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城外,桂葉飄香,三軍齊整,正在做著最後的休整。


    葉青坐在樹下,麵前鋪設著一張地圖,看上去十分難懂。


    葉青皺著眉頭,問道:“這他娘的怎麽辨識,鬼畫符一般,有什麽鳥用。”


    旁邊的幾個將官一臉尷尬,心裏暗罵,文人指揮軍隊,真是狗屁不通。


    目睹了四個同僚被斬,高柄現在是提心吊膽的,一聽這話趕緊表現一番,大聲道:“來人呐,根據此圖堆一個沙盤出來。”


    沙盤這東西,最早是秦始皇搞得,修建陵墓時,在自己的陵墓中堆建了一個大型的地形模型。模型中不僅砌有高山、丘陵、城池等,而且還用水銀模擬江河、大海,用機械裝置使水銀流動循環,可以說,這是最早的沙盤雛形,還非常的高級。


    到了東漢著名的天運皇帝劉秀時候,劉秀征伐天水、武都一帶地方豪強隗,馬超的祖宗大將馬援“聚米為山穀,指畫形勢”,使光武帝劉秀頓有“虜在吾目中矣”的感覺,這就是最早的沙盤作業。


    所以貴霜官軍中堆個沙盤不是什麽難事,很快一個蘇杭之間的山川地理模型就被堆了出來。


    葉青仔細看了看,雖然還是有些簡單,但是比那羊皮紙上的地圖可清晰太多了。


    高柄伸過頭來,問道:“現在反賊陳瑜占了哪些地方?”


    葉青倒吸一口氣,伸出手來,在沙盤上畫了個圈,幾乎囊括了整個南方。


    南方的魔教徒就像是瘟疫一樣,擴散速度之快超乎想象,若不是葉青及時殺了曾賢晴,收回一點人心民望,恐怕還要更加誇張。


    如今自己要麵對的,就是這樣一個爛攤子,不由得葉青心頭起火。


    不過這也是一個刷功勞的絕佳機會,錯過了再也不會有了。


    高柄等禁軍將領反而不是很在意,他們都是權貴子弟,生下來就可以在禁軍中混飯吃。何必賣命地去一手一腳拚殺個前程出來。


    這就是禁軍和鎮西軍最大的不同,鎮西軍生在強敵環伺的邊陲,他們的父輩半數以上死在異族的刀下,彼此間是不死不休的關係。


    他們不拚命,老父老娘就會被殺死,孩子媳婦就會被擄去為奴,在邊境有的是全村老爺們都戰死了的寡婦村。


    如今葉青手握著五萬禁軍,倒是有些強悍之輩,不過必勝的信念恐怕和那些被洗腦的教徒還有差距。


    富貴繁華地,花鳥風流香,舉世無雙的建康府容易消磨人的鬥誌,讓好好的廝殺漢變得兒女情長英雄氣短。


    眼下葉青身邊的禁軍將領,看到他圈起的大片土地,不禁咋舌。


    貴霜最為繁華富庶的所在,現在全部淪落敵手,若不快些拿回來,朝中官家相公們其肯罷休。


    葉青環視一眼,嗤笑道:“怎麽著?這就怕了,更嚇人的還在後麵呐,你們知道杭州是怎麽丟的吧,南方已經被魔教滲透了,到處都有可能是反賊奸細。”


    高柄趕緊說和道:“有少宰居中指揮,何愁陳瑜逆賊不死,我等誓死追隨少宰。”


    這廝被打了一頓之後,又親眼看見四個衙內被斬首,這還不算,到了蘇州他又看見葉青大開殺戒,簡直跟個殺人魔王一樣。


    被嚇破膽的高柄已經打定主意不和葉青對著幹。爭取早日打完會建康,脫了這身盔甲做個閑散的少爺,保住小命最要緊。


    他的這番做派看在葉青眼裏,倒成了懂事的表現,現在葉青對他的感覺還不錯,至少不給自己搗蛋,吩咐一件事嗖嗖就給你辦好,使起來出奇地頗為順手。


    聽了這話,葉青笑罵道:“追隨老子,也不一定就能輕易取勝,我們還是要先和這夥賊人交交手才好。”


