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在比克堡的站台處分別。


    吉蘭被使者團成員和保鏢們簇擁著,漸行漸遠。


    塞娜尼背著包,推著行李箱,一邊走一邊回頭望,目送那身姿高挑,氣質不凡的紫眸青年,慢慢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潮之中。


    “還會再遇見吉蘭先生嗎?”


    她心中暗道。


    雖然分別前,塞娜尼告知了對方自己的住址和聯絡方式,但她卻並不認為,像這種的大人物真會去佛薩卡找自己。


    女子有些悵然。


    自嘲搖搖頭後,邁開步子離開了。


    片刻後。


    使者團在火車站外,受到了一大群人的熱切歡迎。


    這些人加起來有二三十位,其中有男有女,都是黝黑皮膚。他們穿著正式,係著淺色方巾,似乎是某種特有文化的打扮。


    為首者,是一名斜戴綠色貝雷帽,身穿迷彩軍裝的中年男子,身材魁梧。


    見到吉蘭一行人,他露出熱情笑容。


    “請問是來自不萊梅帝國的貴使,吉蘭·伊洛斯先生嗎?”


    男人開口,說著多羅語。


    在其身側的一名短發女子,則用流利的不萊梅語重複了一次,似乎是他的隨行翻譯。


    吉蘭領著眾人走來,輕輕頷首,並直接用多羅語說道:


    “沒錯,我就是。”


    “嗯?”魁梧壯漢一怔,頗為驚訝。“吉蘭先生會說多羅語?!”


    “會一點。”吉蘭禮貌一笑。“說得不標準,還請見諒。”


    “喔不不,您的口音非常正統。如果不說,我還以為您是佛薩卡貴族呢!”


    軍裝男人顯得很高興,恭維道。


    緊接著,他又連忙伸出一隻手。


    “我是佛薩卡王國的副軍長,兼外交大臣,喀斯木·阿卜杜拉耶,負責此次對貴國使者們的迎接。”


    “你好,喀斯木大臣。”吉蘭抬手與之禮貌一握。


    “真沒想到,帝國如此重視此次會麵,會派吉蘭先生您這位外長親自到訪……”


    喀斯木有些激動。


    “國王陛下得知這個消息後,非常高興,命我一定要好好接待諸位來賓。”


    在帝國決定出使佛薩卡後,佛薩卡王室便連夜研究了此次使者團的人員信息,不敢絲毫怠慢。


    帝國派出了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外交部執行部長,吉蘭·伊洛斯。


    此事令整個佛薩卡王室都為之震驚。


    畢竟兩國差距懸殊,地位絕對不平等。過往罕見的幾次外交活動,也僅限於佛薩卡單方麵派出使者,前往帝國。


    這次竟然是帝國外長親自到訪,怎能不讓他們感到榮幸。


    自然無比重視……


    “還請吉蘭外長,以及諸位使者先上車,比克堡這裏距離佛薩卡王城達西瓦爾並不遠。”


    喀斯木抬手虛引身後。


    那裏停放著一排黑色的嶄新汽車,赫然是帝國的特有產物,多半是佛薩卡王室花費重金采購的。


    “國王陛下正在王宮等候,備了一場豐盛的酒席,待吉蘭外長以及使者們前去享用。”


    “嗯。”吉蘭點點頭。


    旋即,他便帶著使者團上了車。


    …


    …


    兩小時後。


    車隊駛入了佛薩卡王國。


    吉蘭坐在後座,凝視著窗外的異國街景。


    如情報所述,這個西部國度確實很貧瘠落後,街道還是極為老舊的石板路麵,甚至一些小巷是宛如村落般的土路,泥濘坑窪。


    建築群多為石磚平房,高樓罕見。


    風沙遍布的街道上,幾乎全是馬車來往。道路兩側的佛薩卡居民多是一襲裹身長袍,係著方巾。


    見車隊駛過,他們還驚奇地駐足觀望,議論紛紛。


    又一個多小時過去。


    臨近正午時分,車隊方才抵達了佛薩卡王宮。穿過層層人海,這才停在了王宮前方的廣場之上。


    吉蘭一下車,便看到正前方那碩大宮殿。廣場四周人山人海,相當嘈雜。


    這些全都是王城民眾,聽聞不萊梅帝國外長來訪,都頗為激動地跑來看熱鬧。


    佛薩卡的軍隊在外圍維持著秩序,沸反盈天。廣場中央擺放著一些雕塑裝飾,還拉著碩大的歡迎橫幅。


    打扮正式的王室成員們,在此等候已久。


    “歡迎!不萊梅帝國的貴使們!”


