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蘭頂著“餘息紳士”貝爾曼的身軀,一直在“神殿”待到了聚會結束。


    整個聚會過程,大多都是四位司辰在交流,使徒們偶爾會開口說兩句,但至於其餘的嬗變者和飛升者們,卻是沒有說話的資格,隻能默默旁聽。


    吉蘭全程低調,保持靜默,借此機會偷聽到了不少機密的計劃內容,其中就包括了藝術三司辰打算對“洪流”出手。


    祂們似乎想要複刻曾經的“曝光之夜”,像刺殺“導演”那般,再次刺殺“洪流”,趁帝國陣營虛弱之際,再捅上致命的一刀,除去一名司辰。


    如此一來,不僅能更加徹底地將帝國陣營按死,杜絕翻盤機會,也能騰出一個司辰之位,留給麾下使徒。


    但吉蘭並不覺得藝術三司辰能輕易得手,畢竟經曆了“雪女士”遇襲一事,“殘王”必然有所準備。


    ‘還是將此事告知元首一聲吧,以防萬一。’


    吉蘭心頭暗道。


    “神殿”的聚會並沒有持續很長時間,待結束後,一眾聯邦上位者各自散去。


    而吉蘭一直關注的“風車貓”帕爾和“持杯醫”加百列兩位使徒,則分別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因為事先利用“泡影律”的力量,吉蘭僅通過觀察,就收集到了兩人的部分數據,從而能精準定位祂們的行動軌跡。


    前者去往了“地獄”,後者則回歸了“盲將軍”的居屋,位於“人馬之門”後的“夕陽山丘”。


    吉蘭早有打算。


    他找準了目標,準備先拿“風車貓”帕爾開刀……因為這家夥孤家寡人,缺少援手,且吉蘭與之積怨已久,早就想宰了這隻四處搞事的貓。


    隻可惜,己方陣營的上位者們都被對方盯死,沒法輕舉妄動。否則吉蘭還打算借司辰“洪流”之勢行動,最不濟也能叫上一月使徒“守燈人”共同展開獵殺。


    畢竟“洪流”對“風車貓”的仇恨最深,祂飛升前的親妹莉莉婭就是被這家夥所吞吃。


    ‘在聯邦上位者的視野裏,“紅賢者”吉蘭·伊洛斯不過是一位剛剛飛升,擁有8階戰力的天才,卻也掀不起多大的浪花……’


    吉蘭頂著貝爾曼的身軀,獨自走出了“神殿”,漫步在外麵的灰霧之中。


    帽簷下,其眼神淡漠。


    ‘可對方絕對想不到,就是這一處“視野盲區”將會把祂們的如意算盤打翻!’


    吉蘭心中冷笑。


    或許在聯邦看來,“紅賢者”就算擁有塵世無敵的力量,麵對聯邦軍隊的不死身也是有心無力。


    不奧之戰已成定局。


    至於神鄉層麵的爭鬥,像“紅賢者”這樣的8階戰力,一抓一大把,完全無需理會……


    吉蘭卻會用行動告訴祂們,這樣的想法大錯特錯!


    他行走在灰霧中,再次借用“薄暮”安琪兒的信物作為媒介,向對方傳遞了加百列的位置。


    將加百列這個目標暫時交予安琪兒牽製,自己的意識則脫離了貝爾曼的身軀,回歸了本體。


    嗡——


    吉蘭睜開眼。


    他依舊坐在黑城堡閣樓閨房的中央大床上,懷中抱著憔悴痛苦的少女。


    “疼……”


    托莉娜癱軟在吉蘭懷裏,腦袋無力枕靠在他的臂彎中,發出微弱的聲音。


    “很快就不疼了。”


    吉蘭深吸口氣,輕聲道。


    他低下頭,在少女額頭親吻一下。


    “我馬上就會回來。”


    說完,吉蘭將其小心翼翼地放下,自己則離開了閨房。


    來到黑城堡內牆的花園,吉蘭遇到了一直留守在此的管家“焦衣神父”喬拉。


    這位八月使徒一臉愁容,眉宇間暗藏著壓抑至極的鬱氣。


    “吉蘭先生,小姐的情況如何?”


    “不容樂觀。”


    吉蘭走過來,歎息一聲道。


    “祂的問題源於自身律法遭到了影響和幹擾,正不受控製地替塵世的聯邦軍隊承受傷害和痛苦……唯有將這種影響徹底消弭,才能讓祂從‘替罪’的狀態中解脫出來。”


    “該死!”


    喬拉嘶聲怒道。


    祂凝視著吉蘭,又問道:


    “是誰在影響小姐的律法?還請告訴我!”


