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小的勇氣

    1


    久奈浜學院fc部自創部以來第一次參加夏季大賽，並舉辦犒勞會之後，又過了幾天。


    那天晚上，在真白烏冬麵關店之後，有個美少女放著在收拾店內的媽媽不管，在空無一人的座位上抱頭苦惱。對，那個人就是我……我一個人煩惱到快自暴自棄的地步，於是就來找媽媽訴苦了。


    到前陣子為止，在這個時間到店裏露臉的話，就會觸發被媽媽強迫在店裏勞動的事件，所以就算我有煩惱也不會來店裏，但我開始參加社團後就沒發生過這種事了。我心中的純潔真白隨時都懷著願意幫忙的心情，但我常常覺得疲累和嫌麻煩，隻有在碰巧有空時才會來幫忙。畢竟真的很忙的話，媽媽也會主動叫我幫忙的吧。


    啊，雖然現在才介紹有點晚了，真白烏冬麵店是四島列島中，不，是四島市、永崎縣首屈一指的美味烏冬麵店，有旅客想用味覺享受四島風味的話，本店將會提供附帶飛魚高湯的美味細麵，有旅客想在旅途中以意外之名惡整別人的話，本店將會為您獻上煉獄味噌燉煮麵，並根據需求附贈燦爛的笑容。各位造訪久奈島時，請務必光顧真白烏冬麵店，並在sns發出帶有美味標簽的貼，將本店信息擴散出去?


    ……在我盡完美味烏冬店之女應盡的義務之後。


    「我已經完全搞不懂了……」


    回歸正題吧。


    「那個，你能重新說明一遍嗎……？」


    媽媽困惑地說道，真希望她聽一次說明就能搞清楚狀況。


    「所以說——是他先弄破了那個。當然他不是故意的，我也看到他的努力了，而且我自己也有地方做得不到位。我倒也不介意他弄破了那個，但他是個很有責任感的人，我怕他會很在意，就用開玩笑的語氣告訴他『我不在意啦』。」


    關於最後這一段，我的心情也很複雜，但這和正題沒關係就先略過不談吧。


    「於是我們又做了那個，但我也不討厭，感覺心癢癢的，不知怎麽的我就想今後也加油做吧。但他就像是忘了這件事，再也不提了……感覺像是他完全不在乎我，毫不關心我一樣。」


    事情的起因，是美咲學姊在犒勞會上宣稱要從fc引退。


    在發生很多事後，我才剛重新下定決心要繼續努力，就來了這麽一記晴天霹靂。


    讓我煩惱的原因之一，就是我試圖說服美咲學姊撤回引退宣言，她卻完全聽不進去。但眼下更讓我在意的，是晶也學長並沒有積極地挽留她。


    在立場上，晶也學長是教練，美咲學姊則是名副其實的王牌選手，光是這點就有充分的理由去挽留她了。而且該說是他們關係本來就很好，還是該說他們對得上彼此的電波，美咲學姊似乎很信任學長。所以我才會煩人地一直找學長的碴。


    基於上述理由（雖然我覺得心情很複雜），隻要學長去死纏爛打，美咲學姊應該也會願意和他交涉的。


    但學長卻沒有行動。他似乎隻重新向美咲學姊確認了一次，並乾脆地允許她退出。最近他在社團活動結束後就會馬上離開，卻也不像是暗中在擬定什麽計畫。


    那個人在想什麽呢。真讓人煩躁。該不會是在想『瀟灑放棄了一起努力到現在的金雞蛋，我真帥～」吧？不對不對，我覺得他人品沒糟到這種地步。


    他真的覺得沒關係嗎，真的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嗎。


    既然會有金雞蛋，那旁邊也會有仰慕著它的白雞蛋啊。


    社團經理窗果學姊都注意到了，他這個教練不可能沒有察覺，但他的態度卻這麽冷淡。


    ——我明明是想遵守約定的。


    「然後我就自顧自地覺得像是被他背叛了。媽媽，你怎麽看？我真是完全搞不懂了。」


    「真白……」


    「聽懂了嗎？」


    我充滿期待地看向媽媽後，她一臉微妙地，


    「……這種事和媽媽說合適嗎？」


    丟出了難以理解的回答。


    「怎麽了？什麽意思？」


    「所以……那個，打比方的話，就是登上大人的階梯了。」


    喀鏘!!


    我突然聽到了有巨大聲響從意外的方向傳來，就像是有人摔破了陶器或玻璃一樣。


    「呀！嚇死我了……爸爸？」


    我回過頭看向了櫃台和位在深處的廚房。雖然看不到爸爸，但他身為負責料理的人，應該和負責招待客人的媽媽一樣在收拾店內與為明天裝料才對。


    「老公！我明白你的心情，但你不要假裝洗碗偷聽母女聊天！」


    「媽媽知道他在想什麽啊，夫婦關係可真不得了。」


    我完全搞不清狀況，讓我不禁佩服起媽媽。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當父親的大概都會哭著抓狂吧？不過看你的樣子，我和他應該都猜錯了，還好還好。」


    「嗯？」


    我還是不明白，不過算了，那是他們夫婦之間的事，現在還是我的問題更重要。


    「那媽媽聽懂了嗎？」


    「你這樣說明還想讓人理解，實在是太強人所難了吧。」


    媽媽嘴上抱怨著，卻似乎也有自己的見解，她沉默了一會後，


    「這可能是有意思了吧？」


    「有意思？」


    有意思是指剛才說過的？是指他打破約定，沒能讓我獲勝的事嗎？


    「有意思啊。嗯，他絕對不是有意打破的啦。話說重點不是這個吧？」


    「無論如何，你再考慮一下自己的心情吧？這是你唯一能做的事吧？」


    到頭來她還是沒有給我像樣的答案，但是，


    「果然隻能這麽做了啊～」


    反過來說，自己思考再得出結論是對的，雖然很讓人鬱悶，但知道這點就夠了。


    「還有你說的那個人的心情。」


    「那個人嗎……」


    「他為什麽能讓你產生這種想法呢，你得想想看吧？」


    「……嗯，我知道了，謝謝媽媽。」


    該說媽媽的話切不進問題核心，還是講的事太過理所當然呢。雖然我隻說出了一點情報，會這樣也是正常，但聽媽媽說完心情就變得輕鬆多了，真是不可思議。感覺就是被拍拍背鼓勵了一樣，或許是這種安心感，讓我想找媽媽商量的吧。


    「話·說·回·來～」


    媽媽突然露出了像是想惡作劇的表情。


    「什麽？」


    「你說的那個人……是之前來過家裏的日向君嗎？」


    「什麽！」（喀鏘!!）


    聽到媽媽的問題，我的喊聲和爸爸摔破東西的聲音完美同步了。


    「真是的，老公——！小心我扣你的零用錢！」


    媽媽嘴上抱怨著，跑去幫爸爸收拾善後了。


    她沒有繼續追問，讓我鬆了口氣，同時回憶起剛才被提及的學長。


    「學長，你要打破我們的約定嗎……？」


    這樣下去，我就要從fc部消失了哦？


    2


    「話說，你為什麽還留在社團裏啊？」


    在那之後，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這個絲毫不管我是什麽心情，乾脆地吐槽我的人是小邪神，它是個長有蝙蝠般的翅膀，以兩腳步行的白貓型角色。在我每代都有購入遊玩的獵怪遊戲『魔大大』中，它是協助玩家的隨從npc，而這孩子以玩偶身分來到我家後，就負責起了潑我冷水的簡單工作。


    「別這麽直接了當地問啦。」


    「嗬嗬嗬，畢竟啊，那是你最喜歡的美咲學姊來著吧？」


    「你要再對美咲學姊有禮貌一點啦。」


    「那家夥要退出的話，真白應該會馬上跟著退社才對吧？你整天都說要和她黏在一起，說到底你也是因此才會加入那個社團的吧？」


    「……是沒錯啦。」


    「你的優先順序很奇怪吧？對美咲學姊的愛情冷卻了嗎？」


    「才不是呢！並沒有冷卻，但是……」


    我很有氣勢地否定它，但我的聲音卻變得越來越軟弱。


    「我也知道自己很奇怪啊……就是因為知道會這麽難受嘛。」


    最後我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在鬧別扭一樣。


    這孩子說得沒錯，到今年春天為止，要是美咲學姊說要退出，有阪真白就會舉手說出「那我也要退出」。


    那為什麽會弄成現在這種狀況呢。


    「嗬嗬嗬，我懂啦，畢竟你以前是個邊緣人嘛。好不容易在現實裏和朋友混熟了，你不可能自己主動退社的嘛？你可以說句『早知道會這麽難受的話，我一開始不要加入fc部就好了』來聽聽啊？」


    「早知道會這麽難受的話，我一開始不要加入fc部就好了～」


    「嗚哇，等下!?你不要一邊棒讀一邊賞我不痛不癢的連環巴掌啊！是我錯了！我說得太過火了！」


    「……真是的，你太誇張了啦。」


    實際上，它說的話倒也沒錯。


    一開始我顯然是為了跟著美咲學姊才會去fc部，目的當然是要阻止晶也學長和美咲學姊的關係升溫，但不管這點，這個社團卻也很有趣。


    美咲學姊是自不用說，明日香學姊，窗果學姊，青柳部長，姑且也把學長算進社團夥伴好了。


    讓隻有部長一人的同好會升級成fc部，大家一起去買反重力鞋，一起練習，去高藤學院參加合宿，一起準備考試，一起練習，在海裏玩，再一起練習，參加大賽——


    光是稍稍回憶一下，心裏就變得暖洋洋的。


    今天練習前，我對大家說自己有可能會跟著美咲學姊退出時，明日香學姊說著不要我走，用力地抱了過來……雖然很痛，但我很開心。雖然很痛。


    「你這是在記恨吧……」


    我很喜歡大家，也不想隻選擇其中一邊，但非選不可的話，我還是會選擇跟著美咲學姊走。她或許不會希望我跟來，但我不能讓她就這樣變成孤身一人。


    對我而言，美咲學姊就是這麽重要的人。


    這樣下去我或許會離開大家，一這麽想我就覺得很難受。我最喜歡的人隻有美咲學姊，但現在我有了很多能讓我露出笑容的朋友。


    能依靠的人隻剩學長了。


    我沒辦法讓美咲學姊改變心意，明日香學姊和窗果學姊也在體諒她，但大致上她們兩個似乎也想把事情交給身為教練的學長來處理。


    我……


    在我開始煩惱時，我想起了剛才和媽媽的對話。


    嗯，我也相信學長吧。


    學長是和我爭奪美咲學姊的勁敵。他是類似敵人的人，他默默無為的事讓我很擔心，我不能接受他這麽做，也沒辦法體諒他。


    『這次我會遵守約定，讓真白獲勝。』


    「嗚哇!?」


    我抱著小邪神，把臉埋進它身上，然後躺在床上眺望被led燈照亮的天花板。


    但我想相信那句話。我相信學長。


    我慢慢地閉上了眼……


    「不行啦！現在睡著的話，連續登入獎勵就要沒了！每日任務也還沒完成，說起來今天是完成魔大大限定配信任務的最後期限吧!?」


    「……看你這麽遊刃有餘，真是再好不過了。」


    3


    在我決定相信學長後，過了幾天。


    我反而越來越不能相信學長了。


    「好，你們今天都很努力了，今天的訓練到此為止。」


    「哈…哈…」


    我完成比大賽開始前還嚴格的練習內容後，喘著氣看著學長。


    「哈…哈…晶、晶也同……部、部長是魔鬼教練～」


    「窗果，幫忙做一下放鬆運動。」


    「好好，部長，交給我吧部長，部長！」


    「你們兩個怎麽突然開始叫我部長了，這是用來取笑我的新方法嗎？還是覺得我不稱職？不對，明日香不會這麽拐彎抹角吧。」


    我不管正在聊天的三位學長姐，用身上的毛巾擦完汗後，早早進了部室準備換衣服。


    我決定了，要是今天學長還沒有動作，我就要放棄那個約定。


    我不覺得所有事情都能順利收場，但我希望看到他在為美咲學姊著想的樣子——我希望看到他想辦法守住那個約定。


    我是很不安，但還是選擇相信他，可是也因此覺得更難受了。正因為我那時很高興，所以我現在才會忍不下去，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覺得這麽難受。


    我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學長不打算回應我的期待。


    「那我就先回去了，之後就拜托了。」


    我換好製服，走出部室後，學長就結束了明日香學姊和窗果學姊的對話，打算離開。他最近都是這樣早早離開，就像是在說我忙著想訓練內容一樣。你明明什麽事都沒做……你明明一點動作都沒有。


    「該做個了斷了呢。」


    懷著有些寂寞的心情，目送學長從停留處飛走後，我出聲叫住了還在開心地聊天的明日香學姊和窗果學姊。


    「啊，真白辛苦了～」


    「那個……至今為止，謝謝你們的照顧。」


    我低下了頭，就像是想甩開兩人投來的視線一樣。


    「誒，真白……？」


    「你決定了啊……這樣啊，你要退出了嗎。」


    「是的，這是我努力思考後得出的結論，我不想再跟著不珍惜自己選手的教練了，實在是堅持不下去了。」


    「你是說美咲吧……其實我也覺得日向君不去勸說也不去死纏爛打，有點反常。」


    「我覺得晶也同學有他自己的理由……真白，你不相信他嗎？」


    「畢竟我不是很了解學長。」


    老實說，看到明日香學姊還能繼續相信學長，讓我很羨慕她。雖說她所處的立場和我不同，但那兩人之間肯定有什麽存在，讓明日香學姊這麽信任他，哪像我，我甚至沒有和學長好好溝通過，和她完全不一樣。


    「之前我還有點想相信他……但已經夠了」


    兩位學姊聽了我的話後，


    「你果然有相信他啊。」


    「這孩子真不坦率啊——」


    「都是過去的事了！」


    我明明是要說自己已經放棄希望了，為什麽要說得像是發現了我的優點一樣啊。


    這些學姊們很奇怪，很有趣，很溫柔，還讓人覺得很溫暖。我或許就是因此才會這麽煩惱的吧。


    「就算我不當選手了，我也會和美咲學姊一起給你們兩個和社團活動幫忙的。」


    但在這個狀況下，也是會有例外的。


    「但前提是……我沒有和晶也學長絕交的話。」


    「誒？」


    「那我失陪了，待會我得去找學長。」


    「盡量克製一點啊——」


    「我不能保證，再見」


    我從停留處飛向空中。


    要是看到了現在的學長，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對他說什麽，會對他做出什麽事。


    4


    「唔，記得學長剛才是往這個方向飛的……」


    從飛行的方向來看，他應該沒有回家。


    但美咲學姊的家和繁華街不在這個方向，這前方也沒有四島的其他島嶼，隻有海而已。


    也就是說他在沙灘上的某處嗎？或者是在這附近的天空中嗎？雖然我沒有線索，但需要搜索的範圍不大，不用費多少功夫就能找到他吧。


    學長……


    「其實我也仔細考慮過學長的心情了。」


    我不禁把話說了出來，就像是在確認自己的心意一樣。


    「或許真的是因為我沒有練fc的天賦，你才給了我台階下吧，但就算是這樣，我也希望你直接對我說出來……不然，我不是會對你產生期待嗎。」


    最後我閉上了眼，擠出一點點聲音說道：


    「要是我主動開口，肯定會再互相鬥嘴時，一不小心對學長惡言相向的。所以我之前才沒有主動開口，但是……」


    話說要是我打了他的話該怎麽辦啊……


    這句話裏一點玩笑的成分都沒有，真是讓人笑不出來。


    「！找到學長了！」


    我在視野裏發現他的身影，驚叫出聲後開始下降。


    「……誒？」


    下一個瞬間，我驚訝地停下了動作。


    「不會吧……他在哭？」


    沙灘是我猜想或許能找到他的其中一個地方，學長正在那裏躺著，用雙手遮住他的臉。


    乍看之下就像是他在睡午覺，並用雙手擋住刺眼的夏日陽光一樣。可是我能直覺地從他給人的感覺，或者該說是從氛圍感受到他沒有在睡午覺。順帶一提，在我的記憶中，我的直覺在這種時候從來沒有失準過。


    感覺就像是受到了不明的衝擊一樣，我慢慢下降去確認他的狀況。


    躺在沙灘上的人果然是學長。這個人根本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要是fc部成員一時興起說要躺在沙灘上，他絕對會搬出「會弄得渾身是沙所以我不要」這種正論拒絕躺下（但他到最後還是會被大家說服而躺下，應該說這個學長就是會對大家妥協的人）。


    我注意不讓反重力模吹起沙子，降到了和一個人的身高差不多的高度。學長還是遮著自己的臉，沒有注意到我。


    真讓人困擾，沒看到他臉頰上有淚痕或是在嗚咽，讓我鬆了一口氣。但他太安靜了，我靠近後反而分不出他是在睡覺還是在哭。


    這時，學長毫無前兆地把手移開，睜開了眼。


    等下，哇哇哇——！


    我差點就要驚叫出聲了，但就算是在這種狀況下，我似乎也還是對學長懷有負麵情緒，我不想讓學長看到我慌張的樣子，便立刻故作鎮定。


    反倒是學長不知為何看著浮在空中的我在發呆，應該說他好像還沒睡醒。雖然我說過直覺沒失準過，但他搞不好其實是在睡覺，他的表情看起來完全沒理解狀況。


    但看到學長露出了這種表情，讓我覺得心裏有點爽快。


    「你還活著嗎？」


    我得意忘形，冷淡地問道。


    雖然他現在是這個樣子，但他肯定很快就會回過神來，然後若無其事地用裝酷的口吻說：「你看了就懂了吧。」擺出一副拿我沒轍的樣子。學長就是這樣的人。


    「我死了。」


    可是這個學長卻丟出了意外的回答。


    「……莫非你是在消沉嗎？那個……你看起來像是在哭。」


    學長看起來非常沒精神，簡直像是靈魂被抽走了一樣，他明明在看著我，但視線看起來就像是在看著遠方一樣，讓還在生氣的我都不禁開始體諒他了。


    沉默了一會之後，學長又小聲地說道：


    「我是很消沉。」


    啊，他是真的在消沉。


    在我理解這點的瞬間，


    「學長，我們走吧？」


    我不禁對他伸出了手。


    因為我知道在這種時候，怎麽做能讓他覺得開心。


    因為我記得美咲學姊伸出的手是多麽地溫暖。


    「在天空飛一會，心情一定會變好的，我也會陪著你。」


    「嗯。」


    學長就像是迷路的孩子一樣，意外乾脆地向我伸手。


    我緊緊抓住了他的手，就像是以前的美咲學姊一樣——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誒……呀！」


