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界的戰旗iv——傾軋的時空第三章誘惑


    “能獲陛下禦賜的時間,實乃在下無上光榮。”丁貴漢深深鞠躬說道。


    “時間是有限的,大使先生。”拉瑪珠以揮手表示自己的心煩。“雖說我並不吝惜禮儀上的時間消費,但也不打算賜予您更長的時間。”


    “陛下這番話正合在下之意。”


    “上來吧。”拉瑪珠邀請丁貴漢乘上移動壇。


    一名兼護衛與操縱士的武裝侍從早已在移動壇上待命,丁貴漢則以不安的眼神直看著那名侍衛。


    “您寬心吧,大使先生。”拉瑪珠說:“侍從最重要的才能即為‘遺忘’。不論您稍候於此處口出何言,這個人口中絕不會泄露半個字,若您不信我的保證,大可繼續將時間消耗於無益之禮儀上。”


    “豈敢,陛下嚴重了。”丁貴漢終於來到移動壇上了。“既然如此,請容在下直接進入主題。”


    拉瑪珠點了點頭,並轉頭向武裝侍從使了個眼色,移動壇開始發動了。


    “有關在下來意,不知宰相大人是否曾向陛下稟奏?”丁貴漢說。


    “是的。”果然又是那件事,拉瑪珠心裏如此想著。“若您指的是同盟之議,相信您應已自宰相處獲知回複。而朕的回複應該還是相同的。”


    “陛下的意見亦為否定?”從丁貴漢的語氣中聽得出些微沮喪。


    “應該是說,朕從未考慮‘同盟’之事,大使先生。”拉瑪珠說:“敵人隻要殲滅即可,但朋友又該如何相處?”


    “在下認為,朋友就該永遠共享友情。”


    拉瑪珠微笑了。“這是不可能的,大使先生。”


    “您不相信永續的友情嗎?”丁貴漢睜大了眼睛。


    “若是個人與個人的友情,朕信,畢竟“永遠”一詞僅指人類壽命的時間,然而國家不是允許被輕易消滅的,尤其是對我的帝國而言。“


    “在下亦希望我們的國家能永續發展。”


    “這是當然。”


    “不過這似乎是無法達成的願望。”


    “你為何如此想?”


    “這場戰爭不論日後如何發展,我國之亡已迫在旦夕,”


    “這不見得。”皇帝沒好氣的回應著。


    其實拉瑪珠對“哈尼亞聯邦”的國運並沒有任何興趣,而且也不打算隱瞞這個想法,她之所以未當場明言,隻是想維持基本的禮儀罷了。


    “不,確是如此,雖然在下不宜直言,但……”


    “不您無需多慮,大使先生。”拉瑪珠很快就察覺到丁貴漢想說什麽。“就帝國立場而言,理所當然會預先考慮我的帝國滅亡後的狀況,但幸運的是,我們還不至於會去擔憂帝國滅亡後的問題。”


    “這就是在下惶恐之處。”丁貴漢低下了他的頭。“在那樣的狀況下,‘三國聯合’應該不會輕易饒過我國,屆時他們必會找理由向我國開戰。”


    “相信屆時就是考慮諸位真正價值的關鍵時刻了。”


    “我國卻是有人相信自己能通過這項考驗,正如陛下言之意,我國確實是仰賴走於強國間的細膩手段以維持國運,對我國而言,戰力僅為外交上的籌碼,而且我們亦引以為傲,對於至今仍未忘記這份驕傲的國人而言,他們認為這場戰爭結束後,我國勢必無法與三國相互保持友好關係;既然如此,‘哈尼亞聯邦’在外交上的活躍空間就隻會多不會少,然而我們卻認為這樣的想法未免過於樂觀。”


    “你指的‘我們’是誰?”


