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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七日、星期二。


    從今天起,艱難痛苦的高中生活就要開始了。


    會是比國中時期,更加難熬的日子。


    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我——南戶由貴模仿著剛剛看到的天氣預報主持人在自己的心裏做著現場播報。


    但是一點都不有趣,完全笑不出來。


    四月的天空還是這麽藍,櫻花也非常漂亮,但是自己的心情卻一點也不明朗。


    爸爸,我要這麽忍耐到什麽時候?


    因為父親頑固地反對我去學區外上學——我一邊想著他那不合年齡的蒼老的臉龐,一邊在自己的心中默默向他發問著。


    但現實是,我不可能那麽做。


    我絕對不能把自己懦弱的部分暴露在父親的眼前。


    因為我們已經爭吵了五年多了。


    已經好久沒有和他談過升學的問題了。


    『……爸爸,可以的話…我……想去橫濱的全寄宿製的……私立高中——』


    『不行,我不允許你離開這個家』


    這是我們這段時間以來唯一的對話。


    父親沒有讓我說明原因,也沒有給我說的機會。


    既然他已經下定結論,那我再怎麽掙紮也都無濟於事。


    我討厭被父親憐憫,對他的逞強是我最後的的尊嚴,所以我放棄了繼續和他對話。


    但是現在——我還是後悔了。


    為了盡量不遇到同級的學生,我寧願冒著遲到的風險——但隨著我進入校門,走近校舍,一步一步的接近教室,我的腳步也愈發的沉重起來。


    今天是開學日。


    但是在前幾天的開學典禮上,我就已經知道接下來我要和哪些人起度過高中生活了。


    幾乎和小學、國中時候一樣的麵孔。


    那些一直在嘲笑我的人。


    而我也一如既往的,憎惡著一切——。


    「…… 真的是,一點進步都沒有啊」


    站在教室門前,我看著走廊裏那套可憐的的桌椅,低聲說道。


    桌子上並沒有名字。


    但不用確定也知道,這就是我的桌子。


    教室的門雖然關著,但是能聽到裏麵傳出的笑聲。


    定是在熱烈的討論著我會有什麽樣的反應吧。


    ——塗鴉的話,會很容易被人認出來的吧。


    他們也知道留下證據會很麻煩。一群永遠也長不大,隻會把腦子用在這種地方的傻瓜。


    “這裏”沒有電視劇或者漫畫那種直白的校園霸淩,因為那會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無論是誰,都不希望自己成為那個壞人——


    每個人都裝成“普通人”一樣,肆意地嘲笑著我。


    ——真的是,最差勁了。


    叮鈴鈴。


    不知不覺,上課鈴響了起來。


    「怎麽了?」


    身後突然傳來聲音,我回過頭,身後是一位身穿灰西裝的老師。


    ——應該是班主任吧……。


    「請問,這……應該是我的桌子吧…」


    我鼓起勇氣,抱有一絲期待的,指著桌子問道。


    他會明白的吧。我現在的處境。畢竟是大人,不會不明白的。但是——。


    「…… 這樣啊。那你就把它搬進去吧。上課鈴已經響過了」


    他假裝不明白,一臉不耐煩地說道。


    隻是桌子和椅子在教室外麵。並沒有任何具體欺淩的證據。這就是為什麽老師會加入“那一邊”的原因。因為這樣就可以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了…。


