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來幾年前在機場要送給顧長浥巧克力的那一次。  薑頌嚇了一跳,放下勺子,在顧長浥後背上輕輕捋了捋,“怎麽了?別急別急,不是你先問我我死了怎麽辦的嗎?”  “薑先生別誤會了,”顧長浥提著嘴角,很勉強地一笑,“錢倒是其次,我隻是好奇,像昨天夜裏那種債,你要怎麽還?”  薑頌沒顧著跟他上火,伸手把他滑到下頜上的眼淚擦了,“怎麽回事兒啊?掉什麽眼淚呢?不著急了,嗯?”  顧長浥仰著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掉眼淚。  他的聲音依舊無波無瀾,“薑先生,從現在起,我要時時刻刻盯著你,直到你把債還清為止。”  **  薑頌在家休息了兩天,終於深刻地體會到了顧長浥的“時時刻刻”。  除了洗澡和上廁所,顧長浥幾乎很少離開他身邊。  “你不用工作嗎?”薑頌一覺睡醒,看見顧長浥又在一邊守著。  他膝頭端著一台筆記本,似乎在查什麽東西。  薑頌還挺擔心顧長浥把赫一嵐挖出來的,畢竟他留著那個小孩還有別的用。  “我在工作。”顧長浥好像一句不懟他就難受,“薑先生隻要管好你自己的身體就行了,不必操心別人。”  ……行。  薑頌遵債主的命在家老實歇了兩天。  大概是太久沒有這麽安心地休息過了,薑頌每一覺都睡得又沉又久。  有時候睡下的時候天還沒黑,醒來的時候卻已經快到中午了。  他稍微累一點就躺下,一睜眼就有飯吃。  胃倒是沒疼過了,甚至腰上摸著還軟了一些,大概是長了點肉。  邢策聽說他不舒服,中間提著東西來看過他一次。  那時候他還睡著,是顧長浥去開的門。  “邢叔。”對著邢策,顧長浥依舊彬彬有禮。  但是邢策看見他就頭皮發麻,“薑頌呢?”  “在睡著。”顧長浥的聲音不輕不重,能讓人聽得很清楚,但又不會吵到睡覺的人。  他穿著灰色的羊毛開衫,深卡其煙管褲,整個人看起來很閑適,沒有在外麵時那麽強的攻擊性。  “哦。”邢策稍微放鬆了一些,沒忍住問他:“後來沒燒吧?他還,還胃疼嗎?”  顧長浥把他讓進屋裏,“都沒有。”  邢策遞給他一大包吃的,“我媽怕,怕沒人照顧他,這裏頭都用保,保鮮盒裝著的,你要是沒空管他,就,就讓他自己熱熱。”  他又補了一句,“我過兩天要出,出差,要不我就自己,過來了。”  顧長浥稍微沉默了幾秒鍾,“邢叔要是不放心,不如進去看看他。”  邢策想看看就看看,薑頌在家,這個小崽子總不能把自己怎麽的了吧?  再說真打起來,自己也未必吃虧。  如果薑頌還能起來報警的話。  薑頌房間的窗簾拉著,光線很昏暗。  床上有一道不明顯的隆起,隨著薑頌的呼吸緩慢起伏。  來都來了,邢策幹脆走到床邊仔細看看。  薑頌的臉微微泛著粉,難得有些健康的顏色。  原本略有些下陷的兩頰也鼓起來了一點,更看不出他的年紀了。  他的呼吸平緩綿長,一看就睡得很深。  他在床邊看了一會兒,薑頌連個身都沒翻。  邢策輕手輕腳地走出臥室,看見顧長浥正把袋子裏的吃的一點一點理進冰箱裏,似乎能辨認出一點那個曾對薑頌體貼入微的少年。  他走過去,微微歎了口氣,“他身體不,不太好,你要在這兒,還是照看照看他。”  和對待薑頌的生硬完全不同,顧長浥謙和地回答邢策,“應該的。”  他把一盒小菜放進冰箱裏,很隨意似的,“薑先生的身體,比我印象裏差了很多,但是我看他的病曆,似乎沒有什麽大問題?”  邢策腦海裏警鈴大作。  這個小畜/生果然沒有他想得那麽簡單,裝得人模狗樣,居然這麽快就來套話了。  “不是跟你說,說過了?他就是年紀大,大了,公司事又多,累的。”邢策跟他打馬虎眼。  “噢。”顧長浥臉色露出一點困惑來,“那薑先生之前做全麻的事,邢叔肯定記得吧?”  邢策當然記得。  當年薑頌出了車禍,多處粉碎性骨折,釘完鋼釘釘鋼板。  