    “確定在戰爭過程中,貴國之敵會逐漸演變成進‘人類同合體’一國的人士。”


    “換句話說,其它兩國會為‘人類同合體”吞並?“


    這件事對拉瑪珠爾而言其實也不怎麽意外,因為先前帝國內部就已經針對可能性進行相當程度的討論。


    “人類同合體”是一個由附屬星係國家組成的聯盟逐漸演化而成的統一國度,往後也在吞並其他國家的過程中不斷擴張其領域,這一點基本上與‘亞維人類帝國’的發展模式並沒有什麽兩樣,不過兩國之間最大的差異就在於‘人類同合體’沒有一個類似亞維人的核心種族。基於亞維人本質上就負有規劃帝國發展的責任,因此‘亞維人類帝國’長久以來已以亞維人為核心種族的特性也從未有任何變動,然而盡管‘人類同合體’的核心國策中也是有頑強不變的特質存在,但該國在核心組群組成的議題上就較具有彈性和包容力,


    即使‘人類同合體’真的吞並了‘人類主權星係聯合體’與‘擴大阿爾康特共和國’,即使其核心組群之組成會因此出現一些變化,但在內部統合的過程中應不至於出現任何困難才是。


    但如果這個新生的“人類同合體”最後仍並入帝國領域的話,“亞維人類帝國”也確實很難將“哈尼亞聯邦”的問題繼續擱置就是了。


    “諸位應該都是期待帝國勝利的人士,我這樣想應該沒錯吧?”


    “正是,至少就這場戰爭而言是的。”


    “那麽您的意思是若與諸位同盟則可謂帝國帶來勝利,是嗎?”禮貌上拉瑪珠已經盡量在語氣中壓抑自己的情緒,不然她現在已經在嘲笑這位大使的天真了。“遺憾的是,大使先生,我們並無與他人並肩作戰的戰術,孤獨的戰鬥,即使戰敗也寧願於無人追悼的孤獨中死去,這正是帝國,或者應該是亞維人存在的意義。”


    拉瑪珠這番話完全出自於她的真心,但也盡止於其中一部分,實際上她從未考慮過將整體戰局寄托在與“哈尼亞聯邦”之間的同盟關係上。


    雖然該國軍隊是有一定程度的規模,可是裝備老舊,甚至連指揮係統都有問題,一旦麵臨總體戰,“哈尼亞聯邦”可能連自我防禦都有困難。這是目前情報局提出的評價。


    既然如此,假使兩國真的締結同盟,帝國可能還需要分出部分兵力以防禦“哈尼亞聯邦”,這已經不是綁受綁腳可以形容的。


    “不論如何,你都毋須掛懷。”拉瑪珠已經打算用這番話結束與大使的對談了。“這場戰爭距離結束尚早,屆時朕雖期望帝國能與貴國並存,但當時繼帝位者恐怕已經不是朕了。”


    “原來如此,陛下認為在我有生之年這場戰爭應該不會終結,但從國家的觀點來看,我國壽命卻是所剩無幾。”


    “不過這樣好嗎?”拉瑪珠覺得自己矜持被傷害了。“帝國獲勝後,貴國即成為二分人類社會中的其中一股勢力,難道諸位已有與帝國對峙的心理準備?還是有與帝國共享永遠的心理準備?或者諸位已經有擊敗帝國的自信了?”


    “陛下這番二分論已經是過分的評價了。”大使苦笑著說:“即便象鼠同籠,亦不會有人以為二者能和平共處;當然,身為老鼠的我們根本不可能有擊敗大象得自信。”


    “那麽,諸位仍打算與帝國共享永遠嗎?”


    “就某個意義而言是的。”


    “就某個意義而言?”拉瑪珠首度對這段問答產生興趣,雖然僅止於一絲興趣而已。


    移動壇已行經一半的路程,拉瑪珠指示侍從放慢移動壇的速度,盡管如此,原本移動壇的速度已經就已經相當於快步走的速度,換句話說,從小跑步減緩成現在普通步行的速度,其實也沒有放慢到哪裏去。


    在移動壇速度放慢後,拉瑪珠以眼神示意大使提出進一步的說明。


    丁貴漢的表情也在一瞬間認真嚴肅起來。“以下我要說的話,即使先前對宰相閣下亦未曾提及過。”


    “您有話打算僅讓朕聽聞?”