    ——果然是老樣子,我的日常生活還是不會改變。


    雖然我原本就沒抱有太大的希望,但還是依舊感到有些沮喪。我轉過身,從教室門口走開了。


    「喂!站住!你要去哪裏!?」


    「今天….我身體不舒服,所以要先回去了。」


    明明在那麽多事情上都“認真地”去麵對的我,卻突然像傻瓜一樣,隨便找個借口搪塞了過去。


    老師並沒有追上來,而且也沒再說什麽。


    大概是覺得不追究,麻煩就會少一些吧。


    這樣的處理對我來說也不錯。


    今天隻有開學典禮和班會,對學分沒有影響。我才不會愚蠢的走近教室,成為他們的笑柄。


    我對自己說,我隻是做出了合理的選擇。


    但是,隨著我步伐的加快,眼角和臉頰卻逐漸變得溫熱。


    ——我為什麽、要哭呢。


    明明做出了“堅強”的選擇……可是心裏卻越來越後悔。


    不管我怎麽找理由,都欺騙不了自己的內心。


    這隻是逞強,假裝豁達而已,我也知道。我隻是——在逃避而已。


    經常聽到會有人說逃避並不可恥一類的好話。


    但我從未逃避過。


    因為無論出於什麽原因,逃避都意味著認輸。


    我不想輸給我最討厭的東西。但是——。


    淚水逐漸模糊了視線,從我的臉頰流過。


    ——真後悔。


    我握緊了拳頭。


    我低著頭走著,不想讓任何人看見自己的淚容,走著走著,我發現已經到了自家的門前。


    這是一棟建在高台上的洋式小樓。雖然是很漂亮的石製建築,但牆壁上卻爬滿了植物,破損的窗子也被從內部用木板釘住——看上去就和鬼屋一樣。


    因為住在這樣的房子裏,從小學開始我就被冠以“魔女”的綽號。


    此外,父親還對外自稱是個“魔術師”,做著解決從神秘組織接受的高價委托的奇怪工作。


    鄰居們都稱父親為騙子,同年級的孩子也都用魔女來取笑我。


    就這樣我過著被嘲笑和欺負的日子。


    我懇求過父親不要再做那種可疑的工作,但他卻一點不聽。


    漸漸地,我放棄了。也不再和父親說話。


    在那之後的一段時間裏,我拚命的去證明自己是一個“正常人”而非“魔女”,但已經為時已晚。


    對於那些“想嘲笑我”的人來說,已經不需要什麽理由了。


    現在我的生活正是那時的延續。


    就算是艱難困苦的日子,我也會不服輸的、堅強的走下去。


    國中二年級的第二學期,縱然很短暫,但也是我和“她”在一起的開心的時間。


    「由貴!再見了!」


    從腦海中掠過的是,人行橫道對麵揮手告別的少女的身影……和分別時她說的話語。


    和她一起的每一天都像夢境一般閃耀。但隨著她的離去,我的生活便再次墜回了黑暗之中。


    在高中生活開始的今天,我逃了出來,輸給了自己絕對不想輸的東西。


    既然這樣的話,我也沒有必要對父親繼續倔強下去了。


    把自己的心裏話都坦率的說出來,現在不去戰鬥的話,以後就沒有說的機會了。


    我下定決心走進了家門,卻發現了放在起居室桌子上的便條。


    「…… 因為工作的原因我會離開一段時間。具體什麽時間回家我也並不清楚」


    真的太不湊巧了。


    總是擦肩而過。我無奈的歎了口氣,看到了放在便條旁邊的東西。


    那是一個寫有“入學祝賀”的禮品袋。它不自然的膨脹著,看上去裝的並不像是錢。


    「今天不是入學典禮,而是開學典禮啊。」


    我苦笑著拿起禮品袋,翻轉過去。一個小小的企鵝掛飾滾落到我的手中。


    「——哇,好可愛」


    看著可愛的毛茸茸的灰色小企鵝,我不由得將自己的感想坦率的說了出來。


    「企鵝……嗎?」


    明明連手機都不給買,現在卻給我買了這樣的掛飾——這樣想著,一絲愧疚伴隨著喜悅湧上我的心頭。


    ——我還在幼稚園的時候,和父親說過自己喜歡企鵝的事情。


    那時候媽媽還在,我們全家人一起去了水族館。在那裏我第一眼看到帝企鵝,就喜歡上了它們。甚至在之後的一段時間裏。我一直讓他們買給我帶有企鵝圖案的東西。


    也許對爸爸來說,我還隻是那個喜歡企鵝的孩子吧。


    「我會收下的……所以回來之後請好好聽我說的話。」


    我衝著不知在哪的父親,喃喃說道。因為沒有手機,所以我把企鵝掛飾係在了書包上麵。


    但是誰都沒想到第二天,就發生了那樣的事情——。


    *


    四月八日、星期三。


    結果今天,我還是去了學校。


    因為逃跑過了一次,我的腳步比昨天還要沉重。


    但是我有繼續奮戰的理由。


    我輕輕地摸了摸掛在書包上的企鵝掛飾。


    這是給我的“入學禮物”。如果不能帶著它一起步入高中生活的話,就不能算是接受了父親的禮物。


    上學的路還跟以前一樣,河岸上的櫻花開得正盛,在朝陽的映照下閃耀著光芒。


    ——但當時,我並沒注意到一切已經開始了。


    遠處傳來了警笛的聲音,但我隻以為是哪裏發生了事故。


    來到了學校,我邁著沉重的步伐向教室走去。


    幸運的是,我並沒有在教室外看到自己的桌椅。但這種事我竟然會覺得“幸運”,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為了不引人注意,我盡量安靜地打開了教室的門。


    沒有了昨天那樣的笑聲,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喧鬧的聲浪。


    教室裏已經聚集了大部分學生,但是他們都在分頭討論著什麽。


    「這是真的嗎…?」


    「怎麽可能啊?」


    「但是視頻——」


    從吵鬧聲中我隱約能聽出他們在說著什麽,就算是坐在自己座位的學生,也都目不轉睛的盯著手機屏幕。


    ——應該是有了什麽大新聞。


    但是我沒有手機,也沒有朋友,沒辦法去確認發生了什麽。


    出門前,我一直收看的早間電視節目中什麽也沒有說。


    「——。」


    聚集在窗邊的一個女生突然和我眼神相對。


    我想要移開視線,但已經太晚了。


    這個人是從小學開始和我同班的叫米島的女孩,是我最討厭的人之一。


    無論是多麽微不足道的事情都會嘲笑我的人。明明沒有嘲笑的理由依然會這麽做的一個人,昨天的桌椅應該也是米島的傑作。


    「——啊,南戶同學原來和我是同班啊。昨天沒看到你,我都不知道呢」


    她露出充滿惡意的笑容,假惺惺地說道。


    「…………」


    我默默地移開了視線,走到了靠近走廊的最後一排,坐了下去。


    我知道,現在我無論做什麽表情還是說什麽話,都會成為她們的笑料。


    「欸!?無視我?好過分。你就不怕你在高中也交不到朋友嗎?」


    她裝出受害者的樣子,大聲地說著。她旁邊的學生突然向她喊道。


    「咦?這是真的嗎?你快來看這個!」


    「什麽——」


    她轉過頭去問道。


    果然發生了什麽大事件。


    要是每天都能發生些什麽就好了,這樣她們就不會來煩我了。


    明知這是無法實現的願望,但我還是這麽想了想。


    過了一會兒,上課的鈴聲響了起來,班主任很快走進了教室。他瞥了我一眼,立刻移開了視線,反應就隻是這樣。


    「大家都回到座位坐好」


    老師一幅若無其事的樣子,自顧自的催促著大家入座。


    吵鬧聲消失了,早自習開始了。確認了出席情況並傳達了一些聯絡事項後,老師沒有再看我一眼,走出了教室。


    然後開始了第一節課——數學。


    我坐在教室最後麵的角落裏,能夠很清楚的看見教室中的情況。


    大部分的學生都假裝聽課,在下麵偷偷看著手機。


    「喂,現在是在上課——」


    當老師注意到這一點的時候——。


    砰!!