    我一碰到他意外粗糙的手，學長就立刻抽手還倒退好幾步。


    「誒、咦……真白……？」


    「你以為自己是在和誰說話啊，真是的。事到如今還在說什麽……」


    看到學長終於回神了，我心裏是鬆了一口氣，但同時我也覺得他這反應非常失禮，讓我皺起了眉。你以為誰會來安慰你這死魚眼啊……啊。


    「我不是明日香學姊，還真是對不起了。」


    我在地上降落，話中帶刺地對他道歉。


    「別瞎猜啊。」


    誰在瞎猜啊。


    「啊～抱歉，我有點睡迷糊了。」


    看學長這故作鎮定的樣子，看來他終於恢複正常了。


    「嘻嘻，學長也有軟弱的一麵啊。」


    所以我可不會就這樣放過你。


    「哈，才沒有呢。」


    「果然是因為fc嗎？」


    「……我們的話接不上吧，你有聽我說話嗎？」


    「要說學長會逞強的理由，除了fc還能有什麽。」


    「這說法太過分了吧，不至於吧。」


    「至於啊，開始練fc之前，學長總是一副大徹大悟的樣子，給人一種超凡脫俗的感覺。我都不明白為什麽美咲學姊會這麽中意你。」


    我沒有騙人。


    所以看到學長躺在沙灘上時，我才會倍受衝擊。


    為什麽我會認為這個人不會消沉呢。為什麽我會認為不管遇到再難受的事，這個人都會立刻想辦法解決呢。為什麽我會認為這個人不會受傷到難以振作的地步呢。


    ——我發現自己有非常嚴重的誤解。


    「美咲學姊的直覺很敏銳，她或許看透了學長的這一點。」


    「哈哈，不可能不可能。」


    不，她有看透，她肯定有看透。沒看透的人隻有我吧，因為我隻看著學長在外的表現還照單全收，我對他的偏見也是讓我看不透的原因之一吧。


    ……不，他有給過能讓我察覺他這一麵的契機。


    『我想和你一起繼續』


    『這次我會遵守約定，讓真白獲勝』


    因為那些話一反往常地緊緊抓住了我的心。


    「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視你的問題而定。」


    「你是在煩惱美咲學姊的事嗎？」


    我幾乎確定他在為此煩惱了，卻還是明知故問，因為我想聽學長親口說出來。


    「…………為什麽這麽說？」


    「學長，我提到美咲學姊時，你露出了一點像剛才那樣的表情。」


    「剛才那樣？……好吧我明白了，你不用說了。」


    雖然沒直接說出口，但他似乎終於投降了。


    怎麽辦，我覺得他是會在fc上努力到不可思議程度的人，但我做夢都想不到他會因為美咲學姊退出而消沉到這個地步。


    ……那他當然不會有餘力去管我和他的約定啊。


    我自顧自地以為他沒有遵守約定，認為他忘了約定而生氣，但問題根本不在那裏。對我而言很重要的事情，對其他人而言不一定一樣重要，這是很正常的事。雖然我覺得心情有點複雜，但既然這是他想著美咲學姊而造成的結果，那我大可以原諒他，完全能原諒他。……嗯，我不介意。


    這樣一來，雖然我來這裏的理由會徹底變樣，但我的結論還是一樣。我不知道學長之後打算怎麽行動，但我還是想退出fc部，陪在美咲學姊身邊。


    「嗯？你想說什麽就說吧。」


    「我的確是有話想說才來找學長的。」


    「感覺不是什麽好事啊。」


    「但今天就算了。」


    「為什麽啊？」


    「因為學長現在是這種狀態啊。」


    可是，我不想再讓現在的學長再受打擊了。不，既然他眼中沒有我，那我的退出會不會讓他受打擊也很值得懷疑呢。


    聽了我的話，學長露出了像是覺得困擾又充滿疑惑的表情。


    「怎麽了？」


    「真白這麽溫柔，感覺很不習慣啊。」


    「……學長，你要是討厭我的話，請直說。這樣的話，既然美咲學姊退出了，我也……」


    到頭來，學長剛才的反應或許就說明了所有事情。我總是隔著美咲學姊看學長，和他也沒有好好交流，還隻顧自己方便對他抱有自私的期待，這就是我受的報應。正所謂自作自受。


    「我已經做好覺悟了。」


    可是，


    「謝謝你。」


    「……誒？」


    「我覺得是因為有真白在，我才能這麽努力的。」


    學長無視了至今為止的因果順序，非常突兀地在不該道謝的時候道謝了。


    「真的是多虧有你在。」


    「那、那個，我不太明白……」


    「你就算反問我，我也不會重說一遍，不會解釋。」


    我真的不明白你為什麽會道謝啊，而且我已經下定決心了，你對我道謝也隻會讓我困擾。


    「但是我在美咲學姊退出之後……」


    「就變得更努力了吧？」


    「誒。」


    「我覺得想把美咲勸回來，這是唯一的辦法。如果fc部變強了，變得有意思了，美咲絕對會回來。」


    「學長，你沒有放棄美咲學姊嗎……？」


    「誰放棄了啊，隻不過那家夥隻要下定決心，就不會聽別人的意見了。但那怕賭上我的教練人生，我也要讓那還沒完全燃燒的女人燒成灰。」


    我突然想起了大賽後——也就是犒勞會過後，練習內容變得更為嚴厲的事。


    這個人……


    明明消沉到這個地步，這個人卻似乎已經在實施自己的計劃了。


    但是，


    「怎麽了？」


    「學長，你喜歡美咲學姊嗎？」


    「我說啊……我覺得認為所有事都和戀愛有關的風潮很不好。」


    「我喜歡美咲學姊。」


    「我知道。」


    「學長就沒想過我會跟著美咲學姊一起退出fc部嗎？」


    但是，他似乎還是沒有考量到和我的約定。


    學長似乎有在暗中努力，但這個計畫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才會有效果，我根本等不了那麽久。


    「……啊。」


    「啊？」


    「不，我沒想過，真的沒想過。」


    「你為什麽開始撓頭了？是不是還出汗了？」


    「唔……」


    看到學長露出了如我所說的反應，看來他是真的沒想過我會跟著美咲學姊離開。明明就連窗果學姊都有察覺，到底是他被逼急了呢，還是他真的認為比起美咲學姊，我會更喜歡fc部呢。


    「你還真是個自戀狂，誤會難道不要錢嗎。」


    不過我也很喜歡fc部啦，雖然美咲學姊還是略勝一籌就是了。


    但他居然認為我不會選美咲學姊那邊，這可真讓人意外。


    「呃……因為啊。」


    看到學長含糊其辭不說藉口，我用嚴厲的視線看著他。


    「因為什麽？」


    「……我們約好了，要讓你獲勝。」


    誒？


    學長，你還記得……？


    難道說，他把那小小的約定當真，甚至認為我會暫時放著美咲學姊不管，繼續練fc嗎？他相信那個約定到這個地步——誒誒誒？


    「……真拿你沒辦法。」


    我故意歎了一口氣，不然感覺會讓人覺得尷尬。然後我咬著嘴裏的肉說道：


    「從今天，從現在開始，學長和我就是努力讓美咲學姊回歸fc部的同誌了。」


    為了不被學長發現，我故意振振有詞地對他宣言。


    ……我覺得這麽做比較妥當，隻靠學長一個人的話，根本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能帶回美咲學姊。


    「當然你也要履行讓我贏一次的約定。」


    「那當然了。」


    學長露出了沒由來的自信表情，那充滿學長風格的表情看起來莫名可靠。


    「麵前的障礙越高，你就越有激情嗎？」


    「先不說美咲，真白要麵對的障礙沒那麽高，我覺得你用不著自虐。」


    不知為何，我覺得必須更用力地咬嘴裏的肉了。


    「學長身為一個教練，還是很相信我們的呢。」


    「你把教練當成什麽了。」


    總覺得這次的事情，好像可以圓滿收場。


    「我之前並沒有相信你。」


    可是，正因為找到了未來的方向，所以我覺得必須在這時道歉。為今天的事，不對，是為至今為止的事道歉。


    因為明日香學姊有相信學長。


    「等一下，剛才那句危險的發言是怎麽回事。」


    「我在來這裏之前可是非常生氣哦？」


    「真是驚人的發言。」


    「剛剛我還在想，要是你的回答很氣人，最後我可能要賞你一巴掌。」


    「我可以姑且問一下理由嗎？」


    「現在說太羞恥了，所以我不想說，絕對不想說。」


    「太過分了吧。」


    沒錯，那個理由是非常過分的誤解、偏見和遷怒。


    「所以……」


    首先要從現在重新開始。正當我打算好好對他道歉，而端正了自己的姿勢時，


    「我還以為我們的話題能皆大歡喜地收個尾呢。」


    「誒？」


    「唉……果然我還是能力不足嗎，連讓一個選手笑一笑都辦不到。」


    學長似乎察覺了我要做什麽，故意阻止了我。


    「不、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想為自己需要道歉的事道個歉……學長，你太狡猾了！你岔開話題，就是不想讓我道歉吧！」


    「啊——好難受，我要哭出來了。」


    「你真是！這次的事，我可不會忘。你可要記好哦。」


    我第一次坦率地，開心地接受了學長刻意的善意。


    不用逞強的這段對話，總覺得讓人心癢癢的。


    5


    隔天開始練習前，我開心地跑向久違地在fc部現身的某個人身邊。


    「美咲學姊！你真的來了啊！」


    「還說什麽我真的來了，昨晚煩人地打電話過來的人是哪位啊？」


    或許是因為自煩惱中解脫了，昨天我的情緒高漲到自己都不明所以的地步。我甚至在自己房間裏用雙手高舉小邪神，轉著圈跳起了舞。這個宴會在我被突然現身的媽媽嚇到，讓腳小指踢到了桌腳後就結束了。我疼到動彈不得，被折磨了大概五分鍾左右。


    那之後我為了實現帶回美咲學姊的崇高使命，勇敢地打了求愛電話。


    說出引退宣言後美咲學姊就沒來過fc部，要是維持現狀下去，她和社團裏的人相處時就會越尷尬。到時候她肯定會從fc部裏消失的。


    「不過我也隻是來幫忙而已，畢竟窗果也來拜托我了。」


    「但美咲學姊似乎沒心情來幫忙，我還以為花一段時間勸說呢。」


    「那樣的話直到我去社團之前，你都會繼續打電話過來吧……你也沒否認嘛。還有——應該說這才是我的主要目的？因為真白突然說要留在fc部了，我才好奇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麽事。啊，我很讚成你留下來哦。」


    「嘿嘿，是發生了很多事啦。」


    「哦哦，意味深長呢。」


    「話雖如此，我對美咲學姊的愛可不會有半分動搖。」


    「我倒是超超超超讚成你在這方麵變心哦。」


    除了美咲學姊，我也用訊息通知在擔心我的明日香學姊和窗果學姊，告訴她們我決定留在fc部了。她們兩個都很高興，但我沒把留下來的理由告訴她們。美咲學姊是直覺很敏銳的人，我認為要是大張旗鼓地展開包圍網，反而會讓我們難以達成目標。我絕對不是想把這件事當成我和學長之間的任(秘)務(密)。我沒這麽想過。


    「雖然我不是很清楚狀況，總之看你心情很好，真是太好了。」


    「是嗎？除了美咲學姊願意來的事以外，感覺倒不如說是難題堆積如山吧。」


    畢竟我再不願意，接下來也得暫時和學長聯手。在動漫裏和敵人聯手是很熱血的展開，但和學長聯手隻會讓人擔心會引發什麽後果。


    「可是你笑得很開心耶。」


    「看我變臉。」


    我用食指拉高了自己的眉梢。


    我為什麽會露出那種表情啊？在戰鬥作品中，主角麵對困難與強敵時會露出笑容，我也是因此笑出來的嗎。


    這時，我想起來了。


    為了打破現狀，我必須在許多方麵成長。


    對學長坦率也是其中之一，我長時間都在警戒學長，所以我總是會在他麵前逞強，用帶刺的方式和他交流。但我要改掉這點，我覺得我改得過來。


    所以剛才的心聲，其實該說是和可靠的學長聯手，真讓人安心才對……做不習慣的事真是讓人害羞。


    話雖如此，經曆作天的事後，我覺得像是重生過了一樣，覺得非常清爽。


    『把美咲學姊帶回fc部』『讓我獲勝一次』。


    我們就來試試看吧，學長！


    6


    不隻美咲學姊，為了升學而引退的青柳前部長也來露臉了（昨天我打電話給窗果學姐時，順便拜托她帶前部長過來了），大賽開始前的原fc部成員，在今天的練習中全員到齊了。


    比起懷念，還是好久沒見到這些人的心情更為強烈一點，但大家聚在一起果然很讓人開心。這對美咲學姊而言應該也一樣，這招精神攻擊肯定對美咲學姊有效——雖然我覺得自己身為一個人，似乎失去了不該失去的東西，但先不論手段，我是真心地在為她著想，所以這麽做應該是沒問題的。


    另一方麵，同誌學長提出了要在今天的練習中要實施一對一訓練。


    原來如此，美咲學姊不是選手而是助手，既然學長是教練，那麽視訓練內容而定，美咲學姊可能隻能負責幕後的工作。但一對一訓練的話就能更貼近選手，能近距離地接觸fc。我都懂了，不愧是學長，你真狡詐（這是讚美）。


    這樣一來，雖然我肯定是美咲學姊的最佳搭檔，但要刺激美咲學姊想練fc的欲望的話，安排她訓練明日香學姊比較好吧。要是明日香學姊能碰巧讓她吃一驚的話，看到同學一步一步地在成長，肯定能刺激到美咲學姊的鬥爭本能的。


    在此同時，為了實現另一個約定，我要和學長一起練習。我其實很想和美咲學姊一起練習，但這麽做可以達成兩邊的目標，沒辦法，我就去和學長一組吧。


    我曾經也有過這麽天真的想法以下略。


    真的開始練習之後。


    我滿腦子都在想自己到底在看什麽鬼玩意。


    「教練，你明明也很喜歡！請你老實說出喜歡，語言是可以化為力量的。」


    我清楚地聽到了從遠處傳來的，明日香學姊的聲音。她的搭檔似乎在喃喃著什麽（雖然那個人平常就是這樣），但我聽不到。


    「請說出來，不要害羞，把喜歡說出來。…………你非說不可！」


    所以我隻能聽到明日香學姊的聲音，但那怎麽看都是……


    「我聽不見！」


    在明日香學姊這麽一喊後，我終於聽到她搭檔的聲音了。


    我聽到了學長自暴自棄的，發自靈魂的喊聲。


    「我超喜歡，超級喜歡！」


    「嗯，我也是！」


    啪嚓!！


    不知為何腦海裏浮現了鉛筆被折斷的畫麵，手裏沒握筆真是太好了。


    「他們在卿卿我我呢～」


    美咲學姊看著這副光景說出了這樣的感想，她正在擔任我今天的練習搭檔。


    在這場一對一訓練中，學長讓美咲學姊和我一組，他自己則是跑去和明日香學姊一組。這個配置已經很讓人不解了，那個人現在還在幹什麽啊……還是說他就想和明日香學姊幹這種事？


    啪嚓!！


    啊，折斷兩枝筆了。


    「我想你也明白吧，他們是在說喜歡fc。」


    「不、不管明日香學姊和他聊什麽，都和我無關。」


    「我盯～」


    「討厭啦美咲學姊，這麽盯著我的話，我會……」


    「我說，什麽時候開始的？」


    「美咲學姊是不是對我產生了很失禮的誤會啊？」


    「哦～原來如此，是在吃醋啊～」


    「我不懂你在笑什麽，別賊笑了啦！」


    「呃，糟糕，魔鬼教練在看這邊，得好好練習……」


    聽她這麽一說，我才發現剛才和明日香學姊確認（對fc的）愛意的學長正在看這裏，似乎是發現我們沒在練習了。


    「吃醋……」


    學長正在看這邊……


    「討厭，美咲學姊不要這麽溫柔啦，這不是會讓我更喜歡你嗎～」


    「誒，你演得太假了吧!？」


    我自己也不懂為什麽，但我突然就想對美咲學姊撒嬌了，想撒嬌到旁人一目瞭然的地步。


    「啊啊，我不小心失去平衡了！美咲學姊快抱住我～」


    「哈？你過來我也隻會把你彈開啊，真的會把你彈開啊。」


    「呼，撿回一條命了。不愧是美咲學姊，你真是我最大的依靠！」


    「不不，我什麽都沒做啊。再說要是做這種事的話……你看，晶也真的來了。」


    「唔。」


    學長有些生氣地朝這裏飛來了。


    我心跳不已，內心充滿期待。


    「喂，我說你們倆。」


    「好啦，知道啦，我們會好好練的。」


    「嗯，那就好。」


    聽了美咲學姊的話，他立刻就消氣了，看來他真的隻是來督促我們的。


    「但不知道某位教練有沒有資格這麽說呢，美咲學姊。」


    我忍不住把話說出口了。


    「知道啦，是我錯了，我也會盡職盡責的。」


    「不是盡卿盡我嗎？」


    「我怎麽沒聽說過這個詞。」


    我才想問你呢，你那完全不懂的表情是怎麽回事啊。


    既然這樣我就再來一次。


    「盡卿盡我……是要這樣才對！美咲學姊！」


    「哎～你就別想無視物理法則靠近我了啦～」


    「喵～」


    我故意在美咲學姊身邊繞圈，趁機偷瞄學長。


    「我知道了啦。」


    你、你明白了嗎！


    果然學長也在吃我們的醋……


    「我不會打擾你們倆，但練習還是要好好練。」


    我的表情僵住了。


    「嗚哇。」


    「晶也，我們換一下隊友吧，這樣下去也沒法集中精神。」


    雖然我被這突然的提案嚇了一跳，但心中還是湧現出了『隻有美咲學姊能夠理解我』的心情……


    「絕對不要，我已經有明日香了。」


    「…………」


    理解我的人，真的隻有美咲學姊而已。


    那之後，美咲學姊施計讓學長來陪我練習了，


    「……所以今天由我來陪你訓練了，抱歉。」


    「………」


    「美咲對你不理不睬，我也很同情你，但是還請你忍耐一下。」


    「………」


    「不過啊，事到如今我還是想問，美咲到底哪裏這麽吸引你啊……？」


    「………」


    「那就先開始訓練吧……」


    我轉頭不看他，不知為何我就是想這麽做。


    開始練習前那個重獲新生的我，似乎到世上的哪個角落旅行去了。


    7


    「唉……」


    練習結束後，我換著衣服，在男性暫時止步的部室中歎息。


    真討厭自己。學長的計畫確實很有問題，但我為什麽會做出那種事啊……


    「呼……」


    「是因為晶也吧。」


    在我不知道歎了第幾次的氣後，美咲學姊在我耳邊這麽調侃我。


    我有了有點麻煩的預感，不對，與其說是預感，不如說我確信事情會變得有點麻煩。


    我嚐試轉移話題，但腦袋裏多次浮現了『但敵人繞到了你身後』的警告視窗，我隻好乖乖投降。


    「我為什麽會做出那種事呢？不知為何，我對學長的態度總是不太好，也控製不住自己。」


    以情緒高漲這點來說，感覺就像是和宅度不深的朋友一起去唱卡拉ok時，明明下定決心要控製好自己，卻還是忍不住熱唱了冷門動畫的主題曲一樣。雖然我沒有和朋友一起去過卡拉ok，所以隻能想像那種感覺而已。


    不對，要說的話，感覺更像是發誓絕不後悔後抽了十連，看到結果後卻還是後悔了一樣？總覺得沒辦法好好形容啊。


    「這症狀很好理解啊。」


    「我該不會……變得不知道該怎麽和明日香學姊相處了吧？」


    「等下，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因為我聽到明日香學姊和學長的對話就心裏有氣，耿耿於懷。明日香學姊那麽溫柔，我卻對她心懷疙瘩，我是不是成了很討人厭的人啊。」


    「嗯——我懶得和你認真討論了。」


    「我去確認看看。」


    我走向明日香學姊身邊，她正在和窗果學姊聊天。


    「嗯，怎麽了，真白？」


    「哦，真白也要加入我們的衝澡大討論嗎？洗熱水澡時，水壓還是要大到讓人有點疼吧，不然就沒有衝澡的感覺了！」


    「請讓我抱一下，我抱～」


    「誒？誒？誒誒？」


    「軟綿綿的。」


    「哦哦，雖然不太清楚狀況，但我也要抱。是時候展示哥哥直傳的相撲技，擒抱殺了！」


    「誒，窗果，你剛才說什麽……呀～!？」


    我迅速完成目的後，放著身後傳出的悲鳴不管，回到了美咲學姊身邊。


    「哇……好可憐……那麽，你感覺如何？」


    「我還以為自己討厭起明日香學姊了，但其實我超喜歡她的。」


    「真白救救我～!？」


    「嗯～我是不知道你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而且我覺得你裝作沒聽到也很過分呢。」


    「但原因不在明日香學姊身上的話，我為什麽會做出那種事呢？」


    「是因為你喜歡晶也，開始在意他了吧……你為什麽愣住了？」


    「因為……」


    「什麽？」


    「嘻嘻，這怎麽可能呢，我最喜歡的可是美咲學姊啊？」


    「聽到你這麽說，我倒是很高興啦……」


    「啊，我去外麵拿一下晾著的毛巾。」


    我裝作沒聽到美咲學姊叫我的聲音，走出了部室。


    「……呼。」


    與其說是走出部室，不如說是逃了出來更準確。


    畢竟我明明在被夏日午後的陽光直射，我卻覺得臉熱到難以忽視的地步。


    「我喜歡他……果然是這樣嗎？」


    「喔，有阪，女生們已經換好衣服了嗎？」


    「唔!？」


    「我就說了吧，日向。女生換衣服的時間和我做兩百個深蹲的時間差不多，今天她們倒是快了一點。」


    「不，是部長你完成的速度太快了……呃，真白你在幹什麽？」


    我反射性地把額頭靠在部室的牆上，藉此掩飾我通紅的臉。


    「把額頭靠在鐵牆上的話，白天留下的熱量會害你燙傷的。」


    學長朝我這邊走了過來，他似乎很擔心我。


    我很有事，學長請不要管我……好燙!？好燙好燙好燙這真的好燙所以學長不要來這邊……！


    我被熱氣與混亂整得頭暈目眩後，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嗚哇，等下，真白你怎麽了……？」