    “正是。”


    “倘若宰相知道此事,相信他的心情定極不愉快。”


    “在下明白這麽做會對不住宰相,隻因


    事關重大。”


    “哦?”拉瑪珠微笑了一下。“若連同盟之議都有內情,帝國就更不可能與貴國簽訂盟約了。”


    “這項提案決不會對帝國利益造成任何損害,隻是萬一提案內容為我國國民所悉,在下很擔心自己會被誤解為賣國奴。”


    拉瑪珠收起她的笑容,“即使是敵國人,帝國對賣國者亦無好感,何況帝國與貴國並非敵對關係。雖然朕承認兩國關係談不上友好,但仍希望既有的邦誼能繼續維持,接受賣國者對貴國而言是一種背叛,對帝國的威信亦會造成嚴重瑕疵,說得更明白些,大使先生,朕認為貴國並沒有需要帝國付出代價去並購的價值。”


    “所以我才說其中有所誤解,而且在下以為這不過是陛下基於‘國家’這個感念而產生的慣性思維,倘若接受賣國者即為背叛行為的話,貴國不但已犯下此項罪行,甚至還是最近發生的事。”


    “朕無法對此指控置若罔聞,您不會以為朕曾犯下此種背叛行為吧?”她的嘴角再度揚起一抹微笑,一抹惡名昭著的“亞維的微笑”。


    “此種背叛行為正是陛下治世之創舉。”丁貴漢堅定迎戰皇帝的視線。


    拉瑪珠以僵硬的聲調說:“朕要求您具體說明。”


    “海德伯國。”大使隻陳述了這四個字。


    “哦?這倒有趣。”拉瑪珠在心底如此想著,這回她不僅感興趣而已。由於她已察覺到丁貴漢話中的真正含義,一股興趣與嫌惡交織的情緒開始在自己的心中掀起波濤洶湧。“也就是說,貴國打算以帝國一份子……”


    “陛下!”這位大使以驚人的蠻勇打斷皇帝的話頭。“倘若有幸蒙陛下招待,得以前往威名聲徹銀河的“卡普托諾修號”一敘,在下定將向陛下進一步述說詳情。“


    拉瑪珠的笑容又複活了,不過這回是略帶溫暖的微笑,雖然僅止於一絲溫暖而已。“也好,大使先生,朕將送您回帝宮,稍後將有兩人與您同行。”


    “請問兩位同行者是?”


    “宰相與軍令長官前來。”


    “緊遵聖意。”丁貴漢的臉上浮現出確信勝利的笑容,並深深的鞠躬致意。


    移動壇停止前進了。


    離開皇帝禦座“卡普托諾修號”的拉瑪珠連一刻休息也無暇消受,隻見她徑自前往位於帝宮內部的一處廳堂,也就是“飛燕草大廳”。


    原本她可以享受孤獨回宮的樂趣,但“哈尼亞聯邦”的駐帝國大使卻以其盛情奪取了皇帝最幸福的時光,不過她還是認為方才與大使共度的時間有存在意義。


    “你認為如何?”才剛踏入大廳,拉瑪珠便如此問道。


    其實宰相布拉修與軍令長官拉慕文修從皇帝下“卡普托諾修號”的那一刻起,便一路隨至宮中。


    “雖然聽起來像是詭辯,但還是有可信之處。”布拉修開口說道:“原本‘哈尼亞聯邦’的人民對宇宙就缺乏興趣,隻不過因為該國人口無法由單一星係容納,所以聯邦才會在數個星係內開拓殖民地,盡管他們的地上世界同質性極高,這麽說也不對,應該說正因為同質性極高的關係,該國大多數地上世界均可自給自足,同時其星際交流頻率也相當稀少,即使從下一瞬間開始無法從事平麵宇宙航行,該國的地上世界也應該能迅速適應,說不定連一絲不便也察覺不到,我認為他們組成聯邦的理由隻有一個,那就是不願意接受其它星際國家的統治。”


    “是嗎?”拉瑪珠點頭回應。


    拉瑪珠對他國人民其實沒有任何興趣,會讓這位皇帝感到興趣的隻有該國的軍事力量,頂多她會想知道一點背後的政治體製,至於這個國家的其他層麵她就完全不去關心,畢竟是帝國的統治者,也是統帥軍隊的皇帝,人民特質之類的瑣事就讓領主心煩去吧。


    “正因為如此。”布拉修繼續說:“大使先生的提議實際上並不突兀,與麻煩的真空世界有關大事就交給帝國,自己則在地上世界享受快樂的生活,當然若要論其真意,我認為該國其實企圖籍上述安全保障上的請求,發揮它在真空世界中殘存的影響力。”