    外麵響起了巨大的轟鳴聲,我隨之身體一顫。


    ——好嚇人…到底……發生了什麽……?


    心髒撲通撲通的亂跳,我不由得望向窗外,向聲音的源頭看去。


    我的教室在一樓,從窗戶可以看到通往校門的道路和操場。


    隻是遠遠的看的話,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隻要看過去就會發現,在緊閉的鐵校門處正冒著煙,仔細一點,就能發現在門上端傾斜處露出了汽車的一部分。


    「事故嗎…?」


    不知誰嘟囔了一句,原本安靜的教室,突然吵鬧起來。


    「大家安靜下來!不要離開座位!」


    數學老師想要製止那些站起來的學生,來到了窗邊。


    但是時機稍微晚了一點,所有人都已經蜂擁的來到了窗邊,一邊踮著腳,一邊把視線投向窗外,並且還在和旁邊的人說著什麽。


    過了一會兒,兩位穿著運動衫,體育老師模樣的老師向著校門口跑了過去。


    他們沒有從校門而是打開了旁邊的通道口,走到了外麵——。


    「——!!」


    突然,我聽到了某種“叫聲”。


    之所以無法斷定,因為那不過是一組無意義的聲音的組合。


    教室裏變得愈發吵鬧。


    透過窗戶觀察情況的數學老師突然臉色大變。


    因為原本出去的兩名教師,現在卻隻能看到一位了。


    而且他的腳步並不自然,運動衫的一側還染上了鮮豔的紅色。


    吵鬧聲消失了,教室裏變得一片寂靜。


    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當然我也不知道。所以我們隻能沉默下來。


    又一個身穿西裝的男老師跑向了校門口。


    「啊,是班主任…」


    有個學生指了出來。


    確實是剛才給我們開班會的班主任。雖然隻能看到背影,但這個距離我還不至於認錯。


    他跑向了步履蹣跚的運動衫老師,試圖把他支撐起來,但是…。


    「 —— ! 」


    又是那個聲音。


    我知道了。剛才聽到的….是男人發出的慘叫聲。


    班主任絕望的大叫著,他被身穿運動服的老師緊緊抓住推到在了地上,拚命的掙紮著。


    緊接著,從班主任的脖子附近噴出了紅色的液體。


    撲通,撲通,撲通——。


    心跳的很快,我的手顫抖著,手中握著的自動鉛筆也掉了下去。


    渾身血紅的穿著運動衫的老師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再之後,倒在地上的班主任老師也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


    看起來好像沒事——但是我並這麽認為。


    因為他的脖子上正不停的流血,從遠處都能看到臉色非常蒼白,不像是沒有事的樣子….看起來並不像還活著。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次的慘叫聲是從教室裏發了出來,大概其他的教室也一樣吧。


    大家的驚呼聲和離開座位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整個教學樓都感覺在晃動。


    其他班級的人已經沿著走廊跑了出去,有幾個人也跟著衝出了教室。這次數學老師並沒有製止他們。


    包括我在內的大部分學生隻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但當他們看到從校門口湧進了全身沾滿血跡的看起來像是屍體一樣的人後,就爭先恐後地逃走了。


    我坐在走廊最後麵的座位上,就在出入口旁邊。


    米島臉上掛著我從未見過的表情,狠狠的瞪著我,向我衝過來。


    「滾開!」


    然後她用力將我推開。


    我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膝蓋和手肘都摔很痛,但是隨即就有人從我的後背睬了過去,更強烈的疼痛感讓我感到窒息。所有人都毫無顧慮地,從我的身上就這樣踩了過去。


    因為是非常時期,而且還是我,所以大家才會覺得沒關係吧。


    隻要能找到借口讓自己看起來是正確的,無論多殘酷的事情,這些人都能做的出來。


    好疼、好疼、好疼──疼痛停不下來。


    我蜷縮著身體,等待著暴風雨的過去。


    終於,從我身上睬過去的人全部消失了,周圍也變得一片寂靜,但我全身因為疼痛一點都動不了。


    但是不知從哪裏又傳來了慘叫聲,強烈的危機感在促使著我必須動起來。


    「唔….」


    我忍受著四肢和肚子上傳來的痛感,依靠著桌子站了起來。


    雖然還能聽得見聲音,但教室裏卻已經空無一人,數學老師也和大家一起逃走了吧。


    撲通、撲通——。


    心髒在劇烈地跳動著,我向窗外望去,“移動的屍體”已經逼近了校舍。


    那是什麽?是誰?這真的現實嗎?如果是夢的話就不奇怪了。但是很痛,身體真的很疼。我的背好痛、我的腿好痛、我胳膊好疼。好可怕、好可怕、好疼、好可怕、好痛苦啊——。


    啊,有人又被襲擊了。因為沒穿製服所以大概是….老師吧。


    為什麽不來救我呢。明明他是個老師,是一個大人啊,卻根本沒有來救過我。啊,他被咬了——血——紅色的血——。


    「哈……」


    我害怕地說不出話來,用顫抖的手慌亂地往書包裏塞著教科書。


    ——我,在做什麽呢…… 為什麽要做這些回去的準備啊……啊,對…… 必須要回去……不快點逃走的話…。????。


    回家、回家、回家吧——快逃,快點逃!