    「我走了喵！」


    迅速地逃向了天空。


    「哈、哈、哈……」


    確定沒有人追到空中來之後，我終於鬆了口氣。


    「唉～……我這樣可不行啊……」


    除此之外，我無話可說了。


    然後，到了隔天的練習時間。


    「學長對不起，請對我進行指導。學長對不起，請對我進行指導。」


    我反省了自己之前的態度，開始練習該如何道歉。


    「好了，我今天一定要向他道歉……我是喜歡他還是討厭他，可還說不準呢。」


    我倒也有很多怨言想對他說，但可不能因此忘記了我們要一起達成的目標。


    我用食指拉住自己嘴角，讓自己露出微笑。


    起頭就是關鍵，隻要一開始沒有出錯，之後就能順勢成功！應該是這樣！


    千裏之行始於足下，首先我要成功對他道歉！


    「學長……」


    「教練，我們今天也來喊吧！」


    「唉，這樣就能讓你鼓起勁的話，我作為教練也必須奉陪了，作為教練來說。」


    「請跟著我喊，我超喜歡。」


    「我超喜歡。」


    「我超喜歡。」


    「我超——級喜歡！」


    「我超喜歡啊啊啊啊！」


    反過來說，一開始失敗了就不會成功，所以在那之後的練習裏，


    「那個，真白……真白小姐？」


    「…………」


    「我希望你練習時能再開心一點……」


    「……對不起。」


    「喔。」


    「…………」


    「…………」


    我把頭轉了過去。


    「不，你道歉是道歉了，但你態度完全沒軟化啊……」


    這一天回到家後，我當然也是把小邪神抱到膝上，然後抱著它在床上罰跪了。


    8


    在某個沒有練習的日子裏。


    我在空無一人的部室裏，等著美咲學姊到來。


    但我可不是單純在等她而已。


    我現在正戴著貓耳頭飾，待在寫有『請帶我回家』紙箱裏等人，乍看之下就像是動漫裏常見的流浪貓風格。


    ……不對，什麽叫流浪貓風格啊，不對吧。


    「果然是有哪裏不對吧，而且是錯得離譜……」


    起因是前陣子，我的朋友……能稱她是朋友嗎？我偶然碰到了我的朋友保阪實裏。一開始我們隻是在聊近況如何和剪了頭發之類的小事，但愛多管閑事的她察覺我在煩惱之後，事情就變成這樣了。


    ……實裏也好，美咲學姊也好，我就這麽好懂嗎？簡直就像是我在四處宣揚自己正在煩惱一樣，總覺得好難受。而且我好懂到這個地步，那個人居然還看不出來，他到底是多不把我放在眼裏啊。


    在經曆多次的走三步退兩步後，我也算是有點長進，願意承認自己很在意那個人了。


    但我早已心屬美咲學姊，這是無可動搖的事實。


    我認為我對那個人的喜歡，和對美咲學姊的喜歡不一樣，喜歡男生和喜歡女生是不一樣的。


    但同時喜歡兩個人，讓我覺得自己很輕浮，感覺像是之前仰慕美咲學姊的心情全都要變成假的一樣，讓我覺得好害怕。我快要不能相信自己所抱有的好感了。


    實裏也說這樣的人是婊子，雖說她應該是在開玩笑……


    於是我想到了一個方法，隻要我變得更～喜歡美咲學姊，喜歡到不會在意那個人的地步就行了。嗯，這樣一切就會恢複原狀，還能保留和那個人關係變好的事實，真是完美的方法。


    於是我為了加深和美咲學姊的感情，就向實裏借了這套流浪貓組合。她似乎是從演劇部的小道具至誤處把這些東西借過來的。


    就用這些東西全力對人撒嬌……答應這個方案的我是很有問題。但一開始問她時，她就拿在重要部位開了洞？還是狹縫？的煽情內衣褲咄咄逼人，我的感覺搞不好在那時被麻痹掉了。


    「但我已經打電話拜托美咲學姊過來了……」


    再過不久就要到我們約好會麵的時間，隻能下定決心了。


    想像一下吧。


    「如果美咲學姊願意配合，誇我可愛，那我……」


    咦？這之後我打算做什麽啊？


    我本來正因為緊張而心跳不已，卻突然覺得內心像是被開了個洞一樣——


    這時，我感覺到有人進到部室來了。


    她、她來了。


    不行不行，別想多餘的事！現在隻要想著要向美咲學姊撒嬌就好……先把她引到房間深處，直到能看清彼此為止，然後我再擺出可愛的樣子！


    吸氣～吐氣～……她走過來了，真白，你能做到的。打遊戲時也經常需要抓準時機嘛。


    倒數3……2……1……接招把，美咲學姊！


    「喵、喵～……啊。」


    「嗚哇，嚇死我了……誒？」


    我們難以理解眼前的光景，彼此的表情在同一時間僵住了，簡直像是在照鏡子一樣。


    畢竟我眼前的人不是美咲學姊……誒、等下，為什麽學長會在這裏!？


    為什麽他會，くあwせdftgyふじこーp


    我陷入混亂，都沒法好好思考了。簡直是尷尬的連鎖反應，太尷尬了。


    但是，看到眼前的學長露出了前所未見的可憐表情，我焦急地想找出辦法擺脫困境。是我造成這個狀況的，為了挽回我的名譽，必須想點辦法這個那個……


    「喵……」


    我為什麽在貓叫啊——!？


    我沒下這種命令！是身體自己動了！


    我似乎太過混亂，讓潛意識的我認為現在是緊急時刻，自動命令身體去完成一開始的目的了。感覺就像是我靈魂出竅，在俯視著擅自行動的自己一樣，而且偏偏是在學長麵前。


    真不敢置信，我好害羞，真想哭個痛快再去死個痛快。


    然而，


    「這、這裏怎麽有一隻流浪貓啊！」


    學長——!？


    不敢置信的是，學長居然配合起我了。


    學學學學長你在說什麽啊！你也開啟緊急模式了嗎!？


    隻要冷靜想想，就能發現被對方配合反而更難受，但一連串的混沌展開讓我喘不過氣，我已經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了。


    我動用自己僅存的平常心，想辦法讓自己冷靜下來。


    真白，冷靜下來，想辦法找出生還的方法吧。


    「好過分啊，到底是誰……這小貓明明這麽可愛。」


    「可、可愛。」


    「哎呀，真想帶回家養起來。我想用乾淨的白色毛巾把它抱起來，喂它喝奶。但我爸爸對貓過敏，肯定不行啊——」


    ——這時我的思考回路已經徹底短路了。


    「對不起，我養不了你。」


    「喵……」


    「哈哈。」


    眼前的人類露出了笑容，然後他似乎注意到了什麽，表情變了。


    「你、你能聽懂我的話嗎!？」


    「喵。」


    我搖起尾巴回應他。


    真想被撿回去啊，好想被人抱起來，溫柔地摸一摸我啊。


    但眼前的人類似乎想到了什麽，開始思考起來。


    「喵……？」


    「不要發出這麽怯生生的聲音啦，沒問題，我會幫你的。」


    「喵喵。」


    他回應我了，好開心，好開心。


    「哈哈，你真可愛啊。」


    啊……


    他這麽說著把大手伸了過來，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但他的手突然停了下來，我看到學長眼裏充滿著迷惘。


    「哎呀，仔細一看箱子旁有根逗貓棒，想用這個跟我玩嗎？」


    他故意轉移話題，拿起實裏準備的道具，伸到我鼻子前。


    可是我仰望著他動也不動。


    「……喵。」


    你是有理由才不摸我的嗎，像是想起了其他人的臉之類的。


    我完全沒發現自己的理智回來了，滿腦子都是這個問題。


    直到學長說出下一句話為止。


    「說起來美咲家很大，可以養貓。我去問問她吧。」


    「美咲學姊……」


    對了，美咲學姊！


    我反覆念著這名字後，立刻想起了許多事情。


    話說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啊!？說到底我是為了美咲學姊才準備這個驚喜的吧！


    我慌張地回過神來後，心中湧現了難以言喻的感情。


    「誒？」


    這全都要怪眼前這個學長，


    「別對我這麽溫柔！」


    「哦哦!？」


    我狠狠咬住了眼前的逗貓棒，就像是想藉此消悶氣一樣。


    「就算你這樣做，我也不會喜歡上學長的！」


    我把心裏的怨言全說了出來。


    「……不，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啊。」


    「我咬咬咬咬咬……」


    光這樣還是消不了氣，我又用力咬了一會逗貓棒。


    ～！


    「啊。」


    最後我無計可施，放著還搞不清狀況的學長不管逃走了。


    嗯，之後為了回收小道具，我算準時間，趁學長回去後又回到了部室。看到桌子上整齊地擺著小道具，我心裏湧現了自己都搞不懂的感情。


    9


    那天晚上。


    「可、可能聽錯了，再來一次！」


    「『喵喵。』」


    「『哈哈，你真可愛啊。』」


    「～～～～！」


    我在床上閉氣遊泳。


    不，我想在旁人看來，我現在就是這個樣子吧。我忍不住想拍打枕頭和棉被，腳踢來踢去就像是在踢水一樣，而且好難呼吸。


    筆電螢幕上正在放映我們白天裏的醜態。


    我在還小道具回去時，知道了我戴的貓耳頭飾被實裏動過手腳，我們白天的舉動似乎都被藏在貓耳上的小型攝影機錄了下來。實裏好像沒打算偷拍，隻是貼心地想讓我之後能回顧這段時光而已，我也笑著彈了她的額頭。


    要是真如我所願，來的人是美咲學姊的話，我真的會超感謝她，可是美咲學姊靠著動物般的敏銳直覺，機警地找了學長當替身，結果那起事件成了我人生中的最大汙點。


    實裏真的是多管閑事，必須立刻消滅這個檔案，讓任何人都不會看到它才行，我甚至想把照相機也一起砸了。


    可是，不能在未來重蹈這次的覆轍，我得好好反省，清楚記住今天我所感受到的這份痛楚，一輩子都不能忘記它。


    「哈、哈……等、等一下？剛才他說的莫非是『你可真是肯耐啊』？也不知道這個肯耐先生是誰，得重新確認一遍……這次要逼真一點。」


    讀書時也是一樣，想記住東西就不能光看著它，朗讀和抄寫能有效幫助記憶。讓記憶留白可不好。


    為了更為深刻地記住今天的傷，雖然很難受，但我要拉回進度條重新播放有問題的地方，然後實際說出白天說過的台詞，再現那個情境。


    「那個……喵喵？」


    「『哈哈，你真可愛啊。』」


    「～～～～!！」


    我沒法冷靜下來，遊了個五十米左右。


    就是因為我這個樣子，我才會沒注意到有人一直在敲門。


    「我說～」


    「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喵什麽？」


    「喵、沒、沒事！話說媽媽，別不敲門就進來啊！」


    「我敲門了，但沒聽到你回話，隻聽到你鬧騰的聲音。我不是說過這樣樓下會有灰塵嗎，營業時不要在床上滾來滾去。」


    「是、是說過……對不起」


    但我希望你別把我說得像是慣犯一樣。


    我頂多隻有因為美咲學姊鬧騰過幾次，而且程度也沒有今天這麽激烈。


    咦？這樣就算慣犯了嗎？


    「你知道反省就好……哎呀，這電腦在播的是」


    「『我咬咬咬咬咬……』」


    「『啊。』」


    「出去出去出去啊！媽媽大笨蛋！」


    「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不用推我……」


    我強行把媽媽趕出房間。


    「哈、哈……唉……是不是被看到了啊……」


    我歎了一口氣，看向電腦畫麵。


    「咦？什麽時候……等等，這是什麽？」


    螢幕裏顯示出了別的動畫，看起來並不像是試拍的影片。說起來這裏麵還有其他資料夾呢。畢竟這是實裏的東西，我也一下就找到了今天錄製的動畫，就沒去管其他檔案了。


    「後製過的動畫？是別的影片？看起來像是過去的fc比賽……」


    我會這麽想的原因之一是這影片畫質很差，但最關鍵的還是影片右下方寫有『少年大賽』的電視字幕（也就是說這是電視節目？），那上麵寫著的年代是在六七年前。


    影片中常出現一個在比賽中壓倒性獲勝的男孩。他向比賽對手展現了壓倒性的實力，他的飛行方式就像是在測試對手，在挑釁對手一樣，而分數也如實反映了他們間的差距。這個男孩不懂弱者的心情，是我很討厭的那種臭小鬼。他那得意的笑容……


    「誒，這是」


    學長……？


    不會錯的，雖然他得意的表情差點讓我沒注意到，但他年幼的臉很像學長。當我以為這個人是和他很像的親戚時，實況影片中傳出了『日向晶也大賽三連霸！無敵神話沒有盡頭！』的聲音。


    「誒，等一下。」


    我關掉影片，接二連三地打開了資料夾中的各種檔案。每個影片裏都有年幼的學長蹂躪比賽對手的身影。在圖片裏則是能看到學長在新聞和雜誌上高舉獎杯的樣子，他身旁還總是能看到優勝和無敗的文字。


    學長在玩fc……？我是覺得他是玩過fc的人，但他居然這麽強？


    而且他的笑容好燦爛，讓人覺得這個男孩是無敵的。他明明是學長，卻不像學長。雖然我不太喜歡這個男孩，但看他這麽開心，我自己也有點想笑了。


    這個男孩為什麽會變成那麽遲鈍的人啊？


    我關掉檔案，吞了一口氣。


    關於日向晶也的最後一則報導，那上麵寫著的文字，是『消失的天才』。


    10


    這一天，身為教練的學長在練習前向我們報告了一件事。


    「今天要告訴大家一件事，下下周末，我們要和高藤學院集訓。」


    聽到這個報告，大家發出了歡聲。上次和高藤一起練習已經是黃金周時的事了。練習內容和對手都和以前不一樣，讓人覺得很新鮮，再加上高藤還是強豪，有很多東西能向他們學習。


    而且，


    「訓練結束後會確認結果，也就是打練習賽。」


    沒錯，畢竟機會難得，不可能不打練習賽的。


    「所以今後的練習也會更有實踐性，目標是取勝，明白了嗎？」


    我明白的，我當然明白。


    因為這可是實現和學長的其中一個約定，『讓我獲勝一次』的大好機會。


    11


    「好了～第十次結束了。休息一下吧～」


    聽到美咲學姊的指示，我停下動作並調整呼吸。


    「哈、哈、哈、哈……」


    報告會結束後，大家都比以前更努力練習了。


    我當然也不能輸給他們。


    「怎、怎麽樣……？我飛得有像樣一點了嗎？」


    「你的雙眼在閃閃發亮呢。」


    「閃閃發亮？」


    「沒事沒事，我自言自語而已。要問像不像樣的話，你還差得遠呢。在我看來，你好像還沒找到感覺。」


    沒有找到感覺……


    「怎麽了？」


    「有辦法知道那種感覺嗎？」


    「啥？」


    「我在想美咲學姊和明日香學姊是怎麽掌握這種感覺的。」


    美咲學姊也好，明日香學姊也好，還有學長也是，他肯定也掌握了這種感覺。


    看過了學長的——fc少年賽冠軍日向晶也的影片和報導後，我心中有了很多想法。而其中之一，就是我知道自己玩fc時沒露出過那種笑容。


    要怎麽做才能露出那種笑容，享受fc，熱衷於fc呢？


    我不懂的事實在太多了。


    「不要用這麽期待的眼神看我啊。」


    美咲學姊移開了視線，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這個嘛，我想想，或許是靈光一閃吧。」


    「靈光一閃嗎？」


    「啊，抱歉，可能完全不對。」


    「怎麽說呢，就像是拿掉腳踏車的補助輪的時候，『啊，我會騎了！』一樣的感覺。『這個我知道！』之類的感覺。不，我好像也沒見過這樣的小孩……」


    「可是我又不會靈光一閃……」


    「每個人感受到靈光一閃的方式也不一樣，我是用耳朵『聽』出來的，明日香則是讓整個人變成天線去接收訊號的感覺。」


    「好複雜啊。」


    這說明很有動漫的感覺所以很好懂，但我沒體驗過這種事。


    「反正摔了幾次就會騎腳踏車了，在意這個也沒用，雖然我討厭摔車。」


    摔了幾次就會了，重點就是要不斷努力吧。既然有才能的美咲學姊都這麽說了，那這句話就值得我去相信。要讓這句話變成漂亮話還是真道理都看我自己，雖然我也不喜歡努力就是了。


    「美咲學姊，要是我摔倒了，你會非常非常溫柔地接住我嗎？」


    「到頭來還是會變成這個話題啊……」


    「因為感覺我們的教練眼裏隻有明日香學姊一個人。」


    「啊，是這樣啊。怎麽了？你是指因為明日香有才能，所以晶也隻顧著關注她嗎？」


    老實說，在我看來，明日香學姊飛得非常開心，讓我想一直看著她，甚至覺得她讓我打起了精神。


    話雖如此，我本以為美咲學姊會安撫我說『沒這回事』。然而，


    「可能確實是這樣吧，就算晶也想盡可能保持公正，也會有沒法平衡的時候，他畢竟也是人，我有時候也會有這種感覺。但既然你明白這一點了，剩下的就是看你自己怎麽行動了。」


    「美咲學姊。」


    「哦，你要追隨我放棄fc嗎？」


    「請您再多多指導鞭策我。」


    美咲學姊果然是個能信賴的人。


    12


    我對明日香學姊的印象是『她是個好人』。


    她是個好學姊，但或許是因為我們之間還夾著美咲學姊，所以我和她沒有很熟，我甚至沒辦法在見麵時馬上想起她是學姊。我當然不討厭她，但該說是沒必要特意和她混熟呢，還是該說我至今一直沒碰到契機去加深感情呢。


    練習後，我鼓起勇氣，


    「偶、偶爾一起回去吧？」


    向明日香學姊提出邀約了。


    「和我？」


    「啊，應該說你不介意的話，能不能……」


    重新說一遍果然會讓人緊張，我不擅長做這種事啊。


    「真、真白，我不知道你要說什麽，但是請你加油！」


    我還被她加油了。


    「嗯、嗯，那個……」


    我感受到自己的臉因為緊張和害羞而變得越來越燙，


    「能、能和我一起去哪裏玩嗎？」


    並努力地把這句話說出來了。


    「唔。」


    「……？請、請問……？」


    看她毫無反應，我頓時感到不安，但這份不安也沒持續多久。


    「呀～！好可愛啊～!！」


    「嗚!？」


    「眼巴巴地，滿臉通紅地，還用那種語氣邀請我，破壞力太強了！好讓人心動啊！」


    「明、明日香學姊！你這樣抱著我，我會……！」


    「美咲太詐了，我好羨慕啊！我也想要真白！」


    就結果來說，最大的難關反而是怎麽從明日香學姊的胸懷中逃出來。


    我突然說出這種話當然是有理由的。


    乍聽之下就像是我沒理由就不會找明日香學姊玩一樣，實際上我們之間的確也有這樣的距離感。我是不會猶豫去邀她，但真要邀請的話還是會緊張。


    我是決定要和明日香學姊一起玩，卻沒決定要怎麽玩，於是學姊向我提議了去海邊玩。自從上次大家一起用水槍玩水之後，她好像就一直想找機會再和大家玩水。


    於是我們換上了練習服，對彼此潑水和遊泳，就像那時一樣。我玩得很開心，隻是偶爾看到巨大的胸部搖晃時會忍不住變臉而已。


    在我們玩得盡興之後，


    「呼～真累啊～」


    我們一起坐在沙灘上休息。


    「明日香學姊，我們才剛參加完社團活動，你未免也太拚命了吧。」


    「玩的時候也要使出全力，不要留下任何遺憾！在fc部努力的經曆，讓我不知不覺學會了這個道理。」


    真有明日香學姊的風格。我心生羨慕而露出了笑容。我實在太羨慕她，讓我不禁露出了苦笑。


    「啊，真白真白，過來，躺在我旁邊。」


    話一說完，學姊就躺了下去，完全不管自己有一頭長發。


    「頭發會沾上沙子的。」


    「視野裏隻能看到天空，感覺就像是在飛行一樣。」


    身為現役的飛空士，被這麽一說哪還有不躺的道理。


    「真的耶。」


    眼裏隻能看到湛藍的天空，點綴其中的白雲與耀眼的太陽。斷斷續續的海浪聲和從沙上傳來的熱氣，同時讓我感受到了涼意和暑氣。感覺就像是天空離自己近了一點，而自己正搖搖晃晃地躺在空中一樣。