    “但我們不可能允許這種企圖實現。”拉瑪珠隨口回應。


    “陛下所言甚是,因此大使的提議對他們而言僅為次佳之策,然而就他們的立場考慮,既然被某個星際國家吞並已為必然趨勢,那麽選擇帝國為吞並自身的對象也很合適,相信該國對帝國亦有相當程度的信賴。”


    其實丁貴漢的提案內容,正是將原屬於‘哈尼亞聯邦’的諸星係納入帝國的統治下。


    反正遲早都會亡國,“哈尼亞聯邦”似乎比較傾向接受帝國成為新的統治者,不過事情也沒有那麽單純,該國希望未來僅僅將真空世界交由帝國控製,自己則在地上世界持續歌頌繁榮的生活。


    另外,大使亦主張這項提議並非單方麵的屈從,當時他使用“滲透”一辭來描述該提議的具體內涵。


    也就是說,雖然從帝國的觀點而言“哈尼亞聯邦”是被吞並了,但就聯邦的立場,“哈尼亞聯邦”的特色會在“滲透”的過程中成為“亞維人類帝國”核心價值的一部分。


    在會談中,帝國提出一個理所當然的疑問:倘若帝國敗北,這項提議不是會讓“哈尼亞聯邦”的立場更為惡化?


    針對這個問題,大使認為其結果並無差別,一旦“哈尼亞聯邦”為三國聯合“解放”,原來已售予帝國的地上世界當然可憐兮兮的成為聯合的領土,而原來已售予帝國的中央政府則會完全消減。


    而來自“哈尼亞聯邦”中央政府重要官員的交換條件更是令人驚訝的簡單,首先,“哈尼亞聯邦”希望帝國能仿效海德伯爵家的前例,將聯邦的達官貴人分封到幾個原屬於聯邦境內的重要星係當諸侯,至於其他不重要星係的諸侯則聽由帝國自行任命,他們沒有意見。


    另外,大使還希望帝國能事先將一些目前無人,但適於人居的行星贈送給聯邦政府,畢竟聯邦內部一定有人認為被帝國吞並是件不名譽的事,而讚同解散聯邦的人也必定會隨時恐懼可能被前者處以私刑的,為了不讓最壞的狀況發生,大使希望帝國能提供幾顆行星,讓聯邦解散派及支持者移居其上,


    當然,要是帝國在這場戰爭中滅亡了,原為聯邦出身的諸侯家以及聯邦解散派所居住的行星社會,一定會麵臨非常殘酷的命運,但據大使的說法,這些人其實都已經做好了迎接風險的心理準備。


    拉瑪珠突然想起已故宰相的身影,如果是他的話,應該不會想跟“哈尼亞聯邦”的這些人在同一顆行星上吧?


    “軍令長官的意見如何?”拉瑪珠催促對方回答。


    “我認為應該予以回絕。”法拉慕文修以一貫的冷靜聲調當場作出回應。


    “說出你的理由。”


    “問題在於另一個條件,我們必須分散兵力去防禦‘哈尼亞聯邦’,不對,應該說是原屬於‘哈尼亞聯邦’的領域,而且在這之前我們也有必要派兵執行解除聯邦武裝的任務,說實話,屆時艦艇調度勢必成為一大難題。”


    法拉慕文修說的“另一個條件”,其實就是指帝國必須派兵防禦原屬於“哈尼亞聯邦”諸星係的要求。


    和這些聯邦達官貴人的交換條件相比,這項要求還比較棘手,畢竟這等於大幅度限製了星界軍的作戰行動。


    “你的意思是辦不到?”


    “我無法斷定。”法拉慕文修說道;“但請陛下明鑒,另一個條件在執行上確實很困難,我希望能要求聯邦就該條件略作讓步,隻要最後結果是我們獲勝就不會有問題了。”


    “既然如此,你認為有再討論的必要?”


    “不,我認為並沒有再討論的必要,其實我舉雙手讚成大使的提案


    ,隻要能切斷‘哈尼亞聯邦’的參戰動機即可,所以我以為派出部分艦艇執行解除武裝的任務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


    “這樣做能減輕多少負擔?”


