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前任男爵


    “第一代菲布達胥男爵,也就是我的母親,是出身於地上世界中一個名叫‘迪·拉普藍斯’的人口過剩行星。因為種種家庭因素的關係,她必須得在移民到其他更容易謀生的星球,或是成為帝國國民這兩個選項之中作出抉擇。”


    前任男爵所準備的食物是一盤用香辛料燉煮的雞肉,還有一大盤由各式生菜所做成的沙拉。雖說菜的份量實在是多到兩個人絕對吃不完的程度,不過卻相當的美味。


    對亞維人來說,他們喜歡清淡的口味。可能有人會以為這是因為亞維人與地上人在味蕾的構造上有所不同的關係,不過其實亞維人和人類在遠古時代地球的共同祖先的味覺是完全一樣的。與其說他們喜歡清淡的口味,不如說是認為隻有清淡的口味才算是高貴的味覺,至少傑特以前就曾經聽過這樣的說法。


    因此雖然眼前的菜肴口味似乎比較重,但是和“哥斯羅斯號”上所供應的夥食比起來,這種濃鬱的味道,才是比較合乎傑特的口味的。


    不過現在傑特並沒有那種去輕鬆愉快地品嚐美食的心情。然而在吃著燉雞肉的時間裏,老人卻慢條斯裏的把菲布達胥男爵家的曆史向傑特娓娓道來。


    “後來,她就決定選擇成為一位帝國國民。而成為國民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誌願進入星界軍。於是她就成為一位掌兵科的從士。你知道掌兵科嗎,少年?”


    “嗯。”傑特點頭道:“是負責整備武器的術科,對吧?”


    “是的。後來她在軍中遇到了我的父親,然後就在地上生下了我。換句話說,就是結婚這麽一回事。”


    “我明白。”


    “接下來,上級發現了母親大人的才能,所以她就成功擠進了造兵修技館的窄門內了。你知道造兵修技館嗎?”


    “在入學考試的時候是有這一項考試科目。我記得那是培養武器技師的修技館。”


    “你說的沒錯。從那裏畢業以後,母親大人便轉任到造兵科去,成為底下的翔土。因為她知道,如果自己隻能當上從士的話,就算服役的時間再怎麽久,最多也隻能成為一名士族。看來母親大人還算是相當有遠見的。”


    “是啊。”傑特發現老人正盯著自己看,隻好勉強同意他的說法。


    “就在那個時候,我的父親離開了母親大人,所以我一直都不清楚父親是什麽樣的人,連長相都不知道。也罷,在亞維人中這種例子並不是什麽稀奇的事。而母親大人也就從那時開始一帆風順起來,倒也不是因為她的技師能力非常優秀的關係,而是她有成為人上人的本領,也就是有著領導者的資質。所以,她的軍階不斷提高,最後終於成為技術元帥,並且還是艦政本部的部長。”


    “真了不起!”


    “是吧?後來帝國就授與爵位給身為元帥的母親大人,而采邑就是這顆藍色的恒星了。”


    嘴巴塞滿青菜到兩頰鼓鼓的傑特,隻能一直猛點頭。


    “也罷,總之就是因為如此,我的遺傳基因才保留了地上人的血統。雖然自己年輕的時候也曾經怨恨過這種事,不過現在已經覺得無所謂了。老實說,就算是亞維人,到了這個年紀也不過是比我多了一具年輕的肉體而已,我隻是搞不懂為什麽亞維人要自願放棄這種‘老死’的權利罷了。對現在還年輕的你來說,大概是不能理解我在說什麽吧?”


    “是的。我想他們可能是認為,不論精神或肉體都一直永保年輕應該比較好吧。”


    “你說的也沒錯。不過畢竟精神和肉體都得要隨著歲月同時老成才算是一件好事。先不提這個,因為當時我的母親是士族的關係,所以我的修技館入學申請很快就獲得許可了。不過沒有空識知覺的我,是無法成為被他們公認是‘真正的翔士’的飛翔科翔士的,所以我後來就進入了造船修技館,知道造船修技館嗎?”


