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飛天的麻煩


    看來這家夥還真是愛我愛到無法自拔了呢——恩特留亞一麵將兩隻手臂交叉在胸前,一麵看著凱特那毫無表情的側臉。


    當占領軍強迫征用那些剛趕到火災現場來的空中消防艇以及空中急救艇的時候,恩特留亞還以為終於可以從這些家夥的手中解放出來了。現在回想起來,自己當時還真的是想得太美了。


    那時候凱特一直執意要恩特留亞也一起同行,而蘇利特則是漫不輕心的同意了那位憲兵上尉的要求。


    當受到威脅的消防艇著陸之後,幾乎所有的消防員全都被趕了下來,而他們和警察也在隨後被占領軍的士兵拋棄在火場,就連滅火的工作也隻能在短暫的時間裏草草了事。


    除了一艘被分派到傳令任務的急救艇以外,其他的空中艇都在距離古佐紐市約五威斯達諾的上空臨時成立了一個光通訊係統.並拚命搜尋著那輛浮揚車的下落。


    在眼下那一排都市叢林的中心位置附近,出現了一群正朝這裏上來的空中車,並以原始的閃爍訊號與消防艇進行聯係。


    ——這未免也太誇張了吧?


    恩特留亞在心裏暗自嘲笑了起來。隻不過是一對看起來還是小鬼頭的男女被一小撮激進派份子搶走而已,占領軍竟然打算連所有駐紮在古佐紐市的軍隊都要奉陪進去。


    “警部,”凱特向恩特留亞開口了。“你知道我為什麽要把你帶到這裏來嗎?”


    “我想象不出來耶。”恩特留亞以完全不感興趣的語氣回答著。


    “我想請你來當向導。”


    “你也知道的,”恩特留亞歎了一口氣。“我是一名魯努·比格市的警官,不論出生或是成長的地方都在魯努·比格市內,對於古佐紐市的地理……”


    “我並不是這個意思,你的任務就是那個亞維人的向導。”


    “什麽?”


    凱特的臉上露出了虛無的冷笑。“我是要請你擔任她在地獄裏的向導啊!首先我會在那個被抓到的亞維人麵前殺了你,然後再殺了那些阻礙我們逮捕工作的隸屬主義份子,最後再殺掉那個已經成為她的寵物的青年。如果亞維人的人工智慧裏還有那麽一點點感情成分的話,相信她應該會露出一副和真正人類相似的虛擬悲傷表情才對。”


    “我跟亞維人可沒什麽緣份喔。”原本恩特留亞是想繼續說“跟你的緣份倒還比較多一點”,但他最後還是硬生生的將這句話吞進了肚子裏。


    “正因為如此,所以我隻要讓警部吃下一顆子彈就夠了,但是那些包庇亞維人的家夥可就會擁有一段悲慘的死亡經驗了。特別是那個青年,我會讓他一整晚都發出淒厲的哀嚎聲。當然,我也打算替那個亞維人準備一項絕對會讓她永生難忘的送行儀式。”


    “找本來還以為你們會稍微文明化一點呢。”


    “當然,我們的軍法禁止在接受審判前就擅自對俘虜施加私刑,同時也嚴禁一切殘酷的處刑方式。不過在目前的狀況下,我們甚至連司令部的所在地都不清楚,因此我認為自己應該會有一點裁量的空間。畢竟在現行的狀況下,隻會對我們噦裏吧嗉的本國根本就不可能會知道這裏的情形!”


    這家夥是玩真的啊?——恩特留亞很難對這個問題作出確切的判斷——還是說,他隻不過是為了達成自己那小小的複仇願望才來嚇唬我?


    沒錯,這家夥根本就不可能會有決定那種事情的權限。畢竟在駐紮於古佐紐市的占領軍部隊裏,一定會有比上尉還要高階的軍官存在。


    但不管怎麽說,這家夥所屬的組織和一般的軍隊畢竟不同,而且自己也不可能會知道那個叫“憲兵”的組織是采取什麽樣的指揮係統。


    再說——瘋狂可是一種會傳染的疾病啊。


    一台裝甲空中機動兵員運輸艇就在身旁不遠處著地了。


    “過來這裏!”被瑪爾佳一把抓住手臂的傑特,連忙躲進了兩棟“都市樹”建築之間的狹窄巷子裏。


    當浮揚車駛進古佐紐市之後,一行人很快就下車並將它拋棄在路旁。如果不這麽做的話,相信他們很快就會麵臨到車毀人亡的命運。


    兩人身上原本已經髒汙不堪的衣服也很快就換成了新的服裝,這是托瑪爾佳跑到一家最近的自動服飾店並用她的錢包買了兩套新衣服回來的福。他們的終端手環與頭環再度收進了內層口袋裏,而拉斐爾則戴上了一頂帽緣相當寬的新帽子來遮掩她的空識知覺器官。


    “我們走地下道吧。”阿明提出了他的意見。


    “也好。”瑪爾佳說。


    於是,反帝國克拉斯維爾戰線古佐紐支部的五名成員以及他們手上的兩名人質便走進了地下道的內部。


    他們很快就來到了一處燈火通明的地下街區域。這座地下街的道路寬度和地麵上的發光道路差不多,而且路旁每隔五百達諾就設置了一座自動商店,到處都有一群群的行人佇立在街道兩側的自動步道上,而這些自動步道則以一般人小跑步的速度帶著行人朝四麵八方流動著。


    一行人也來到了一條自動步道的上麵。


    “看來事情好像越來越嚴重了。”傑特說道。


    “這個嘛,還不都是因為你們先在他們的麵子上塗了一層泥,然後還把它丟在地上努力用腳踩,他們當然一定會開始拚命起來呀。”


    “你們還是把我們舍棄在這裏會比較好。”拉斐爾提出了勸告。“畢竟那幫人想要追的人是我們,我認為不能再繼續將你們拖下水了。”


    “你現在說這種話又有什麽用?”阿明冷冷的說。“至少我已經在非常不得已的狀況下被你們拖下水了。畢竟他們已經連我的名字都知道了,而且在陪你們的這段時間內,我連家人的狀況都沒有機會去擔心。”


    “既然如此,你們不是更應該放棄我們嗎?”


    “我們都已經付出了那麽大的犧牲,當然一定會想要得到一點收獲呀。”瑪爾佳說。


    “雖然帝國不可能會答應宇宙船或是獨立的要求,但克琉布王家一定會對諸位到目前為止的行為給予感謝的證明。”


    “亞維人要報恩啦!”葬儀社又說出了一個冷笑話。“金銀財寶開始嘩啦啦的掉下來噦!”


    “很抱歉,但我們還是想要擁有一艘宇宙船。”


    “但我先前也說過,這是不可能的。”拉斐爾的臉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用租的不就好了嗎?”傑特開口了。“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想用宇宙船來做什麽事,但總不會是想拿它來和帝國打架的吧?當然啦,我也不知道你們將來會不會真的這麽做,但應該還不至於到剛把船租下來就馬上跑去打的程度才對。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們應該就不會有問題了吧?”


    “沒錯。如果是透過這種方式的話,也許帝國就會答應你們的要求。”拉斐爾明快的點頭說著。


    “真拿你們沒辦法。大家對這件事有任何意見嗎?”瑪爾佳逐一看著每一位同伴的臉問道。


    “其實我的希望是能夠用自己的手讓宇宙船飛起來。”比爾露出了不滿的眼神。“不過,算啦。反正我還是會找個適當的時機來親自玩一下操舵裝置……”


    “租用者應該可以憑自己的意誌來決定宇宙船的目的地吧?”阿明先確認這個問題的答案,等到他看見拉斐爾向自己點點頭之後,才又繼續說了下去:“很好。就算繞點遠路也無所謂,我準備用它來建立一個行星間的獨立鬥爭互助組織。”


    達斯瓦尼則是默默的點了一下頭。


    “除了宇宙船以外,我還是很想要金銀財寶耶。”葬儀社又追加了另外一項條件。


    “比起宇宙船來,這件事好辦得多。”拉斐爾也接受了。


    “那麽,我們就這麽約定吧,公主大人。”瑪爾佳說。“請你租給我們一艘宇宙船,沒有租金,也沒有期限哦。”


    “這件事我沒辦法答應。”拉斐爾的眉頭蒙上了一層陰影。“我惟一能答應的是代諸位向皇帝陛下請願。”


    “那也沒關係。皇帝陛下如果看到自己可愛的孫女躺在她的懷裏撒嬌,一定也會同意你的要求的。”


    “如果我能活著再度謁見皇帝陛下,一定會代諸位向她請願。”說完這句話之後,拉斐爾便翻身跳到了往反方向的另一條自動步道上。“我們走吧,傑特。”


    “嗯,馬上來。”傑特也跳了過去。


    然而令兩人驚訝的是,瑪爾佳他們竟然也跟著跳到這條自動步道上來。


    “我一定會讓你們活著去謁見皇帝陛下的。”瑪爾佳輕聲的說。“所以請跟我們一起走吧,我會讓你們回到宇宙去的。”


    “你們要怎麽做?”