    “隻要讓軍令本部人員休假三天,上述任務即可完成,倘若聯邦戰力還達不到需要解除武裝的程度,他們就可以多一周的休假。”


    “看來也沒什麽難的。”這是拉瑪珠的評價。


    “何況如此一來,我們還能更早達成戰爭終結的目標。”


    “你認為能多早打成?”


    “或許可讓陛下在位期間看到戰爭終結之日的來臨。”


    “就人類最後的戰爭而言,如此結果未免太過於平淡了。”


    “陛下說笑了,從後世人類的角度來看,這不過是經曆百年或十年的問題而已,再說倘若我們能在有生之年結束這場戰爭,在子女麵前亦足以自傲。”


    “難道你打算在那時可以不提這段過於悲慘的曆史,隻去誇微不足道的愉悅?”


    “正是如此,我會告訴自己的子女,在你們誕生以前,有一種既美好又有趣的事情常在發生,它的名字就叫‘戰爭’。”法拉慕文修的語氣聽起來似乎很愉快。“現在我仿佛可以看到自己未來的子孫那悔恨不已的表情。”


    拉瑪珠輕輕笑出聲來。“或許我們的子孫憧憬過了頭,反倒會去掀起新的戰爭呢。”


    “隻要帝國不分裂,”法拉慕文修立刻以非常嚴肅的表情否定道:“這種事就決不可能發生。”


    “臣以為我們無法擅自對另一個條件進行變更。”布拉修插話道:“確實就帝國的觀點而言,即便某一星係暫時被敵軍占領,隻要最終能得勝就無所謂,但對地上世界的人民來說,事情就沒那麽簡單。”


    “你的意思是,地上人們認為過程比結果還要重要?”軍令長官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不,並不僅於此。”布拉修也以略帶困惑的表情解釋著。“在統治者不斷輪替的狀況下,地上世界的社會不但會陷入混亂,還會對地上人的生活造成負麵影響,對‘哈尼亞聯邦’而言,他們最重視的就是地上世界的生活,正因為他們判斷帝國遠比這個星際國家還要有資格守護地上世界,所以才大膽奉上這項提案,因此‘哈尼亞聯邦’應不會在這個條件上做出任何讓步。”講到這裏,宰相又低聲追加一句話。“出生在拉克法卡爾的人對被統治者的情緒上就是太漠不關心了些。”


    “這麽說來,你的前任者偶爾也會說出相同的話。”拉瑪珠說。


    “至於生為皇族的大人物則有更嚴重的傾向。”布拉修說。


    “或許吧。”拉瑪珠承認宰相的說法是對的。


    形式上拉瑪珠其實也是數個邦國的領主,但她在每個邦國均派遣代官前往治理,而且也從來未親自涉足地上世界過,其實她也從未考量過地上人民的幸福。


    然而皇帝並不覺得自己需要對這種事有惡感,她隻是認為自己對地上世界的熟悉程度不過像白紙一張罷了。


    “更何況,我們並未就這個條件提出任何保證。”布拉修繼續說。


    “皇帝本人的約定還不夠嗎?”拉瑪珠揚起一邊的眉毛。


    “請容我重申,該國對帝國確實有相當程度的信賴,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會大膽提出此種交易,換句話說,陛下的約定對他們而言已經相當足夠。”


    “你究竟想說什麽,朕不是很明了。”拉瑪珠困惑的問道。


    “何況陛下的保證就實際層麵而言也不是完全無法轉換。”布拉修一針見血的說。


    “你要朕去做那種一開始就遵守不了的約定?”


    一股不快感在拉瑪珠的胸中翻湧著。


    布拉修似乎察覺到皇帝的心情,隻見他刻意以極度平靜的語氣說:“這種做法以人類的角度而言,實乃上上之策。”


    “真是如此嗎?”拉瑪珠不禁皺起自己的眉頭,因為她發現胸中的不快感還是無法完全消散。


    “而且這也是傷亡最少的策略。”布拉修將視線移到法拉慕文修麵前。“軍令長官不認為它在軍事上更是最有效率的方法嗎?”