    為首的老者麵帶笑容,迎麵走來。


    他一襲白色長袍,頭戴著鑲金圓帽,舉手投足間頗有領袖風範。身後還跟著王室、貴族與護衛隊。


    “吉蘭·伊洛斯外長,非常歡迎!”


    “列萬陛下,初次見麵。”


    吉蘭與老者握了握手,禮貌道了句。


    老國王很是熱情,拽著吉蘭的手半天不放,接著又道:


    “這邊請,吉蘭外長,還有諸位使者。”


    一邊走,老國王一邊說:


    “比克堡到佛薩卡一路都是風沙,貴客們辛苦了。我們先入王宮用餐,再讓仆人為貴客們洗個澡,之後再好好聊聊。”


    “也好。”吉蘭並未拒絕,禮貌頷首。


    老國王的臉上始終掛著笑容。


    他不著痕跡地打量著身側的年輕外長,心中暗暗吃驚。


    曾作為一名英勇戰士的列萬,他竟從這氣度不凡的紫眸青年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極其強烈的危險感。


    源於久經沙場的直覺,列萬可以很肯定,這位吉蘭外長的實力絕對深不可測。


    也難怪不萊梅帝國會派遣他親自前來訪問,隨行保鏢僅有十幾人。這說明,帝國對這位外長極為放心,而其本人必然也是相當自信。


    “來,這邊請。”


    這位佛薩卡的國王,親自引領著使者團登上台階,徒步進入王宮內部。


    碩大的廳堂裏,雖然沒有帝國四方宮那麽氣派肅然,卻也不像吉蘭想象中那般不堪。


    其整體幹淨整潔,一根根石柱表麵刻有浮雕,牆體上鑲嵌著諸多鍍金藝術品。


    十幾桌提前擺好的食物酒水,應有盡有。就連仆人們,也多為俊男美女,穿著暴露。


    看得出,吉蘭等人的到來,佛薩卡王室是相當重視的,這絕對是最高級別的外賓待遇。


    “吉蘭外長,兩國路途遙遠,你們的到來令我非常高興。還請諸位盡情享受這場宴會。”


    老國王坐到了首位上,端起酒杯便朝著吉蘭敬酒。


    吉蘭微微一笑,舉杯示意。


    使者團成員們,與餐桌對麵的佛薩卡王室男女,也都互相敬酒,氣氛頗為融洽。


    一頓豐盛的午餐過後,雙方相談甚歡。吉蘭和其餘使者們,也都接受了對方的好意,去洗了個澡。


    換了身衣物,稍作休息。


    吉蘭這才與老國王列萬進行了更為深入的談話。


    “吉蘭外長,佛薩卡王城最近修建了一些新的街道、學校和工廠。”


    一間富麗堂皇的側殿內,老國王坐在披有野獸毛皮的石頭座位上,朝對麵的紫眸青年笑道。


    不難看出,他的神色頗為喜悅。


    “我想邀請您,以及其他使者隨我一同參觀,不知您意下如何?”


    “我很樂意,列萬陛下。”


    吉蘭笑了笑,開口說道。


    一旁僅穿著幾塊能遮住關鍵部位布料的女仆,適時上前,為吉蘭以及其餘使者倒上了佛薩卡王室特供的果酒。


    吉蘭輕聲道謝,端起喝了一口。


    這種飲品酸甜複雜,混合的果香與低度數酒液結合,頗具異域風味。


    但相較而言,他還是更喜歡黏糊糊樹皮奶茶。


    …


    …


    下午時分。


    使者團隨老國王,以及王室衛隊一起,乘坐著大型馬車出發,邊閑談,邊在王城達西瓦爾的數個地點進行了參觀。


    佛薩卡的街道開始投入使用瀝青、水泥,城市排水係統的改造也在穩步進行。


    工廠與學校的建築主體,動用了鋼筋水泥,看上去有模有樣。


    但吉蘭卻覺得,達西瓦爾整體的城市化水平,甚至還比不上帝國的邊遠小城,布拉克市。


    基礎太差了。


    短時間內難以見效。


    最為關鍵的,還是因為經濟技術水平的落後。


    相較不萊梅帝國,乃至其餘兩大霸主斯圖特加特帝國,以及奧威納聯邦,佛薩卡簡直就是“原始人”。


    “吉蘭外長,說來慚愧。”


    老國王正與吉蘭單獨走在一處工業園的廠區小道內,保鏢與使者們相距數十米,給兩人留出足夠的隱秘空間。


    列萬停下了腳步,苦笑道:


    “佛薩卡的發展速度已經超過了周邊的西部諸國,但相較於偉大的不萊梅帝國而言,我們這裏依舊宛如村落……”


    老國王似乎毫不避諱地說道。


    他歎息一聲。


    “佛薩卡雖然曆史悠久,是無數勇士在一次次拚殺中,統合了諸多城邦而建成。但隨著時代發展,佛薩卡成就於這片沙漠,也被困於這片沙漠。”


    “我繼承了父輩們的心願,試圖讓佛薩卡變得更加繁榮強大,但……唉!”