    “在入學申請的時候我曾經考慮過,但我總覺得自己怎麽樣也很難成為設計技師的樣子。”


    在星界軍的技術係統中有四個主流,分別是負責武器設計的造兵科,設計船艦圖案的造船科,從事引擎機關設計的造機科,以及擔任思考結晶相關工作的光子科。而這四個主流都各自有其修技館存在。


    “最後我也很順利的成為造船科翔士。從母親那裏繼承爵位以後,我曾經想過可以將所學的專門知識用在領地上。換句話說,我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已經播下現在我們要進行的陰謀的種子了。”


    “咦?”沒想到前任男爵的話題突然一轉,讓傑特有點摸不著頭緒。不過傑特知道,前任男爵終於要開始講隻有自己才會有興趣的話題了。


    “當然是讓你們能夠從這裏逃出去的陰謀了;我現在可是在兒子看不到的地方想著鬼點子,你該不會是已經忘記了這回事吧?”


    “怎麽會!我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思考要怎麽從這裏逃出去。”


    “原來剛才我在說故事的時候,你一直在分心是嗎?”


    “不,怎麽會……”傑特因為被前任男爵揭穿了心中的想法而滿臉通紅。


    “沒關係的。”前男爵擺擺手後,繼續說了下去。“因為我已經很久沒有這麽跟人說話了,所以讓你聽了不少很無聊的事。”


    “沒這回事,真的是一段非常有趣的故事喔!”


    “少年啊!你的確是個好人,不過你也應該已經到了知道說那種一下子就會被看穿的應酬話是會很傷人的年紀了吧?”


    “對不起。”


    “也罷。總而言之,就讓我說明得具體些吧!船艦與軌道城館其實是有共同的地方。換句話說,軌道城館隻不過是一艘沒有引擎的船而已。這座由我親自設計的男爵館,我並沒有將當初有些隻有設計者才會知道的權限一起交給我兒子。因為那個冒失鬼在我正準備要完全讓他繼承這座男爵館之前就把我關起來了。我隻要說出一句關鍵字,這座城館的思考結晶就會完全服從我的命令。隻要能夠靠近任何一台終端電腦,就算我要反過來把那個不孝子囚禁起來也不是辦不到。”


    “那,您為什麽……?”


    “你是要問我為什麽會一直處於這種囚禁狀態嗎?那麽少年我問你,就算真的從這裏逃出去了,我又能到哪裏去?從囚禁區這裏出去到抵達男爵館以前,一定要經過位於城館周圍而且絕對真空的三度空間。再說,以前我所熟悉的家臣們也全都被他解雇了,換上來的都是一群基於我兒子的興趣而聘請來的家臣,要她們有這個意願來救我也是不可能的吧?”


    “那麽,至少可以請求援助吧?”


    “帝國是不會去理貴族的家務事的,因為你也是貴族,所以先將這件事謹記在心吧,反正對你也沒損失。再說,我對這種生活也還算滿意,因為我是那種不太想到外麵去鬼混的人,特別是如果跟以前的朋友們碰麵的話就更糟了。因為那些人什麽都沒變,就隻有我一人老了起來,一想到這裏就覺得很生氣。”


    “剛剛好像有聽到某人說過‘精神和肉體都得要隨著歲月同時老成’的樣子……”


    “噢,少年啊!你聽過死不認賬這句話嗎?”


    “這個,當然聽過。”


    “那麽,我就沒有解釋這句話的必要了。”


    “可是這樣做真的沒問題嗎?”雖然傑特很想完全信任這位前任男爵,但他還是有一個疑問。“剛剛所提到的關鍵字,您確定男爵不會去更改它嗎?”


    “不能確定。”前任男爵很幹脆的答道。“但是,有的時候人也是需要去賭它一把的,不然的話,人生就實在是太無聊了。我在這個地方最大的不滿,就是沒有一個可以跟我一起賭博的好對手。”


    “我討厭賭博。”從七年前的那一天開始,傑特


    就一直覺得命運總是在跟自己作對。所以怎麽樣也無法將自己的人生寄托在這種依靠運氣的賭博上。


    “你這個想法很健康。不過,這場賭局的勝率可是很高的喔!因為我當初是把關鍵語鑲嵌在思考結晶的分子構造裏麵的,所以那小子除非把全部的思考結晶都換掉,否則他是無法變更的。”


    “真的是這樣嗎?”傑特的疑慮還沒有完全消散,畢竟這是沒辦法完全保證的。


    “相信我,然後跟我打賭吧!少年。好啦!雖然說我現在就可以幫你這個忙,就當作是打發無聊的時間也好,不過我也不能隻是光聽你的問題而已吧?我想問的是,你倒底是為什麽緣故來到這裏?還有,你又為什麽會和我關在一起?”