    「竟然能每天在空中飛行，我到現在都還覺得像是在作夢。真的是太幸福了，我真想告訴小時候的我，告訴那個總是在仰望天空的我。告訴她，你的夢想實現了，你真的飛上天空了。」


    「……明日香學姊。」


    「怎麽了？」


    「別人經常說學姊有fc的才能，是個天才。你怎麽想呢？」


    「…………」


    「要是讓你覺得不舒服了，我很抱歉。請無視這個問題吧。」


    「……我很高興。」


    「誒？」


    「我非常非常高興。我是個沒有長處的普通人，也知道自己有點冒失。」


    明日香學姊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溫柔。


    「我一直很羨慕其他人……他們有著自己的長處，閃閃發亮的，很耀眼。什麽都不會做是很淒慘，但我覺得沒辦法全力投入一件事更淒慘，更讓人難過。我喜歡天空，但我一直過著和fc無緣的生活。」


    或許是因為這點，讓我覺得她的話說到我的心坎上了。


    「如果我轉學過來時，晶也同學沒有拉著我的手，帶我飛上天空的話，就沒有現在的我了。」


    現在的我……


    「……他對你而言，或許就像美咲學姊之於我一樣呢。」


    「是嗎？」


    「雖然也沒有完全一樣啦。」


    要是我說全都多虧了美咲學姊，我應該會被討厭的吧。


    「這麽說，我們都遇到了好朋友呢。」


    「嘻嘻，是啊。」


    雖然看不到彼此的表情，但我們都笑了出來。


    「所以，我就想，晶也同學可能就是我的天空。」


    「……」


    「我要是這麽說了，晶也同學肯定會生氣吧，他可能會說明日香有自己的天空之類的話。」


    「嘻嘻，晶也學長的確很可能會說這種話呢。」


    他會用有些帥氣的語氣這麽說吧。


    那個人總是戴著麵不改色的麵具，但我最近開始覺得他其實是個很熱血的人。


    「晶也同學說了我有fc的才能，雖然我不太有自信，但還是選擇相信他，我想相信他，因為他是對我這麽說的。但我也覺得有點不甘心，我很喜歡天空，所以才努力，流了好多好多汗水，卻全被一句有才能概括進去了，好像我不夠努力似的。」


    她當然是有在努力的吧。


    她直覺的敏銳度和吸收經驗成長的速度自然是異於常人，但我明明也一直看著她在努力，知道她在努力，卻總是會先想到她是天才、她有才能。


    所謂的天才，或許就是指不會讓人覺得她有努力，不會讓人發現她在努力的人。但以這標準來看的話，明日香學姊難道還沒發揮所有潛能嗎？這個人到底多有天分……先不管這點了。


    「我覺得學長肯定沒那個意思啦。」


    「嗯，我知道，這太奢侈了，太複雜了。以前我羨慕過的人，那些閃閃發光的人，肯定也在想著這些事吧——啊，我不是在說自己已經在閃閃發亮了哦!？」


    明日香學姊慌了起來。


    「好可愛。」


    「誒!？」


    「明日香學姊已經在閃閃發亮了。」


    「……嗚～真白欺負人。」


    我真的是這麽想的，雖然我也有一～點點是想報複她來這裏前抱著我說可愛的事啦。


    「但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我最喜歡的事情，我打從心底覺得要好好珍惜它……那個，沒問題嗎？我不太擅長說這種話……我有把意思表達清楚嗎？」


    「……我好羨慕你。」


    「誒？」


    「學姊能喜歡天空到這個地步，讓我很羨慕。」


    我真的發自內心這麽想。


    我又是怎麽想的呢，不管是對天空，還是對fc。


    我不討厭它們，也不是對它們沒有任何想法。我覺得……自己是喜歡這些東西的，但我不太願意當場說出喜歡這些東西。


    我肯定想說出來，想成為能勇於說出喜歡的人。


    可是我旁邊的人這麽喜歡它，讓我不禁猶豫起來。我的心意肯定敵不過明日香學姊的『喜歡』，因為我一無所有。過程雖然也很重要，但我沒有能讓別人信服的材料，我不想隻憑感情說出這些話，然後被人當成我在說傻話，那是很難受，很可怕的事。因為我連自己都信不過。


    一直以來，我一直以來都不敢向想要的東西伸手。要是我得不到它，當我看到自己的手什麽都抓不住時，我會很難受。自己主動放手就不會受傷，能守住心裏的那一點點自尊。


    ——所以我有些煩惱，我到底該不該繼續參加社團活動呢？


    我也差點就要放棄fc了。我想起來了，那時我逞強隱瞞自己的心聲，想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逃跑。


    那時學長拉住了我，讓我留了下來。我真的很高興。


    我……是怎麽想的呢？


    明日香學姊所看著的天空、fc、她所看著的人。


    我到底對這些東西是怎麽想的呢？


    「……你一定也能找到最喜歡的東西的。」


    我現在必須伸出手，必須在這最讓人難受的時機伸出手。因為我想伸出手，我不想放棄那時滿心喜悅的心情。


    這或許會變成小小的宣戰布告……雖然明日香學姊肯定是不會這麽想的吧。


    「……真白？」


    「那個，雖然對明日香學姊說這種話，感覺有點厚臉皮……」


    「嗯，什麽事？」


    「……我」


    我鼓起了勇氣。


    「我也喜歡天空。」


    「誒？」


    「準確來說，是或許喜歡……」


    說出來了。我說出口了——我甚至無暇感受這份餘韻和羞恥，


    「這很棒啊！」


    「哇……不要突然站起來啊，還抓著我的手。」


    明日香學姊笑著拉起我的手。


    「因為我很開心嘛！能和喜歡的朋友共享喜歡的東西是再好不過了！」


    『喜歡的朋友』一詞直接射穿了我的心。


    「但我的心意並不像明日香學姊一樣純粹，所以有點害怕。因為我不像學姊那麽直率，我還有其他喜歡的東西，所以有些猶豫。」


    「我不覺得隻喜歡一樣東西才叫直率。」


    「誒？」


    「喜歡有很多種形式，每個人為喜好付出的方式，與喜好相處的方式都各有不同。但隻要能發自內心去喜歡的話，我覺得喜歡很多東西的人……能讓我喜歡上很多東西的人會更有魅力！」


    這個看法讓我大感意外，因為我是個有點不坦率的人，想不到這一點。


    「……怎麽樣？我可沒說謊哦。」


    自己剛才還在對這個人含糊其辭，總覺得對她有點過意不去。


    「……明日香學姊。」


    「怎麽了……？嗯？」


    「對不起，說謊的人或許是我呢。」


    「真白，那莫非是……」


    「我、我說過我喜歡天空，那其實是指……」


    「快跑！」


    「呀!？怎、怎麽了學姊，為什麽突然拉我手，好痛啊！」


    我本打算下定決心坦白，卻猛然被學姊拉起身。


    「是、是搭訕的人！」


    「誒？啊，還真是，是從那邊走過來的那兩人吧？他們的服裝看起來就像來搭訕的。」


    他們的舉動看起來就不像善類，這並不是我的偏見。


    「啊啊，他、他們過來了！」


    「我們飛走吧，我也不想讓搭訕的人看到現在這副模樣。」


    雖然平時就常穿練習服，但這套衣服很緊身，所以我到現在都隻敢在熟人麵前穿練習服。居然要讓那些家夥看到我這個樣子，讓我不寒而栗。


    雖然想趕快逃走，但腳還沒乾，很難穿鞋子。就在我們浪費時間時，


    「哇，那些人跑起來了！」


    「無、無路可逃了！怎、怎怎怎怎麽辦啊!？」


    明日香學姊慌了，至少得讓學姊……！


    「我、我過去把他們趕走，學姊趁機逃跑吧。」


    「你說要過去，怎麽能讓你過去啊！」


    「沒事的，我、我是本地人，還在家裏的店當過服務生，早、早就習慣了。」


    對不起我說謊了，其實我心裏超慌的。


    的確有奧客來過真白烏冬麵店，但基本上隻要爸爸一瞪就能嚇退他們，我完全不習慣應對這種人。


    可是，我還是想要守護明日香學姊。


    「不行！看你聲音發抖，臉色慘白，眼淚都在打轉了！」


    「小、小小小菜一碟啦！」


    我掩飾不了自己慌張的樣子，就這樣向前邁步。


    「嗚～我不害怕，我一點也不怕……！」


    我開始為自己打氣。總之態度不能太差，要是挑釁對方讓他們氣昏頭，事情會一發不可收拾。要盡量不刺激對方，同時保持距離讓他們碰不到我。


    每往前走一步，手腳都會發顫。好可怕，雖然很可怕……


    「請你守護我吧，學長……！」


    我小心不讓對方察覺自己的不安，同時盡量不懷敵意地看向他們。


    「……誒，咦？」


    「我不會讓真白一個人去的！雖然很可怕，但我也一起去！」


    「可是明日香學姊，他們……」


    我伸手指向前方，


    「咦？他們怎麽很不情願地走了……為什麽啊？」


    「誰知道？」


    ……咦？剛才那些人看向了天空？……啊！


    我抬頭一看，發現晶也學長在空中飛。


    難道說……難道說，是學長守護了我們嗎？


    心中湧出了一股暖意。


    可是，他為什麽會在這裏呢？


    「是靠近一看後，發現我們不是他們中意的類型嗎？」


    明日香學姊還沒發現學長，一個人瞎猜原因。


    「不對啦，那是……」


    我話說到一半，來回看向明日香學姊和學長。


    誒？他跟蹤我們嗎？


    「那是？那是指什麽啊？」


    乾脆向明日香學姊爆料學長的詭異行徑好了。可是這麽做她對學長的好感肯定會暴漲，學長肯定也不是心懷邪念在跟蹤我們的吧。


    ……他擔心明日香學姊才會跑來這裏，這倒是不會錯吧。


    嗬嗬，心裏的暖意突然有點變涼了。


    「我說真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啊～」


    我今天受了明日香學姊很多照顧。


    她回答了我很在意的問題，還讓我知道和察覺到許多重要的事情。


    所以，


    「是那個啦，在久奈島傳說中，從搭訕者手中保護女孩子的守護神，巨大烏賊。」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有這種守護神!？」


    不，這是兩碼子事，你認真教會了我，所以讓我認真迎戰你吧，我很喜歡的明日香學姊。


    我拿出了手機。


    也得對那邊說些什麽呢，畢竟他的確幫助了我們。


    「嗯～沒看到烏賊先生呢～咦，你在發簡訊嗎？」


    「啊，那個……我稍微鼓起了一點勇氣。」


    送出簡訊。……應該會被他發現吧。


    「嘿嘿嘿嘿嘿……」


    「……呃，是對誰發的？」


    13


    那天晚上，我在床上滾來滾去。


    停下來之後，我興衝衝地打開手機，找出了白天發給學長的簡訊。


    收信者：昌也學長


    主題：學長


    內容：有夠色的


    些許感謝你今天的幫


    喜不自禁地想報答


    歡迎我找個時間答謝你嗎


    你今天很帥氣


    「呀～～～～～～～～～～～～～～～～～～!！」


    這都是第幾次了啊。我抱著枕頭摀著臉大喊，然後又躺到床上滾來滾去，完全沒辦法鎮定下來。


    「你啊……既然要慘叫，就叫得可愛一點嘛。」


    小邪神和我對上視線後，傻眼地對我這麽說。


    「不對啦，我不是在慘叫，是身體擅自想大喊。」


    畢竟我用了這麽老套的藏頭文，誰都能看出裏麵暗藏的訊息吧，根本和告白差不多了。


    「擅自？你明明自己主動打開手機好幾次了？」


    「因為學長肯定會讀這簡訊嘛！怎麽辦，要是他明天抱著我說『我也注意到自己的心意了……』該怎麽辦啊！」


    我用力拍起枕頭。


    「不會是『對不起，你的心意讓我很高興，但我沒把你當異性看待』嗎？」


    「藏頭文？那是什麽？嘿～還有這種文化啊，我第一次知道呢。」


    「你那空虛的表情和聲音是怎麽回事啊。嗬嗬，明明要是真被說了這種話，你根本沒辦法振作。」


    「……」


    它說的沒錯，所以我也覺得自己是因為一時衝動才做了蠢事。我的情緒之所以這麽高漲，或許是為了掩飾心中的不安。我當然也有一點期待，但按常理來說根本不會有希望。考慮勝算隻會害自己消沉，所以我刻意不去想這件事。


    不過我覺得能讓他知道我的心意或許也不壞，雖然我並不是要向他表達我的決心，但我不想對自己的心意說謊。


    「話說你突然徹底看開了呢，前陣子你明明還打死不想承認的，可到了現在……」


    「你真囉嗦……」


    我複製學長的影片，把它們存入遊戲機和筆電裏，並設定成循環播放。手機裏也有存影片，方便我隨時觀賞。


    「實裏那家夥肯定想不到自己不小心交出來的影片，會被跟蹤狂大量備份吧。」


    「喂，別說我是跟蹤狂啊。」


    「這樣下去，這個房間的牆壁遲早也會被學長的照片占據吧。」


    「所以說我不是跟蹤狂啦！」


    咦……雖然我下意識地反駁了，但粉絲房間裏放滿喜歡的偶像或角色的照片倒也挺正常的吧？


    就像我的房間也被小邪神侵略了，但別人看到這個房間也不會把我當成跟蹤狂吧。


    也就是說，就算把喜歡的對象換成學長……這麽做也不會有問題!？


    「你這個想法就很像跟蹤狂了呢。」


    「別讀我的心啊——！」


    然後到了隔天，在練習開始前


    「學、學長！」


    「嗯，早安，真白。」


    「那、那個……跟我來一下。」


    我心跳不已地把學長帶到了沒有人的地方，然後他說：


    「那簡訊裏潛藏的真意，我全盤接受了。」


    「全盤接受了嗎……！」


    「回過神來時，我已經熱血沸騰了。」


    「就、就因為看了我的簡訊嗎？」


    「還能有其他原因嗎。你的臉怎麽這麽紅？不會是中暑了吧。」


    「沒、沒事，沒事啦，你繼續說……啊啊，可是我好像想聽，又有點不想聽……」


    「特意把這種事說出來很需要勇氣吧？謝謝你。」


    「沒、沒有……學長能這麽說就已經是最好的回報了。」


    「不，我剛才可能也說過一遍了，我選擇接受。」


    「接受了，那、那就代表……？」


    「嗯，我會在訓練上、指導上，在教練工作上加倍努力。」


    「學長我也喜……！」


    ……呃，咦？


    「洗……？洗什麽？」


    「不是這個……你說什麽，教練工作？」


    「嗯。你不是說現在的我是個不值得完整道謝的教練嗎？」


    學長似乎是這麽解讀那篇不完整的文章的。


    「雖然有點刺耳，但真白刻意提出問題……不，你是相信我然後在鼓勵我吧。」


    「不，那個是刻意把正文和換行弄得不自然，讓人去注意別的地方，是一種很老套的……」


    「我會努力的，謝謝你，真白。」


    嗚……不好意思直說所以才動了歪腦筋的，沒想到居然自掘墳墓了……


    「學長……」


    「怎麽了？」


    「～！」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同時我也覺得很羞恥，但我更對這個非比尋常的大木頭感到火大。


    「……嗯？」


    學長一臉不解地等著我接話。


    我討厭這個人。我轉頭不看他。


    「你倒是說話啊!？」


    我之所以沒辦法坦率起來，感覺學長也得負一點責任……


    14


    從那一天的練習起，我開始試著慢慢改變自己。


    我沒有辦法立刻改變自己的所有地方，但我想成為能有自信地、明確地說出自己喜歡天空、喜歡fc、喜歡學長的人——就像明日香學姊一樣。……雖然我因為個人的恩怨，有一段時間沒對學長擺出好臉色看就是了。


    我拜托美咲學姊，讓她在組合技的練習中，把目標設定成以前明日香學姊達成過的時間。


    美咲學姊教人時有獨特的毛病。我自己也因為太過在意明日香學姊，有時會變得太過自卑，但過了一周後，


    「很好，到現在都還很完美！加把勁，喊出聲音來！」


    「好！」


    聽到耳機裏傳來美咲學姊的聲音後，我出聲回應並注意不讓自己分神。


    「好，最後一點！快速移動重心，注意別讓下半身跑偏！」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到終點了！」


    「哈……哈、哈……計、計時呢？我達到目標時間了嗎？」


    「…………」


    「美咲學姊！」


    「……恭喜你。」


    我開心得笑開了花。


    「呀——！」


    我第一次達成我設定的目標時間了，美咲學姊也來慰勞我了。


    我好開心，超——開心的，開心到甚至笑得合不攏嘴。


    在前陣子的話，我可能還會逞強地說『不就是飛得比以前的明日香學姊快了一點嗎』，坦率真是厲害，真不得了啊。變強原來是能讓人這麽開心的事嗎。


    「要不要先去跟教練報告一聲？說你做到了。」


    「但他現在正在教導明日香學姊，不該去打擾他們吧。」


    「有什麽不好，我相信這報導有打擾他的價值。」


    美咲學姊開心地用她的話推了我一把。


    「……我姑且去看一下狀況，他有空的話我就會說。」


    於是我飛了一段距離，來到了學長和明日香學姊練習的地方。


    學長聽到這消息後會不會開心呢……


    「敲敲門，學長～？」


    我裝出敲門的樣子，偷看學長這邊的練習。


    「明日香，再來一次。」


    「好、好的，教練！」


    「哇，好誇張的氣勢……那我等一下吧。」


    「好，從現在開始做組合技！」


    「……！」


    聽到學長的指示，明日香學姊敏銳地做出動作，她的軌道剛好……


    「啊，她在做和我一樣的訓練……明日香學姊真厲害，有種事到如今才明白她有多厲害的感覺……不過我也得到了美咲學姊的認可，現在我能看出他的下半身有點不穩哦？好想這麽說說看啊。」