    雙方好像約定好了一樣,都是萬分謹慎地慢慢推進,蘇州一帶的父老士紳,紛紛派人勞軍催促快戰,避免戰火燒過來。


    葉青分兵把守昆山一代,避免華亭市舶司被反賊圍攻,然後率領大部人馬往杭州壓近。


    杭州城郊,陳馬康也在教中的老資格們的逼迫催促下,加快了行軍速度,往蘇州殺來。


    誰都不想在自己的城下打這一場惡戰,葉青想要迅速平叛,陳瑜同樣是被勝利惹起萬丈豪情,恨不得現在就打到河邊,渡江跟趙官家比劃兩下。


    月光如霧如紗,葉青率大軍來到太湖畔的木瀆鎮附近,前方右側出現一片起伏的緩坡,叢叢矮茶樹繪映出斑駁的顏色,吹來的晚風柔柔的,帶著些清涼和花香。


    茶樹沿著緩坡向遠處延伸過去,路左是一片茂密的蘆葦。現在正值秋季,蘆葦叢非常茂盛,輕風拂過,黃綠色的蘆葦發出沙沙的響聲。


    “加速前進,加速前進!”張騰騎著馬來回呼喊著,軍令在寂靜的夜色中傳出老遠,軍隊陡然加快了行軍速度,想要快速通過這片適宜布伏地帶,然後再安營紮寨休息。


    突然,坡上茶樹叢中“哐哐哐”一陣鑼響,一陣箭矢射下,緊跟著呐喊聲起,茶叢中冒出許多兵將,嘯叫著朝官路的貴霜軍上撲來。


    好在這些人雖然繳獲了許多官兵的弓箭,但是沒有經過訓練,殺傷力有限。


    遙想當年開國之時,貴霜的步卒舉世第一,步卒又以禁軍為先。此時雖然大不如前,但是依舊保留著前輩的作戰技能,而且在建康訓練有素。


    右側外翼是刀盾兵,鑼聲響起,他們已自然地佇身舉盾,“篤篤篤”一片響,傷者寥寥,然而所有的士兵都有些緊張,甚至有人心慌失措、大喊大叫。


    葉青騎馬居於中軍,緊張得手心已沁出汗來,下令道:“賊人埋伏,就地組織反擊,放火燒蘆葦,免得還有埋伏!”


    火光衝天,照的太湖畔亮如白晝,火光照耀著戰場,高溫烤炙著將士,無數的反賊呼嘯著衝殺過來。


    他們沒有陣勢,不懂技巧,全憑著一股子狠勁,往五萬禁軍的大陣中衝殺過來。


    紅光照耀下,葉青的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這就是冷兵器戰場麽...


    好他娘的血腥!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裏人。


    太湖畔一夜激戰,雙方死傷都不輕,陳馬康終於還是率先退兵。


    清晨的冷風吹來惱人的霧氣,高柄指揮著眾人搬運同袍的屍首。


    這些戰死的男兒,在建康都有幾個人在翹首盼歸,葉青捏著寶劍來回巡視,心底很不是滋味。


    慈不掌兵呐,沒有人生下來就能對這麽多的屍首毫無感覺,旁邊的周康不停地匯報昨夜的戰況,葉青輕輕地擺了擺手,示意他停下來。


    “這麽硬打不是辦法,得想個主意把傷亡降到最低,最好有什麽計策破敵。”


    周康不以為然地說道:“少宰,我們昨夜是勝者,賊軍氣勢已然受挫。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隻有一鼓作氣早日平叛,才是減少傷亡的人數最好的辦法。”


    葉青低頭不語,周康所言其實大有道理,想到這裏他長舒一口氣,打起精神道:“


    “昨夜火光衝天,周圍郡縣豈有不知的,有幾個前來支援了?”


    說到這個周康就咬牙切齒,道:“都說廂兵羸弱,果然是名不虛傳,昨夜前來增援我等的就一個海州知州張叔夜,其他的州縣無一到場。”


    葉青出奇地沒有發怒,笑道:“這也是意料當中嘛,你又何必動怒,本官這安撫製置使,合該此時發揮功效。張叔夜還不錯,這次把他調出來,不用參加接下來的卸甲大會。”


    “來人呐!通知所有知州、防禦使、團練使都率部前來會師。”


    中午時分,早就受命趕往蘇州的地方兵馬,聽到葉青的軍令,很快就到齊了。


    昨夜他們確實看到了,但是本能的畏懼讓他們不敢上前,畢竟陳瑜已經殺了不少的官兵。


    大帳之內,葉青笑吟吟的把這些人一一接到帳中,眾人看少宰心情不錯,還以為他是打了一場勝仗開心的,暗暗竊喜這下可以逃過懲治了。


    “人都到齊了?”葉青滿臉和善地問道,看樣子倒像是在舉辦酒宴。


    看到周康輕輕點了點頭,葉青突然變臉,一拍桌子怒道:“昨夜火光衝天,若非盲漢誰看不到?可惜本官戰至天明,都沒有看到諸君的兵馬,誰能告訴我所為何故啊?”