    為了回答老人的問題,傑特開始細說從頭了起來。


    從他獲得了主計修技館的入學許可開始講起,然後為了前往帝都拉克法卡爾入學,他搭上了巡察艦“哥斯羅斯號”,在途中遭遇疑似敵人的時空泡群之後,他乘上了由拉斐爾所操縱的聯絡艇逃離戰場,最後因為補給的需要,兩個人來到了菲布達胥男爵領地……


    “之後接下來的事情,就跟前任男爵閣下所知道的事一樣了。”


    “嗯?這麽說來,剛剛你口中所說的那位名叫拉斐爾的女孩子,該不會就是指公主殿下吧?”


    “是的。”傑特勉勉強強地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老人露出了捉弄般的微笑。“原來在我隱居的時候,外麵竟然發生了那麽大的事情。嗬嗬,這可真是一件大事啊!如果死去的母親能夠聽到你所說的話,一定也會十分高興的。別說公主殿下大駕光臨,就算隻是迎接伯爵公子閣下這樣的事,對我來說也是十分光榮的。因為如此一來,我們家的地位也會大大的提升啊!”


    “請別開玩笑了。”傑特已經有點焦躁不安了。“您願意幫忙嗎?”


    “當然幫,隻要能讓你和公主殿下兩個人坐上聯絡艇飛走就可以了嗎?”


    “我們還需要燃料的補給。”


    “對對,可不能忘記燃料的事,要不要順便帶點吃的啊?”


    “如果可以的話就拜托您了。說真的,我已經吃膩戰鬥口糧了……因為亞維人喜愛的口味實在是太清淡了。不過,真的沒問題嗎?”


    “我是認為沒問題。那麽現在就隻剩下最後一個問題。”


    “是什麽?”


    “之前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要能夠靠近終端電腦才行。因為我的兒子好像也隱約察覺到了什麽,所以在這個囚禁區是沒有什麽終端電腦的。”


    “怎麽會?”傑特泄氣的說。


    “拜托,你到底在期待些什麽?你以為隻要我輕輕鬆鬆的對終終端電腦下達命令,然後你們兩位年輕人就可以手牽著手一起去私奔嗎?世界上可沒有這麽簡單的事。”


    “拉斐爾才不是我的女朋友啦!”傑特反駁著老人的話。


    “請別介意,這隻不過是個文學上的修辭而己。”


    “那種事情就別提了,我們要怎麽樣才能接近終端電腦呢?”


    “隻要離開這個囚禁區就行了。”


    “要怎麽出去?”


    “這就是我和你兩個人接下來所要考慮的事情不是嗎?如果連這一點都無法解決的話,不管是陰謀或是鬼點子可就沒辦法具體實踐了。而且我認為你還是多動點頭腦,將來公主殿下才有可能對你有更好的印象。對了,少年啊,……”


    “什麽事?”


    “你們真的不是在談戀愛嗎?”


    “真的,不是。”在傑特否定的同時,心中也感到些許的遺憾。


    “話雖如此說,但是在整個帝國中可以直接叫公主殿下名字的人,可也是不多見呢!而且,是公主殿下準許你這麽叫她的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可就要對你重新評價了。”


    “啊!呃,這個……”傑特吞吞吐吐的說。“她的確是當麵準許的沒有錯……”


    “那……”


    “不過,那是一連串無知與幸運所造成的結果,而且詳情又會是一段很長的故事。不過,那都是很無聊的事了。”


    “可以說出來嗎?聽起來好像不是真的很無聊的事情喔?”