    我的腦中一片混亂,重重的把書包背到了肩上。掛在書包上的企鵝掛飾微微的晃動著。


    ——回去…逃跑?但是往哪兒逃跑呢?校門口都是那些人…。


    我剛要離開教室,就停下了腳步。


    我不能回去了嗎?想回去,卻回不去?那我現在該怎麽辦才好呢——。


    外麵很危險。一樓也很危險。那些東西馬上就要進來了。不逃跑的話——往上麵跑?如果不快點逃走的話——但是大家應該都——。


    外邊不行的話,就先往上逃跑。再不行的話就去更遠的校舍——總之繼續待在這裏非常危險。但是——在逃跑的目的地一定會遇到“大家”的,米島也一定在。那些一直以來嘲笑我,愚弄我,甚至踐踏我的人一定都在——


    好可怕。那些嘲笑我的人和會動的屍體一樣的可怕。


    所以我無處可逃。


    「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走廊裏傳來了慘叫的聲音,我的身體隨之一震。


    附近的——那些移動的屍體可能已經進入校舍了。


    討厭討厭討厭——不要過來!不!不!不!不!


    「啊…」


    我慌忙關上門,但是教室的門從裏麵是鎖不上的。


    於是,我把桌子移到了門前,堆了兩層,這樣就不會讓那些東西輕易地從外麵進來。


    感受到腦後有微風吹過,我才發現窗戶一直都開著。


    我拚命地關上了所有的窗戶,緊緊地將它們全部鎖上。


    「哈……哈……哈…」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我急促喘息著,坐在了教室窗邊的最後麵。


    我把臉深深地埋進了懷中的書包裏,雙手抱住自己的身體。


    我現在想不出別的辦法了,也不想去想什麽了。


    遠處不斷地傳來慘叫聲和匆忙的腳步聲。


    我閉上眼睛,捂住耳朵,逃避著眼前的一切。


    如果這是夢的話,就趕緊醒來吧。醒來吧醒來吧、醒來吧——。


    無論怎樣地祈禱這個噩夢也不會醒來,祈願什麽的已經麻木了,我想我大概就會這麽死去吧。


    但是——即使是我拚命捂著的耳朵已經發痛了,死亡也依舊沒有到來。


    因為耳朵痛的受不了,所以我便稍稍放鬆了力道。


    「——! ! 」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突如其來的慘叫,還是讓我渾身一震。


    聲音很近——大概,就在窗外。


    既然聽到了,就算害怕我也想去確認一下。


    我從窗下悄悄探出頭,觀察著外麵的情況。


    「啊….!?」


    差點就尖叫出來,我慌忙得捂住了嘴。


    在校舍邊,兩邊種著植物的小道上,一名女學生遭到了襲擊。襲擊她的男學生穿著滿身是血的製服,膚色發青,正死死的摁著她。女學生拚命的掙紮著。


    ——是米島。


    我最討厭的女生。


    我曾經做過這樣的夢,那是討厭的東西全都被毀掉,嘲笑我的人一個個的死去的妄想——。


    果然這是在夢裏嗎。但是為什麽我卻醒不過來,身體也依舊一陣陣的痛著。


    還有就是…我完全高興不起來。


    明明夢想就要實現了,我的心卻一點也不激動。


    隻是害怕,害怕,害怕——非常恐懼而已。


    男生很快就把臉埋在了米島的脖子上。


    「不要啊啊啊啊啊!?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慘叫著,雙眼卻漸漸失神。


    我和她再次四目相對了。


    我的心怦怦直跳。就算是現在,我也依舊在怕著她,我又回憶起剛才被推倒踩踏時的那份恐懼和痛苦。


    ——別看了。別看了,別看了,別看了——別看了啊…!


    鮮血從她脖子上噴湧而出,飛濺到旁邊的玻璃上,緩緩流下。


    在染成紅色的玻璃後麵,她眼睛開始泛白,一動不動了。


    我鬆了一口氣。明明害怕得不得了,卻因為她不再笑嘻嘻的看著我而安心了。


    男生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僵硬的將頭轉向了我。


    那張臉上滿是抓痕,臉頰的肉向外翻著,瞳孔發白且渾濁,皮膚泛著青色,完全就是死人的模樣。


    他嘴角滴著紅色的血,慢慢地走近了校舍的窗戶。


    「嗚——」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害怕的向後退去。


    不要過來啊——。


    砰!!


    但是背後又傳來了巨大的響聲,讓我僵在了那裏。


    回頭一看,被桌子堵住的教室門正在嘎吱嘎吱地搖晃。走廊裏也有那些——移動的屍體。


    砰——在染滿血的窗外,那雙蒼白的手敲打著玻璃。已經無處可逃了,說起來我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啪哩!!


