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養崽不能,至少不應該/叔叔不能,至少不應該 作者:蒸汽桃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他好像很喜歡給人送吃的,他辦公室的同事現在跟他關係其實還挺不錯的。”薑頌用剛剛簽過字的筆在桌子上一下一下點著,若有所思。 “看著傻,傻不拉幾的,卻知道別人吃了他的嘴,嘴短。那麽害羞的人,會喜歡跟,跟人送吃的社交?”邢策搖搖頭,“我看他,沒有表,表麵上簡單。” “其實我還覺得挺有意思的。”薑頌手撐著桌子,透過百葉窗看著赫一嵐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你就,就是瘋!什麽你都覺得有,有意思!顧長浥要弄死你你也覺得有意思,赫一嵐指不定什,什麽時候抽冷子你也覺得有意思!”邢策每次跟薑頌說話都感覺自己急需速效救心丸。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薑頌把簽字筆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不緊不慢地轉著。 “我也不,不懂你要得什,什麽虎子,但是薑頌我首先告,告訴你,赫一嵐的東西你,你不許吃!尤其我,我過幾天不在,你更得小心著他!”邢策很嚴肅。 “不吃不吃。”薑頌那種散漫的笑,讓邢策覺得更難放心了。 但是他猜錯了。 因為不能開車,公司裏專門的車接送薑頌的時候被跟過好幾次,他之後就不愛坐了。 薑頌差不多每天都是打車上下班。 因為是下班點,他平常即使加很多小費也隻能從遠的調度,提前約車也往往被臨時取消。 今天他下好訂單,沒過兩分鍾就有一輛車在公司門口等他了。 司機報了他的手機尾號,聲音被口罩悶得有些啞,“尾號0611?” 薑頌還在處理手機上的一些信息,頭也沒抬地“嗯”了一聲。 “請您係好安全帶。” 薑頌家裏離著公司不遠。 他估摸著時間差不多的時候抬頭一看,卻是一條陌生的路。 四周都是密密的綠化帶,沒什麽往來的車輛。 “師傅,您是不是走錯了?導航不是這麽走吧?”薑頌朝著後視鏡看了一眼,眉毛緩慢地挑了起來。 天色這麽暗了,司機還帶著墨鏡。 從皮膚和發型來看,他應該很年輕。 “沒走錯。”他沉著嗓子把車靠邊停下,自己下了車。 薑頌完全沒有緊張的樣子,幾乎像是在等待什麽。 司機繞到後排,坐在了薑頌旁邊的椅子上。 他拉嚴了眼鏡和口罩,但下麵的有機防護口罩還是露了一點邊緣出來。 薑頌並不意外,甚至愉快地向他打招呼,“你好啊,小赫。” 他身上幾乎已經完全使不上什麽力氣,空氣裏彌漫著異氟烷淡淡的刺激性氣味。 他稍微的有一點失望,“所以你真的在牛奶裏加了東西,擔心被邢策發現,才會這麽著急動手,是嗎?” “邢,邢總監今天應該去現場視察的,他不該來。”赫一嵐還是那種縮手縮腳的樣子,咬著牙的聲音有些發顫。 “你計劃一件事,肯定要考慮外界因素啊,像是天氣或者其他外力。”薑頌指點他:“像是這種很重要的行動,都要準備一到兩個備用方案,預防突發的情況。” 異氟烷熏得他腦袋有點暈,想到哪兒就說到哪兒:“還有,異氟烷作為吸入式麻醉劑是一個成熟的選擇。但是它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它自己有獨特的容易被識別的氣味,還有它揮發性過強不容易控製濃度。” 