    “葬儀社他真的是葬儀社的人喔。”瑪爾佳說出了一句令人摸不著頭緒的話語。


    “請你看一下那個訊號。”凱特伸手指向窗外說道。“那是交通局已經在我軍控製之下的通知訊號,相信地下步道很快就會完全停止下來,我軍的士兵也會在城市內四處搜捕,那個亞維人是絕對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或許是因為沒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的關係,每當有最新的搜索進展出現時,凱特都會不厭其煩的向恩特留亞報告這些狀況,而且他在結尾都會加上這麽一句:“那個亞維人是絕對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聽多了凱特那缺乏抑揚頓挫的聲音,那股冰冷的恐懼感也開始在恩特留亞的心中逐漸擴散開來。


    當亞維人被抓到的時候,自己的死期也就要來了!現在的恩特留亞完全相信這句話的真實性,而且這跟凱特有沒有權限一點關係也沒有。隻要隨便一個人傳來發現亞維人的消息,凱特一定會叫消防艇直接衝到現場,然後就會露出一副非常快樂的表情並當場射殺恩特留亞。


    恩特留亞轉過頭去俯瞰著腳下的城市,他發現街上到處都燃起了熊熊的火光。可能是因為一些外型與那輛浮揚車很相近的車輛拒絕接受盤問的關係,所以才會被那些占領軍當場破壞並冒出火舌來的吧。


    他還在市區中看到了好幾道由槍支所射擊出來的火線。


    “敬告各位市民!”一輛空中機動戰車在空中劃出一條弧線,並朝下方發表了一段充滿壓迫感的廣播:“請協助我們的搜查,並乖乖接受我們的詢問。另外,如果發現任何可疑的人物,馬上通知距離你們最近的士兵,因為我們正在搜捕亞維人。敬告各位市民:請協助我們的搜查……”


    “請你看一下那邊。”凱特指向了這座“都市叢林”的最前方。在那裏,恩特留亞看見一名士兵正以手電筒朝上空不斷傳送訊號過來。“他的通訊內容是這樣的,我軍已將這棟都市樹建築的所有住宅全部搜了一遍。換句話說,他們已經挨家挨戶的對這座都市進行全麵性的搜索了……那個亞維人是絕對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在沒有搜索票的情況下進行住宅搜索啊……這可是所有警察長年以來的夢想呢。”恩特留亞好不容易才擠出了這一句諷刺的話來。


    “這一切都是你們的錯。如果你們當初能夠像崇拜神之真理一樣的去敬重民主主義的話,我們的舉止當然也會更為紳士一點。”凱特仿佛正述說著一段已經失去的夢想。“畢竟我們並不是占領軍,而是解放軍。”


    “又沒有人拜托你們一定要來,你自己總該承認這一點是對的吧?”


    “警部,我真的很遺憾。本來我以為,我們彼此之間應該是能夠相互理解的才對。”說到這裏,凱特又將他的視線轉到窗外並四處搜尋起來。沒多久,他又伸手指向某處並對恩特留亞說了起來:“請你看一下那邊……”


    市區開始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絕大多數的市民都知道亞維人已經回歸到這顆行星上的事。所以也難怪他們會開始懷疑繼續協助占領軍這件事還能夠得到多少好處。


    超過一半以上的領民對占領軍並沒有那種萬民擁戴或是恨之入骨的特殊情感,他們隻是把這些軍人視為一群短暫停留在克拉斯維爾行星上的奇異過客而已。當然,這群軍人將行星上的政府及重要的人強行帶走的事實的確也傷害了領民的自尊心,而且有人因為染了青色的頭發而被剃成一個大光頭,也有領民的家人因為種種原因而被送進了某間“民主主義學校”裏去。


    但就算遭遇到這樣的事情,這些領民還是覺得那群軍人頂多就像是一場過了就算的自然災害,因此他們甚至還很期待接下來占領軍還會有什麽奇妙的舉動,最多也不過就是將這些遭遇以憎惡種子的形式深埋在心底而已。


    然而就在剛才這短短的三十分鍾之內,這顆憎惡的種子突然發芽生枝,並迅速生長茁壯了起來。


    占領軍封鎖了道路,衝進了家裏,遇到人就馬上搜身,一點小小的誤解就馬上開槍……絕大部分會令人感到憎惡的要素,那群軍人竟然在短短的時間內就將它們通通湊齊了。


    “各位市民,這場暫時性的混亂全都是亞維人的責任,請大家一起把亞維人找出來。隻要我們抓到了亞維人,這座城市很快就會恢複成原本平靜的狀態。”


    雖然從上空傳來的聲音不斷重覆著同樣的主張,但市民憎惡的焦點還是集中在這群穿著褐綠色軍服的人身上。畢竟這些以充滿血絲的雙眼舉槍恐嚇他們的人所穿的服裝,並不是亞維人身上的那一套黑色軍服。


    對勇於挺身反抗的市民而言,他們手上並沒有武器,當然也沒有具體的組織。不過一些缺乏運氣以及注意力的士兵當街遭眾人圍毆而被搶走武器的事件,也開始在城裏的任何一個角落頻繁的上演起來。


    至於那些缺乏蠻力與自信的人,或者是另有其他想法的市民,則是設法與別人交換必要的資訊,並盡量行經不會碰到士兵的道路以回家躲避這場災難。


    而傑特一行人,如今就在這樣的人海中層開逃亡的行動。


    “往這邊!”


    瑪爾佳他們五個人非常熱悉古佐紐市的地理,而且這些人似乎也擁有能夠分辨敵人可能存在場所的能力。有些時候他們會混進人群裏,有些時候則是會走在某條禁止行人通行的道路上;這一刻一行人還在已經停止的地下步道上奔跑,下一刻就得準備要在地麵上鑽大街走小巷,前一分鍾傑特才剛穿過某座橫跨於兩棟“都市樹”建築的空中走廊,下一分鍾拉斐爾就已經越過了一處廣場,有好幾次兩人都以為要開始以全力衝刺的速度奔跑起來,但接下來他們就會被要求得故意裝出一副悠閑漫步的模樣。


    當一行人來到身邊沒有其他行人當掩護的場所時,他們就必需分成兩級人馬各自行動,並偽裝成互不相識的樣子。這可以說是一群人逃亡時的基本原則之一。


    當然,在他們走進廣場的時候也適用這樣的原則。在這裏,傑特是與瑪爾佳、達斯瓦尼一組,而拉斐爾則和其他三人先走在前麵,並準備通過眼前的這座廣場。


    一陣咳嗽聲突然在距離傑特頭頂很近的上空響了起來。


    傑特驚訝的抬起頭來,並朝聲音的來源仰望過去。在他的跟中,出現了兩名士兵的身影;他們的背上各自背著一隻飛行背包,並在拉斐爾的麵前緩緩降落了下來。


    “喂,女人!把帽子脫下來!”這是一道相當倨傲的命令。


    某樣東西被塞進了傑特的手裏,原來瑪爾佳交給了他一把麻醉槍。


    “幾位大哥是什麽來頭啊?”葬儀社裝出了一副醉醺醺的模樣。“難道你們這麽喜歡我買給侄女的這頂帽子嗎?”