    「好，接下來試試衍生動作！把你的對手當成是速度型選手！」


    ……衍生動作？


    「千萬別讓你的基礎姿勢亂掉！第一招的完美程度會大大影響你之後的組合技！」


    「是的，教練！」


    基礎……


    那之後學長和明日香學姊持續了一段時間的應對進退，


    「呼，好了，回來吧。」


    「教練，我剛才做得怎麽樣？」


    「我不是叫你用眼神做假動作嗎，你怎麽忘了？」


    「啊……」


    「隻要做好了這一點，」


    「就完美了嗎！」


    「我就可以指出你的下一個問題了。」


    「前路漫漫啊……」


    「你還有很多很多東西得學呢。」


    明明他們離我很近，我卻覺得他們好遙遠，或者該說是覺得自己不該待在這裏嗎……


    「咦，真白，怎麽了？」


    偏偏在這個時候被學長發現了。


    我沒必要太過在意明日香學姊。她是她，我是我，這一周裏學長一直在對我強調這件事。


    「啊，不，沒什麽。」


    但我辦不到！尤其我剛才還在心裏得意忘形，總覺得我好可悲！


    「怎麽可能沒什麽啊。」


    「其、其實、那個……怎麽說呢，就是想跟教練匯報一下。」


    我偷瞄明日香學姊一眼。


    「嗯？我怎麽了嗎？……啊，不方便讓我聽到嗎。」


    「什、什麽叫不方便讓你聽到。」


    「剩下的事情就交給兩位年輕人了？」


    「我、我失陪了！」


    我轉頭就跑。


    「喂，你怎麽就走了!？」


    「我、我隻是來匯報訓練成果的，之後我再偷偷和你匯報！」


    「為什麽要偷偷匯報啊。」


    「這、這是因為……」


    「因為真白能使出組合技了呢。」


    美咲學姊不知何時來到我身邊，用手拍了我肩膀。


    「美咲學姊，你別說啊！」


    「為什麽？你不是來匯報這個的嗎？」


    「可是在明日香學姊麵前說這種話，感覺有點尷尬……」


    「不錯嘛，真白！」


    「真白好厲害！」


    「我就知道你們會是這種反應！」


    看到我沒辦法開心起來，學長開始安慰起我了。


    我本來還多少有點期待，但他的話題跑偏了，內容全是『大家都在成長』、『人無法一步登天』這種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東西。而且我根本高興不起來。


    「明日香，你來。」


    或許是覺得我的反應不理想吧，學長忍不住向明日香學姊求救了。


    而明日香學姊她，


    「別看他說了這麽多掩飾的話，其實他是發自內心為你感到高興呢。晶也同學他啊，從剛才就一直很在意你那邊的練習狀況哦。」


    「誒？」


    「喂、喂，明日香，你瞎說什麽啊……？」


    「剛才也是，他看你們好像完成了目標，還偷偷擺了個慶祝的手勢呢。」


    「喂，明日香同學!？」


    聽到明日香學姊出乎意料的爆料，學長的反應比我還要大。


    然而明日香學姊還是沒閉嘴，甚至還反常地變得更多話了。


    「晶也同學，我可不是白白被你訓練這麽久的，一聽到你下指令的時間出了差錯，我就知道了。最能說明問題的是最後那段訓練，那時不該強調組合技，而是該強調『漂亮的姿勢』吧。」


    然後，就像是要給學長致命一擊似地，


    「你真的有在看我的訓練嗎……？」


    「不，該怎麽說呢。」


    「教練？」


    明日香學姊朝他步步逼近。


    「對不起……真是太對不起你了。」


    「沒事，反正一天也就那麽一兩次。」


    這時，她突然有些疑惑地說道：


    「……也有可能是那麽三四次。」


    「不不不，真的是太抱歉了！」


    學長全力低頭道歉。


    誒，也就是說，學長真的在注意我這邊……好開心，我是非常開心啦……誒、誒誒誒？


    「別管我這邊了，看看那邊？」


    我明明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學長卻在明日香學姊催促下轉身麵對我。


    「話說，你到底要我說什麽啊？」


    「請你清楚易懂地表達真正的感想！」


    「清楚易懂？」


    學長一臉困擾地移開視線，看向我這邊。


    他、他會說什麽啊……


    我心跳不已地吞了口水，等著他開口。


    「……你練得很好。」


    啥？


    「我也很高興喔。」


    就這樣？感覺有點火大。


    「誒～？我不是很懂耶。」


    「喂……」


    「再說一遍的話，我說不定就懂了～」


    「你到底在玩什麽呢!？」


    15


    「學長誇我了……」


    就算那時再怎麽火大，再怎麽對他使壞，回到房間好好回憶他的話之後，我果然還是高興得不得了。


    「～～～！……不對，不行不行，揚起灰塵的話又要挨罵了。」


    我在床上小心地克製自己，避免讓罰跪的姿勢亂掉，這時，我注意到手中正抱著小邪神。


    「什麽嘛，你還挺開心的啊，真白。」


    「老實說，我差點就要哭了。」


    「哈哈，這麽容易哭啊，你也太好騙了。」


    「閉嘴。」


    我在對話中拉出椅子，讓小邪神坐在上麵。


    「你喜歡那家夥嗎？」


    「…………」


    沒錯。嗯……是沒錯。


    「你啊，就是不願意講清楚呢。」


    它居然這麽說了，真是讓我意外。


    不過，它說得沒錯啊。不論什麽時候，就算是這孩子麵前，我似乎也沒有明確地說出我的心意，最後總是會用模糊的話語掩飾過去。但我也記得自己曾因為過於激動，差點把心意說出來。


    既然這孩子明白這一點，那就代表我其實也很在意這件事。


    那也就是說……


    「……總覺得有點害怕。」


    「害怕？」


    「害怕這份感情變得清晰，這樣我就沒法回頭了。」


    「我倒覺得你已經陷得很深了。」


    「你真囉嗦。」


    既然有時會情緒高漲到奇怪的地步，那當然也會有莫名對自己沒自信的時候。


    我不想重蹈覆轍，卻總是在走三步退兩步。可是隨著時間經過，我圍繞的重心正慢慢地朝深淵偏移，而且自己還不討厭這種變化。


    「繼續努力的話，他肯定還會誇你的。」


    我早就察覺這件事了，而且我也知道這個方案很有魅力。


    「或許還能讓他一直關注你呢。」


    「不必了，我沒那麽好騙。」


    就算對方是自己，一被這麽說我就會變得不坦率。


    ……想變得像明日香學姊一樣的話，我似乎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呢。


    「隻要把早晚打遊戲的時間用在練習上……」


    「我——才——不——幹——我不會做這種事，這樣不是顯得我很想被他稱讚嗎！」


    隔天起，有個努力的女孩利用早晨和晚上的時間，在訓練開始前與結束後獨自去做fc的自主練習，嘴裏還不斷抱怨著『就算被他誇獎我也不會高興』，請來個人讓這個傳說流傳於世吧。學長，要是我練出成果了，請你這次好好誇獎我吧。


    16


    「謝謝惠顧～」


    在晚餐的尖峰時段結束後。


    我送走客人後歎了一口氣，這時媽媽向我搭話了。


    「行了，客人都走了，謝謝。而且你不必給店裏幫忙啊。」


    「誒，可是剛才看店裏時感覺挺忙的。」


    「忙的時候當然會忙啊。」


    「感覺要是不做些什麽，緊繃著的弦就會斷掉，畢竟我這個人不夠認真。」


    而且在這個周末就要和高藤集訓了。


    雖然有台風在朝這裏靠近，讓我很在意，但這是實現我和學長的約定，『讓我獲勝一次』的大好機會。一這麽想，我就靜不下來。


    「所以你就每天參加社團活動，早上和晚上都跑出去自主練習，甚至還來店裏幫忙嗎？感覺就像是從一個極端走到了另一個極端……平常就算我叫你，你也不願意幫忙。我的女兒怎麽這麽不中用啊，我都快哭出來了。」


    「不要在女兒正有幹勁時潑冷水好嗎。」


    「我當然支持你，你最後肯定會累倒的。」


    「別說這麽不吉利的話啦～」


    我當然也知道媽媽是在擔心我。


    「騙你的啦，真白，你過來一下。」


    「嗚～搞什麽啦～」


    「抱抱。」


    「別呀，真是的～」


    我小心地靠近媽媽後，她就從背後抱住了我。


    我一開始下意識地反抗了幾下，


    「……不過，我好像很久沒被媽媽這樣抱過了。」


    「那是因為你很久沒這麽努力過了吧？」


    「嗚……」


    「開玩笑的開玩笑地，你很努力地在和美咲一起打遊戲啊。」


    「總覺得你話中帶刺……」


    「我喜歡看到你努力的樣子，也支持你繼續努力，但我也會擔心你會不會努力過頭，傷害到自己。」


    「媽媽……」


    「我不打算嬌慣你，但我和爸爸會一直關注著你，千萬別忘了。」


    「……嗯，謝謝。沒事的，我也隻是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


    「既然真白這麽說，那我相信你。但你要是看起來太累了，我就請個臨時工以防你在家裏幫忙。」


    「這樣我在家裏就沒法放鬆了，希望你高抬貴手……」


    我在陌生人麵前會緊張，會更累的。


    「努力是好事，但你千萬不能拚命過頭。或許你會覺得獎勵自己會顯得自己動機不純，但偶爾給自己放鬆一下也很重要。」


    ……不，其實我這麽努力就是為了得到某個獎勵……


    「嗯？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


    這時，


    「我突然很好奇，爸爸和媽媽是怎麽墜入愛河的？」


    我立刻聽到了有人在廚房摔破碗的聲音。


    「呀！你有在聽啊，爸爸……媽媽都愣住了。」


    「真白。」


    「呃……怎麽了!？不要這麽用力，好——難——受——！」


    但媽媽卻把臉靠了過來。


    「哼哼哼，坦白吧。」


    「坦白什麽!？」


    「你肯定喜歡上了美咲之外的人吧，而且還是個男孩子！」


    我慌張的奇怪喊聲和餐具破碎的聲音完美同步了。


    「你、你你你你你、你怎麽突然說這個!？」


    「是你先突然在莫名其妙的時機問了莫名其妙的話吧。啊……難道說你早晚也是和那個人一起去訓練的……說不定根本就不是訓練？」


    喀鏘！


    「老公，你別囉嗦了！」


    「囉嗦的人是你吧！我！隻是！一個人！在做自主練習！」


    ……雖然動機裏多少有點別有居心的成分啦。


    「別說得好像你什麽都知道了一樣，也別亂猜了。不信的話你自己過來看看不就好了。」


    「那我以後抽空去看。」


    「還真要來啊……不過你要來也行啦。」


    「那麽為了可愛的女兒，我就聊聊我和老公的愛情故事吧。」


    「呃，總覺得無所謂了。」


    「真讓人懷念啊……那時我還是個懵懂的少女，肯定非常可愛。」


    「誒，自賣自誇？」


    「清秀、動人、堅強，風一吹就會打噴嚏。頭發軟軟的，卷卷的，身體會散發出香噴噴的味道，眼睛也水汪汪的。」


    聽起來槽點滿滿，實際上我也真的吐槽了，但媽媽還是繼續講了下去。


    「遇到了真心喜歡的人，成天想著他的時候，甚至會去研究本來不感興趣的占卜和符咒之類的。……啊，真白，等下讓我看看你的橡皮擦。」


    「上麵沒寫我喜歡的人是誰啦。」


    「是嗎，真遺憾。——最後我實在按捺不住自己，打算向他告白，卻一直拿不出勇氣。」


    媽媽要告白，而且還要主動對人告白？她的話讓我不禁豎起了耳朵。


    「我沒法下定決心，所以我開始想，隻要能在放學路上一路踩著白線到家，就要跟他告白。我決定做到之後就要告白，那時真是努力啊。」


    「……然後呢？」


    「我應該是想給自己一點自信吧，即使知道自己會失敗，我也想挑戰一下，最後我有了足夠的自信，終於向他告白……」


    「嗯……！」


    我不禁前傾身子，等待著那一瞬間的到來。可是，


    「啊。這個故事的男主角好像不是你爸爸……」


    「喂!？」（喀鏘!！）


    聽到超乎預想的自白，我和爸爸的慘叫聲響徹家中，就像是在吐槽媽媽一樣。


    「啊哈哈哈哈哈哈。」


    媽媽開懷地大笑之後，她靠近我的耳邊，


    「……開玩笑的，我一直隻愛你爸爸一個人，千萬要對他保密哦。」


    小聲地告訴了我真相。


    「真是的……這種事你還是親口告訴他吧。」


    「我就是在想，他到現在還是會為了我吃醋啊。」


    「萬一他沒吃醋，你肯定會生氣的，而且不要在孩子麵前玩這一套好不好。」


    「抱歉抱歉。」


    「不過我或許有點羨慕你們兩個呢。」


    「真白，你也加油吧。爸爸那裏我會幫你糊弄過去的。」


    「不需要你多管閑事。」


    「啊，這樣啊。」


    「不過……」


    「嗯？」


    「如果真的到了需要的時候……我或許得拜托你呢。」


    「唉……我家女兒真可愛，如果有人不能理解這份可愛，我一定要扁他一頓。」


    「真是的，不要抱著我說這麽嚇人的話啊。」


    17


    離與高藤學院一起集訓還有四天，在這一天，台風直撲久奈島了，正如我所擔心的一樣。話雖如此，但風雨到了深夜就徹底停了。


    現在打開窗簾的話，肯定能看到滿天星空吧。


    但我沒這麽做，既然要看，那我更想在明天早上看到萬裏藍天。


    受到台風影響，社團和真白烏冬麵店都放了一天假，讓今天成了很棒的休息日。同時我也滿心想著為與高藤的比賽進行練習，充滿幹勁，說是活力滿滿也不為過吧。


    心頭上的煩惱都消失了。


    應該是消失了才對……


    心跳心跳心跳心跳，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我的心跳聲大到讓人擔心會被鄰居投訴噪音汙染的地步，根本睡不著覺。


    為什麽會這樣……我不禁這麽想，但原因顯而易見。肯定是因為今天早上我沒注意到學長發了社團活動暫停的簡訊，冒雨前往部室的關係。我在那裏碰巧遇到了來看看狀況的學長，然後兩個人一起躲雨，獨處了好長一段時間。


    「嗚～……」


    臉好燙。


    習慣和學長兩人獨處後，我不小心得意忘形了，這肯定是報應。


    學長、學長……


    一閉上眼，今天留下的記憶就會鮮明地複蘇。


    『這次和高藤的集訓，是讓你獲勝，實現約定的大好機會。』


    他說這句話時的笑容。


    『我不會再狂妄地認為是由我來讓你獲勝了，我相信你一定能獲勝。』


    他發自內心相信我，深入我內心的聲音。


    『現在的你已經切身體會到了fc的難處，所以我才覺得即使實力有差距，你也有機會獲勝……不，我一定會製造出讓你獲勝的機會，是你擴大了實現這個約定的可能性。』


    他的眼神是那麽溫柔，他的身影是那麽可靠。


    『……你要好好按摩右腳喔。』


    學長嘴上講這種不體貼的話，我之後對他使壞時，他卻聽話地壓抑羞恥心幫我做按摩，學長就是這點可愛。為了引起學長的注意，我故意發出引人遐想的聲音，這時學長就會紅著臉慌張起來。


    「學長……！」


    我忍不住喊出聲，兩眼泛淚地抱著枕頭在床上滾來滾去。


    簡單來說，我現在，


    「好喜歡，好喜歡你……！」


    自己這麽說是很讓人害羞，但我滿腦子都在想學長，根本睡不著。


    「唉……」


    好想待在學長身邊久一點，想和他兩人獨處，聊好多好多的事。


    重要的比賽就快到了，我下定決心在這一周早睡早起，徹底調整好自己的狀態。雖然得稍微控製打遊戲的時間，但我覺得這對現在的我是小菜一碟。


    可是這太犯規了，今天的學長太犯規了。學長的手按摩著我的腳……


    「嗚～～～」


    心跳心跳心跳心跳，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不行不行，一想起來就會心跳聲大作，我會睡不著的。


    早知如此，我應該拜托學長唱搖籃曲，然後把它錄音下來的。這種要求誰說得出口啊！


    總算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後，我發現手機的提示燈正在閃爍。


    簡訊？郵件？sns？不管是哪個，如果是學長送來的訊息，我說不定會大聲慘叫，到時候真的會惹鄰居生氣的。可是我和學長約好要拿下一勝，我不想在這節骨眼引任何麻煩上身。


    「不管了……！」


    我決定就算看到學長的訊息也要克製自己，然後拿起了手機。


    「啊。」


    發訊息的人是金槍魚。金槍魚＝虎魚有梨華。她是和我同齡的青梅竹馬，同時也是我的損友……她好像不是朋友吧。那就損金槍魚，這什麽鬼啊。說到底金槍魚是誰？誒，那是我取的綽號？我完全沒印象啊？


    我們的關係就是這種感覺，她總是對我直言不諱，是少數和我成為冤家的人。她老家是我家附近的壽司店，現在她在全住宿製的四島水產上學，還在那裏練fc，我們前陣子在夏季大賽上碰麵過。另外她還把美麗的學姊稱作姊姊大人，讓我有點被嚇到。


    總而言之，這是金槍魚發來的訊息。


    『台風來了，你沒事吧？還有你白天發來的訊息是什麽意思啊？』


    白天發來的簡訊？那時我應該是和學長一起待在部室才對。


    調查履曆後，我發現自己的確向金槍魚發了『太尷尬了～快救我～』這樣的訊息。


    我思考一下後想起來了。那時我和學長在部室兩人獨處，因為覺得尷尬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心情發泄在手機上了。我那時是想隨便找個記事本之類的地方寫一寫就好，原來是發給了金槍魚啊，怎樣都好啦。


    我想了一下，發了『謝謝你，幫大忙了』的回信過去。


    她已讀後立刻發了嘔吐的貼圖過來。這個貼圖是什麽意思啊，這表情包是上哪裏買的啊。


    然後金槍魚發了『好惡，你什麽意思啊，好惡。還是說你真的遇上了什麽事？』的訊息過來。


    『沒事，隻是安靜下來了而已。』


    『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我用剛買的嘔吐貼圖對繼續追問的金槍魚使出了貼圖連環爆。


    『快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平常我和金槍魚的網聊都是這樣畫上句號的。


    但雖說是巧合，多虧她發訊息過來，我才能夠在難以壓抑對學長戀心的狀態下轉移注意力，這讓我有點感謝她。


    『那封訊息是白天我待在部室時誤發給你的。你之後上線時我再和你聊吧。』


    我一反往常地發了訊息向她說明，然後關掉了聊天軟體。


    『啥？你說待在部室裏，今天可是有台風來耶？久奈浜fc部是這種黑心社團嗎？』


    ……她秒回信了耶。


    『社團是暫停活動了，隻是我在收到通知前就出門了。』『（爆笑貼圖）真白這麽有幹勁啊～』『周末要和高藤比練習比賽，所以我才會有幹勁啦！』『（爆笑貼圖）真白這麽有幹勁啊～』『我該認真時也是會認真的啊（憤怒表情的顏文字）』『（爆笑貼圖）真白這麽有幹勁啊～』


    也許該先讓金槍魚切身知道什麽叫該殺魚時就要殺才對……


    我懷著明確的殺意關掉軟體後，來信提示音馬上就響了。這混帳是還想挑釁我是嗎。


    『等等？你是說待在部室裏覺得尷尬嗎？有會讓你覺得尷尬的人在嗎？』


    「…………」


    我開始已讀不回了。


    『你不可能對鳶澤學姊擺出這麽知分寸的態度，你在社團裏肯定是靠著鳶澤學姊在狐假虎威吧？』『誒，是男的嗎？對方是男的嗎？』『難道說你說要加油也是為了展現優點給男人看嗎？』『嗚哇，全說通了！』『真的假的真白！是因為男人嗎！』『那個肌肉男部長明顯不像是真白的菜，日向學長又是勁敵，也就是說是新社員嗎！』『是什麽人啊！』『告訴我啊!！』『真白————!！』『你該不會像對鳶澤學姊時一樣，對他發起了無腦猛攻吧!？』『你說周末要去高藤是吧。』


    麵對金槍魚滔滔不絕的信息連發，我隻回了她一句『你來就宰了你。』，確認金槍魚已讀之後就把她封鎖了。沒事了。我倆常互相封鎖對方，所以不用把這事放在心上。


    「呼啊～和笨蛋聊天真是累人啊。」


    我躺回床上，投身於終於湧上的睡意之中。


    今天沒機會練習，明天得早起把今天的練習量補回來。


    體力、精力、還有天氣。


    我對周末懷抱的煩惱，全都漂亮地消失了。


    18


    「嗯~真是清爽的早晨。台風過後的天空就是晴朗。」


    我在劫後重生的這片天空中伸了個懶腰，用全身感受涼爽的空氣。


    「嗯，右腳也沒問題，畢竟學長認真地幫我按摩過了……嗚啊……」


    不行不行，別想起這件事就臉紅啊，昨天我都在房間裏回憶那麽多次了。


    「深呼吸。吸氣——吐氣——」


    昨天因雨休息，今天可要更加努力才行。但也不能太努力害自己受傷，畢竟學長都為我做到那個地步了。


    「到那個地步……不行不行，這樣沒完沒了，裁判快來喊停一下啊！」


    我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病情（？）壓製下來的。


    「好了，今天要先練什麽呢……啊。」


    看到那個時，我想起來了。


    ——一片湛藍。


    幾十分鍾後，我急忙地飛到學長家，在學長房間的窗前敲窗。


    在這個時間，小學生都還沒起來做廣播體操，而我所在之處是禁止飛行的住宅區。雖說隔壁家拉起了窗簾，但我身後就是市之瀨同學家的窗戶。我現在的行為簡直瘋狂至極，就是被人報警也不奇怪。