    “啊!很遺憾我不能說,而且我真的已經沒有時間了。”


    “真的是很遺憾。不過我這個不孝子,也難得會做出橫刀奪愛的事,這可是身為貴族的人命中注定一定會做的壞事之一呢!但是難道他就隻會做這種愚蠢的事情而已嗎?”


    當然,菲布達胥男爵並沒有做出什麽橫刀奪愛的事情。


    而拉斐爾——至少在意識上——也沒有說愛上了誰,所以要說橫刀奪愛其實是有點重了。


    這一晚,男爵很罕見的——之所以會這麽說的原因是,平常這個時候他一定會召喚幾個自己喜歡的家臣進來陪寢的——獨自一人待在寢室內。


    今天晚上有太多件重要的事需要慎重思考了。


    於是男爵把塞姆利修伯國所產的蘋果酒倒進紫水晶酒杯中,然後—口一口地啜飲起來。


    他的心裏也有著迷惑。因為他並不能判斷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否正確。


    他心中的夢想,是希望能夠建立起一個屬於自己的王國。雖說是王國,但是在規模上倒也不需要達到那種可以和帝國對抗的程度。雖然男爵對自己的才能有過度自信的傾向,但還不至於到達瘋狂的地步。他認為隻要能和現在的男爵領地一樣大就很心滿意足了。


    在帝國的貴族社會中,他隻是一個被自卑感所控製的奴隸。別說身份隻不過是最低層的男爵,家族的曆史甚至比一些土族都還要短。


    所以,他並不喜歡前往帝都。在那個聚集了很多亞維人的場所中,自己家族的短淺傳統隻會折磨他的自尊心。


    正因為如此,在這個領地裏的亞維人也就隻有他自己一個人而已。男爵並不願意承認自己的父親是真正的亞維人,不過就算現在不承認父親是亞維人也無傷大雅,因為在這個小小的世界中,他已經是真正的統治者了。


    沒錯,現在的他正沉醉在擁有自己的領地,而且是一個獨立不羈的王國之主的幻想中。


    當一開始自己監聽到拉斐爾與管製官的通訊時,最先浮現在他腦海中的是失去這個夢想王國的恐怖感。


    敵人應該是“四國聯合”吧。不管自己的領地是多麽的封閉,可以讓男爵作出相當程度判斷的情報還可以取得的。


    那麽,“四國聯合”會承認男爵領地的存續嗎?


    當然不可能會!


    那該怎麽辦?


    在男爵煩惱了好一陣子之後,終於從“四國聯合”可能無視男爵領地存在的困境中找出了一絲希望。


    隻要領地方麵避免一切無謂的動作就行了,換句話說,絕對不能允許任何船艦從“菲布達胥門”進入平麵宇宙之中。


    而這一點,先前自己也都向拉斐爾說明過了。


    當然男爵也知道,就算還有其他帝國的船艦再度從“菲布達胥門”進入平麵宇宙,其實也不至於真的就引起那些最近才突然出現的敵人的注意,至少這種可能性實在不高。


    所以一開始男爵的想法是盡速完成補給作業,然後趕快把這艘可能會幫敵人帶路的小型艇放走。這樣一來,至少可以將危險控製在最小的程度。


    但就在這個時候,男爵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邪惡的念頭。


    因為他已經考慮到敵軍以男爵領地為攻擊目標的可能性。


    如果敵軍真的侵入領地並要求自己協助的話,男爵當然也隻好二話不說的遵命行事。畢竟整個男爵領地完全沒有任何武力,堅決抵抗是沒有任何好處的。如果他們隻是想要燃


    料的話,想要多少就給多少,隻要這麽做可以保住他的王國就行了。


    但是,敵軍可能根本不需要男爵的協助。他們大可以強製征收反物質燃料工廠以及其他的設施,這種可能性是相當高的。


    但是——難道他們不會對當今皇帝的孫女有很大的興趣嗎?