    “我們才不會


    脫掉它呢!”比爾也開始配合了起來。“這頂帽子可是我買鉿她的,如果你們還敢有什麽意見的話……”


    “喂,你們未免也太無理取鬧了吧?”阿明則是作出了憤怒的表情。


    接下來隻要拉斐爾能夠露出畏怯的眼神並緊抓著比爾的手臂,這場戲就可以說是完美無瑕了。當然,對一位自尊心很高的亞維公主而言,她是不可能會有這種程度的演技的。


    雖然傑特的眼中隻能看到拉斐爾的背影,但他已經可以完全想象得到這位公主的表情。她一定會以一副無言無表情的姿態向那些士兵傳達這樣的訊息:“你們不值得我浪費一滴唾液。”


    “有完沒完啊,你不脫是嗎?”其中一名士兵試圖用他的槍口將拉斐爾的帽緣往上挑起來。


    原本站在傑特左右的瑪爾佳與達斯瓦尼很快就有了動作。


    傑特也立刻以飛快的速度彌補了晚一步的差距,並用手上的麻醉槍指住一名士兵的頸子。由於這個動作相當激烈的關係,受傷的左肩已經開始隱隱作痛了起來,但他還是忍痛扣下了扳機。


    拉斐爾他們四個人也迅速往地麵上趴了下去,而那頂被士兵挑起來的帽子則在空中飛舞了起來。


    “嗚哇!”那名士兵發出了一陣呻吟,但如今的他也隻能無力的朝天空發射一顆顆子彈而已。


    另外一名士兵甚至還來不及發出慘叫或是開火,就已經在眾人麵前靜靜的倒下了。


    不過這七個人完全沒去理會這些士兵身上所攜帶的武器!就算將武器搶奪過來,他們也隻會成為更顯眼的目標而已,就這麽匆匆離開了這座廣場。


    “我應該說過一個男人摔到玫瑰叢裏頭去的故事吧?”當一行人從廣場跑到地下街的時候,葬儀社關然開口了。


    “早就聽過啦!”瑪爾佳非常不耐煩的回應著。


    “其實這個故事還有下文喔。”葬儀社以空虛的語氣開始說了起來。“後來那家夥就離開醫院啦。結果過了一個月之後,他竟然又做出了一模一樣的事情來。當然啦,他也就再度被人送到醫院裏去噦。然後我就又去探病一次,而且還是問他一模一樣的問題。雖然詳細的話我仍然是記不太清楚,但他這回可是這麽回答我的:‘現在不管你怎麽說,我都不會覺得這是一個好點子了’。”


    “啊,是喔。”瑪爾佳隨口作出回應之後,便對一行人說道:“我們的目的地很快就要到了哦。”


    “如果現在沒有任何人在那裏就好了。”阿明將大家目前心裏頭最擔心的事情說了出來。


    “終於發現了。”凱特渾然忘我的解讀著眼前的閃爍訊號。”我們終於發現亞維人了。”


    “抓到她了嗎?”恩特留亞開始計算自己還剩下多少時間可以活著!看來自己的人生還真是短暫啊。如果可以的話,其實他還真想活到能夠將向女兒求婚的男子一腳踹出家門的那一天呢。


    “還沒有抓到。根據已經被送到野戰醫院的負傷兵所傳來的報告,他們發現了一位疑似亞維人的少女,其中一名士兵甚至還確定自己看到了她的主識知覺器官。我想這份情報應該不會有錯。”凱特撇起了他的嘴角,井朝恩特留亞露出了鬼魅般的微笑。“但最後抓到她的人,一定是我……”


    凱特轉身向操縱員下達了某項指示。


    消防艇很快就調頭轉向,並朝市區的西北部飛了過去。


    在一棟棟“都市樹”建築的前方,出現了一群尖聳的高塔。


    “那到底是什麽東西?”凱特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恩特留亞當然知道那群尖塔的真麵目,同時他也立刻領悟到那些領著亞維人一起行動的人的企圖是什麽。


    “誰知道啊。我不是已經說了嗎,我對古佐紐市的地理真的是不太了解。”


    “我隻要稍微調查一下就知道了。”


    “那就盡管這麽做吧,這種事情你就別來問我了。”


    市立方住經殯儀館:基於諸多考量,本殯儀館目前暫時封閉中。


    葬儀社熟練的解開了門鎖。


    眼前的這扇門也在毫無阻礙的情況下開啟了。


    “當那些占領軍剛來到這裏的時候,政府裏頭的那些人怕得要死,馬上就把這座殯儀館封閉起來了。”葬儀杜走在最前麵並開始向一行人介紹起來。“所以啦,那些占領軍大概不會注意到這種地方來,搞不好他們根本連這裏是什麽地方都不知道呢。”


    “為什麽要封閉這裏呃?”傑特問道。


    “因為政府害怕占領軍會將這裏誤認為是對軌道武器的發射基地。”阿明解釋著。“如果占領軍開始進行轟炸的話,連古住紐市的市區也會有被波及的危險。”


    “武器?”傑特越來越摸不著頭緒了。


    當一行人穿過一棵小型的建築物以後,一片廣大的風景也在他們的跟前展現出來。在寬闊的人造地麵上,一座座色彩豐富的尖塔正並列在一起。


    傑特記得自己曾經看過這些尖塔。當初他就是一麵瞥著它們,一麵將浮揚車駛入古佐紐市的。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一直覺得很奇怪了。”傑特一麵快步通過這條長長的回廊,一麵眺望著那群尖塔。“它們應該是一群很大的墓碑吧?”


    “別把墓地和殯儀館搞混啦!”葬儀社苦著一張臉說道。“這可是一項非常不能原諒的錯誤喔!”


    “對不起。那麽,它們又會是什麽呢?”


    “棺材。”


    “你說什麽?”


    “墓地則是在那邊。”葬儀社指了指上空。


    “你說什麽?!”


    “真是的,你們這群年輕人對於風俗習慣的不了解程度還真是會嚇死人呢!”


    “我可是知道這些事情的喔。”拉斐爾對傑特投以責備的眼神。“你真的很沒常識,人死之後將遺骸送到真空中漂流可說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她說的沒錯。亞維人通常都會用宇宙船把遺骸送到宇宙去,不過對我們這些住在重力井底下的人來說,也隻能用發射的方式將遺骸送走了。”


    “在我的故鄉那裏,屍體都是先被火化以後再埋葬起來的。”傑特無力的回應著。


    “這樣啊——難怪當我剛見到這顆行星的時候,總覺得這是一顆充滿灰塵的星球。——開始我還以為是戰鬥之後所產生的殘骸,原來它們都是靈柩啊。”拉斐爾開始一個人莫名奇妙的推理了起來。


    “可是,”傑特提出了他的疑問。“既然要將遺骸送到真空中,從軌道塔那裏送出去不是比較好嗎?”


    “這位少爺啊,你還真是一個連一點感情也沒有的冷血動物耶。”說到這裏,比爾還張開雙臂做出了誇張的動作。“葬禮這種東西可是一種儀式,每個人當然都希望能夠將它辦得風光一點啊!”


    “但我總覺得,葬禮這種東西應該是越莊嚴肅穆越好才對……”


    “這就是你的偏見了。”阿明說道。“雖然這裏的葬禮習慣可能也受到了亞維文化的影響,但畢竟我們都是從宇宙來到這裏的人類,而且這顆行星上的人也還不至於會忘本到這個地步。”


    “不是啦,我並不是對將遺骸送到真空中這件事有什麽不滿。”說到這裏,傑特才赫然領悟到一件會令自己不寒而栗的事情。“我的意思是,你們該不會真的打算叫我們躺在那個東西裏麵,然後再送我們回到宇宙去吧?!”


    “你到現在才知道啊。”葬儀社和比爾同時大叫了起來。


    “可是,剛才也沒有人告訴我要這麽做啊!”傑特提出了抗議。


    “我真是看錯你了,傑特。”拉斐爾向傑特投以輕蔑的眼神。“我本來還以為你會稍微有一點洞察力才對。同樣身為亞維人,我真是替你感到


    羞恥。”


    “是喔,真是對不起啦……”傑特的自尊心開始全麵崩潰了。


    “不過,我有一個問題。”拉斐爾向葬儀社問道。“我並不熟悉這類型船隻的構造,不知道上麵是否能夠進行操舵的作業?”