    即便如此，


    「學長！快起來，學長！」


    我敲著窗，以不成聲的聲音小聲喊道。


    快一點……不趕快過去的話，它說不定會消失……！


    我開始連續敲窗，隨著時間流逝，我也變得急躁起來了。


    就在這時，


    「呀！」


    唰的一聲，學長房間的窗簾被打開了。


    「真、真白!？你幹什麽啊!？」


    剛睡醒的學長被清晨的麻煩訪客嚇了一跳，這也是當然的吧。


    「噓——！」


    我用手指示意學長閉嘴後，他露出了不能接受的表情。我懂你的心情。


    但現在沒時間管那些事了。


    「別囉嗦了，快點做好出門的準備吧！」


    「去哪!？」


    「路上再說，快穿上反重力鞋！」


    19


    一片湛藍。


    學長曾經跟我說過，那是視野全部被藍色填滿的光景。


    我想，那肯定是由萬裏無雲的天空和靛藍大海融合而成的藍色世界，是隻有翱翔空中的飛鳥和投身fc的飛空士才能目睹的世界。


    我們從學長的房間出發，飛回了我平常自主練習的地方。


    太好了……還沒有消失。


    天空是瞬息萬變的，這讓我很擔心它會不會消失，但它還在這裏。


    「到了！」


    我鬆了一口氣，充滿活力地對學長喊道。


    「到哪了……？」


    相信著我的學長停下來後俯視腳下，似乎是在確認自己身在何處。


    「學長，不是那邊，是這邊，這邊。」


    我背對要給學長看的驚喜，對學長伸出了手，就像是要邀請他一樣。


    「這邊……哇……」


    學長轉身過來後，發出了驚歎聲。


    他肯定看到了我眼中的風景。


    看到了在台風過境後，萬裏無雲的藍天與無邊無盡的大海，在白色晨光照耀下合為一體的世界。


    「你看，是一片湛藍。」


    學長，我啊，在聽你提起一片湛藍的事時，很想親眼看看那在你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的景色。


    學長，我啊，在聽你說一片湛藍的事時，看到你露出了有點寂寞的表情，我在想你是不是覺得再也見不到那道光景，放棄了它。


    所以，學長，我一直想讓你看看這道景色。


    我希望你能從中得到些許的救贖和喜悅。


    「嗯。」


    可是學長聽完我的話後，露出了像是快哭出來的陰沉表情。


    「……對不起。」


    「誒……？」


    「看來是我弄錯了。」


    「為什麽？」


    「因為你看起來並不開心。」


    學長靜靜地聽著我的話。


    「今天看到這份風景時，我在想你或許就是在說這片風景，因為我是第一次看到這麽漂亮的藍色世界。」


    這讓那時的我心跳不已。


    「我覺得你可能會很高興，身體就擅自動起來了。」


    我心跳不已，滿心期待地把學長帶了過來。


    「啊啊啊，我現在好像終於冷靜下來了……」


    可是，看來是我誤會了。


    「是我太冒失了，給你添了麻煩，真對不起……」


    「謝謝你。」


    「誒？」


    「抱歉，讓你誤會了。我隻是覺得很懷念而已。嗯，這就是一片湛藍，真虧你能找到呢。」


    學長不知何時露出了笑容。


    「很漂亮吧？不，這比我以前看到的還要更為漂亮。」


    「你說的……是真的嗎？我沒有讓你困擾嗎？」


    就算是我也聽得出來，學長現在肯定在說謊。


    「是真的，我很感謝你。」


    但學長還是堅定地點頭了，他肯定是為了我這麽做的。


    「……學長看起來倒是不怎麽感動。」


    那麽我就應該相信學長。


    「我隻是不擅長把心情表現出來而已，不要嘟著嘴鬧別扭啦。」


    「我才沒有呢！」


    「我啊。」


    「什麽？」


    「在小時候玩過fc。」


    這次換我吞了一口氣。


    這是我第一次聽學長講自己的過去。


    我唯一知道的是，他肯定有自己的理由，才會絕口不提過去的事。


    「我知道的。」


    我煩惱了一下，誠實地回答學長。


    「那時我很出名嘛，和我同輩的四島人知道也很正常。」


    「這也是原因之一，而且在社團裏也能隱約察覺這一點。」


    實際上，看到學長突然從同校學生變成了我們的教練，以及他和各務老師之間的關係後，大家似乎暗中有了共識。而且，


    「你還記得嗎？就是前陣子實裏做的那件事。」


    「保阪？」


    「她之前給我出了餿主意，或者該說是在惡整我嗎，就是扮貓的……」


    「『喵～喵～』」


    學長似乎想起來了，他調皮地學貓叫，


    「『哈哈，你真可愛啊。』」


    於是我這個共犯毫不留情地揭開了我們的舊傷。


    「誒，我說了這種話？我沒說過這種話吧!？」


    「你說了！你確實說過！你以為我反覆聽了多少遍……」


    「反覆？」


    「是我口誤啦！應該說，談這個話題對我們都沒好處。」


    「我知道了。」


    我們識相地不再深究這件事。


    「總之，她在那時拍下了影片，而在儲存影片的記憶卡中，有著晶也學長的……選手時代時的影片。」


    「也是…‥剛才我就有這個預感了。」


    學長有些驚訝，但他似乎也預想到會發生這種事了。


    「對不起。」


    「你沒必要道歉吧。」


    「我不應該隨便看的，我覺得你應該不希望別人看。」


    「沒事，反正又沒版權。」


    學長一如往常地耍嘴皮子。


    「……不過，要是被人拿出來聊，我也不太好受啦。」


    他輕易地，若無其事地露出了脆弱的一麵，讓我覺得有點心疼。


    「總之呢，就是發生過這樣的事。我放棄了fc，偶爾會有人說我成熟、冷靜、會思考之類的話，其實我隻是不敢動真情而已。畢竟飛得越高，就會摔得越疼。」


    是因為受挫啊……


    因為受挫而從運動中引退，這是很有說服力的理由。但在和大賽有關的各種紀錄中，日向晶也從來沒有敗北過，所以我以為他是因為受傷等其他原因引退的。


    「很遜吧。」


    不，學長接受了自己的軟弱，還為了讓我放心而露出了笑容。在軟弱的我眼裏，你真的很……


    「老實說，在我開始練fc前，我一直以為學長是個自以為帥氣就想對美咲學姊下手的人，就像我之前說的一樣。」


    「誒，你之前是這麽看我的？」


    「但我覺得現在的你非常棒。」


    不對，學長都坦白到這個地步了，我怎麽可以因為害羞就退縮。


    「我說的這個棒……是指你很帥氣的意思。」


    「……我很久沒被別人這麽讚美過了。」


    「明日香學姊不是一直在說你帥嗎。」


    「她是戴濾鏡看我才會有那種評價吧。」


    ……我倒覺得你該思考下她為什麽會戴濾鏡看你呢～


    「你說什麽？」


    「沒事沒事，你不用在意。」


    我也沒打算給情敵送助攻呢。


    「不過小時候的你，看起來好像非常爭強好勝……」


    「……你就直說我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吧。」


    啊，學長也這麽看待那時的自己啊，這讓我不禁露出了苦笑。


    「我覺得和那時相比，現在的你……要好上太多了。」


    「謝謝。」


    或許是因為學長展現了自己不為人知的一麵，


    「……我不太懂有天賦的人會有什麽感受。」


    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但我也把自己的心結說了出來。


    「看到那段影片時，我正好在煩惱自己為什麽沒有天分，所以我就跑去找明日香學姊，問她這種人會有什麽感受。」


    「她怎麽說？」


    「這是女孩子間的秘密。」


    「你這麽一說，我更在意了。」


    「不過她的感受意外地很普通，讓我鬆了口氣。」


    「畢竟大家都是人嘛，贏了會開心，輸了也會覺得不甘心。」


    雖然這樣講有點極端，但既然要比較優劣，要一決勝負，那就肯定會有這種感受。


    反過來說，要是有人沒有這種感受，那他肯定是沒有認真投入到對決之中吧。


    「但如果能來一場拚盡所有努力，值得彼此敬佩的比賽，就算是輸了，也能笑著比出勝利手勢吧。」


    這也不過是一種假設，可是學長卻搖了搖頭。


    「我討厭這種人。」


    「為什麽啊！漫畫和遊戲裏有時出現這種場景，這不是很讓人感動嗎！」


    「不，我可不覺得自己能這麽高尚。」


    「就算你這麽說，我也要對你比勝利手勢！我們可是要一起去比賽的耶！」


    「別說得像自己會敗北一樣啊，再過不久就要和高藤集訓了。」


    「這麽說也對。」


    為了實現約定，現在要盡可能渴求勝利才對。


    為了讓我獲勝，我必須變得比以前更認真，要讓自己拿出真本事的話……啊！


    「我決定了！」


    「決定什麽？」


    「祈願……獎勵！」


    「獎勵？」


    「之前和媽媽聊時她和我說的，就像是我完成了什麽事，你就要給我東西這種的。」


    「就像在馬的眼前掛個胡蘿卜一樣？」


    「我會要求學長給我類似的獎勵。」


    「要我給!？」


    看到學長為此大吃一驚後，我堅定地點了頭。


    「我絕對會說，一定會把要求說出來。」


    「我說，你也沒必要說得這麽堅決吧……而且你想要求什麽？」


    「可愛學妹的請求，你就聽一聽嘛。」


    「可別跟我要太貴的東西啊。」


    「跟錢沒關係。」


    「如果你要蓬萊玉枝，我肯定拿不到的。」


    「在你眼中，我是這種人嗎……」


    這或許是我以前對他態度不佳的報應，但他完全不把我當女孩子看待，實在是很讓人泄氣。


    「這或許是個很為難人的要求……不願意的話你也可以拒絕。」


    「知道了，聽完你的要求後，我再做決定。」


    「真到了那個時候，你閉上嘴默默點頭就可以了。」


    「你根本不想讓我拒絕吧。」


    學長無奈地笑了出來。


    「不過呢，你得先贏下一場才能要我兌現約定。」


    「沒問題……我一定會贏。」


    我要拿下一勝，實現我們最初的約定，然後對學長告白！


    20


    和高藤學園集訓的日子終於到了。


    很遺憾，美咲學姊並沒有來參加集訓，正如她本人先前宣稱的一樣，但這不是今天我該關注的地方。


    「好，我們上！」


    世代交替後，佐藤院學姊成為了高藤fc部的新部長。在她的號令下，高藤的部員們接二連三飛上天空，由於他們人數眾多，看起來就像是在表演一樣。


    我也得跟上他們，但在那之前。


    我尋找著學長的身影，想跟他說一聲我出發了來助長氣勢，然後就發現他正在和成為前部長的真藤學長聊著什麽。


    真藤學長在學生fc界是超有名的人，我一直對他和學長之間的關係感到匪夷所思，但知道了學長的過去後，我也隱約能察覺到兩人之間發生過什麽事。


    我不想打擾那兩個人。


    當我打算識相地離開時，聽到了有人叫我而轉頭過去。然後我沒看到學長比著勝利手勢對我喊出『好好加油』。說到底聽到有人叫我也是我的妄想而已，倒也沒關係啦！


    啊，得趕快和參加練習的人會合。


    「哈啾！」


    我明明沒有感冒，卻突然打了個噴嚏。


    或許學長們正在聊我的事？怎麽可能嘛。


    21


    這次的集訓就像是久奈浜與高藤的fc部在互相實踐彼此的練習內容。完成這些訓練後，下午則是像上次集訓時一樣，以選手的類型來分組，分頭進行訓練。


    選手們分成戰鬥型，全能型與速度型三組，然後由各個教練前去監督訓練，時間到了再依序換人監督。


    而學長負責監督的最後一組，是我所在的速度型選手組。


    「學長！我有一個大發現！」


    我看準學長閑下來的空檔，出聲叫住他。


    「大發現？」


    我靠近學長的耳邊，偷偷地把我在練習中察覺到的驚人情報告訴他。


    「你可不能告訴別人……我的實力可能變強了。」


    「呃，你的實力當然有變強啊。」


    「哇！」


    「……你為什麽僵住了？」


    「不，該怎麽說呢，就是很不習慣被人這麽說。」


    老實說，我不太能感受到自己有變強。


    因為我能做到的事，美咲學姊、明日香學姊和青柳前部長也都做得到。


    「我這個人不管做什麽，都有到頭來還是做不好的地方。」


    要是能坦率地為此開心的話，能讓我顯得更有魅力吧。


    事與願違的是，我在這種狀況下還是會下意識地表現出悲觀的態度，包含想讓對方否定我而說這種話的心理在內，我這些缺點真是令人討厭。


    「可是，我們之間還有約定。」


    「我會贏！我一定會贏！可是……」


    雖然句尾加上了不該加的連接詞，但我能清楚地說出我會贏，我為這樣的自己感到自豪。


    但我還是覺得很不安。


    讓我不安的理由有很多，我總是沒辦法在關鍵時刻取勝，更別說我居然還想在這強豪名校裏，贏過認真努力練習的人，讓我有種自不量力的感覺。就連在這次集訓中萌芽的些許自信，也讓我覺得像是之後會敗北的伏線。


    學長就像是看透了我這些想法，


    「我也沒想過要保密，我覺得你進步了。不說恭維話，你在高藤裏也算是很強的選手……已經有幾個人盯上你了。」


    「誒？」


    我不禁環顧四周。


    「要是我現在裝作肚子痛，今天的比賽對手會手下留情嗎？」


    「怎麽突然這麽下作……」


    「因為今天我必須在比賽中獲勝啊。」


    「為了之前說的獎勵？」


    「沒錯，你也做好心理準備吧。」


    「說得我都害怕起來了……」


    沒錯。


    我要實現第一個約定，我就是為此努力到現在，為了實現它而給自己設定獎勵的。


    「說實話，我覺得你的努力也該得到回報了。」


    我還沒搞懂學長想說什麽，他就繼續說了下去。


    「你最近這麽努力，而且你還是fc部的創始成員之一。你一直跟明日香和美咲做一樣的練習，付出的努力就算比不過她們，也絕不會比她們少。你不需要再繼續愁眉苦臉了。」


    「學長……你說這些話，讓我覺得非常非常不吉利啊。」


    聽了這些話，我覺得非常感動，卻也同時感受到一股惡寒。


    「太容易受漫畫或遊戲影響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而且，被你說我應該得到回報，讓我覺得心情很複雜……畢竟你也是當事人啊。」


    「嗯，也對，我也要和你一起戰鬥呢。」


    你完全不懂吧，不過學長現在不懂也沒關係啦。


    「我會拿出所有的力量與勇氣，請你也全力以赴吧。不管是比賽時，還是比賽結束後。」


    「結束後？」


    「這點回頭再說，所以在這之前，我想低調點訓練。」


    一點點也好，我想盡可能增加自己的勝算！


    「又避而不談嗎……不過，真能如你所想的那麽順利嗎？」


    我詢問學長這句話的意思後，他指向了在稍遠處的一個可愛女孩，她正若有所思地看著我們這邊。我記得這個人是，


    「市之瀨同學？」


    她是高藤的一年級生，也是學長家的鄰居，叫做市之瀨……名字是什麽啊。呃，市之瀨同學。啊，明日香學姊好像叫她小莉佳……？總之，她是市之瀨同學。


    「她應該沒有在偷聽我們說話，但她看我們的視線很犀利，就像是看穿了什麽一樣。」


    「怎麽回事？」


    「也許是想看看士別三日後，現在的有阪真白值不值得刮目相看吧。」


    「不、不會吧。」


    說起來市之瀨同學雖然是個不顯眼的一年級生，但她是能在這強豪名校中排名前五強的人吧？畢竟她在夏季大賽中也有出賽。


    「又不是陌生人，我們直接問問她本人吧。喂～市之瀨……呃!？」


    「等、等一下，學長！你突然瞎說什麽啊！麻煩你安靜一下，噓，噓！」


    看到學長出乎意料的行動，我立刻用武力阻止了他。


    「我就知道……——啊！」


    市之瀨同學用手摀住了嘴，就像是發現自己說錯話一樣。


    「剛才，剛才她是不是說了一句『我就知道』!？」


    「聽說一流的選手觀察力也是一流的，如果市之瀨也是這種選手，或許她已經看穿你的實力了。」


    「我剛才噓那兩聲，到底能讓她看出什麽啊。」


    在我們瞎聊時，市之瀨同學宛如逃跑似地離開了。


    是、是怎麽了啊……


    我實在是很在意她到底知道了什麽，在煩惱一會之後，我們兩個還是一起去找市之瀨同學了。


    「這個嘛，呃……我實在是很難啟齒。」


    市之瀨同學低下了頭，時不時偷瞄我和學長，然後又會把視線移開。


    「說什麽事都行，市之瀨。」


    「哪怕是一點小問題也好，拜托你了！」


    「怎麽說，我覺得你們是誤會了。」


    「誤會……」


    什麽意思？她是想說『別誤會了！你這種水平可稱不上是在練fc！隻能算小孩在有樣學樣而已！』這種話嗎？


    「看到你們的表情，我就覺得你們倆肯定是誤會了什麽……」


    看來學長想的事也和我差不多。


    「求求你，告訴我吧，市之瀨同學！」


    「我知道對熟人指出她的致命弱點並不好受，但這也是為了讓我們審視自己啊，拜托你了，市之瀨。」


    「我知道了，既然你們這麽想聽，那我就說吧。覺得難受的話隨時可以讓我住嘴。」


    在我們不斷追問之下，市之瀨同學嚴肅地點了頭。


    是這麽嚴重的事啊……我有點害怕起來了。


    她到底會批評我什麽呢？


    沒有天分、成長速度過慢、直覺不準確、反應過於遲鈍。不管指出哪一點，都會成為要命的弱點。


    可是，即便如此，


    「我們不會因為一丁點意見就灰心喪誌，沒事的。是吧，真白？」


    「是的，不管要重複幾次，哪怕幾十次幾百次我們也不會罷手！」


    這就是我現在對fc的想法。


    「是嗎……我完全不知道，你們兩個什麽時候變成這種關係了。但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希望你們能稍微克製下自己……」


    市之瀨同學的表情像是在苦笑一樣。


    嗯？學長發出了疑惑的聲音，我也是同感。從氣氛來看，總覺得我們似乎不在同一個頻道上……？


    「你在說什麽？」


    被我們催促後，市之瀨同學紅著臉害羞地開口了。


    「年輕人徹夜不歸或許很正常，我也不知道你們做了什麽，但你們至少要留意一下身邊的人，這樣可以避免很多麻煩事……」


    「徹夜不歸？」


    「你、你在說什麽啊!？」


    根本搞不懂她在說什麽。


    「誒？可是在三天前，早阪同學不是待在日向學長的房間裏徹夜未歸嗎？早上離開時還『噓』一聲怕被人發現。」


    「我待在學長房間裏徹夜不歸!？」


    學長在旁邊喃喃著『是去看藍天的那個早晨啊』，但我現在根本聽不進去。


    在學長房間的窗戶對麵，就是市之瀨同學家。看來在我敲窗叫學長起床時，市之瀨同學也被我吵醒了，然後她看見我們一起飛去看一片湛藍，於是產生了誤會並委婉地向我們抗議。


    我在事後才理解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但我這時還沒從聽到徹夜未歸一詞的衝擊下恢複過來。