他甚至吃力地探了探身子,替他把行車記錄儀關上,“還有這個,太不小心了。” 赫一嵐難以置信地盯著他,愈發咬牙切齒:“你為什麽不害怕?你怎麽對這些事這麽了解,是不是天天都在琢磨怎麽害人!” 薑頌莞爾一笑,“那倒不是。除了你,早就有人想把我弄死了,我接觸這些東西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從你讓我係安全帶的那一刻開始,我就認出了你的聲音。” “說謊!”赫一嵐手抖著,把一粒藥丸推進薑頌嘴裏,“咽了!” 薑頌歎了口氣,“咽完了。” 他又好心提醒赫一嵐,“要不你把異氟烷收起來吧?反正我吃了你這個藥,怎麽也是跑不了。防護口罩的吸附性是有飽和限度的,我怕等會兒你也暈了,咱倆就得一起等警察發現了。” “別廢話!”赫一嵐一生氣,眼眶居然紅了。 “哎哎你……現在是你要害我,我這藥都吃了,你委屈什麽呢?”薑頌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半笑不笑的。 “薑頌我問你,是不是你殺了我爸媽!”赫一嵐突然崩潰了,歇斯底裏地吼了一句。 薑頌沉默地等著赫一嵐哭了一會兒,“當時的確是我開車撞上了他們的車,但並不完全是我的失誤造成的。” “你胡說,”赫一嵐哽咽著,“你……你當時喝了太多酒才會失控,不然怎麽會吊銷你的駕照?” “我說了,從很久以前就有人想要弄死我。”薑頌依舊有條不紊地說:“如果我說當時我方向盤失靈,而且我並沒有喝酒,你相信嗎?” 當時薑頌的車撞上小貨車之後,從外側的護欄上翻下車道,最後車頭基本算是撞爛了。 從軌跡上觀察他就是沒有打方向變道,完全可以用飲酒後駕駛不當來解釋。 “酒駕就是酒駕,白紙黑字寫著酒精濃度超標,沒人可以誣陷你!”赫一嵐不信他,低聲怒吼。 薑頌拉下自己的毛衣領,“看到這道疤了嗎?這也是那場車禍留下的,你覺得什麽樣的車禍,會割開一個人的喉嚨?” 他說得那樣不疼不癢,好像這些事並非他親身經曆。 “你是說有人害你……?”赫一嵐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他,口氣卻鬆動了,“我憑什麽相信你?” “因為我沒什麽理由騙你,也因為我並不怕死。”薑頌很平和地看著他。 他的最後一句話讓赫一嵐喉嚨動了動,“你不怕死,是因為你沒有死過,你不怕死,是因為你沒有目睹你的親人離世!” “是嗎?”薑頌依舊笑著看他,“你這麽恨我,怎麽我的舊新聞都不仔細讀一讀嗎?” 他隨便用手機搜索了一下自己的名字,“這次‘度假’,是我在醫院躺了一個月。這次‘出差’,是我被人惡意感染異株病毒,困在國外不許回國。至於你說的‘目睹’,我想六年前我父親高墜的事,你應該也聽說過。” 赫一嵐瞪著他斟酌了一會兒,“如果你說謊,我就殺了你。” “我可以好奇一下你是怎麽接了我的單嗎?”薑頌的頭隨意地枕在小臂上,像是一種漫不經心。 “我黑進了係統,把你的賬號獨立出來。相當於你的係統和打車軟件已經斷開了,一點打車就會彈出我做好的界麵。”赫一嵐一板一眼地說。 “噢——你還真是個碼農?”薑頌恍然,“越簡單的東西越聰明,如果你能不大晚上戴墨鏡就更好了。” 赫一嵐在他身邊默默地坐了一會兒,低頭把異氟烷的氣泵擰上了,“我送你去醫院。” 薑頌搖搖頭,“沒什麽感覺,你給我吃的是什麽東西?” 赫一嵐的臉又紅了。 