    列萬看著表情平靜的紫眸青年,咬咬牙,沉聲說道:


    “吉蘭大人,我懇求帝國能對佛薩卡施以援手,提供經濟和技術上的幫助……當然,我們也會奉上足夠的誠意,例如佛薩卡特有的一些煤炭與石油資源等。”


    此時沒有外人在場,列萬也顧不得自身尊嚴,直接用了“大人”這個稱呼。


    吉蘭不動聲色,心中卻是感慨。


    這老國王也是能屈能伸。


    憋了這麽久,總算主動開口了……


    從使者團抵達佛薩卡到現在,雙方都很默契地沒有進入正題。


    隻不過,老國王先沉不住氣了。


    佛薩卡目前的困境相當明顯。


    糧食、水源、經濟、交通、教育等等,這些都是難題……更何況,外部有其餘的西部諸國虎視眈眈,內部還有近期爆發的革命軍。


    總之一句話,水深火熱。


    不萊梅帝國使者團的這次到訪,列萬將其視作了一次重要機會。


    很可能轉變佛薩卡目前的困局,從而找到一條新的出路。


    “列萬陛下。”吉蘭搖搖頭。“恕我直言,煤炭與石油對於帝國而言,已經屬於淘汰的能源了……”


    “我知道。”老國王擠出一絲笑。“采購回來的那種鋼鐵車輛,消耗的是一種名為‘鯨油電池’的能源,而非煤炭或石油……”


    “但我相信,帝國一定也還需要這種能源。”


    吉蘭笑了笑。


    看到老者一臉認真的樣子,他知道,自己沒能唬住對方。


    佛薩卡的老國王雖然受限於認知,但絕對不蠢。不萊梅帝國發展再快,也不可能完全將煤炭與石油棄之不用。


    所以,列萬的手裏還是有籌碼的。


    但吉蘭完全不順著對方來,重新拋出了一個條件,道:


    “這樣吧,列萬陛下……你想要的投資和技術,我都可以做主答應,但除了煤炭和石油資源外,帝國還需要你們的金銀礦產與鐵錫礦產。”


    “佛薩卡王國雖然偏於帝國西邊,被風沙包裹,但應該不至於消息閉塞到外界發生什麽大事都不知道……”


    吉蘭淡淡道。


    “我們為何會來,想必陛下心裏應該也有所猜測。”


    “吉蘭大人,這……”


    老國王臉色微變。


    他當然知道吉蘭話裏的意思是什麽。


    不奧兩位霸主即將開戰,這個能轟動整個大陸的消息,沒有哪個國家不知道。


    故而吉蘭提出的條件,列萬的心裏明清。


    戰爭一經打響,能源、黃金與鐵錫等礦產,都是緊俏貨,帝國當然需要。


    可一旦應下這個條件,便也意味著,佛薩卡王國在外人眼裏,已經站隊不萊梅帝國。


    這才是讓列萬頗為猶豫的事。


    佛薩卡已經保持中立幾十年,在這個緊要關頭,稍有不慎,很可能整個國家都會因他的一個決策失誤而跌落深淵,萬劫不複。


    “能否讓我考慮一下?”


    老國王沉默半晌,這才說道。


    吉蘭沒有步步緊逼,隻是輕描淡寫地說道:


    “當然。我們在佛薩卡……”


    他正說著,可話音未落,一道刺耳的破空聲便傳來。


    咻——


    老國王瞳孔一縮。


    他隻是一眨眼,便愕然發現,紫眸青年不知何時抬起了手,正握著拳頭。


    嘭!!


    直到這時,一聲清脆的槍響,才從遠方傳來。


    紫眸青年麵色如常,將五指攤開。


    一枚細長的狙擊槍子彈從其掌心墜落,叮當跌落。


    他扭頭看向廠房角落的一棟高樓,淡淡道:


    “列萬陛下,看來有人不太歡迎我們的到來呐……”


    老國王臉色一變,立即扭頭喝道:


    “衛兵!!”


    周圍數十上百名王室衛隊紛紛湧來,為首的領隊高呼:


    “有刺客!”


    “保護陛下!保護帝國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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