    「沒想到你們的關係居然這麽深厚，不管重複多少次，哪怕幾十次幾百次你們都不會罷手，真是厲害，我有點羨慕呢。」


    「我們沒做那種事！我們現在還一次都沒做過呢！」


    「這樣說會加深誤會的，別說什麽現在還沒做……」


    在這一天，隻要是關注著久奈浜的選手，有阪真白的高藤學生，都通通知曉了『徹夜未歸的有阪』之名。


    嘿嘿，這就是所謂的名人稅吧……（逃避現實


    22


    按照計畫，在集訓的尾聲將會舉辦練習比賽。高藤的部員們確認好自己的對戰對手後，各自飛向了比賽場地。


    難得有機會在練習比賽中和別校選手交手，在體力耗盡前，不斷地比好幾場比賽也是一種選擇。但這次是為了準備秋季大賽而進行集訓，所以每位選手隻能比一場比賽。雖然獲得一次勝利的機會變少了，但要是在一勝後吃了好幾連敗，感覺也沒辦法說是我實現了約定，一次決勝負倒也不壞。


    這樣一來，和誰對決就變得很重要了。


    我最不想碰上的選手肯定是佐藤院學姊。


    在真藤選手引退之後，在高藤……這裏的八十多位選手之中，最強的選手就是佐藤院學姊。順帶一提，夏季大賽時我的初賽對手也是她，她以2比7的比分贏過了我，並差點讓我對這次敗仗產生心靈創傷。


    那麽問我最想碰上誰的話，那果然還是佐藤院學姊——按照套路的話，我或許是該這麽說，但唯獨今天還是饒了我吧，畢竟我想贏嘛。


    如果對手不是和我有過恩怨的佐藤院學姊，那麽今天就算拿下勝利，恐怕也不會有太大的意義，但我跟她的實力可是天差地遠。而且除了佐藤院學姊，高藤也有許多很強的選手，而這些人都很認真地在練fc。不管對手是誰，隻要拿下了勝利，這『一勝』就值得讓我自豪。如果不是要在今天對決，那我也想試著以現在的實力挑戰佐藤院學姊。


    然後，


    「今天我一定要打敗你，倉科明日香！」


    「我不會輸的！因為我也變強了！」


    佐藤院學姊和明日香學姊被湊到一組了。這也正常啦，按照部內的實力強弱的話自然會這樣安排，不如說也隻有明日香學姊能和她比賽了。而作為這場比賽的前菜，我的對戰對手則是，


    「我就知道可能會是這樣。」


    「請多指教。」


    同屬速度型選手，最近開始展露頭角的高藤一年級生，市之瀨同學。


    剛才才和她有過爭執，就有恩怨這點而言可是再好不過。不過對我來說，這個對手似乎有點牆過頭了。


    「你是因為知道市之瀨有多強，所以在歎氣嗎？」


    「不，我會贏的，我一定會贏給你看。」


    隻能相信自己為了這一刻所做的所有努力了，還有，


    「你隻知道市之瀨的實力，但我清楚你們兩個的實力，你肯定不在她之下，真白。」


    「我相信你。」


    「謝謝。」


    我和明日香學姊背對彼此做暖身操時，佐藤院學姊下達了指示。


    「第一場比賽將在十分鍾後開始！」


    學長聞言戴上了耳機，開始以教練的身分行動。


    「窗果，給我市之瀨與佐藤院同學的得分統計數據。」


    「早就準備好了。」


    「謝了。好，那就開始整理數據吧。明日香與真白，過來這邊……」


    「請問，你現在方便嗎？」


    正當我們圍成一圈要開始討論時，有一位高藤的女學生叫住了我們，她與大部份的人不同，穿的是高藤的製服，看來應該是負責經理等幕後工作的人吧。


    「沒事，怎麽了。」


    學長作為代表回答了她。


    「在教學樓那邊，有個女學生說自己是久奈浜的相關人員。」


    「是我們學校的女學生嗎？」


    「會不會是美咲？」


    明日香學姊開心地說道。


    可是，美咲學姊會來這裏嗎……？


    她是會隨心情行動的人，所以有可能會來這裏，而且她也可能忘了上次的集訓地點。但那個人會因此自稱是久奈浜的相關人員來問人地點嗎？


    我們也考慮了上次在這裏露臉過的廣播部成員，實裏來訪的可能性，但這並不是重點。


    「那麽，那個女學生怎麽了嗎？」


    「她穿的是便服，也沒帶學生證之類的東西來證明身分。警衛說要是不能確認身分的話，就要報警了。」


    「這不是麻煩大了嗎。」


    確實，聽到要報警，就會覺得事情非同小可。


    是和人起了奇怪的爭執嗎？因為懶得問人就擅自侵入學校，然後被警衛抓住——這的確像是美咲學姊可能會做的事。


    美咲學姊特地來到這裏，卻要被人這樣對待……？


    「很急的話，還是讓日向君去比較好吧。」


    「學長，你去吧。」


    我緊接著窗果學姊說道。


    學長現在過去的話，就沒辦法趕在我的比賽開始前回來了。


    我心裏也非常糾結，這場比賽對我來說非常重要。


    但就算這件糾紛隻是一場誤會，但當我把自己和美咲學姊掛在天平上衡量時，要是我不選擇美咲學姊，那我以後肯定會後悔。


    我其實很希望學長能留下來，現在也是一樣，即便如此。


    「如果你沒趕上比賽時間，我就請明日香學姊當副手。說不定我和明日香學姊能配合得很好哦。」


    我笑著對他說道。


    窗果學姊跑去找佐藤院學姊，試圖讓她延後比賽開始的時間，目送她離去後，


    「說好了，我一定會贏，你回來時要好好看著我取勝哦。」


    我便開始勸學長動身。


    可是學長知道我非常看重今天的比賽，他非常猶豫要不要離開。


    ……謝謝你。


    「路上小心，學長。」


    我說著謊，用手推了他一把。


    於是學長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


    「我會盡快回來，見證你取勝的瞬間。」


    他朝著高中校園飛走了。


    「真白，讓我做副手真的沒問題嗎？」


    「別擔心，為了這一天，我努力好久好久了。」


    看到明日香學姊擔心地問我，我對她露出了笑容。


    「而且，學長說過我不比她差。」


    「真白……」


    真奇怪，我明明露出笑容了，向來開朗待人的明日香學姊卻沒有跟著笑。


    結果，高藤那邊也因故不能顧慮我們，窗果學姊的請求被打了回票。


    我之前是那麽期待上場比賽，而在五分鍾後，比賽就要開始了。


    23


    趁現在重整態勢。


    我朝著第三浮標飛行，在我抵達第二賽道的中央附近時，等著迎擊我的市之瀨同學立刻用低悠悠高速朝我飛來。


    也就是說她在等我這麽做，她在引誘我這麽做，這是她的陷阱。


    這孩子明明長得那麽可愛，從剛才起卻盡是做一些討人厭的舉動！


    「我們已經約好了……」


    ——我一定會贏，你回來時要好好看著我取勝哦。


    學長……！


    「真白，小莉佳正在快速爬升！」


    從耳機傳來了明日香學姊的聲音。


    「哈！」


    「——呃！」


    市之瀨同學以不同於低悠悠的軌跡急速上升，打算趁機攻擊我的後背，但她失手後也沒有展開纏鬥，而是順勢朝浮標飛去。我隨後也追了上去。


    「好、好險啊。」


    「沒事，我還有餘力。」


    我用耳機回答明日香學姊。


    我早就想到她會這麽做而打算正麵反擊她，但對方的目的似乎是利用碰觸阻止我繞到她身後，並趁機讓我遠離浮標。幸虧我及時察覺才避免被她推離浮標，但還是讓對方先一步飛向浮標了。


    「現在的比數是三比三平手！把握好局勢的人就能贏！」


    「也就是說我和市之瀨同學都還有機會獲勝吧。」


    「不要輸在氣勢上！」


    「在這場比賽裏，我能保證自己的氣勢不會輸給任何人……!？」


    我全速追著市之瀨同學，對方卻突然消失了。


    不對！她是順勢爬升，然後繞了一個彎——


    「真白！小莉佳從你正上方……！」


    「我看見了……嗚！」


    我向下飛行，盡可能地躲開市之瀨同學犀利的攻擊……這次她順勢緊追著我不放，這個人真的是……！


    「太令人驚訝了。」


    「市之瀨同學……！你居然在進攻時……」


    「現在的你和我認識的你完全不一樣，你的實力有了質的飛越。」


    「很抱歉，我要拿下這比賽的勝利……！」


    「遺憾的是久奈浜的選手類型太少了，能明顯看出你不習慣與速度型選手對決。動作有驚人之處，但你不懂怎麽應對別人出招。采取的策略總是下策中的下策。」


    「你在說什麽……」


    她肯定是想給我建議吧，但這高高在上的語氣真的讓人很火大。


    如果她是故意滔滔不絕地批評我，好讓我沒機會抱怨的話，這個人真的是很……！


    「下指示的人是明日香學姊吧，你的動作都是全能型的，不，是明日香學姊的動作。或許日向學長是想親自填補這個差距的……」


    學長……！對了，我和學長約好……！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沒理由聽她說，這些話聽了就讓人很不滿。


    「呃！」


    「真白，回擊得漂亮！」


    但她果然還是躲開了，嘖。


    「市之瀨同學，我也要和你說一句。」


    「好，你說吧。」


    「你說的這些話全都是會輸掉比賽的伏線！我戰勝你之前先好心提醒你一聲！」


    「一般來說，你特意指出這一點的話我就不會輸了吧？」


    「啊，還真是……不對，那個，你喜歡玩遊戲嗎？」


    「一般般，偶爾會玩一下。」


    這回答真讓人驚訝。


    「如果我們以不同的方式相遇，或許能成為好朋友呢。」


    就這樣讓她命葬黃泉實在太可惜了……！


    「別說得像是我們要一起殉情了一樣……呀!？」


    「差一點就得手了……」


    「我說，你根本不想交朋友，隻想打贏我吧。」


    「我有一件必須要做的事，為此一定要贏下這場比賽。」


    「必須要做的事……那個，希望你別太常夜不歸宿……」


    「啊————————!！」


    「啊，對不起！我錯了!！」


    「……學長相信著我，那我就必須回應他的期待吧！」


    至今所做的努力，肯定就是為了這一刻。


    我現在能發自內心相信這一點，這讓我欣喜不已地進一步加速。


    24


    高藤的部員集合起來了。


    今天的練習比賽隻剩佐藤院學姊對明日香學姊這一場，大家都是來觀戰的。


    我結束比賽後，走向了和大家相反的方向。


    哪裏都行，隻要能讓我一個人靜一靜，那麽去哪裏都行。


    那場對上市之瀨同學的比賽，我以6比8的比分敗北了。


    我對比賽的內容很滿意，甚至想讚美自己打了漂亮的一仗。


    我很努力了，嗯，我做得很好。


    可是，


    「真白！」


    一聽到那個聲音，我的腦袋就變得一片空白。


    「啊，學長。是美咲學姊或保阪來了嗎？」


    我下意識地想轉移話題。


    「啊，出了一點差錯。抱歉，我沒遵守約定，你的比賽怎麽樣了……？」


    這樣啊，學長才剛回來而已。


    那我就必須告訴他，告訴他我輸了比賽，拜托他繼續指導我。


    可是，都怪學長先一步發現了，都怪他露出了那種快哭出來的表情。


    「開玩笑的。」


    「……誒？」


    「嘿嘿，勝利了！」


    我笑著對他比出了勝利手勢。


    「是嗎……這樣啊。」


    學長鬆了一口氣，有些困擾地露出笑容。


    這樣啊，我贏了的話你會露出這種表情啊。


    我覺得有點心痛。


    「學長也太誇張了，不就是一個比賽結果嗎。」


    但我還是若無其事地繼續逞強。


    「不是，你知道我有多……」


    「好，回頭再聊吧，現在學長有教練的工作要做，快去明日香學姊那裏吧。」


    「對，說得也是。你呢？」


    「……你是想讓我說出來嗎？」


    我可是要去大哭一場耶。


    「哦。」


    我故意裝出不滿的樣子後，學長也識相地不再追問了。


    「那就等下再聊吧。」


    我目送著學長跑去找明日香學姊她們的背影，鬆了一口氣。


    好了，這樣一來學長就不會在明日香學姊的比賽結束前回來了吧。


    隻要和大家一聊，他就會馬上知道我的比賽結果吧，我不想讓他懷著多餘的情緒參與明日香學姊的比賽。但也不能讓大家擔心我，也就是說，


    「隻能去一趟廁所了呢。」


    實際上，我就是對窗果學姊這麽說完後離開的，學長也肯定會確認我去了哪裏吧。


    早知如此，或許我不該對他說謊的，但看到學長的那種表情，就讓我覺得自己會當場哭出來。


    找一間空房躲起來吧，然後稍微哭一下吧。


    今天至少要讓自己能笑著與大家告別。


    25


    集訓結束後，我們回到久奈浜的部室時已經是黃昏了，周圍都染上了宛如鐵鏽般的紅霞。


    把帶去高藤的行李放回部室後，今天就可以解散了。


    但白天的暑氣似乎還殘留在大家心中，他們正興奮地聊著今天的感想。


    而對話中特別常被提起的，就是在集訓尾聲舉辦的，明日香學姊與佐藤院學姊的練習賽。


    這場比賽出乎了大家的預料之外，應該說誰都沒有預料到，明日香學姊會以壓倒性的分差贏過佐藤院學姊。而立下這份功勞的人，


    「這次的戰術，是你史上第二好的戰術。那場比賽肯定會成為日向晶也的精彩一役。」


    正如窗果學姊所說，立下功勞的人不是身為選手的明日香學姊，而是擔任副手的學長。


    「我馬上就會刷新紀錄的。」


    「晶也同學好可靠！」


    學長若無其事地宣言，明日香學姊則是開心地一旁附和。


    「明日香學姊的動作讓我學到很多！我以後也想那樣飛！」


    「你過獎了！真白已經飛得比我還好了！」


    「明日香學姊，你是知道了我的比賽結果後還在欺負我嗎？」


    「沒有沒有。」


    「嘻嘻，我開玩笑的，你這麽認真否定反而更讓人……唉。」


    「這不是會沒完沒了嗎。」


    「啊哈哈。」


    我笑了出來，明日香學姊的比賽結束後，我也笑著對發現真相的學長說了『是你在杞人憂天』。


    我一直掛著笑容。


    「那我們就解散吧。」


    即使學長下令解散，學長姊們也還是在開心地聊天。


    馬上離開的話容易引人懷疑，所以我算準了時機，


    「那我先告辭了～」


    我充滿活力地向大家笑著告別，走到了看不見他們的地方後，我用全力從那裏逃走了。


    26


    「哈……哈……」


    我跑向沒有人的地方，跑向不會被任何人看到的地方。


    我滿腦子隻想避開別人的視線，毫無目的地不斷逃跑，最後我終於在森林中停下了腳步，然後慢慢地喘著氣。


    「我不用再忍耐了……」


    我反覆念著能解放自己心聲的咒語。


    「雖然我剛才實在忍不住，躲起來偷哭了一下，但我不用再忍了吧……現在就算我哭出來，就算我不見了，也不會有人因此自責了……」


    這一路上堆積在眼裏的淚水一口氣湧了上來。


    我終於可以放聲大哭了。


    可是，


    「啊哈、啊哈、啊哈哈……是不是我忍太久了，想哭都哭不出來呢。」


    我本來還下定決心要痛哭一場的。


    或許是我忍得太久，讓自己冷靜下來了吧。我的情緒太過平靜，讓我沒辦法激動起來。


    「我真是不管幹什麽都笨手笨腳……嗚，噫，嗚……」


    這讓我覺得自己真的很沒用，很可悲，而忍不住開始掉淚。


    「我輸掉了……我沒能守約……他明明那麽相信我……他都說了我會得到回報……學長，對不起……對不起，學長……」


    我想獲勝，想守信實現和他的約定。


    到了那個時候，我想讓學長對我說『做得好』『恭喜你』。可是我搞砸了，讓他沒機會這麽說。


    我的對手們，是至今一直很認真看待fc的人。


    我在這兩周所做的努力，就像是在考前臨時抱佛腳一樣，想靠這種東西得到好成果，簡直像是在癡人說夢。


    我很清楚，我再清楚不過了，可是我還是產生了期待，忍不住作了夢。如果沒有那個夢，我沒辦法這麽努力。


    那是一個小小的夢，是學長會來找我，會等著我，會對我笑的夢。是一場我能讓他苦惱，能對他撒嬌，能待在他身邊的夢。


    「早知如此，我就應該讓自己變得和學長更要好……應該要再多創造一點回憶的……可是沒辦法啊……那個時候沒想到會變成這樣啊……」


    學長的身影不斷在腦海中浮現。


    「為什麽現在會不斷想起跟學長一起留下的回憶啊……」


    想起來，然後消失不見，就像是再也找不回來了一樣。


    而在那些回憶中，出現了自己在不到兩小時前留下的記憶。


    那是在我下場後，上場比賽的明日香學姊。


    那時我想著自己得看一下隊友的比賽而離開了廁所，然後我看到明日香學姊以壓倒性的分差贏過了佐藤院學姊。


    看到明日香學姊獲勝，我明明是那麽開心，我明明是那麽喜歡她，眼淚卻擅自溢了出來。


    我隻能站在遠方看著明日香學姊在比賽結束後奔向學長，以及學長困擾地想推開她的樣子。


    我快要放棄了……因為沒有回報……而開始灰心喪誌……


    「不要……我不要這樣……學長……」


    我出聲反抗，我不想放棄，可是自已卻越來越灰心，就像是有人不斷拔掉燈的插頭一樣。


    「你還活著嗎？」


    「不要，我不想這樣……」


    誒……


    聽到別人的聲音，讓我抬起了頭，學長正溫柔地看著我。


    ……………………………我無法理解狀況，於是停止了思考。


    直到學長有些困擾地移開了視線，我才發現這不是幻覺，重新恢複了理智。如果是我幻想的學長，他應該會對我溫柔到不現實的地步。


    我慌張地擦了擦臉。


    「為什麽，為什麽學長會來這裏？」


    我不想讓他看到我哭，不想讓他覺得我在哭。


    我不想讓他因此顧慮我。


    「就像你以前找到了消沉著的我一樣啊。看到你的樣子我就懂了，你以前也做過一樣的事啊。」


    他故作輕鬆地說道。


    「為什麽……學長為什麽會留意我啊……？」


    剛才他明明和明日香學姊以及窗果學姊聊得那麽開心。


    剛才他們看起來就像是要順勢開一場慶祝會一樣。


    今天的主角明明是學長和明日香學姊，不是我這個不受別人矚目的人。


    「還問為什麽……」


    學長似乎想說什麽。


    是因為你是教練嗎？是因為你記得約定，所以特別留意我了嗎？


    這樣的話，我也許不該再繼續束縛學長了。


    他明明為我四處奔命，我卻絲毫沒有進步，我不能讓他繼續陪我這種人了。


    為了學長（不能逃），我應該主動鬆手（不能逃）。我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應對這種狀況的啊（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