    “宰相所言甚是。”法拉慕文修已經把他身後那條青灰色的發辮從肩上拉到胸前,隻見他一麵玩弄辮子,一麵露出難以覺察的笑容。


    “既然如此,我們在首都接管‘哈尼亞聯邦’領域之後,即使放膽一戰亦無大雅,雖說這是份必須死守的契約,但在帝國的敗北進入聯邦的視野時,他們應當明白契約內容不過是我們的努力目標,也就不見得會認為帝國毀約了。”


    “宰相大人的思慮果然周密。”法拉慕文修說:“當然,臣的每一項論點均以盡全力防禦,倘若被敵軍占領則情非得以為前提,畢竟臣無法建構一個不論麵臨何種攻擊均有完全準備的防禦係統,因此我以為宰相大人所言並沒有進一步討論的價值,雖然我不清楚他們所信仰的全知全能神是否真實存在,但至少我們沒有那麽神,或許我們還是隻能予以回絕了。”


    “不,其實‘哈尼亞聯邦’並不信仰萬能神祗,在該國的宗教裏……”布拉修本想繼續說明下去,不過他還是打住不提了。“不對,這種事情根本無關緊要,請問軍令長官,您究竟有何疑慮?我總覺得長官閣下似乎過於鑽牛角尖。”


    “盡全力防雨後仍遭敵軍奪取,與一開始就意圖放棄在意義上是很有差異的,我希望能保有放棄‘門’的自由。”軍令長官說明著。“想要遵守這個條件,隻要某星係存在有人行星,我們就必須派遣艦隊據守那些毫無防禦價值,甚至無法防禦的‘門’,這等於和雙手向敵人獻上人質沒兩樣。”


    “我認為這隻是解釋上的問題。”


    “雖然運用類似您這番話的詭辯還是可以讓理由正當化,但這根本就是一種欺騙,何況我們還是明知故犯。”


    “但是,倘若這樣的期滿可以讓這場戰爭早日結束,我們也就沒什麽好可恥的,雖然我尊帝國元帥閣下的價值觀,但我認為減少在戰場上劃為電漿的人數要比您的價值觀重要多了。”


    “再說,”法拉慕文修不急不徐的提出反駁。“您方才不也提到統治者的任意改變對地上人而言是一種困擾嗎?”


    “那不過是您問到我是根據何種理由,判定大使先生不會對這個條件作出讓步時的回答,如果從我們的立場出發就一定會有不一樣的思考角度。假使為了保障他們的安逸,我們就必須要讓許多士兵死去,這也未免太沒道理了些。”


    “夠了,”拉瑪珠打斷兩人的爭論。“有關皇帝是否應當成為虛言家的問題還輪不到你們去討論,這已經是越權行為。”


    兩位長官同時低下他們的頭。


    拉瑪珠繼續說道:“不過宰相,有一件事你要銘記在心。在朕接管他們的領地時,也必須就大使先生提出的條件作出回應。換句話說,一旦采用你的觀點,我們就等同讓人類世界知道亞維人的皇帝會說謊,要知道,‘君無戲言’這件事至今已為帝國帶來龐大的利益,否則大使先生也不會帶了這項提案。然而謊言隻要說一次就足以讓信任崩潰,每位登上翡翠玉座的人如果不勞力讓對方信任自己,就無力統治全帝國,更會使祖先們常年積累出來的信譽,亦即眾人對亞布裏艾爾家族誓約的信賴一夕崩解。”


    “在帝國已無敵國的時代裏,這確實是極度有損家族利益的行為。”布拉修以略帶挑鬥的語氣如此說道:“陛下,到頭來您還是掛念能不能守護亞布裏艾爾家族光榮的問題,應該不是這樣的吧?”