    雖然對亞維帝國的皇帝使用人質威脅的手段是沒有用的,不過那些星族的人也不見得會馬上知道公主殿下現在就在這裏。


    既然如此——那麽就可以用她來和敵軍作個交易了。


    把公主交給他們做為保住這個領地的條件,而且交涉的時間還要盡可能的拖延。如果要自己單方麵的協助他們也無所謂,甚至還可以讓菲布達胥男爵領地成為“四國聯合”軍的根據地。反正隻要這裏成為他們重要的補給基地,那麽“四國聯合”就不會那麽輕易地取得這塊男爵領地——為什麽需要做到這種程度呢?因為—旦領土真的被“四國聯合”所征收,等在男爵和這個領土上所有人麵前的大概就隻有死路一條。


    所以為了替這個策略加保險,必須先讓拉斐爾成為飛不起來的小鳥才行。


    可是如果自己和帝國的聯係切斷了以後,敵人卻又一直沒有侵入這裏的話又該如何?


    這正是自己最期待的狀況。因為如此一來,男爵不論在名義上或是實質上,都會成為這個小小世界的絕對統治者。


    盡管隻有五十人左右的家臣也好,甚至隻能吃種類極為有限的水耕植物和培養食用肉類也行,就算喝不到自己所喜歡的這瓶塞姆利修所產的蘋果酒也可以忍耐,隻要能夠保存這個自己以絕對統治者的身份掌管著的世界就好了。


    男爵開始想象自己在統治這微小的世界,而且拉斐爾也在這世界裏麵的情景。


    與帝國之間的聯絡一旦中斷,他電就不必再對這位拉斐爾公主有什麽自卑感了。畢竟在這個領地裏,拉斐爾可是連—點權力也沒有。而且當初自己挑選家臣的時候,就是以順從自己的女性為主要的選拔條件,而家臣們對男爵也都有像崇拜神一樣的情感。如果男爵與公主同時下達了相互矛盾的命令,相信沒有哪一個家臣會為了倒底要服從哪一位這種事而有所迷惑的。


    事實上,男爵從來沒有跟亞維的女性有過正式的交際,雖然以前曾在拉克法卡爾與軍中認識過一些亞維的女性。但一旦開口跟她她說話,他總是會馬上膽小怯懦起來而無法更進一步的交往下去。


    結果這反倒在男爵心中產生了一股反作用力,那就是他有時候會刻意讓家臣把頭發染成青色,並且穿上亞維貴族的衣服,然後就與她們耽溺在這種相當錯亂的“性”趣中。因為這種錯亂的興趣,他曾命令家臣製作出許許多多這樣的衣服以及裝飾品,本來自己是想用它們來好好迎接公主,並希望能借此討好她,但這種出於興趣的期待看來是以落空收場了。


    老實說,那些家臣的外表自己多少還是可以忍耐。因為就算在亞維人中,也會因為對美麗的標準比較重視個性麵的關係,所以偶然也會有就外貌上很難說她是美女的亞維女性出現。但最大的問題就是出在內心了,總覺得家臣對自己實在是太過謙卑,一點也不像是亞維女性會做的事。


    事實上,在和拉斐爾見麵以前,男爵早就已經忘記真正的亞維女性是什麽樣子了。


    男爵繼續把蘋果酒斟入自己的酒杯裏。


    說真的,這次麵對一個真正的亞維人,而且還是帝國的公主殿下,自己竟然還能夠清楚完整的向她表示自己的意見,也算是相當了不起了。


    可能是因為在自己的城館裏所帶來的安心感吧?如果是在拉克法卡爾的社交圈裏麵的話,自己是沒辦法做到這種程度的。就當作是如何成為一個統治者的事先預習吧!反正以後總是會需要的。


    ——而要讓這個王國延續下去的話,能夠繼承自己的後繼者是有必要的……


    男爵那已經醉到昏眩的頭腦繼續胡思亂想下去。


    雖然在這個領地的女性已經不少了,而且自己的家臣也全部都是女的,但卻都是些地上人的女性。


    在遺傳基因上是亞維人的男爵與身為地上人的女性之間,如果不用遺傳基因調整的方式,想要生孩子出來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就算勉強生下來,也會有致命的遺傳性疾病。


    當然,帝國那裏能夠作遺傳基因調整的醫療設備多少都有,男爵自己就是身為地上人的父親和天生就是亞維人的母親所生下來的後代,在遺傳上是完全的亞維人。可是,在菲布達胥男爵領地並沒有這樣的設備。