    隻見葬儀社以一副空虛的眼神望著拉斐爾並說:“我說啊,公主大人,這東西可是沒什麽操舵裝置的啊。再說也沒有那個必要,我們隻要‘轟!’的一聲把你們發射上去,這樣就夠了。”


    血色開始從拉斐爾那美麗的容顏中迅速流失。


    “我真是看錯你了,拉斐爾。”傑特連忙抓住了這個絕佳的機會。“我本來還以為你會稍微有一點洞察力……”


    “你給我閉嘴!”


    剛才為什麽我還會期待這句最後的俏皮話能夠讓她開心呢——當傑特還在懷疑自己的理智是否出現異常時,拉斐爾已經向葬儀社提出第二個問題了:“船隻內部應該還保有氣密性吧?”


    “這是當然的啊。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不過地上人多少還是明白真空是怎麽一回事的。為了怕有活著的人躺錯棺材,我們還特別準備了緊急用氧氣,躺在裏麵的人要撐十二個小時絕對沒問題。”


    回廊的盡頭又出現了一道閘門,當一行人通過它並再走一段路之後,一條通往地下的階梯就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而在這條階梯的盡頭,則是一間裏頭有好幾個屏幕畫麵的小房間。


    “開始進行葬禮準備!”葬儀社衝到其中一台屏幕的麵前並大喊了起來。


    “根據市政府的命令,本殯儀館目前是封閉中的。”一陣機械語音響了起來。


    “難道你不知道嗎?封閉命令早就已經解除啦!”


    “本項事實目前無法確認。”


    “我最討厭不聽話的機器了。”葬儀社回過了頭來。“達斯瓦尼,交給你啦!”


    達斯瓦尼點了點頭,隨即從他的身上掏出一個鍵盤並與前方的控製桌進行連結。隻見達斯瓦尼那粗大的手指開始在鍵盤上的小小按鍵間飛快的敲打起來。


    “雖然我總是跟他說用聲音輸入的方式比較快,可是達斯瓦尼這個人你也知道,他就是那麽不愛講話。”葬儀社說。


    “這個方法,比較快,快多了。”達斯瓦尼開口了。


    “不得了啦!”比爾感歎了起來,“沒想到達斯瓦尼竟然會說出這麽長的句子,之前還有誰聽過比這個更長的?”


    “我想是因為他太興奮的關係吧。”阿明評論著。


    “話又說回來了,那艘‘船’的推進能源是什麽呢?”傑特慎重的避開了‘棺材’的字眼。


    “液態氫。”


    “液態氫?它是核融合推進型的船嗎?”


    “不是的。”葬儀社突然用一副溫柔的嗓音對傑特說明了起來“你知道化學反應吧?當氫原子與氧原子結合在一起以後,就會產生熱能和水,我們就是利用這個反應來作為它的推進動力。簡單來說,隻要讓裏麵的氫氣燃燒起來,它自然就會朝天空一直飛了。”


    “傑特,”拉斐爾發出了一陣呻吟。“你能扶著我嗎?我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快要撐不住了。”


    “這點我可沒辦法幫你。”傑特也愣住了。“我自己都快要當場昏過去了。”


    “你們放心吧。”葬儀社出言安慰了起來。“如果隻是站在這裏的話,暫時是不會有事的啦。”


    “如果隻是站在這裏?”傑特還是無法放心。


    “抱歉,我的話可能沒有講清楚。至少從這顆行星的社會創立以來,從來就沒有人死在‘這裏’過。當然噦,棺材在升空時突然發生爆炸的意外總是會有的啦。”


    “……這真是太神奇了。”


    “對了,我們這裏有兩種棺材,分別是附上自爆裝置和沒有附上自爆裝置,你們要哪一種?”


    “自爆裝置?!”


    “因為當棺材被發射上去以後,隻要再經過二個小時就會又繞到這間殯儀館的上空。這個時候我們就會啟動裝置讓它自爆,而那些參加葬禮的人就可以一麵看著在夜空中繽紛綻放的煙火,一麵緬懷已故者的生平事跡。”


    “……請給我們沒有附上自爆裝置的那一種。”


    “是嗎,真遺憾。附上自爆裝置的棺材可是比較高級的喔。”


    “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


    “葬儀社,”瑪爾佳終於聽不下去了。“欺負他們也要有個限度喔。”


    “我多少總是有報仇的權利吧?”葬儀社心情愉快的回應著。


    達斯瓦尼從鍵盤前抬起頭來望著他們。


    “開始進行葬禮準備!”葬儀社再度下達了指示。


    “知道了,請輸入葬禮負責人的姓名。”


    葬儀社將他的錢包插進了控製桌上的一條小溝之中。


    “請讓思考結晶確認是否為本人。”


    葬儀社將自己的眼睛湊到了控製桌上的小型鏡頭前麵,並讓它來檢查自己的視網膜。


    “葬禮執行資格已確認,現在將開始進入執行程序。首先請輸入費用支付者的姓名……”


    “一切費用由葬禮負責人代為支付。”


    “知道了。”


    葬儀社回過頭來對拉斐爾笑了一笑。“你回去以後,一定要記得還給我啊!”


    “嗯。”拉斐爾點了點頭。


    “接下來,請輸入已故者的埋葬許可縮號。”


    葬儀社從他的攜帶型終端電腦裏找出了一個許可編號,並將它傳送到控製桌的思考結晶中。“從今天開始,你們就叫,比古·天普爾’噦。不過等到那位真正的比古爺爺舉行葬禮的時候,我跟喪家們可就有得吵啦!”


    “埋葬許可已確認。接下來,請輸入預定軌道……”


    “瑪爾佳,這裏已經投問題了,你就帶這兩位一起到發射筒那裏去吧。第三號發射筒,你應該知道怎麽走吧?”


    “當然。”瑪爾佳回過頭來並朝兩人點頭示意著。“請跟我來吧,公主殿下、伯爵公子閣下。”


    為了要從自己所不熟悉的帝國製終端電腦中取出相關的資汛,凱特從剛才開始就五和那台終端電腦進行激烈的搏鬥,而恩特留亞則是在一旁冷眼旁觀。就算恩特留亞不願意說出來,其實凱特還是可以直接去問那位消防員,但後者似乎已經開始對所有的克拉斯維爾人采取不信任的態度。


    當凱特終於從自己終端電腦上的譯文中知道這項資訊的內容時,他不禁當場愣住了:“為什麽你不告訴我克拉斯維爾的葬禮風俗?!”


    “因為你沒問我啊。”恩特留亞先是聳了聳肩,隨即繃緊身體準備承受接下來可能要麵臨的一頓毆打。


    然而,凱特卻隻是握緊了拳頭,並沒有任何進一步的動作。


    過了一段時間以後,這位憲兵上尉突然縱聲大笑了起來。“別以為這麽做她就逃得掉,那個亞維人是絕對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於是凱特拍了拍也和他同乘在消防艇上的一名士兵肩膀,並向對方下達了某些指示。


    那名士兵也立刻朝宙外傳送著閃爍訊號。


    一盞長方形的紅色燈光已經在第三號發射筒的人棺門上方亮了起來,上麵則寫著‘燃料注入、整構中,請稍候’的文字。一副全新的漂亮棺材則被一輛自動台車推了過來,並在人棺門前等候著。


    發射筒所在的位置,就在這座殯儀館的地下深處。


    “為了要防止發射時的衝擊風對市區造成破壞,我們才會把發射筒放在這裏。”瑪爾佳向兩人解釋了理由。


    跟在他們後麵的比爾也開口了:“當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這裏的棺材都是直接從地麵上發射升空的,每次看到的


    時候都會覺得很壯觀。不過因為後來市區開始向外擴展的關係,所以發射簡才會被搬到地下來。但殯儀館可是先設置在這裏的耶,難道你們不會覺得很奇怪嗎?”


    “我剛才突然想到一件事,”傑特又在自己的心底發現了另外一顆不安的種子。“星界軍會不會誤以為它是一種攻擊性的武器呢?”