    第二下,玻璃被敲的四分五裂。那具移動的屍體頂著漫天的玻璃碎片,完全不在意殘餘的玻璃會劃傷它的身體,鑽進了教室。


    他的身後倒著的是剛剛死去的米島——她臉上依舊掛著死前驚恐的表情,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在嘲諷我「你也會這樣死去的哦」。


    看著她的眼睛,我用沙啞聲音的低語道。


    「就算死了……你也要取笑我嗎」


    不甘心,就算是最後我也依舊被人取笑著……


    但我卻,無可奈何。


    在我快要放棄的瞬間,發生了更加超乎我理解的事情。


    眼前出現了耀眼的光芒。


    我慢慢的看過去,發出這耀眼光芒的正是我背包上掛著的企鵝掛飾。


    「什麽….?」


    光芒繼續膨脹著,我條件反射地閉上了眼睛。


    啪嗒….好像有什麽重物落到了地上,頭上也落下了許多細小的碎片。


    我戰戰兢兢地睜開眼睛。


    「啊?」


    眼前站著一個巨大的帝企鵝。


    雖然帝企鵝本來就很大,但眼前的卻是通常大小的好幾倍。它頂開了一樓的天花板,站在瓦礫中,黑色的瞳孔俯視著下麵的我。


    這是什麽——我終於瘋了嗎?


    這是幻覺吧,我拚命揉著自己的眼睛,但眼前的企鵝並沒有消失。


    「噗哩!」巨大的企鵝發出了低鳴聲。


    它旁邊站著那具從窗戶進來的移動的屍體。


    情況已經變得不現實了,我的腦子已經跟不上情況的變化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屍體竟然會移動,眼前還有這麽大一隻企鵝,果然這就是夢吧!?


    如果是夢,請快一點結束啊!快點快點快點啊——。


    麵對著眼前的狀況,我不知所措,我用指甲掐了自己,很痛,但就算不這麽做,我也能感受到之前被哪些人踩踏的身體中傳來的,一陣一陣的疼痛。


    隻是疼痛什麽都不會改變,這不合理的現實依舊不會結束。


    「噗哩!」


    企鵝向是對我說話一樣地叫著,張大著嘴巴。然後它彎下了腰,把臉湊近了我。


    「啊?什麽….?」


    ——到底想說什麽…。


    大嘴貼近了自己的頭頂,留下我沒有問完的疑惑。


    然後整個身體被企鵝的喙給夾住了。


    「啊?等一下啊——」


    等等啊——!


    企鵝的身體順勢站了起來,喉嚨處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我突然想到了企鵝吞下整條魚的畫麵。


    「啊——等一下啊!等等!不要啊——!」


    企鵝就這樣銜這我,抬起了頭。已經到了二樓的教室,我的身體也倒了過來。


    「啊!」


    就這樣,我被一隻大企鵝給吞了。


    頭部正下方就是巨大帝企鵝那黑暗深邃的食道。


    2


    啪嗒、啪嗒——。


    在充滿會移動屍體的街道上,一隻巨大的帝企鵝在移動著。


    雖然它的速度很慢,但它卻仿佛有著明確的目的地一樣,毫不猶豫的向前走著。


    這樣的景象真的太奇怪了。


    但是那些搜尋著生存者的屍體們,卻像沒看到企鵝一般,就算從它們身邊走過也完全沒有反應。


    企鵝穿過了到處是熊熊燃燒車輛的大道,沿著櫻花盛開的河岸,穿過了高級住宅區的坡路,最後在一棟坐落在寬闊出的舊洋樓麵前停下了腳步。


    房子的周圍很不自然的沒有那些移動的屍體。


    「噗哩!」


    企鵝發出低沉的叫聲。


    原本緊閉的大門嘎吱一聲自己打開了。


    企鵝慢慢地走進了院子。那門又砰的一聲自己關上並上了鎖。


    帝企鵝站在玄關前,肚子晃了晃,喉嚨發出一陣響聲。


    然後猛地向前彎下腰,——從它的嘴裏吐出了一個少女。


    3


    ——我,死了嗎?應該是死了吧?


    在漆黑又溫暖的環境裏,我這樣問著自己。


    但是….????既然我已經死了,為什麽還能這樣思考呢。


    這裏應該是巨型企鵝肚子裏,但是不知為什麽我還能呼吸,甚至還感覺很舒服。


    被一定規律的震動和溫暖所包圍的我,漸漸感到一陣睡意。


    「唔….」


    我不由得打起了哈欠,就在這時,身邊的黑暗開始發生了變化。


    「誒?」


    身體仿佛又被倒了過來。


    滋溜!


    回憶起了小時候玩水滑梯的感覺。


    在那種加速感中我的身體在黑暗中轉了一周,砰的一聲屁股撞上了地麵,睜開眼便看到了光。


    突然被扔到了明亮的地方,我不由的眯起了眼睛。


    從這光影中浮現出來的是我既親切又厭惡的洋樓——我最討厭的家裏。


    還活著嗎?我還活著嗎?這是真的嗎?