    不過,既然拉斐爾無論從那一麵來看都是徹徹底底的亞維人,那麽如果跟她生下後代的話就生物學的層麵上來說——應該就不會有任何問題才對。


    對亞維人來說,用自然受精的方式生產並不是完全沒有危險的。本來亞維人就不是自然演化出來的產物,之所以盡量避免這種生產方式的原因並不隻是危險性高而已。男爵本人也看過亞維人如果用純生物學上的方式生產,會有多少遺傳性疾病機率的論文。在這篇相當具有權威性質的論文裏提到,大概每五十人中就會有一人因此而罹患嚴重的遺傳性疾病。


    不過如果就賭博的觀點來說,這種機率並不算高。


    ——沒錯!那麽我的後繼者,就讓這位公主生下來吧……


    妄想無止盡地膨脹起來。


    也許,男爵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迷戀上拉斐爾也說不定。


    當然,並不是一定非要拉斐爾不可。隻要在遺傳上是亞維女性的話,其實不論是誰都可以。


    雖然拉斐爾的美麗是無庸置疑的,不過遺憾的是,她的美貌畢竟還隻有小孩子的程度。她在生理上並沒有完全的成熟,而且若要等她成為一位完全成年的女性還需要一段時間,再說她在個性上也實在是難以親近。


    不過,那都是很久之後才要去考慮的事了。


    現在還不能確定帝國會不會收複這塊領地。


    所以,將拉斐爾——至少在形式上——鄭重地款待著,是考慮到今後如果與帝國中央有再度恢複聯絡可能時的事前準備。


    至於那個礙眼的地上人伯爵公子,當然自己不可能會對他鄭重款待,但也還不至於嚴重到作出了什麽犯罪的行為,至少還是讓那家夥和父親“住在一起”,這麽一來就算帝國方麵有什麽怪罪下來,自己也還不至於找不出理由來辯護。


    接下來就是如何處理那兩個人所乘坐的聯絡艇了。感覺上,它會是一個給自己帶來厄運的種子。雖然男爵很想把它給破壞掉,可是一想到今後有可能要和帝國說明理由,就覺得現在似乎還不是可以立刻行動的時機。


    如果帝國一直沒有收複這裏的打算的話——到時就照先前自己所想的去實行,而那時候公主也應該就會乖乖照自己的話去做了吧——


    至於那個青年的話,其實還是有其他功用的——因為要生出下一代的家臣,也的確是需要地上人的精子。


    酒精麻痹了男爵的腦細胞,讓他接連不斷地幻想著。


    雖然還有一些該做的事還沒做,而且所有的條件都尚未齊備,自己的準備也還不夠完整,但以現在的情況來看,目前應該已經是沒有什麽大問題才對。


    男爵將剩下的蘋果酒一口氣喝光之後,就躺在床上。


    就在他快要睡著的時候,通訊機突然響了起來。


    “什麽事?”


    男爵心想,如果隻是無聊小事的話,自己就要破門大罵了,但


    他還是對通訊機這麽詢問著。


    “這裏是家政室,我是葛蕾姐。我的主君,很抱歉在您休息時打擾,但聯絡艇有人入侵,該怎麽辦?”


    男爵從床上跳了起來。


    就算是飛不起來的小鳥,也不會就這麽乖乖地臣服於自己的掌握中而不反抗的。


    男爵誤算了一件事。


    男爵壯麗的容姿在地上世界中,可說是絕無僅有的存在。家臣們並不是對他有忠誠心,而是憧憬、崇拜著男爵。隨著在男爵身邊時間的增加,家臣們就像是服了麻藥般被其魅力所惑。她們開始在彼此之間相互爭寵,而且從男爵那裏所接受的事物,不論是毫無來由的責罵或是一記鞭打,都會讓她們覺得像是甜蜜的賜予,如果有誰不認為這是甜蜜的東西,那麽她就不適合擔任菲布達胥男爵的家臣。


