錢氏時,鴦兒的視線往桃樹方向勾勾,巧兒會意,拉起她的手說:「別再講了,多嚇人啊,錢氏的事咱們管不了,要死要活是她的命,她自求多福。」


    兩人就這樣,一麵說著一麵快步走開。


    半晌,桃樹後穿著粉色長衫的錢盈盈走出來,晦澀不明的臉上布滿陰沉。


    她細細回想她們的對話,越是細想,越令人動怒。


    爺在她屋裏待到三更半夜嗎?爺領她出府遊玩嗎?爺把全部家當往她屋裏抬嗎?爺有心娶她當正妻嗎?


    該死!寶珍坊的東西豈是那種低賤之女可以得的。


    咬牙暗恨,現在餘敏已無視自己,若真讓她成了氣候,叡園還有她的立足之地?


    錢盈盈狠狠扯下一片桃葉,在掌心揉成碎屑。別怨她心狠,一個弱女子要在這世道裏生存有多困難,爹與哥哥們被流放,娘和妹妹成了奴婢,過去高高在上的主子現在變成卑賤的下人,她不想過那種生活,就必須牢牢守住自己的位置,所以……


    她將揉碎了的桃葉往地上丟去,再恨恨踩上幾腳。


    【第八章 「大奶奶」的下馬威】


    雞鳴聲揚,天邊翻起一抹魚肚白,還沒大亮呢,璟叡已經上朝了。


    這年頭當官的不容易,早早出門晚晚回,動不動就要出公差離皇城,真是辛苦。


    送走璟叡後,餘敏先做完晨間運動,吃過早點才進廚房和廚娘討論幾道新菜色,雖然爺對吃的不要求,但她就是要讓他吃得好、吃得精致、吃得健康。


    他太強大了,一個人就能獨力完成所有大事,不需要旁人插手幫忙,餘敏能為他做的有限,而她非常、非常、非常想要照顧他。


    餘敏和璟叡一樣,習慣自己動手,不喜歡有人隨身伺候,因此巧兒、鴦兒這兩個大丫頭沒事可做,反倒做起傳話、整理屋子、遞茶送水這種二、三等丫頭的活計。


    她們有沒有不滿?當然有,且在錢盈盈事件之後,這種憤怒在巧兒身上表現得更明顯。


    餘敏時不時感覺有兩道嚇人目光往自己的脊梁骨戳,鴦兒還好,依舊低眉順目的,看不出她在想什麽,不過聽說她們都跟父母鬧了一場,兩人都說不願意外嫁,都堅持要留在爺身邊伺候,還撂下狠話,除非死,否則絕不離開叡園。


    這就難辦了,餘敏不是古代人,把人杖斃、強娶強嫁這種事實在辦不到。


    李忠、王信的妻子連袂上門,求餘敏在爺麵前說幾句好話,讓她們姊妹留下。


    可是留來留去早晚會留成仇,她們對璟叡心有盼望,現在嘴裏說沒關係,可哪日希望成了失望,那股恨不知道會燒了多少人?


    餘敏不懂這年頭的女子在想什麽,找一個喜歡自己、自己也喜歡的男人,成為他心目中的唯一,難道不比終生為婢為妾來得幸福?


    總之,兩人的去留成了餘敏最為難的事。


    她不願意拿這件事去煩璟叡,他忙瘋了,不時留宿在宮裏,與皇帝討論戰事。


    據說與金人的戰爭,估計會在二月開打,過完年,他就得整軍往西北走。


    這場戰役至少得打上大半年,在冷兵器的時代裏,打的是肉搏戰,死傷數量很驚人。


    她不會做原子彈,幫不了大忙,她能做的是想法子在滴水成冰的北方,助他的軍隊躲避寒害。


    所以她亂花錢了,買一堆羊毛、豬皮羊皮牛皮回來,堆了滿屋子。


    她打算織毛線,勾圍巾手套,再試著做簡單、防水、保暖的皮靴,她還搜集一堆鴨毛鵝毛,比起弄彈簧床、做吃食,做這些才是她的老本行。


    從廚房回到小廳,管事們已經集合在一起。


    叡園不大,裏裏外外不過三十幾個下人,需要管的事不多,加上沒有女眷,不需要辦什麽遊春宴、賞花宴之類的,因此事情更少。


    餘敏進屋後先招呼眾人坐下,讓人拿出兩盤點心和茶水,營造出和樂的開會氣氛。


    「餘姑娘,我又收購兩百斤棉花,約好今天送進府裏,還是堆在南院嗎?」王信道。


    「對,獨自放一間屋子。」


    「姑娘說要雇幾個織娘,但短工有點困難,要不讓人牙子上門,挑幾個得用的,先買下來?」李忠道。


    再買幾個人嗎?她隻想雇短工織毛線、做羽絨衣,東西做出來之後,如果得用,自然要呈到禦前,讓皇帝去處理,若把人買下,府裏用不著那麽多人,會人滿為患啊。


    「李叔再看看吧,如果真的雇不到,也隻能先買了,時間有點急,要抓緊著辦。」


    到時她會讓爺和世子爺看清楚,她是不是隻是個「裁縫」。


    「好。」


    府裏的事討論結束,接下來研議靖國公府老國公夫人的生辰禮。


    那是璟叡的的祖母,不能不慎重,卻也不能招搖,璟叡提過,老夫人心裏疙瘩大著呢,心心念念著,還沒分家皇帝的賞賜怎麽可以不往靖國公府送?倘若禮送得太重,還不知道老夫人那兩隻眼睛要怎麽紅。


    瑣瑣碎碎的事不到半個時辰就討論結束,餘敏招呼大家喝茶用點心,接下來是她和下屬培養革命情感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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