    「噗哩!」


    背後傳來了叫聲,我不由地回頭看去。


    巨大的帝企鵝站在那裏。


    「嗚——」


    想起了剛才被吃掉的事,我的身體一震。


    但就在我的眼前,帝企鵝的身體開始逐漸縮小。


    不僅是體型的變化,隨著身體變小,帝企鵝也似乎變得“年輕”了。


    「這、這是什麽….?」


    看著眼前發生的不合常理的事,我喃喃道。


    「噗哩、噗哩! 」


    短短幾秒內那個巨大的帝企鵝變得像雛鳥一樣的大小,聲音也變得和巨大形態時不一樣,站在腳邊令人愛憐的叫著。


    看到這個樣子,我終於想起了帝企鵝剛出現的時候。


    「說起來,那時候……書包上的企鵝掛飾…」


    難道它就是我從父親那裏得到的企鵝掛飾嗎。


    「噗哩!」


    似乎讀懂了我在想什麽,約三十厘米大小的小企鵝發出肯定的叫聲。


    企鵝扇動著小小地翅膀,身體左右搖擺著。


    「……好可愛。」


    我不由得說出了心裏話。


    看著它柔軟、毛茸茸的灰色皮毛和短小的翅膀,還有那黑色的眼睛,我有一種想要緊緊擁抱住它的衝動。


    但是就像是要從我無意識伸出的雙手中逃走一樣,小企鵝搖搖晃晃的走向了玄關。


    它並沒有做什麽,但是玄關的門還是打開了,帝企鵝就這樣徑直走了進去。


    「啊……等、等等!」


    我慌忙地站起了身,跟在了企鵝的後麵。


    因為是陳舊的洋樓,玄關的門廳裏,古老的擺鍾仍在走動,鍾擺擺動仿佛在記錄逝去的歲月。


    小企鵝就佇立在那隻擺鍾前。


    「啊,那個……」


    我戰戰兢兢地從後麵喊著。


    企鵝回頭看了我一眼,用它那短短的喙開始敲打著大擺鍾的底座。


    噔噔……


    仿佛時機剛好一般,裝著大擺鍾發出聲音的源頭——鍾擺盒的蓋板吧嗒一聲打開了。


    「噗哩、噗哩! 」


    小企鵝不停的叫著,仿佛在要給我看其中的東西。


    「……是有什麽嗎?」


    我一邊想著去問企鵝的是不是還正常,一邊自己彎著身子向掛鍾裏麵看去。


    「啊?」


    在搖晃的鍾擺後麵,立著一根棍子一樣的東西。


    鍾擺盒的底板上還放著一個雪白的信封。


    那應該是父親留給我的信。


    那個看起來像是木棍的東西,是一根古老的木杖。


    『由貴,你在讀到這封信的時候,意味著街上到處都是屍人了吧。為了這個時刻,我把這個“魔法”留給你』


    這一天,世界終結了——而我變成了一個真正的魔女。


    4


    「已經過去一個月了啊…… 」


    我一邊感慨地嘀咕著,一邊沿著河岸走著。


    在開學日的第二天,這個城市——人類的世界受到了致命的打擊,逐漸地開始死去。


    第一天晚上雖然還有電視,但是所有的電視台都隻是表示『請稍等』的靜止畫麵。我第一次使用了爸爸房間裏的舊收音機,但是能聽到的也隻有雜音而已。


    如果去上網的話,也許能搜集到信息,但家裏沒有電腦,唯一有手機的父親又不在,所以我也沒有了其他辦法。


    第二天管道煤氣停止了。第三天晚上開始停電,到現在都沒有恢複。


    剛開始的時候,從家裏還能聽到遠處傳來物體撞擊、車子引擎、或者是狗叫的聲音,但是到了第四天,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兩個星期以後……我走出家門,發現到都沒有活著的人了。


    一個月就這樣過去了,現在已經是五月了。


    開著漂亮的淡紅色花朵的櫻花樹現在也已經長滿了綠葉。


    今天天氣非常晴朗,但到了六月就要進入梅雨季節了。太陽被遮住的話,那些屍人白天也會在外麵徘徊。


    「如果要出遠門的話……隻能趁現在了呢」


    我喃喃自語著,低頭看著左手拿著的戰利品——滿滿的一大塑料袋。裏麵裝的是紙巾、肥皂、洗發水等日常用品。這些都是在平時行動範圍之外的便利店裏得到的。


    便利店作為物資補給的場所相當方便。從外麵幾乎可以完全看清店內的情況,所以可以先把屍人一掃而光,然後安全地搜索裏麵。


    雖然找不到食品,但是能得到這麽多的日用品,作為今天的成果已經足夠了。之後就是在太陽落山,街道的“陰影”變濃之前回到家裏就可以了。


    因為已經脫離了危險的地點,後邊都是些比較輕鬆的路。河岸邊的堤壩陽光正好,白天屍人很少會到這裏。即使接近了過來,在這種開闊的地方,我也能馬上看到。


    然而,我握著木杖的右手不知不覺已經布滿了汗水。


    ——雖然已經習慣了對付屍人,但是依然會有些緊張……。????。


    對於打倒屍人這件事,已經不怎麽抗拒了,因為那隻是有著人的外形,卻連野獸都不如,連生命都沒有的存在而已。


    如果是普通人的話,大概不會這麽快就擊倒它們吧。倘若出現曾經和自己關係密切的屍人,肯定還會猶豫是否要進行攻擊。


    但對我來說,原本大多數的人類都已經是我的“敵人”。 而且都是些為了不破壞自己的形象,不遭到我的報複,盡可能的用一些下三濫的手段攻擊我的人。


    相比之下,現在反而更容易理解。


    它們就這樣直接的襲擊,我也可以毫不客氣地進行反擊。


    隻要摧毀了它們的頭腦就是“勝利”,單單是為了“不輸給他們”這點而度過的這一個月,就和之前的日常有著天壤之別…被襲擊還是很可怕的,我也盡可能的避免著戰鬥。


    ——我想早點回家。


    我竟然如此迷戀那個我曾經討厭痛恨的家,回去後我就能夠非常悠閑地度過一周的時間了。


    ——而且我也很想知道我現在正在讀的小說後麵的劇情……


    為了早一點回家,我不由地加快了腳步。但是到了陰暗的地方我還是會提高警惕,如果稍有疏忽,我可能就要成為屍人的同伴了。


    但是,即使是這樣走鋼絲的生活,也比以前輕鬆多了。


    在這個沒人嘲笑我的世界,我能輕鬆的活著。


    啪!!