醫院跟修電腦一樣把他拆開縫上好幾次,更別提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故。  有好多次,邢策都覺得他熬不過來了。  “全麻?”邢策撓了撓頭,“可能是,是之前做闌尾炎手術?”  顧長浥的笑容抖動了一下,很慢很慢地說:“我倒是第一次知道,人可以有七個闌尾?”  開始了開始了。  邢策總覺得顧長浥給人一種很不對勁的感覺。  要是他在生氣,那倒沒有多可怕。  但他要是笑起來,總覺得他下一秒就要把別人的脖子擰斷。  顧長浥給人的壓迫感近乎於捕食者對獵物的威懾,為什麽薑頌就好像感受不到呢?  他一秒鍾也不想和顧長浥待在一起了。  邢策轉身朝門口走,“你,你這麽好奇,應該自,自己問他。”  顧長浥也不著急,隻是溫吞地在他身後跟著,“邢叔,慢走。”  邢策一個磕兒沒打,快馬加鞭地走了。  *  薑頌結束了短暫的休息,上下班再也不用打車了。  顧長浥說到做到,直接跟周秘書打了聲招呼,把自己的辦公室移了一部分到薑頌那,上下班都和他一起。  薑頌作為負債人,完全沒有發言權。  公司裏最近主要在討論的兩件事就是“薑總居然還能變得更好看”以及“顧氏能源到底要對我們做什麽”。  顧長浥跑到他這來辦公,對於薑頌來說還是有些困擾。  因為赫一嵐那個小孩自從上次那件事之後,變得對薑頌死心塌地,有事沒事就要跑到他辦公室給他送這送那。  有時候是點心,有時候是些莫名其妙看著沒什麽用的小玩意兒。  不知道是不是薑頌多心,他總覺得顧長浥看赫一嵐的眼神不是很友好。  而且赫一嵐腦子裏麵可能就一兩根弦,居然當著顧長浥問薑頌:“上次您說讓我幫您做的木馬軟件我做好了,您什麽時候看看?”  眼瞅著顧長浥的眉毛就往上揚了揚。  薑頌隻能幹笑,“公司機密,我們還是私下談。”  顧長浥恢複了麵無表情。  赫一嵐感覺自己可能說錯話了,過了一會兒又過來給薑頌送牛奶,台詞都跟上回一樣,“這個……是新鮮的。”  沉默許久的顧長浥慢悠悠地開口了,“貴公司的情報員工,原來連自己老板能不能喝奶都不知道嗎?”  薑頌大聲地咳嗽了兩聲,“小赫,我不喝牛奶,以後不要拿吃的過來了。你先回去工作,不要再過來了。”  “噢。”赫一嵐挺低落地出去了。  薑頌忍不住地扭頭瞪顧長浥,正準備教訓他兩句,郵箱彈出來一封邢策的郵件:白雲山那邊安排好了,附件你看看,沒有太多問題這兩天就可以過去了。第24章   白雲山地處偏遠,  一路上先高鐵後綠皮,更深的地方隻能靠邢策開著越野往裏紮。  薑頌本來有些容易暈車,加上輕微的高原反應,盤山路上吐了兩次。  邢策開著車,  一直在觀察後座上的薑頌。  薑頌本人倒還是樂樂嗬嗬的。  他臉上白得嚇人,  嘴上還能找副駕駛上麵的顧長浥聊天,  “這種募捐跟進,你讓小金來不就行了?幹嘛大冬天的到山裏去?”  “你呢?”顧長浥望著車窗外,  “你為什麽親自來?”  薑頌伸了個懶腰,“南方暖和啊!咱們那邊天寒地凍的,  這邊的山溪裏還能摸魚。”  “南方是你的?隻許你來取暖?”顧長浥不理會他的閑扯淡,  直接嗆他。  薑頌依舊好脾氣,“我這不是怕你到這兒來受罪嘛。”  “那就謝謝薑先生關心。”顧長浥冷冷地說。  邢策皺著眉從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  “不,  不是個東西……”  “邢叔,  您說什麽?”顧長浥溫和地看向他。  邢策若無其事地說:“看,  看見跑過去一隻兔——崽子。”  薑頌笑了一下,  笑著笑著眉毛就皺了起來。  邢策趕緊把車靠著路邊停下,  “又想吐?”  薑頌痛苦地點頭,  摸索著撕開一隻衛生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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