    這些人在路上早就想好了對策,雖然被喜怒無常的葉青給嚇了一跳,但是馬上緩過神來,常州防禦使呂和德起身道:“回稟少宰,我等日夜行軍,無奈夜色作祟,我們常州兵是跑斷了腿,也根本趕不過來啊。”


    其他人也紛紛起身抱怨,不是出發的時候太晚,就是遇到了敵襲,反正各有各的理由。


    葉青冷笑一聲,把禦賜的寶劍往桌上一拍,嚇得眾人趕緊閉嘴。


    就是這把劍,給了葉青殺官的權利,曾賢晴就是這麽栽的。


    葉青見沒人再說,這才開口道:“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這次陳瑜反賊非同小可,皆是爾等無能庸碌養成如此賊患。如今雖然竭力狡辯,也無法文過飾非,所幸陛下聖明,早就料定爾等蠢祿之才,讓本官在戰時總攬軍政大權。”


    “來人呐,把這些人統統拿下,押赴建康府,交由西府發落。”


    尚未淪陷的十幾個州,所有的廂兵主事武將,全都被繳械卸甲。


    葉青從袖子裏拿出一個名單,挺直腰杆朗聲道:“如今是特殊時期,各地不可無將,暫由這些人代替。”


    周康接過紙張,掀開簾子,外麵早就有一大堆人等候。


    禁軍的將領們本來還在看熱鬧,抻著脖子往外一看,全是萬歲營的指揮、虞侯等中級軍官。


    周康大聲念一個名字,就有一個邁步出列,然後被臨時拔擢為地方防禦使。


    這是光明正大的安插親信啊,在場的人全都傻了眼,這也太拿著雞毛當令箭了。


    做完了這一切,葉青滿意地點了點頭,若有所指地說道:“本官做事,一向公平公正,你們要好好想好,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這次剿滅陳瑜,功勞可是不小,到時候坐地分...本官是說到時候論功行賞,這請功表寫誰的名字,怎麽寫,全在你們的表現。”


    禁軍將領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跟著禁軍世家混,是他們的宿命一般。


    貴霜的文官最沒人情味,骨子裏看不起武人,防備無將比防備異族還狠。


    現在這個少宰,已經是文官中的宰相之下第一人,竟然大肆提拔自己的親信。那些人可都是一群品級還不如自己的軍漢武夫啊。


    葉青說完就走出了大帳,給他們充足的考慮時間,順便出去交待一下自己的萬歲營心腹們。


    這些人是從鹽販子、強人中精挑細選出來的,做個地方防禦使帶兵比起那些廢物點心隻強不弱。


    南方是陳瑜的老巢,又何嚐不是自己的根基所在,葉家鋪設的車馬行情報網已經日進鬥金的各條商路,都避不開南方。


    趁著這次皇帝放權厲害,把南方掌握在自己手裏,勝似在朝中翻雲覆雨。


    葉青在賬外訓話的時候,大帳內已經炸開了鍋,一個黑臉大漢,左右看了眼道:“京禁軍有六十萬,連個都頭的位置都有幾個世家子排隊等著上任,何時輪到我們出頭。這次出京前,少宰把隨軍的幾個二世祖斬了,我們回去之後也落不了好。不如及早改換門庭,我老楚願意投奔少宰門下,諸位怎麽看?”


    貴霜禁軍,鐵板一塊,各個世家早就瓜分了個幹淨。不知道多少權臣想要插手,都不曾成功。


    禁軍中很多人是死心塌地的效忠他們的家主,他們的父輩就是世家的家將,說話的這個楚越是個例外。


    他是開國名將楚斯維的後人,但卻是離經叛道的一個,早早就和家族鬧翻,楚家對他是不管不問。


    旁邊的一個指揮使,名叫侯寧,是侯家的一支遠房。來時他已經受到了駙馬侯兆武的叮囑,一定要對葉青言聽計從,別給本家惹麻煩。趕緊表態道:“楚黑子說得對,我等武將式微,得罪了當朝少宰能有什麽好下場。不如跟著少宰拚殺一場,不靠祖宗也能封妻蔭子。”


    有人同意,就有人反對,不是所有人都信任年輕的葉青。官場上曇花一現的權臣太多了,萬一他栽了豈不是賭上將來的前程。


    葉青一走,高柄這小子就收起了一幅孫子樣,大咧咧地說道:“這還有什麽好猶豫的,少宰是我見過最護短的人,不跟著他幹我保證你們連鳥毛灰都吃不上。老子今晚就要去大表決心,有一塊去的跟著我,沒有的話可別怪本衙不提點你們。”


    此時帳內人討論的熱火朝天,全然沒有注意到旁邊的一個小洞,正有人記錄著聽到的一切。


    當天夜裏,安撫製置使葉青,將麾下將佐進行了調動,許多位高權重的實權指揮使,都被調去管夥頭兵和後勤輜重。


    反倒是高柄、楚越、侯寧等人,連升幾級,從都指揮使,變成了軍都虞候、軍都指揮使。


    後勤輜重營裏,幾個失勢的將佐,聚在一塊大倒苦水:“沒想到,沒想到,這都派人偷聽,此人子乎?”


    與之相反的是高柄,拍著胸脯跟楚、潘說道:“怎麽樣,我早就說了,少宰護短是立竿見影的。”


    眾人心悅誠服:“衙內高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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