    “你是指這艘以燃燒氫氣的方式推進的船?”拉斐爾在她那曲線優美的鼻梁上方刻出了幾道皺紋。“我想,如果這種武器的攻擊目的是為了要讓人笑死的話,可能真的會很有效吧。”


    “是這樣的嗎……”


    “是這樣沒錯。再說我的終端手環還可以發射敵我識別訊號,而且電波蟲也不可能會在比平流層還要高的上空出現。”


    “既然這樣,我就放心了。”


    “你就是愛操心。”


    “請你說我很‘慎重’好嗎?你自己還不是一樣,從剛才開始臉色就一直蒼白到現在。”


    “那是因為我已經有所覺悟的緣故,同時我也信賴這些人。”


    “這是我的光榮。”瑪爾佳微笑了起來。


    “呃,其實我並沒有不信賴你們的意思……”


    “瑪爾佳,”阿明的聲音從擴音器中傳了出來。“那幫人已經快要到這裏來了。不過你們不用擔心,隻有那些消防艇過來而已,我們這裏可以在一分鍾之內完成發射準備。”


    “你們又該怎麽辦呢?等到我們被發射到宇宙之後,也許敵人早就已經到這裏來了。”傑特問道。


    “看來你終於有心情擔心我們了。”瑪爾佳微笑著說。“我們是不會有問題的,畢竟大家都是在古佐紐市土生土長的人,當然不可能會被那些傻愣愣的外地人抓到。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棺材剛從發射筒射出去的時候最危險了,因為它的外殼並沒有加上任何裝甲,所以請你們一定要多注意一點喔。”


    “謝謝你。不過,我們到底該怎麽去多注意一點呢?這裏不是沒有任何操舵裝置嗎?”


    “我知道亞維人是不信仰宗教的,你也是一樣嗎?”瑪爾佳問道。


    “不是的。”雖然傑特不明白瑪爾佳為什麽會問起這麽唐突的問題,但他認真坦率的向她回答了起來。“雖然我的信仰並不是很虔誠,但我的家族代代都是基督教長老教會的教友。”


    “那麽,你們不就有一個現成的方法可以用了嗎?”瑪爾佳伸出雙手搭上了傑特的肩膀,並以激勵的語氣向他說出了這幾個字。“你可以祈禱呀。”


    “支援部隊還沒有來嗎?”凱特的吼叫聲在空中擴散開來。


    根據恩特留亞的計算,這已經是那位憲兵上尉第五次吼叫同樣的問題了。


    “已經來了。”那名士兵似乎是鬆了一口氣般的向凱特報告著。


    五台空中艇目前已經來到了殯儀館的上空。


    它們與消防艇之間開始以閃爍訊號進行通訊。


    “隻有五台空中艇而已嗎?”凱特似乎對支援部隊的規模不是很滿意。“這裏的麵積這麽廣大,光靠這麽一點部隊要怎麽找?再說,怎麽都隻是一些非武裝的運輸艇啊!”


    “他們要我問您,在哪裏著陸會比較好。”士兵說。


    “我怎麽可能會知道?現在隻好先叫他們尋找正準備發射升空的尖塔,一但發現到它就立刻加以摧毀!”


    由於古佐紐殯儀館已經采用地下發射方式的關係,其實這些井排在一起的尖塔不過隻是展示用的靈柩飛彈而己。雖說思特留亞當然也知道這件事,但他最後還是決定保持沉默。


    ——快點走吧,亞維人。趕快回到你的宇宙去吧!


    反正遲早都會被殺,至少在死以前,自己也一定要親眼看到你逃出占領軍的魔掌才行。


    人棺門上方的顯示燈已經從紅色轉變為青色,上麵的文字也變成了‘人棺準備完畢’的字樣。


    “快點,三十秒後就要發射了。”阿明透過擴音器傳來了這樣的訊息。


    “那麽,請你不要忘了宇宙船的約定喔。”瑪爾佳指著靈柩對兩人說道。


    “嗯,我一定會代諸位向皇帝請願。”拉斐爾躺進了靈柩裏麵。


    “哈噦,你這位少爺也快點躺進去吧!”比爾催促了起來。


    “好的。感謝你們這一段時間的照顧……”


    “你隻要找機會好好報恩就行啦!”


    傑特躺進了拉斐爾的身旁。


    靈柩馬上就被送進了人棺門內,而這道本身為三層構造的閘門則在很短的時間裏逐一關閉了起來。


    裏麵則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真是屈辱,“拉斐爾喃喃自語了起來。“沒想到我竟然得要搭乘這艘沒有艦外空識知覺,也沒有控製籠手的宇宙船。”


    “它才不是宇宙船呢。”傑特希望拉斐爾能夠麵對這個現實。“這可是一具棺材啊,一·具·棺·材。”


    “……我突然覺得你越來越惹人厭了,別太靠近我!”


    “沒辦法嘛,誰叫這裏會那麽狹窄呢。好痛!我可是已經受傷的人了啊。”


    “隻是擦傷而已,不是嗎?”


    “那時候我是說了一點小謊。我偶爾也會對你說一些無傷大雅的謊言,這點你難道還不清楚嗎?好痛,真的很痛啦!”


    轟隆隆隆隆……


    整個靈柩開始震動了起來。


    “就是那個!”凱特突然睜大眼睛並緊盯著一座正從地麵下方逐漸上升中的‘尖塔’。“你們還在那裏幹什麽?為什麽不攻擊它?難道你們的眼睛都看不見嗎?!”


    五台空中機動兵員運輸艇立刻分散開來,並以包圍那座尖塔的陣形在殯儀館的地麵上著陸。所有的士兵從運輸艇上下來以後,也立刻展開了攻擊的陣勢。


    “發出閃爍訊號!”


    坐在副操縱席上的占領軍士兵聽到了凱特的指示之後,隨即遁過消防艇上的控製桌發出閃爍訊號。


    當那名士兵還在忙著發出訊號時,這枚靈柩飛彈依舊以莊嚴隆重的姿態持續的往上竄升。


    靈柩飛彈的尾端終於完全離地,而它所造成的衝擊風也開始向外吹襲著整片殯儀館的地麵。恩特留亞可以看見好幾個士兵被那陣強風卷到空中飛舞的場景。


    這枚靈柩飛彈不斷增加它的速度,同時也以強而有力的姿態繼續提升它的高度。


    它終於來到了這艘消防艇的正前方。


    “撞毀它!用這架消防艇撞過去!”已經發狂的凱特下達了如此的命令。


    然而,操縱這台消防艇的人隻是一名臨時征用的消防員,他當然不可能會遵從這種擺明就是要自己去送死的命令;而且就算駕駛員是一名占領軍的士兵,他是否會執行這樣的命令可能都還是一個疑問。


    由於害怕被衝擊風拖下水的關係,那位駕駛員反而開始對著消防艇後退了。


    凱特隻好將整個身體伸出窗外,並開始朝那枚靈柩飛彈拚命的發射子彈。“可惡!支援部隊為什麽那麽靠不住!對空部隊到底在幹什麽?!還不快進行炮擊。不論如何,一定要把這個飛上天空的麻煩擊墜下來啊!”


    轟隆!


    因為一股熱風突然從敞開的窗外大量灌進了艇內,這台空中消防艇也開始搖晃了起來,這使得恩特留亞一頭撞到了前方座椅的椅背上,達凱特也舉起手臂遮住自己的臉以抵抗衝擊風的威力。


    當恩特留亞恢複坐姿並抬起頭來的時候,那枚靈柩飛彈早已升到了高空,而它的噴射火光也已經在夜空中綻放出燦爛的光芒了。


    “可惡,可惡啊!”凱特又開槍了。


    到了這個時候,地麵部隊才開始朝空中進行射擊。


    然而,已經抵達平


    流層的靈柩飛彈就好比是一隻浴火重生的不死鳳凰。它根本不在乎那些槍彈的攻擊,隻是不斷的噴射出它那燦爛的火光並繼續向上飛去。


    “開槍是沒有用的啊。”那名士兵冷淡的說。“麻煩一旦飛上了天空,很快就會變成飛天的麻煩了……”


    在恩特留亞的耳朵聽完這句話之後的一瞬間,他的心中突然產生了一股想要笑出來的衝動,而這股衝動也立刻就從警部的口中噴發出來。


    恩特留亞開始仰著天空哈哈大笑了起來,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麽爽快的心情了。雖然腦中曾經一度掠過可能會因此當場被殺的恐懼感,但這股想笑的衝動就是怎麽也無法抑製下來,


    “可惡——”凱特的聲音哽咽了起來。“為什麽?!為什麽他們就可以這麽幸運!難道神對我們連一點垂憐也不願意施舍嗎?連一個犧牲用的祭品也不願意給我嗎?那可是惟一能夠撫慰我心靈的東西啊!”