    但是,如同半神般的美貌並不是菲布達胥男爵獨自擁有的特質。隻要是身為亞維人這群“群星的眷屬”的話,不論是誰都理所當然地擁有這樣的美貌。


    確實也有向男爵個人誓以忠誠的家臣,就是男爵夜晚的伴侶,也就是喜歡男爵本人的愛人。


    不過,半數以上的家臣對男爵的心態並不是這種程度的忠誠心。


    男爵把她們對亞維人這一個種族的興趣,誤解為對他個人的忠誠。她們把亞維人的世界當作天界來看,當然也知道男爵在亞維帝國的貴族裏,其實隻是個再平凡也不過的存在而已。


    謝爾奈就是抱持這種想法的其中一個人。


    她的興趣其實是背著男爵私底下偷偷看著亞維貴族公子們的立體影像。雖然她沒有同性戀的傾向,但是當自己親眼見到亞維帝國的公主時,整個人也完全對拉斐爾心醉神迷了起來。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幾乎陷入心神喪失狀態的她,竟然還能開口回答對方的問話,連自己都覺得實在是不可思議。


    當然,能夠從邊境那種地方來到這裏過現在這種如同天界一般的生活,這的確應該感謝男爵。也因為在男爵領地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所以男爵的命令是絕對的習慣,簡直已經成為她的反射動作。


    但是,拉斐爾的話語,就像是無法抵抗的強製力量一般在謝爾奈的耳朵裏不斷回響著。畢竟在自己眼前的這名少女,很可能就是將來成為所有美麗又高貴的亞維族群的統率者。


    徹底斬斷心中的迷惑以後,決意從此要忠心侍奉公主的決定讓謝爾奈有著頭昏眼花的快感。


    於是她完全沒有詢問任何多餘的事,直接就帶領公主來到發射區,並且在升降筒的門前忠實地等待她的新主人。


    終於,拉斐爾下來了。而且在她所穿長衣的兩大腿處有著莫名的鼓起。


    “公主殿下。”謝爾奈跪下恭迎公主。


    “家臣謝爾奈。”拉斐爾說。“我現在想要去傑特那邊。或者,你也可以把傑特帶到我這裏來,辦得到嗎?”


    “傑特大人?”謝爾奈的腦中沒有這個名字的記憶。“那是哪一位呢?”


    “就是和我一起來這裏的海德伯爵公子,他被囚禁起來了,你應該也有看過才對。”


    在聽到“伯爵公子”這四個字的瞬間,謝爾奈的腦中便浮現出一位青色頭發貴公子的模樣,但她很快就失望了,因為拉斐爾指的是那個明明是地上人,卻不知道為什麽打扮成貴族模樣的青年。


    “原來是那一位……”


    “他被囚禁在那裏?你知道嗎?”


    “真是非常抱歉……”


    “你無需害怕。”不知為什麽,拉斐爾換成公主的口氣了。


    “屬下惶恐。”


    “那麽,你知道前任男爵被囚禁的地方嗎?”


    “您是說主君的父君?”謝爾奈輕蔑的問道。因為那位前任男爵雖然擁有亞維的身份,但他並不是真正的亞維人,因此男爵才會視為恥辱而將其隱藏起來。“他並不是被囚禁,而是隱居起來了。”


    “如果是這樣,為什麽我會無法和他見麵?”


    “這個嘛?”謝爾奈被拉斐爾這麽一問也覺得很奇怪。不過因為她到目前為止從來沒有想過要與前任男爵通訊,所以也從來沒注意到連這件事也是被禁止的。


    “不論是被囚禁或是隱居都好,總之,傑特和前任男爵在一起。無論如何,我也要帶他走。”


    “真是非常抱歉。”謝爾奈的身體好像退縮了一下。“但那是不可能的。”


    “是男爵下令禁止的?”


    “是這樣子的。事實上,除了主君的允許外,誰都不可以到那裏去。”


    “那裏被封鎖起來了?”


    “是的。”


    “怎樣都沒辦法聯絡?”


    “事實上,我知道家政室有通訊機可以與那裏聯絡。但是家政室也隻允許極少數的家臣出入。”


    “可以到家政室去嗎?”