    我一直以來都是這麽做的，但這次我聽到了從未聽過的，由其他感情所構成的雜音。


    （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


    沒錯，我知道這是用來逃跑的藉口。


    我或許會給他添麻煩。因為我是真心不想給他添麻煩，於是就順著這份心意，把為人著想當作藉口，想堂而皇之地逃跑。


    夏季大賽剛結束時，也發生過一樣的事。


    ——所以我有些煩惱，我到底該不該繼續參加社團活動呢？


    『我想和你一起繼續』


    『這次我會遵守約定，讓真白獲勝』


    不可以逃，我不想再逃避了！


    我真笨，他明明說了讓我那麽開心的話，我居然又想自己抽身。


    我真卑鄙，讓他說了那種動人心弦的話，卻自私自利地想撒手不管。


    就算摔倒再多次，受了多少傷，過程再怎麽不順利，那怕是痛到要哭天喊地的地步，我也不可以自己鬆手。


    不對，我根本就搞錯前提了，是我必須對他說出口才對。


    告訴他『請讓我跟你一起練下去』。


    對他說『這次我來遵守約定，請你救救我』。


    那個時候我不怎麽相信學長，絕對說不出這種話。


    就像剛才我所說的，兩三個禮拜的努力，跟考前熬夜讀書沒兩樣。


    可是，即便如此，就算我沒能實現約定，但我也一樣有收獲。


    不想逃避的心情，對學長的信賴，以及超越了信賴的感情。


    隻要有這些東西，我就還爬得起來。


    首先，要從頭重新開始。


    不能耍小聰明，問他為什麽會留意我。這次要由我來拜托他，請他好好看著我。


    我或許得不到回報，我或許沒辦法如願，即便如此——


    我將力氣注入胸前的雙手，微微吸了一口氣。


    「因為我喜歡你。」


    「誒……？」


    「我喜歡真白。」


    當我打算出聲時，學長搶先回答了我，讓我吃了一驚。


    啊，不，不對，學長剛才說了什麽？


    我剛才問他的是『學長為什麽會留意我』吧，應該說不管我問什麽問題，照理說都不該出現這種離譜的答案吧。


    他過於突兀的發言讓我困惑不已。


    「你嚇得都忘了哭了嗎？」


    「啊……什、什麽嘛……原來是在說謊啊……」


    我稍微鬆了口氣，可是，


    「怎麽可能是謊言，我是認真的。」


    他有些生氣地說道。


    「今天沒能守約真是抱歉，還有你辛苦了，靠著自己撐到現在，你真的很努力了。比賽的結果雖然很遺憾，但我希望再聽你說一次想努力……到時候你要是需要我幫忙，那就更好了。」


    學長溫柔的話語，在我的身體中慢慢溶解。


    「……學長肯定是瘋了。」


    可是，我還是無法理解。


    我明明沒對學長展現過足以讓他鬼迷心竅的優點。


    「周圍有那麽漂亮和那麽可愛的女孩子，還有能像朋友一樣親近的女孩子，誰會特地選排在第四名的人啊？」


    不管是美咲學姊、明日香學姊還是窗果學姊，都比我這種人有魅力得多。


    「學長肯定隻是在同情我，你隻是看到了一個一事無成的可憐兒，然後溫柔地伸出援手而已。」


    我嘴上是這麽說，但我自己也很受傷。被喜歡的人這樣看待的話，真的會讓人消沉。


    「……聽到了我喜歡的人被侮辱，我可是會生氣的，就算侮辱她的人是你也一樣。」


    學長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真的動怒了一樣。


    「聽好了，我喜歡的人是能為了喜歡的事情真誠地、拚命地努力的女孩子。她身邊有另一個同樣努力的女孩子，可是我喜歡的人笨手笨腳的，還有點固執，很難看出她的努力。因為不仔細觀察就看不出來，所以隻有在她身邊的媽媽和教練看得出來。」


    啊……


    眼淚湧了上來。


    他有在看著我啊……


    「但仔細一看就會發現她非常可愛，讓人特別想為她加油。乍看之下，她總是把自己的感情強加在別人身上，但到了關鍵時刻她卻會顧慮別人，隱藏自己的心聲，結果藏不好而躲起來偷哭……」


    他沉默了一會，然後明確地說了出來。


    「所以我不想讓你哭，因為我喜歡你。我希望你能笑出來……希望你可以在我身邊露出笑容。」


    請你不要強人所難。


    因為弄哭我的人可是學長啊。


    暖意不斷湧上心頭。


    可是我得告訴他。


    雖然又被學長搶先一步說了，但我要清楚地說出自己的感情。


    我花了一點時間才止住淚水。


    「學長……我……」


    我一開口，眼淚又流了下來，我的聲音也有點發顫。


    但我要把自己的感情，自己的心意，明確地傳達給他。


    「我也喜歡你。」


    27


    當天晚上。


    我爬到自己房間的床上，一如既往地把小邪神抱到膝蓋上，然後對它說起了今天發生的事，就像是媽媽在對自己的小孩說故事一樣。


    「……我作了這樣的夢呢。」


    「喂！搞了老半天居然是在作夢嗎!？」


    我的搭檔一反往常地大喊出聲。


    「嗯～準確來說，我覺得自己到現在都還在作夢。搞不好現在其實是集訓前夕，一覺醒來後我又得去集訓好好表現了☆」


    「那我們現在聊的這些對話呢？」


    「嗯，也是在夢的世界聊的。」


    「我覺得恐怖的是你的想法……」


    話說回來，這場夢真的好長。


    學長向我告白，然後我答應和他交往。在他送我回家的路上，我們都覺得很尷尬，而且我的腦袋也冷靜不下來，害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對話。


    回到房間後過了沒多久，我的想法就從『真像一場夢……』變成了『等一下，這不會真是一場夢吧？』，這時我才發現了這個世界的真相。


    然後我開始等鬧鍾響起，但過了好久它都沒響，我就開始回憶今天的事，然後向這孩子報告這些事。


    話說回來，這裏如果是那種太過理想化，會讓人永遠醒不過來的夢境世界的話該怎麽辦啊，我偶爾會在動漫裏看到這種設定耶。神明大人，我在這裏哦～？


    「說到底，你為什麽會產生這種想法啊？」


    我斬釘截鐵地回答疑惑不已的小邪神。


    「我那麽努力，怎麽可能在正式上場時輸掉。」


    「……我是不討厭你這種別扭性格啦，嘻嘻。你到底是有自信還是沒自信啊，你也太窩裏橫了吧。還有我覺得在關鍵時刻輸掉很有你的風格啊。」


    「別講這麽過分的話，說絕對不會輸是有點誇大了，但這種劇情也很扯吧？到了準備要上場時，學長居然碰巧沒辦法來當我的副手。」


    好扯。太扯了太扯了。


    「結果那個騷動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大概是剛好出了什麽差錯吧，我那時也沒空去管這件事。」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肯定發生了什麽事吧。


    算了，學長在賽前脫隊的確是很致命的問題，但我選擇了幫助可能陷入危機的美咲學姊，我為自己做出的選擇感到自豪，雖然這全都是在夢裏發生的事。


    而且，我是輸了比賽，但我也因此察覺到了很多事。要是我贏了比賽，我說不定就不會被學長告白了。


    就這點來說，雖然我不知道那時的麻煩訪客是誰，但我很感謝他。這劇情是很誇張，但反正是一場夢嘛。


    還有比賽對手居然碰巧是我認識的市之瀨莉佳，我也覺得不太對勁。我和她明明不太熟，她在夢裏卻表現出了討人厭的一麵，讓我非常在意。……怎麽回事啊，我的潛意識裏到底有什麽東西啊。


    「我想問你一下，真白，你希望今天發生的事都變成一場夢嗎？」


    聽到小邪神這直白的問題，我愣了一下後笑了出來。


    「怎麽可能，雖然有很多事都沒能如意，但這一天美好得像是一場夢，真的是太理想了。所以我才會有這種想法吧。」


    「不是有人說過現實比小說還離奇嗎？」


    「不不不不，我怎麽可能變得這麽幸福嘛」


    「突然把自己說得這麽可憐啊……不，等一下，我知道在這種時候該說什麽。」


    「嘿，什麽話？」


    「嘻嘻嘻，『我覺得你的努力也該得到回報了，你不需要再繼續愁眉苦臉了』。」


    「你沒資格說這種話啦！」


    我其實非常非常不安。


    我從來沒有如願以償的經驗，正因為我開心到覺得不現實的地步，所以我的防衛本能才會啟動，防止我在發現這真的是夢時，發現自己白高興一場時受傷。


    然後到了隔天早上。


    醒過來後，我身處的不是『體驗過的昨天早上』，也不是『還沒開始集訓的早上』，而是貨真價實的，集訓結束後的隔天早上。


    手機裏顯示出了學長發來的訊息。


    『早安，我想你大概很累，昨天就盡可能不去打擾你了。我夢到了真白。我很期待在社團活動時見到你。』


    「啊哈哈，這算什麽，學長真是死板。真是的……」


    一大清早的，我就有點想哭了。


    28


    集訓後的隔天沒有社團活動，在開始交往（能算開始交往了吧？可以吧？）後的第三天，我們才第一次在練習上碰麵。


    雖然我因為不知道怎麽麵對他而緊張得不得了，但學長的態度倒是很普通，甚至可以說有點冷淡。


    不過我多少也預料到了，畢竟我們才剛開始交往，他又是很認真看待fc的人（我居然這麽講了！感覺像不像是我很理解他一樣？真讓人害羞）。如果他當場對大家宣揚我是他女友，那我也會不知道該怎麽辦的。


    不過，每當我們的視線交會時，學長就會投來熱情的視線，像是在說『我們……交往了吧？』一樣，我這時就會用視線告訴他：『我們……是在交往吧？』。總覺得這種互動很有趣，於是我們偷偷用眼神交流了好幾次。


    如果這其實是我的錯覺，那感覺就像是我可悲地在自娛自樂一樣，所以我不會去問真相的。


    要不要對社團的人保密呢？等練習結束後，說不定就能和他討論這些事了，於是我滿懷期待地等到休息時間到來。


    「嗯，也告一段落了，差不多該回家了。」


    我敏銳地察覺到學長拿起包包從椅子上起身，正當我打算起身時，


    「晶也同學，你要回家了嗎？我們一起回家吧。」


    明日香學姊出聲叫住了他，準備和他走同一條路回家。


    雖然我瞬間失落了一下，但這兩人平常就會一起回家……這也沒辦法啊。我失望地坐回椅子上，打算拿茶來掩飾自己剛才的行動。可是，


    「啊，真白……」


    「真白？你找真白有什麽事嗎？」


    「不是什麽事，而是在問她的意見。我和真白開始交往了。」


    噗————!!


    我差點就噴茶了，應該說我在心裏已經噴出來了。


    明日香學姊、美咲學姊還有窗果學姊，在場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學、學學學長？你你你你在說什麽啊？」


    「沒什麽，如實回答問題而已。還是說你要我撒謊？」


    「這個……倒也不是啦。」


    這個人居然輕易說出來了……我本來還想保密的。


    「但我和明日香親密地回去的話，你肯定會耿耿於懷吧。」


    「你們要是太親密的話，我肯定會耿耿於懷啊。但我也知道要看狀況，不會隨便對人生氣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問，你真的不會不舒服嗎？」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在學長催促之下，我隻好說出心聲。


    「……就算隻能一起走到校門，我也要和你回去，不然我就不開心。」


    「真白真是又麻煩又可愛啊。」


    「學長……一句可愛是糊弄不了我的，我會記得你說我很麻煩的。」


    學長無視了我的怨言，轉身麵向另外三人，打算對她們說明狀況。這時窗果學姊似乎明白了他要說什麽，


    「啊，無所謂啦，雖然沒聽到你們在說什麽，但看你們的氣氛就知道了。」


    「但我不會把私人感情帶入社團活動裏的……」


    「你辦不到吧。」


    「誒，辦不到嗎？」


    「因為我就帶私情進來了嘛，會想著『嗬嗬嗬，這下又有把柄能拿來整人了』。」


    「啊，我也是我也是。」


    「那個，我可能也有點……」


    連美咲學姊和明日香學姊都搭上窗果學姊的順風車了，真讓人害羞。


    「總之，雖然不知道你們是怎麽湊成一對的，但還是要恭喜你們。」


    聽到窗果學姊出奇不意地真誠祝福我們，讓我感動了一下，


    「……咦？這是陷阱嗎？今天是愚人節嗎？」


    然後她自己破壞了這感人的氛圍，就和平常一樣。


    「晶也。」


    美咲學姊對學長招手，示意他過去，然後兩人小聲地聊了起來。


    我有點不安，他們在聊什麽啊。


    學長回來之後，我問了他對話的內容。


    「嗯，我和美咲定下了左半身歸我，右半身歸她的真白條約。」


    「你們到底聊了什麽啊!？」


    我看向美咲學姊後，她對我比了個大姆指，似乎是想稱讚我做得好。


    真的是……謝謝你。


    「那個，我也能祝福一下你們嗎？」


    明日香學姊也順勢說出了這句話。


    她在對我笑著，可是我卻想移開視線。


    我不知道她的感情有多深，但我知道她是怎麽看待學長的。我一直覺得自己沒勝算而拚命努力，但以結果來看，我所做的行為就像是在橫刀奪愛一樣。


    我之所以會下意識想對社團成員保密，肯定就是因為這點。


    「那個，事發突然讓我有點吃驚。啊，不是，對不起！首先要祝福你們才對。」


    「嗯……」


    而且，這個在對她點頭的學長，肯定也對她有自己的想法。


    明日香學姊是讓學長重新接觸fc的契機，我想她在學長心中也占有獨特的地位。


    要是我問學長，他肯定會回答沒這回事，但他有時會露出特別的眼神，讓人覺得他的視線似乎被明日香學姊吸引住了，就像現在一樣。


    看到學長這個樣子，明日香學姊似乎有點訝異，而我則是不知不覺抓住了學長的衣服，像是想挽留他一樣。我們同時出聲呼喚他。


    「那個，晶也同學……？」


    「學長……」


    「……沒事，我沒事。」


    然後學長露出了清爽的笑容，就像是想讓我安心下來一樣。


    「謝謝你，明日香。」


    學長道謝後，我也忍不住對著明日香學姊深深鞠躬。


    謝謝你，明日香學姊。


    明日香學姊露出了和平常一樣的笑容，笑著對我們說了『好的』。


    29


    在大家守望之下，我和學長離開了部室，走向校門口，簡直就像是夫婦被人送去度蜜月一樣。


    「……大家都在祝福我們呢。」


    「要好好感謝她們呢。」


    學長突然說出交往的事，的確是讓我有點被嚇到，但他是為了我才這麽做的。多虧他這麽做，我現在才能走在他身邊，心中那似乎還沒成形的疙瘩似乎也被拿掉了，雖然傷口有點隱隱作痛。


    我看到學長也露出了和我一樣的表情，所以，


    「明日香學姊之前說過。」


    「誒？」


    「喜歡有很多種形式，每個人為喜好付出的方式，與喜好相處的方式都各有不同。但隻要能發自內心去喜歡的話，那麽喜歡越多東西的人就越有魅力。」


    學長一開始還不太清楚我在說什麽，


    「但或許是因為喜歡所有人吧，在說出『特別的喜歡』時，會覺得有點難受。」


    後來他的表情變了，看來是稍微聽懂了我的話。


    「真白……之後有時間嗎？」


    「為什麽問這個？」


    「我們出去玩吧？」


    「出去玩……呃，這莫非是，約、約約約、約——？」


    「最後一句話沒說完，聽起來就像什麽怪叫聲一樣。是約會啦，約會。」


    我大吃一驚。


    我以為在這種時候，隻會被人邀去一些氣氛悶沉的地方，像是去掃已故熟人的墓之類的。我完全沒想到他會提議這麽開心的事，我當然是，


    「我想去！想去想去想去可是……」


    我突然沉默下來。


    「啊、啊，那個啊。」


    說到約會，就少不了炒熱氣氛和突發意外吧？


    萬一學長開始渴求我的話，我大概也不會拒絕他。


    可是我今天的內衣是隨便選的，說白一點就是亂搭一通。我滿腦子都在注意外觀好不好看，這下失策了。我明明在換練習服時，都會因為害羞而有點遮遮掩掩的。


    既然要給他看，那我更想讓他看到可愛的一麵，而不是隨便的一麵。


    「說、說起來我還要給家裏幫忙，暑假期間遊客很多，有點忙。」


    「怎麽看都像是為了蒙混過關現編的藉口……是真的忙嗎？」


    「真的！」


    我並沒有說謊。雖然家裏並沒有強迫我去幫忙，我平常幫忙的次數也不多，但這的確是個很合適的藉口。爸爸和媽媽，對不起。


    「那個，學長生氣了嗎？」


    「我為什麽要生氣啊。」


    「因為你難得邀請我，我卻拒絕掉了……」


    「呃，我看起來像那種沒度量的人嗎？」


    「我真是的，為什麽到了關鍵時刻總是……」


    為什麽我要穿那種媽媽看了都皺眉的老氣內衣啊……


    「你不需要傷心到哭啊！」


    我好想去。學長很努力想鼓勵我，但這個失誤太令人悔恨了。


    就算現在去店裏買，但久奈島的店裏也沒有太特別的款式，也不知道有沒有合適的尺寸。要是被學長發現我特地買內衣來換穿，他搞不好會誤會我很色，到時候我就沒臉活下去了。


    「拜托你了，學長，要再來邀請我哦。」


    「那當然。」


    「一定、一定要哦。」


    「嗯。」


    「一定一定一定一定哦。」


    「我知道啦。」


    「一定一定一定一定一定一定一……」


    「咬到舌頭了吧。」


    「嗚……」


    「不，你沒必要給我看……」


    從各種層麵來說，我都痛得要命。


    30


    在接近晚上十點，我在自己房間裏完成把內衣褲分成一軍、二軍和戰力外的精密分類作業時，我突然很想聽一聽學長的聲音。


    穿上房內排行第一的，煽情度和情趣度都適中的成套粉色內衣褲後，我拿起了手機。


    很好，這樣一來就能應對任何狀況了。


    我也會擔心會不會打擾到學長，但學長明確說出我們正在交往後，我的心情似乎變得非常開心和清爽，我甚至覺得自己腦內有個學長正在對我說『對我撒嬌也沒關係啊？』『放馬過來吧，真白』。


    是說我們是男女朋友，打個電話也很正常吧？


    首先要禮貌地給他發一封訊息打招呼，然後學長就會忍不住打電話過來。『我也很想聽真白的聲音呢。』『我們都在想一樣的事呢，學長。』


    就是這個了，不如說不可能會有其他結局的。


    我相信幸福的未來在等著我，傻笑著用手機打字——這就是在我記憶中，自己最後一次發自內心露出笑容時的樣子。


    一小時後，我開朗地用毫無生氣的聲音回答在電話另一頭的學長。


    「沒事，學長不用在意，我現在隻是在床上抱膝等著電話響而已。」


    「這可讓人笑不出來……」


    一分鍾前，學長慌張地打電話跟我說『抱歉，我沒注意到，你還好嗎!？』。


    在這59分鍾內，我發了三封訊息後始終等不到已讀顯示，開始消沉地想著他是不是不在意我，然後縮起身子動也不動，總之發生了各式各樣的小劇場。


    但我們事先也沒約好要打電話聊天，所以學長沒有錯。他有時也是會累到睡著的吧，是我不該自顧自地期待過頭的，真的是我不好。


    不能鬧別扭害他更擔心我，畢竟學長都打電話過來了。


    「開玩笑啦開玩笑，我還沒有軟弱到會被學長影響心情呢……嗚。」


    不好，發出鼻音了。


    我擦著淚，試圖掩飾剛才的失態，我想想。


    「說起來，學長，我們確認關係後，還是第一次打電話呢。」


    當我想著必須把這個紀念日也記下來時，


    「真白啊，你很像是會在日曆和日程表上寫很多東西的人呢。」


    「誒，討厭，你看到了嗎？」


    他說這話的時機未免太過湊巧，害我有點擔心自己的隱私是不是有被泄漏出去。


    「我想想，手機和筆電有設密碼，藏了日記本的雙層書桌在房間裏，他動不了，筆記本在包包裏……」


    「難道說……你記在了好幾個地方？」


    我能感受到學長在電話彼端吞了一口氣。


    「學長討厭我這樣嗎？」


    「我以後如果有這種感覺，會提醒你的。」


    「那就拜托了……」


    美咲學姊也說過我這點好幾次了，得注意一點。


    這個想法讓我切身體會到自己正在和學長講話，反而讓我高興起來了。


    「嘿嘿、嘿嘿嘿。」


    「怎麽了？」


    「能在這種時間聽到學長的聲音，我覺得很高興。因為現在是隻有我能獨占學長的時間。」


    學長突然沉默下來了。


    「咦？你害羞啦？」


    「你好煩啊。」


    「學長的歎氣聲也很帥氣哦？」


    「不要耍我啦。」


    學長被我捉弄到走投無路後，開始學貓叫，用我的黑曆史來反擊。


    「喵、喵！」


    但我現在心情超好，比剛吃完烏冬麵填飽肚子的美咲學姊還要好，所以能坦率接受所有事物。


    ……順帶一提，我在幾分鍾後恢複了理智，並對剛才的舉動感到十分羞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