    到了這個時候,恩特留亞才終於明白凱特的心理狀態——雖然同樣都是在遺傳基因改造下誕生,但亞維人與西雷吉亞不老族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境遇。因此凱特對那個亞維人的憎惡心態並不隻是針對一個人而已,那是一種非常強烈的種族嫉妒。


    雖然對那位憲兵上尉的同情心多少又恢複了一點,可是這位魯努·比格市警局的警部還是收不住自己那粗獷的笑聲。


    恩特留亞依舊繼續不停的大笑著。


    “位於東經三八度二分、南緯五二度二四分,暫時編為第三八物資倉庫的破壞工作已經結束。”克法迪斯報告著。“接下來……”


    “拜托你,現任參謀。”偵察分艦隊“弗杜妮”的司令史波茹提督,將指揮杖輕輕的在她那妖豔的美貌麵前晃了一下。“請你不要用那麽詳細的報告來煩我,好嗎?”


    “可是,司令……”


    “一切有關掃除地上目標的事宜,就全都交給你來處理吧。”


    “可是,屬下的義務就是要向司令進行事後報告。”


    “我這位司令不是已經跟你說不需要了嗎?”史波茹索性將臉轉到另外一邊去了。“這已經不是戰鬥了喔,頂多隻是驅除任務而已。”


    ——我也有同感。


    克法迪斯也開始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麽要提議執行這次作戰任務起來了。


    在那艘於史法格諾夫侯國空間領域內俘虜過來的運輸船中,除了包括克拉斯維爾駐軍軍司令部人員在內的一萬五千名士兵之外,連儲存在船內記憶巢中的重要情報也毫發無損的保留了下來。


    根據這些情報,敵軍已經以行星上的各都市為中心釋放出總數量約三億隻的電波蟲。這些電波蟲其實是一種能夠將特定波長的電磁波轉換成相同波長雜訊的微小機械,雖然每一隻的輸出功率都很微弱,但如果將它們集合起來的話,這些電波蟲的總輸出功率就絕對無法輕侮。這些由“人類統合體”所製造的電波蟲一旦全數被釋放出來,要將它們一舉驅除可說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務。別說是星界軍,就連“人類統合體”自己也沒辦法立刻停止這次的電波幹擾。


    也就是說,目前還殘留在克拉斯維爾行星地表上的二十萬名敵軍,不但喪失了能夠統合並指揮他們進行作戰的軍司令部,同時還陷入於無法相互聯絡的狀態之中。


    當偵察分艦隊徹底破壞了位於高山山頂的電波局之後,全行星規模的電波幹擾也隨之劃上了句點,位於荒郊野外的領民現在也已經可以收到來自衛星軌道上的艦隊廣播。然而對人口集中的都市而言,居住在那裏的市民仍然還是聽不到亞維人的聲音。


    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這支奔馳於天空的重武裝騎兵部隊,也就是偵察分艦隊“弗杜妮”隻好從衛星軌道上對距離都市較遠的敵軍據點以及移動中的敵軍部隊展開攻擊行動,並希望這麽做能夠讓尚未趕來的空艇艦隊執行任務時比較輕鬆。


    老實說,這一次戰鬥對克法迪斯而言實在是很空虛,討伐已經無力反抗的敵人也隻會對自己精神上的健全造成傷害。更麻煩的事情是,大部分的敵軍都還潛伏在都市裏麵,位於衛星軌道上的“弗杜妮”也因為這樣而無法放手一搏。


    “隻有在可能誤擊領民以及類似的情況下,你才需要請求我的承認。除此之外,這件工作就照你的意思自己去辦吧。”當史波茹說到‘這件工作’這四個字的時候,她不禁皺起眉頭並露出了厭惡的神色。


    “我明白了。”克法迪斯認命的低下頭來。


    “距離本隊抵達的時間還有幾小時?”史波茹問道。


    “預定在艦內時間四小時十五分後就會抵達。”


    “是嗎,”史波茹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那我就先告退了。我要暫時回到司令室裏去休息一下。”


    “是!”克法迪斯向史波茹致上了敬禮。


    “現任參謀,有緊急通訊。”通訊參謀說道。


    “將它轉送到我這裏來。”


    “是!”


    克法迪斯的終端手環響起了“嗶——”的聲音,隨後就出現了這份轉送過來的緊急通訊內容。


    “請您等一下,司令!”當克法迪斯迅速瀏覽了一通之後,他連忙叫住了史波茹。


    “又有什麽事呀?”史波茹將她的整個身體全部轉過來看著克法迪斯。


    “‘拉德維希號’的偵察艇已經在衛星軌道上救出了兩名漂流者。”


    “所以呢?”


    “這兩名漂流者,自稱是帕留紐子爵殿下以及海德伯爵公子閣下。”


    “帕留紐子爵殿下?亞布裏艾爾家的公主大人為什麽會跑到這種地方來?”史波茹偏著頭思索了一會。“難道是,離家出走?”


    “不是的,我記得……”


    “討厭啦!”這位準提督翻起了她的長衣,並回到司令座前坐了下來。“跟這種還在反抗期的小女孩相處一點也不優雅。”


    “不是這樣的。”克法迪斯開始說明了起來。“根據我的記憶,帕留紐子爵殿下是以翔士修技生的身份在巡察艦‘哥斯羅斯號’上服勤,而海德伯爵公子閣下則是順道同乘於該艦上。之後……”


    “這些事我早就知道了啦,現任參謀。你也是一個很認真的人哦。”


    “……真是非常抱歉。”


    “別為這種無聊的事情向我道歉。”


    “真……是的。”


    “話又說回來了,沒想到她竟然還能夠在地上世界裏活得那麽好呢。那兩位現在怎麽樣了?”


    “目前還在偵察艦上。‘拉德維希號’的艦長要我問您接下來該怎麽處理,我認為讓那兩位直接蒞臨本艦才是最適當的待遇。”


    “端莊賢淑的史波茹與粗魯野蠻的亞布裏艾爾,從以前開始就互相看不對眼了耶……”將兩隻手臂交叉在胸前的史波茹,口中開始喃喃自語了起來。


    “既然這樣的話,要不要暫時將那兩位留在‘拉德維希號’上呢?這麽一來,那兩位的待遇就得要等到特萊夫提督抵達之後才能作決定了。”


    “你怎麽可以這麽說呢?”那對紅色的眼瞳突然轉過來盯住了現任參謀的眼睛,似乎是覺得克法迪斯的意見簡直是不可思議到極點的樣子。“反正事情好像會變得很有趣的樣子,你就快去請他們兩位過來這裏吧。”


    一艘偵察艇在巡察艦“海爾維希號”,也就是偵察分艦隊“弗杜妮”旗艦的起降甲板上著地了。


    “已經到了喔。”傑特一麵用手按住他受傷的肩膀,一麵轉過頭去望著坐在自己身邊的拉斐爾臉龐。“怎麽了?”


    “雷特帕紐大公爵。”拉斐爾喃喃自語了起來。“沒想到這支分艦隊的司令竟然會是雷特帕紛大公爵,再也沒有比這個還要更糟糕的事了……”


    “啊,你是指史波茹準提督嗎?她有什麽問題嗎?”


    “性格優秀的亞布裏艾爾和陰險狡詐的史波茹,從以前開始就互相看不對眼了。”


    “是這樣的啊!”