    “告訴你也無濟於事。”


    吉蘭搖搖頭。


    “聯邦陣營的上位者們一直盯著你,一旦你輕舉妄動,必然遭到圍殺……並且,托莉娜也需要有人看護,若是連你這位唯一的使徒也離開了黑城堡,祂將陷入非常危險的境地。”


    “可是……”


    喬拉捏緊了拳頭。


    祂當然知道吉蘭說的是實話,但正是這種憤怒不甘又無可奈何的情緒,卻是在心中沸騰。


    其渾身不由自主地散發出危險的氣息,滾滾黑煙升騰而起。


    “那誰來拯救小姐?”


    喬拉嘶聲道。


    吉蘭看著托莉娜這位忠心耿耿的使徒,輕聲道:


    “交給我吧。我曾答應過祂,會為其恢複雙腿,並帶祂離開黑城堡,去看看外麵的世界……我的承諾,從不失約。”


    “還請喬拉先生在此看護,我現在便出發解決此事。”


    說完,吉蘭扶著帽簷,朝神父頷首示意,便邁開步子朝外走去。


    喬拉站在原地,目送青年離開。


    祂低下頭,幾經猶豫,最終還是沉聲道了句:


    “望你平安歸來,先生。”


    吉蘭擺擺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


    …


    神鄉·回廊。


    昔日七月司辰“正午曙光”在斬下瘋狂遺蛻“硫磺公”後,曾途徑此處遁往神鄉最頂層。


    那股遺留的汙染力量,將大地化作了漆黑,把天空染得昏沉,讓一座座火山誕生,噴發無盡的硫磺與熔岩。


    狂躁的空氣被高溫席卷,四處都充斥著有毒氣體。一條條岩漿之河蔓延,遍布每一個角落。


    這裏被稱之為“地獄”。


    後又成為了十月使徒“靈王”的居所,被其掌管,改名為“黑色墓園”。


    如今這裏的主人“靈王”已經隕落,最強大的存在隻剩下“風車貓”帕爾·所羅門這位地獄君王。


    九層地獄內幾乎所有的魔鬼和領主,都將帕爾視作領袖,唯其馬首是瞻。


    嗖——


    一道挺拔的身影突兀出現在了半空。


    其一襲黑色禮服,戴著頂矮帽,手裏還拎著一根白色手杖。


    吉蘭俯瞰著因高溫而扭曲波動的黑紅大地,呢喃道:


    “這裏便是第一層地獄麽……”


    他用拇指摩挲了一下中指的藍寶石戒指,喚出了自己的小使魔薇薇。


    巴掌大的妖嬈小人扇著蝠翼飛出。


    “咦?主人,您怎麽來這了?”


    薇薇懸停在吉蘭肩頭,左顧右盼,看著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場景,好奇問道。


    吉蘭道:


    “我要去地獄第九層的最深處,獵殺君王‘風車貓’帕爾·所羅門……這裏是你誕生的故鄉,幫我帶路吧。”


    “啊?!”


    薇薇一驚。


    但它並未質疑主人的話,隻是語氣弱弱地表示:


    “可是主人,薇薇曾經隻是個最低等的魔鬼貴族,僅在地獄前三層活動,並未踏足更深處的地方,所以不是很熟悉……”


    “沒事,等到了第三層之後,我再找其它魔鬼問問路。”


    吉蘭淡淡道。


    實在不行,他還可以找“焚侯”。這位托莉娜的信使,可是一名地獄裏的強者,必然知曉通往地獄第九層的路。


    薇薇一怔。


    它知道,主人所說的“問路”肯定不是用什麽溫和的手段方式。


    “是,主人。”


    薇薇連忙應允。


    旋即,它扇著小蝠翼朝某個方向而去,在前方帶路。吉蘭則緊隨其後,懸空飛行。


    小使魔一邊帶路,一邊指著東邊方向。相隔遙遠,能隱隱約約看到一座環形建築廢墟,邊緣立著等距的螺旋石柱,其中有幾根攔腰斷掉。


    “主人,那裏便是‘邊境審判所’,有魔鬼審判者守候,唯有通過考驗,魔鬼們才能離開地獄,前往邊境……我當初也是完成了考驗,才去到了邊境,直到被主人的喚魔儀式吸引。”


    薇薇解釋道。


    它又指向了相反的西邊。


    “往回走,會相繼經過‘走廊’、‘城堡’和‘青草地’三片區域,那裏充斥著大大小小數十個魔鬼領主。”


    薇薇回過頭,嘻嘻一笑。


    “不過它們都隻是男爵弱雞,現在的薇薇能一隻手將它們殺死……這還得感謝主人的恩賜,讓薇薇有吃不完的靈魂能量。”


    “薇薇感覺再過不久,就能晉升伯爵了。”


    “不錯。”吉蘭頷首。“在不久的將來,或許你還能成為大公,甚至是地獄的君王。”


    “啊?”小使魔一驚,又喜又怕,揣著手忐忑不安。“可是,薇薇真的可以嗎?”