    “會被發現的,無論怎麽說,都不可能。”家政室一直都有數名家臣在那裏值勤。


    “那麽,就用武力強行控製吧!我跟你一起走。”拉斐爾突然將長衣的下擺撩起,並且拿出武器交給了謝爾奈:“你會使用嗎?”


    “不,我從來沒有用過……”驚訝於公主對她的信賴,謝爾奈呆呆地收下了槍。


    “很簡單。”拉斐爾將另一把從在大腿上的槍套中拿出來,開始對謝爾奈教導武器操作的方法。


    “是,我知道了。”的確很簡單,隻要把安全裝置解除,槍口對準要射擊的目標,然後再扣下鈑機就行了。


    “走了!”拉斐爾開始跑起步來。“我們已經沒時間了!”


    “是!”謝爾奈也跟著跑了起來,拉斐爾則跟在她的後麵一起前進。距離家政室還有好幾扇門要通過,必須得讓謝爾奈在前麵帶路才行。


    但是在來到第一扇門前麵的時候,謝爾奈突然停下來了。


    ——我現在正做著背叛主君的事情啊!


    謝爾奈不禁開始顫抖了起來。


    先前因為自己的心一直被公主所吸引過去,所以並沒有認真地去想這麽做的後果。不過,從現在開始她所要做的事情——不,其實她先前曾做過的事,就已經百分之百的是背叛她主君的行為了。


    畢竟一開始,使用終端手環的電波紋來開門的就是她自己。


    “開門!”謝爾奈聽到這聲音不禁身體一震,連忙轉過了身來。“公主殿下。”


    “什麽事?”拉斐爾自顧自的繼續向前推進,她與謝爾奈的距離也越來越遠。


    不過謝爾奈很快就用小跑步跟了上來。“有件事屬下—定要向公主請願。”


    “說吧。”


    “背叛主君的我,已經不能在這位男爵的領地繼續待下去了,所以,希望能加入公主殿下的家臣行列中。”


    轉身過來的拉斐爾看著謝爾奈。


    由於知道這是有點逾越的要求的關係,謝爾奈正不停的害怕發抖著。


    “嗯,我知道你會這麽說。”拉斐爾說。“但是,我沒有家臣。”


    “怎,怎麽會?”謝爾奈不敢相信,身為皇族,卻連個家臣都沒有,太令人無法置信了。


    “當然,克琉布王家是有很多家臣,但能掌握家臣人事權的隻有父親。事情結束後,關於你的事情我自然會有所安排。”


    “您所說的父君,是指克琉布王殿下嗎?”


    “嗯。”公主理所當然地回答道。


    謝爾奈從來沒想過,自己竟然能夠在伸手可及的地方碰觸到眼前這名少女那高貴的血統,她不禁高興地顫抖起來。


    “但是,我家並不需要你的技術哦!你不是專門於反物質燃料槽嗎?”


    “啊啊!我真是太榮幸了!”沒想到公主不隻是名字,就連自己所從事的職業都還記得。謝爾奈在喜出望外之餘,甚至有想當場哭出來的衝動。


    “你還是別再這樣了。”拉斐爾突然有點不悅地說出了這句話。


    “


    請問,我是作錯什麽事了嗎?”不知道公主為何突然不高興起來的謝爾奈驚慌失措的說道。


    “算了。”公主放棄原先打算糾正男爵家家風的念頭後說:“總而言之,分派你到可以發揮所長的地方去就可以吧?”


    “公主殿下,您竟然會關心我的未來,我實在是感到無限的歡喜。像這樣的感覺,我在這裏連一次也未曾體驗過。”


    “這點我明白。”公主點點頭。“但是要先能從這裏出去之後再說。而且我不能保證你能在王家工作。”


    “隻要有這句話就夠了。”至少謝爾奈可以因為這句話而獲得前往亞維之都,也就是拉克法卡爾的權利。


    說著說著,她們又來到另外一扇門的前麵,看來距離家政室已經很近了。


    這回謝爾奈也不再考慮那麽多,隻見她直接衝向門前並立即將那扇門迅速開啟。


    雖然在拉斐爾的一生當中,這不過隻是一段小小的插曲,但是在菲不達胥男爵領地的曆史上,一段很重大的事件就從這個時候開始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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