    “如果隻是被史波茹家族的人搭救的話倒也還好,最糟的是我竟然還得要穿著這件衣服跟她見麵!”說到這裏,拉斐爾低下頭來用充滿恥辱的眼神凝視著她身上穿的衣服。現在的她依然是一副克拉斯維爾風格的打扮。


    “登艦準備已經結束,請您到這裏來,閣下。”軍服上繡著一枚後衛翔士階級章的艇長先是向傑特作出了報告,隨後便轉身過來麵對拉斐爾,然而這時候他的聲調卻開始模糊不清了起來:“亞布裏艾爾翔士修技生。”


    拉斐爾隨即從座位上起立並向艇長致上軍禮。


    “謝謝你。”傑特也向艇長鞠躬致敬,隨後他便朝著氣閘室的方向走了過去。


    在起降甲板上,已經有十名左右的翔士站在那裏等候兩人的到來了。


    站在最中間的人是一名會令人聯想到肉食性蝴蝶的翔士,她看起來是那麽的妖豔,又是那麽的英氣勃勃。而那名翔士身上則是繡著一枚準提督的階級章,看來她應該就是史波茹準提督了。


    當兩人從偵察艇的階梯上下來以後,拉斐爾向眼前的用士們致上了軍禮,而傑特則是將自己的頭深深低垂下來。


    隻見史波茹一麵向拉斐爾送出了責備的視線,一麵以典雅的姿態彎腰鞠躬了起來,而隨從的翔士們也跟著她的動作一齊向兩人致上了最敬禮。


    “非常歡迎兩位的蒞臨,殿下、閣下!尤其是殿下,在本艦內您大可以帝室一員的身份端出架子來,請您絕對不要客氣。”


    “可是……”


    “我可是從來沒接到過有翔士修技生要到本艦來服勤的聯絡喔。”


    “但是,準提督……”拉斐爾的語氣越來越執著了。


    “不管怎麽說,看到殿下這身打扮,我怎麽可能會承認您是一名翔士修技生呢?”史波茹一針見血的指責起來。


    “很好,那我就遵照你的意思去做吧!”拉斐爾憤憤不平的自動解除了敬禮。“好久不見,大公爵。”


    “確實如此,自從那場慶祝殿下進入修技館就學的宴會以來,我們的確有一段時間未曾見麵了。”史波茹也不再客氣了。“眼見殿下能夠健全平穩的成長茁壯,身為雷特帕組大公爵的我也在此由衷表達慶賀之意:雖然我是很想這麽說,但總覺得您的審美觀好像在哪裏出了一些問題耶?到底是基於什麽樣的理由,會讓您想要打扮成這副模樣呢?”


    “我才不會想要打扮成這樣。”拉斐爾斜跟瞪著傑特說道。“這都是傑特……不對,是海德伯爵公子的點子。”


    “哇啊,”史波茹驚訝的睜大了她的雙眼。“難道殿下的意思是,叫您穿上這件衣服,並將您的秀發染成黑色的人,都是現在站在您身邊的這位公子?”


    “這件衣服還算好的,當初公子買回來給我穿的那一件還要比它更驚人。”


    “哇啊!”史波茹半天說不出話來,隻見她那赤紅色的雙剩開始朝傑特的方向望了過去。


    傑特也開始迷惑了起來。如果向她說明當時這麽做是有必要的話,不知道這位大公爵閣下是否會接受自己的解釋呃?


    “請原諒我,閣下。”然而令傑特大為驚訝的是,史波茹竟然向身份較低的自己深深低頭鞠躬起來了。


    “呃,怎麽說?”傑特越來越迷惑了。


    “當我聽見巴爾凱王殿下準許海德伯國創立的消息之後,我一直認為這是一件非常瘋狂的舉動。因為我覺得將一個完全不知道亞維生活模式的人一口氣提拔為貴族,這個點子未免也太異想天開了,雖然我明白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能很失禮,但對星界軍而言,馬爾地紐行星的地表武器是不足以造成任何威脅的。”


    “瘋狂的舉動啊……”這句話讓傑特陷入一陣複雜的思緒當中,


    “不過現在看來,我發現原來自己的想法是錯誤的。以閣下的功績來看,你實在是太有資格坐上伯爵這個位子了。”


    “謝、謝謝你……”到底是什麽樣的功績會讓她認為自己確實有資格坐上伯爵的位子呢?難道她指的是自己守護拉斐爾這件事嗎?可是從準提督的語氣聽來又好像不是這麽一回事的樣子……


    “要知道,亞布裏艾爾家族不但非常容易被激怒,而且他們動怒時那股剛猛暴烈的氣勢甚至可以震撼全帝國,所有傳說等級的恐怖事物中最具代表性的恐怕就是這個家族了。尤其克琉布王家的拉斐爾殿下更是亞布裏艾爾家族中的亞布裏艾爾,光是稍微拂逆她的心意所引燃的憤怒火焰,我看就算找遍整座銀河,可能也隻有宇宙開辟時的那一瞬間勉強算得上是可以相提並論的對象了。”


    “大公爵。”拉斐爾似乎想要說些什麽的樣子。


    “麵對這樣的拉斐爾殿下,”然而史波茹卻完全無視拉斐爾的存在:“你竟然能染黑她的秀發,甚至還讓她穿上如此滑稽的衣裳,就算我們現在已經親眼目睹這樣的豐功偉業,還是很難相信你真的辦到了。光憑這件功績,別說是伯爵了,就算是侯爵,不對,甚至連公爵的位子你也是當之無愧呀。我真的是打從心底開始由衷佩服你起來了。”


    傑特不禁將他的頭低垂下去。他實在很難坦率的將這番活認定為讚美的話語;相反的,這位準提督似乎是用相當迂回的方式來責備自己為什麽要讓拉斐爾打扮成這副奇怪的模樣。


    “你不用在意她的話,傑特。”拉斐爾以充滿同情的語氣出言安慰了起來。“她隻是利用你來捉弄我而已,從很久以前開始她就很喜歡拿我來尋開心,而且史波茹家族的性格早就已經像核酸分子一樣的扭曲了。如果要借用大公爵的說法來加以回敬的話,雷特帕致大公爵家的佩妮茱閣下才是史波茹家族中的史波茹,大家都公認她是史波茹一族在經曆一千年的時光之後,將婉曲的叫罵技術洗練至藝術領域的不世出人物。”


    “哦嗬嗬嗬嗬!”史波茹扯直了她那雪白的喉嚨尖聲大笑了起來,隨後她才第一次露出認真的表情湊到傑特的麵前並仔細端詳著:“不過,我很欣賞你這件事倒是不折不扣的事實喔,公子。聽說你將來似乎打算要成為一名主計翔士,到時還請你一定要來到我的麾下,並和我一起並肩作戰哦!”


    “大公爵,與其談論如此未來的事情,”不知道為什麽,拉斐爾突然以慌張的口氣插話進來了:“不曉得你能不能先準備一套軍服讓我換上?另外,我還想去除自己頭發上的顏色。”


    “軍服馬上就會有人送過來。不過,您秀發上的顏色到底該怎麽做才能去除呢?如果讓您去泡澡的話。會不會比較好一點?”


    “泡澡是洗不掉的。”


    “那麽,到底該怎麽做比較好呃?”


    “這個嘛,老實說我也不清楚。”拉斐爾轉過頭來看著傑特。


    史波茹也將目光轉到了傑特的臉上。


    傑特發現自己已經被逼到絕境了。“這麽說來,我記得說明書上好像有寫到去除發色方法的樣子……不過,我已經將它隨手丟掉了……”


    兩位亞維女性依然緊盯著傑特不放。


    “這樣吧。”傑特提出了他的意見。“反正那罐染發劑在克拉斯維爾行星上到處都買得到,隻要派人下去問的話……”


    “從剛才開始,某種不知打哪裏來的恐怖念頭就已經在我的心裏盤據好一陣子了。”史波茹的身體突然打了——陣冷顫。“我那些光榮的‘弗杜妮’翔士們,可能會因為你這句話而得要空降到目前還處於敵軍控製下的地上世界去作戰。當他們好不容易排除敵軍的抵抗之後,還得要穿著剛染上敵軍鮮血的軍


    服去抓住因為害怕而發抖不停的領民,並向他們這麽逼問著:‘喂!你知不知道去除染發劑顏色的方法啊?’喔,我才不要呢!‘弗杜妮’的威信一定會因為這樣而墮落到地麵上去的。”


    “你說的也有道理啦。”傑特頹喪的垂下他的雙肩。雖然他因為自己與拉斐爾得救的關係而完全忘了這件事,不過敵軍目前確實是還在克拉斯維爾的地表上頑強的抵抗著。


    “不然這麽做您覺得如何呢?首先請讓我借用一根殿下的秀發,然後我會將它拿到藥劑科,讓他們對這根秀發進行分析以調配出可以去除發色的藥品,這樣如何?”