    “你可是我的使魔。”


    吉蘭平靜道。


    薇薇深吸口氣,鄭重地嗯了一聲。


    “是,主人,薇薇一定會努力變強,不丟主人的臉……”


    一人一使魔在半空掠過,不停趕路。


    如今吉蘭對神秘學的掌握,完全不亞於一位苦心鑽研數百年的資深學者。


    他很清楚,地獄九層——邊境、色欲、饕餮、貪婪、憤怒、異端、暴力、欺詐與背叛的具體環境和情況。


    隻是因為沒有切實踏足過,所以不太清楚怎麽走。


    在薇薇的帶領下,吉蘭一路越過了前三層,沿途見識過怪誕的古堡、發黑的狂風、天降惡臭的雪球、凍雨以及遊行在荒野的三頭巨犬等。


    這個過程中,並沒有不長眼的魔鬼攔路,畢竟有薇薇這位高環子爵在,它們早就感受到了危險,遠遠躲開。


    直到進入第四層“貪婪”地獄後,吉蘭才遭遇了襲擊。


    對方是一群實力不俗的魔鬼,由一名三環伯爵率領。這些魔鬼身強體壯,皮膚深紅,頭頂堅硬碩大的犄角,手持彎刀利刃。


    顯然,它們是將薇薇和吉蘭視作了獵物。


    吉蘭根本沒有和這群家夥廢話,僅抬起一根食指,輕輕一點。


    一陣無形的“罡風”刮過,襲來的數十隻魔鬼統統被當場分解成了虛無,徒留那驚恐不已的魔鬼領主,被吉蘭強行捕獲,成了領路的新工具。


    在這家夥的帶路下,吉蘭順利通過了第五、第六和第七層,沿途看到了拖行重物的人形生物、在漆黑溪流和汙泥中廝打成團的怪物、燃燒著熊熊火焰的高塔等。


    地獄之中,光怪陸離。


    倒也算是讓吉蘭漲了一番見識。


    等到了第八層“欺詐”地獄,那名伯爵魔鬼也不再熟悉環境,因此失去了利用價值,被吉蘭隨手煉化。


    他帶著薇薇,在當地又找到了一名侯爵級別的魔鬼領主,準備讓其帶路。


    一開始,這侯爵魔鬼還頗為囂張,抱著玩味的態度,準備虐殺送上門的子爵女魔鬼薇薇和它弱小的“人類奴隸”。


    可僅僅一個照麵,它便被那“人類奴隸”抬手釋放的“罡風”刮成了重傷,頭頂的犄角都粉碎。


    若非吉蘭打算留其一命用於帶路,這家夥恐怕也當場成了神秘點數。


    經過此事,這侯爵魔鬼哪裏還不清楚,那看似弱小的“人類奴隸”才是領頭者,是一名無比強大的存在。


    “尊敬的巫師大人,這邊請……”


    名為撒母耳的侯爵魔鬼一改先前的囂張氣焰,老實巴交地佝僂著龐大的身軀,在一條碩大的黑河邊帶路。


    吉蘭和薇薇跟在後麵。


    撒母耳指著前方一條條連綿的黑河,每一條黑河上,都掛著密密麻麻的生鏽鎖鏈,它嘶聲說道:


    “這裏有十條‘惡溝’,河水充滿了劇毒,就算是我這等級別的魔鬼沾染上了一點,也會痛不欲生,實力倒退……唯有通過那些索橋才能越過‘惡溝’,在盡頭的渦流處前往最後的第九層地獄。”


    “那裏是大公們所在,沿著環狀冰湖而錯落,拱衛著最中央的‘風車磨坊’……風車便是君主帕爾大人的居屋。”


    “嗯,我知道了。”


    吉蘭站在岸邊,輕輕點頭。


    這時,四米來高的壯碩魔鬼撒母耳訕訕一笑,低頭道:


    “那麽巫師大人,在下就先走了,祝您旅行順利……”


    “我有說過讓你走嗎?”


    吉蘭頭也不回,淡淡道。


    那壯碩魔鬼一怔,旋即麵色扭曲。


    它剛準備放狠話,身體就是一僵,旋即被無形的風刮成了虛無。


    吉蘭手一張,掌心凝聚出一枚璀璨的玻璃珠,隨手丟到了薇薇的懷裏。


    “給你當零嘴了。”


    “謝謝主人!主人真好!”


    小使魔歡呼雀躍。


    吉蘭不以為意,騰空一躍,朝漆黑河流那邊飛去。


    “走吧,去見地獄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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