薑頌換了一個問法,“你的計劃原本是什麽?” “我給你吃了那種藥,再把你送到顧氏能源。顧長浥那麽恨你,我想他一定會……”赫一嵐看見薑頌笑,怒火中燒,“你笑什麽?如果你害死我爸媽,光是殺了你怎麽夠!” “你到底還是一個小孩子。”薑頌很淡地笑了笑,“我還認識另外一個和你差不多的小孩子。” 赫一嵐臉紅得更厲害了,威脅薑頌:“你再說我是小孩子,我立刻就把你送到顧氏能源去!” “好好好,我怕了你了。”薑頌頭昏腦脹地靠在座椅上,“你可能買的假藥,現在我隻想睡覺。” 赫一嵐神情複雜地看著他,沉默了。 其實他在公司的這段時間,一邊厭惡自己一邊又覺得薑頌是一個真正有魅力的人。 薑頌平和幽默,被公司裏的所有人尊敬、喜愛。 他看上去落拓散漫,骨子裏卻是謙和不失犀利的君子,像是藏著鋒的寶劍。 赫一嵐能從他身上看到沉練的智慧,甚至越來越難相信薑頌會是那麽不負責任的人。 或許是因為天生軟弱,現在看著薑頌這樣向後倚著養神,赫一嵐不想承認自己心裏其實是後悔了。 後悔自己對仇恨的沉迷與盲目。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來的目的,是嗎?”赫一嵐看著他,“那你為什麽不直接拆穿我,為什麽那天在茶水間還要替我說話?” “你很有才華,而且也很年輕,我不希望你因為誤解耽誤自己的人生。”薑頌的眼睛微微闔上,“還因為,我從頭到尾不覺得你是會害人的人。” “你覺得我不敢?”赫一嵐半晌才問。 “害人是一件和勇敢無關的事。”薑頌的聲音慢慢低下去。 “我送你去醫院吧。”赫一嵐匆忙回到了駕駛室。 “不用,我隻是困了。”薑頌被塞過的亂七八糟的藥沒有十種也有八種了,可能跟麻醉劑一樣,已經耐藥了。 “那我現在送你去哪兒?”赫一嵐看了看表,“都快八點了。” “你送我回家吧,我打車的時候寫了地址。”薑頌把窗戶打開一個小縫,被冷風吹得微微眯起眼來。 冷冽的空氣漸漸衝散了車廂裏異氟烷的氣味。 薑頌安靜地坐著,看著視野裏的景物逐漸變得熟悉和清晰。 “你就停在這兒,”薑頌指了一下墅區的大門,“不要往裏開了。” 赫一嵐又恢複了之前溫順的樣子,隻是看薑頌的眼神裏多了許多愧疚,“我送您進去吧。” “不用,我自己走進去。”薑頌不敢讓顧長浥看見赫一嵐。 赫一嵐不是可以被合作的對象,可能顧長浥稍微動一動手指,他的一輩子就完了。 赫一嵐站在車旁,眼睛裏又開始蓄水。 “你怎麽又哭了?”薑頌扶著熱烘烘的車身,“你明天來上班,就頂著倆腫眼泡來嗎?” 赫一嵐猛地抬起頭,“我還能去上班嗎?” “你為什麽不來上班?”薑頌挑挑眉,“還是說你不願意為我所用?” 赫一嵐蹭著眼淚,“您還需要我做什麽?” “當年車禍的事,不僅是你,我也一直在尋求真相。我心裏有很多的假設需要驗證,你擅長的東西或許正是我需要的。”薑頌從兜裏摸出來一支煙,顫巍巍地點上。 他有些感覺不到冷,隻覺得臉上慢慢浮起一層燥熱。 他也不怎麽困了。 赫一嵐長久地看了他一會兒,慢慢低下頭去,“對不起,我一直誤會您。” “快回家吧!”薑頌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挺晚了。” 看著赫一嵐的車開出了視野,薑頌從兜裏摸出來手機,關掉了錄音功能。 他吐掉了舌下化了一層的藥片,手指夾著香煙,極慢極深地吸了一口。 赫一嵐的狀態和他想得差不多。 單純、軟弱、沉不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