    “那就拜托你了。最後,也請你收下它吧。”拉斐爾從胸口那裏掏出了一枚記憶片。“這是巡察艦‘哥斯羅斯號’的航行日誌。”


    當拉斐爾將記憶片捧在自己的掌心並呈遞至史波茹的麵前時,所有的翔士全都朝那枚記憶片致上了敬禮。


    經過了數秒鍾的嚴肅時間之後,史波茹做出了一個手勢。“現任參謀,你就收下它吧。”


    “是。”一位頭發是鮮綠色,看起來眉清目秀但卻不知為何充滿疲憊神色的翔士向前走出了一步,並恭恭敬敬的接下了拉斐爾手中的那枚記憶片。


    “那麽,請殿下與公子跟我往這邊走,讓我帶兩位一起到您們的房間去休息吧。對了,在這之前得先請公子到醫療室去會比較好。”說到這裏,史波茹開始以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注視著傑特的左肩起來了。“真是的,你到底是怎麽辦到的呢?明明讓殿下打扮得那麽可笑,竟然隻犧牲一隻肩膀就讓她原諒你了!”


    “那又不是我射傷的!”拉斐爾終於翻臉了。


    三十七分鍾後——


    特萊夫艦隊旗艦,巡察艦“凱爾迪治號”終於通過史法格諾夫門來到了通常宇宙。


    當“凱爾迪治號”進入通常宇宙的同時,“海爾維希號”立刻發出了數量龐大的通訊內容,而前者也積極的進行接收資訊的工作。


    “閣下。”卡休爾千翔長向總司令提出了報告。


    “什麽事?”特萊夫提督抬起頭來問道。


    “我接到了帕留紐子爵殿下與海德伯爵公子閣下獲得救助的消息。”


    “什麽?”特萊夫驚訝的張大了他的嘴。這項情報實在是太令人難以置信了。


    當然特萊夫知道那兩位先前確實同乘於“哥斯羅斯號”上。可是為什麽他們會跑到這種地方來?


    “‘哥斯羅斯號’還健在嗎?!”


    “不,雖然很遺憾,但‘哥斯羅斯號’還是被擊沉了。”


    “是嗎,真的很遺憾。但既然是這樣,為什麽公主殿下會在這種地方出現呢?”


    “她似乎是在艦長的命令下離開艦上,並逃難到這個地上世界來的樣子。但由於她尚未完成報告書的緣故,目前我們還無法知道詳細的情況。”


    “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另外,公主殿下也將‘哥斯羅斯號’上的航行日誌帶了回來,而其中則記錄了一設非常耐人尋味的事實。”


    “什麽事?”


    “我們已經可以判斷敵軍他們是從何處蜂湧而出了。”


    “在哪裏?”


    “凱修一九三門。根據‘哥斯羅斯號’艦長的推測,他們似乎是將‘門’先運到距離原處四·一光年的巴斯科頓星係後再加以利用的樣子。”


    “是蕾克希百翔長的推測嗎……她確實是一名非常優秀的翔士。”特萊夫又開始在司令座艦橋上走來走去了。


    “是的。由於她推論的過程毫無破綻,所以我也讚成百翔長的意見。雖然我們才正要開始對被俘虜的敵艦進行殘存資訊的分析工作,但相信應該能夠從中找出支持百翔長推論的證據。”


    一幅平麵宇宙圖的影像開始浮現在司令座艦橋上。


    “這裏與,”卡休爾提出了他的建言。“凱修一九三門之間有兩處帝國的領土,分別是加姆帖修子爵領地以及菲布達胥男爵領地。我認為應該要立刻分派艦隊前往兩地,如果狀況容許的話,我們也必須讓當地的領主以及家臣團撤離至艦隊進行避難。”


    “難道我們無法繞過凱修一九三門與渥拉修伯國進行聯絡嗎?”特萊夫停下了他的腳步並陷入沉思。


    “我認為這確實有值得一試的價值。需要派遣‘弗杜妮’去執行這項任務嗎?”


    “對現在的‘弗杜妮’而言,應該有必要讓她稍微休養一下吧?”特萊夫慎重的提出他的顧慮。


    “除了‘弗杜妮’之外,沒有任何分艦隊可以勝任這項任務。”卡休爾明快的下了斷言。


    “確實是這樣。”特萊夫點了點頭。“那就事不宜遲,立刻振遣‘弗杜妮’到渥拉修伯國去。”


    “遵命。不過,這一次我們絕不能讓剛獲得救助不久的那兩位與‘弗杜妮’一起同行。”


    “這還用說?為什麽你總是會提出這種多此一舉的建議啊?立刻替那兩位準備移乘用的艦艇!”


    “我明白了。”


    “手術已經結束了。幸好當時的急救處置相當漂亮,”一名遺傳體質是地上人的軍醫從傑特的肩上取下了醫療支援機。“就算不在這裏替你進行治療也不會有多大的後遺症。雖然你可能會有一段時間的不方便,不過等你隻達拉克法卡爾的時候,傷口上的組織應該就可以完全再生了。”


    軍醫一麵說著,一麵用繃帶包紮傑特的左肩,並以硬化劑進行固定的工作。


    “謝謝你。”傑特凝視著自己的左肩,看來新包上去的繃帶已經將他右手肘以上的部位完全固定起來了。


    “你的衣服也已經送到了,希望你會喜歡它的設計。”接下來軍醫將一件襯衣交給了傑特。


    這件衣服的左袖是從腰際的位置延伸出來的,而腰部以上的袖子則與衣服本體縫在一起,可說是最適合傑特目前體型的剪裁方式。


    “我真的很喜歡。”


    傑特連忙換上了這件衣服。


    似乎是事先預料到治療已經告一段落的樣子,一名列翼翔士也在這個時候走進醫療室裏來。


    “本分艦隊剛才接到了新的任務。”這名列翼翔士向傑特報告著。“因此我必須帶領閣下立刻退離本艦。”


    “這麽快啊?”傑特吃驚的說。


    “艦長也感到非常的遺憾,她說原本還希望能與您一起共餐,順便聽聽兩位的冒險故事。”


    “請代我向她問好。”


    “沒問題。那麽,請跟我來吧。”


    於是傑特先回頭向軍醫說聲道別,之後便離開了醫療室。


    那名列翼翔士則引導傑特來到了起降甲板。


    “我們安排閣下與殿下移乘至聯絡艦‘艾克露露號’。由於‘艾克露露號’將會直接抵達帝都的關係,因此大約三天之後,兩位就可以回到拉克法卡爾了。”


    “我可是從來沒去過拉克法卡爾的喔。”傑特說出了實話。


    “是這樣的嗎?”那名翔士不禁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當傑特走進前往聯絡艦的短艇內部時,拉斐爾已經坐在那裏等著他了。隻見她穿著一套沒有階級章的軍服,頭發也恢複成原來的青色。


    “嗨,你終於找回原來的發色了。”傑特以開朗的聲調向拉斐爾打了聲招呼,雖然他對黑發打扮的拉斐爾還是有點依依不舍,不過現在看來果然還是青色的頭發和軍服最適合她。


    “你真的是這麽想嗎?”


    “是啊,當然……”傑特從她的眼神與口氣中感受到危險的氣息,於是他連忙彎下腰並仔細端詳起來。


    “請你看仔細一點,”拉斐爾用手捧起了她的秀發。“我的頭發可是已經褪色了喔。”


    經她這麽一提,傑特才注意到拉斐爾的發色確實是淡了不少,反而比較像是接近原青色的顏色。


    “可是,這樣的顏色也很漂亮啊。”雖然傑特立刻就出言安慰起拉斐爾來,並打算找一個好理由來說服她接受這種顏色,但他很快就發覺到這是不必要的舉動。


    如今拉斐爾的頭發已經麵臨不得不染回原有顏色的狀況,但其實打從一開始,她應該就沒什麽非得急著洗掉染發劑不可的理由才對。老實說,如果她能夠再多等待一段時間的話,藥劑科那裏也許就真的能夠調配出既不傷發質又可以去除染發劑的藥品來的。


    “我並沒有要責備你的意思。”拉斐爾開口了。“隻不過,我對你的記憶力實在是太失望了。”


    “可是,你的發色根本就沒什麽變嘛!”


    就算拉斐爾的怒火到目前為止一直沒有發作,傑特這句話也足以成為決定性的導火線了。


    隻見這位公主用力將頭甩到一邊去,而且直到第二天兩人共進早餐之前,傑特就沒能從她的口中聽到任何一句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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