    這時,不知從哪裏傳來像是什麽東西破裂的聲音。


    「啊!?」


    我屏住了呼吸,慢慢地停下了腳步。


    「噗哩?」


    從肩膀上垂下來的背包開始搖晃起來,可愛的小企鵝——我的使魔佩拉也將臉露了出來。


    沒有人,也沒有車的街道平時非常安靜。屍人們隻有在找到獵物的時候,才會嗚嗚地叫著。


    所以這麽大的聲音應該是比較遠的地方傳過來的,那宛若擾亂這坐死城秩序的異物般存在。


    啪啪啪!!


    我再次聽到了,而且這次是連續的聲音。


    「這是……」


    我環顧四周。


    這附近住宅區高樓很少。從堤壩上應該可以望到很遠的地方。


    死去的街區還是老樣子,但是我看到天空中有一群鳥在盤旋著。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這次聲音的開始有了一些變化。


    這是在世界末日之前,治安糟糕的國家中的新聞和電影中經常聽到的聲音。


    在河流下遊的公園附近,鳥兒們在不停地飛走。


    「……槍聲?」


    這大概是我第一次聽到真實的槍聲。


    而且我一直在想。如果這個國家還有幸存者,也許隻有那些持槍的人。


    那些在日本正常生活的人,是無法戰勝屍人的。因為屍人的力量比人類更強大。被他們接近就隻有死路一條。要打敗屍人,就必須采取不讓它們靠近而破壞它們頭部的手段。


    但能做到用魔法操縱碎石攻擊屍人的,也隻有我“魔女”一樣的存在。


    誰都能使用的手段,就隻剩下槍了。


    能夠來到這座城市的人手裏一定有槍,這也應該這個人能活過這一個月的原因。


    ——會不會是警察或者自衛隊的人?或者是混亂中拿到槍的人。不管怎樣……。


    「還是不要牽扯進去比較好吧……?」


    我自言自語地對著書包上的佩拉問道。


    「噗哩?」


    但是小企鵝隻是可愛地歪著頭。


    我早就知道佩拉是不可能成為商量對象的。因為這孩子是父親為我留下的使魔。雖然會聽從我的命令, 但不會幹涉我的意誌。


    它黑色的眼睛裏仿佛在說著“你自己決定”。


    「可是….萬一是危險人物怎麽辦?普通人也不行。如果知道了我做的事情。一定會十分憤怒,不肯原諒我的….」


    雖然知道使魔聽不懂,但為了整理自己動蕩的內心,我還是向佩拉吐露了自己的想法。


    「在這個城市裏,我是唯一擁有“安全區”的人,但我沒有幫助任何人。我因為害怕而沒有走出過家裏……而且那時候我並不知道怎麽使用魔法… 雖然有這種理由——但是實際上,真正的理由是,我認為這座城市沒有一個人值得我去“幫助”」


    所以我沒想去努力,也不想去努力。


    無論如何我都無法鼓起勇氣走出張有“結界”的安全的屋子。


    因為我討厭那些說爸爸壞話的鄰居們,還有那些嘲笑我的人。


    「噗哩……」


    仿佛理解了我的懺悔一般,佩拉不停的點頭,低鳴附和著。


    「所以,無論是誰都會討厭我的。我想我大概也討厭大多數人。那樣的我,有什麽理由去幫助不認識的人呢? 幫助的人卻反過來責備你,這樣做不是很不值得嗎?」


    看著在佩拉眼中倒映著的自己,我這樣反問著。


    ——我討厭大多數人……但並不是所有人吧?


    「啊….」


    腦海中掠過的,是那宛如夢境般的一周。


    那是和國中時候唯一交到的“朋友”的快樂回憶。


    確實不是所有人。除了父親以外,還有一個我並不討厭的人。


    如果無視掉所有陌生的來訪者的話,就應該毫無例外的將他們一視同仁吧。


    「——還是先去看看情況吧。」


    這不是商量,而是自己的結論。


    「噗哩!」


    佩拉歡快地回應著。


    地點大概是在剛才鳥飛起來的公園附近。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響亮的槍聲,仿佛在呼喚著我。


    5


    我沿著河岸邊的路向下遊走著。這個方向與我家完全相反,對於回家的我來說完全是在繞遠路。


    過了一會兒,我看到了一個被樹木包圍的大公園。


    槍聲還在零星地響著。


    從河岸望去,可以很清楚看到公園周圍聚集了一大群屍人。


    ——好多……是槍聲把附近的屍人都吸引過來了吧。


    我本以為槍能打倒屍人,但如果它吸引來更多的屍人,那就毫無意義了。


    也許持槍的警察也是這樣被逼到走投無路了、


    「啊——」


    找到了。


    有個人就坐在公園中央的滑梯上。


    但是,跟我想象中那種健壯的男人不一樣,看起來像個女人。而且穿著看起來像是學校的校服。


    她的肩上挎著一大把像是軍隊士兵用的槍,手裏還拿著一把手槍,瞄準了周圍的屍人。


    啪!啪!


    很幹脆的兩槍,爬上滑梯的屍人中的兩個就這樣失去了平衡,掉到了地上。


    「哇……」


    我不由得發出了佩服的聲音,這場景就想在看電影一樣。對於我來說,屍人已經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了,但“開槍的女孩子”這個場景對我而言卻沒什麽實感。


    而且看上去,她槍用的十分熟練,占據著製高點,說明她也掌握了這些屍人的特征,它們移動緩慢,尤其是上下移動時更是如此。


    ——但是、這樣下去的話…


    屍人的數量仍在增加,根本數不清究竟有多少隻。我試圖找尋事態發展成這樣的原因,然後我發現了一輛小型摩托車橫躺在公園門口。


    ——那輛摩托車肯定是因為故障什麽的停了下來,然後她就被屍人包圍了。


    我苦笑著發現自己竟然在冷靜地分析著狀況。


    「我…真是個冷酷的人。越來越像個魔女了。」


    看到一個處於危險之中的女孩,立即想到的卻並不是“幫助”她。對於我來說,別人都是遙遠的存在。


    但是…我也並不是“不想幫忙”,而是抱著“能幫的話就幫一幫吧”這樣的想法去思考救她出來的辦法。


    如此多的屍人聚集在一起,如果用碎石一個個的把它們的頭擊碎的話。在打開突破口之前,我就會筋疲力盡的。


    那麽——。


    我把目光投向了身邊的河流。想法雖然還很模糊,但現在我隻想到了這個。


    「這個或許行得通」


    我把裝滿戰利品的塑料袋放在了一邊,順著河岸往下走去。到了河邊,我把手中的木杖輕觸到水麵上。


    「浮起來」


    我這樣念著,然後熱量通過拐杖流入了水中。


    在感受到河水已經和我連在一起之後,慢慢地舉起了木杖。


    水麵突然大幅度的隆起,一部分河水聚成水球浮在半空中。


    河中出現了一處很大的空穴,露出了下麵的河床。


    失去水的魚在河床中掙紮著,但很快兩邊的河水就把這個空穴填補上了。


    水麵上出現了旋渦,旋渦的正上方就是我從河水中抽取出來的水球。


    「好的…」


    我把木杖豎了起來,巨大的水球立即移動到我的頭頂,然後就在那裏靜止不動。


    我已經感到有點吃力了。身體也開始發重。但是要是想救那女孩子的話,這點水量是必須的吧。


    我雙手握著木杖,一邊操縱著水球,一邊緩緩向那邊走去。在這裏摔倒的話,一切都會化為泡影的。


    我平安地回到了放塑料袋的地方,看向了河岸的另一邊——確認著公園的情況。


    女孩還在滑梯上與迫近的屍人戰鬥著。


    ——那個“高度”應該沒問題了。


    我緩緩地將手中的木杖傾斜,頭頂上的水球也慢慢向前移動了一點,然後我開始深吸了一口氣。


    「站在那裏不要亂動!!」


    趁槍聲中止的時候,我大聲地向她喊道。


    我很少喊這麽大聲,喉嚨傳來了一陣刺痛。


    那個女孩子似乎注意到了我。但我已經沒時間去等她的回複了,我已經快到極限了。


    握木杖的手微微鬆開,維持魔法的“能量”開始消散。


    巨大的水球破碎開來。


    被釋放的河水從河堤流下,衝入公園中。將那些屍人吞噬衝走。


    滑梯上的女孩子並沒有被水流卷走,隨著河水流過,她身邊的屍人已經被一掃而空。


    但這隻是一時之策,那些屍人很快就會再度聚集起來。


    「快點!趁現在趕快過來!!」


    我再次大聲呼喊著,發愣的女孩才恍然大悟地從滑梯上下來,向我這邊跑來。


    從堤壩到公園之間的屍人被剛才的水流全部衝走了,現在她可以突破屍人的包圍圈了。


    ——接下來該怎麽辦呢…。


    那個女孩離我越來越近,但我卻因為緊張身體變得愈發僵硬。


    雖然是盡力幫忙了,但我卻完全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而且還讓她看到了自己的魔法,至少在這一點上我沒辦法掩飾過去。


    「噗哩!」


    佩拉發出了警告的聲音。


    注意到我的屍人開始向這邊移動著。


    如果我現在逃走的話,就不會再和她扯上不必要的麻煩了吧。


    我慌慌張張地撿起塑料袋,打算就此離開——。


    「由貴!」


    ——欸?


    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停下了動作。


    那個女孩子跑上河堤,抓住我的肩膀直勾勾地盯著我。


    「哈啊……哈啊……啊——果然是由貴….」


    女孩子穿著製服,肩上背著一把大槍,右手還握著一把手槍。


    她長長的頭發在風中飄動,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


    「呀吼…好久不見了。」


    雖然她的臉上滿是塵土,但這張麵孔我不可能認錯。


    「帆乃夏…」


    我也叫出了她的名字。


    榊帆乃夏——那是我生命中唯一的朋友的名字。


    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了。


    在世界變成這樣之前我就已經放棄了。那一周對我來說不過是一個美妙的夢。但是——。


    「太好了…你還活著。剛才那是什麽?那些水你是怎麽做到的?哇——這隻


    企鵝是真的!?這太可愛了吧!?」


    帆乃夏眼裏閃爍著好奇的光芒,向佩拉靠近過去。


    再怎麽看,她也並不是虛幻的夢,而是真實的站在我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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