    “此事當然也在朕的決策考量範圍內。”


    布拉修深深的向皇帝鞠躬致意,似乎不打算就這個話題繼續爭論下去。


    “姑且不論是否


    接受這個條件,關於解除武裝的可行性如何?”拉瑪珠對法拉慕文修問道。


    “這點也恕臣無法立即答複。”


    “難道軍令本部從未研議過?”拉瑪珠略帶責難的語氣說。


    預先設下各式各樣的狀況,並就這些狀況模擬出作戰計劃是軍令本部的其中一項任務,在理想的情況下,即使原先認為不可能發生的狀況突然出現時,帝國也能事先采取應變策略,雖然“哈尼亞聯邦”的無條件投降是很難想象,但也不至於完全沒有發生的機會。


    連這樣的狀況都沒有預先設定出來,皇帝不禁覺得軍令本部的工作態度有些怠惰。


    “陛下斥責的是。”法拉慕文修並未找籍口開脫。


    “也罷,畢竟是戰時,你們也很忙吧。”


    “臣惶恐。”


    “看來拒絕才是上策嗎?”拉瑪珠自言自語著。


    “不過如此一來,‘哈尼亞聯邦’可能會以帝國敵人的身份參戰。”布拉修說:“畢竟大使先生的意見並非他們國家一致的共識。”


    拉瑪珠很清楚,丁貴漢的意見並非來自於該國壓倒性多數的指示,聯邦內部其實另有一派強力主張參戰。依照其見解,為了在戰後尋求有利的地位,現階段聯邦一定要成為帝國之敵,如果贏了最好,就算輸了的話,其結果也頂多和聯邦解散派的主張相同,不過這一派似乎未考慮到無數人民可能會因為這樣的主張而戰死沙場的樣子。


    假若帝國最後決定不吞並“哈尼亞聯邦”,相信該國參戰派的勢力必會大幅上升。


    “如今帝國已麵臨一道二選一的難題。”布拉修加強他的論點。“而且問題在於,這道二選一的難題本身還是因為聯邦缺乏一致性共識所產生的後果。”


    “即使帝國吞並,聯邦到頭來還是有可能被迫參戰嗎?”拉瑪珠說。


    “這兩種選項其實都很棘手。”布拉修說。


    “這我明白。”


    “不過,”法拉慕文修開口了。“或許聯邦參戰對星界軍而言在作戰行動上反而比較容易,雖然沒有‘另一個條件’的話就另當別論,但如果考量到可能死守前聯邦領土的不利狀況時,也許讓他們成為敵對帝國的損害反倒較為輕微。”


    “這點你們也未曾研議過吧?”


    “因為死守拉克法卡爾以外的邦國領域,實在超過我們預先設定的範圍,當然,若蒙陛下批準,我們將盡速進行研議。”


    拉瑪珠對軍令長官的回應感到有些吃驚。“為何有必要尋求朕的批準?”


    “如果隻是占領‘哈尼亞聯邦’的話倒還好,但如果要徹底死守其領域的話,這絕對不是帝國內部會主動提出的議題,換句話說,我的部下亦非無法察覺到外界委托提案的愚者,即使我可以利用醉酒裝瘋的時機,以靈機一動為籍口來勉強他們對該狀況進行推演,但也不是每位都單純到可以輕易受騙,何況他們實在太守規矩了,就算要裝出一幅乖乖受騙的樣子也很困難。最後就算我告訴他們這是聯邦的提案,其結果也是相同的。當然,我很確定自己的部下中應該沒有人是那種明知是機密還刻意泄漏的無能之輩,但如果沒有陛下的命令,我還是會對部下告知此事有所忌諱。”


    “你的部下就是我的部下,朕也很確定那些人均非無法守密之徒。你們就盡管研議吧。”


    “臣遵旨。”法拉慕文修向皇帝深深的一鞠躬。


    “那麽,即使拒絕聯邦請求,並等待他們參戰呢?有關他們參戰的狀況你們總該研議過了吧?”


    “這是當然,雖然我平常就在反省自己是否太放縱不下,但幸運的是他們的工作態度均堪稱勤奮不懈。”


    “但我在他人評判中,從未聽聞你是個放縱部下的長官。”


    “那是我將全部力量,均用來謀劃如何使陛下聖聽不致探知臣之真麵目的緣故。”


    “你怎麽說就怎麽算吧。”拉瑪珠已經準備做出結論了。


    就吞並“哈尼亞聯邦”這件事而言,不確定的因素實在太多了,現在帝國並沒有在前景一片不確定的狀況下決定的餘裕。


    “我認為還是應該接受。”然而,布拉修卻在此時提出異議。


    難道他打算讓這次議論無謂的重回原點?拉瑪珠在心中暗自警戒,雖然她很欣賞這任宰相,但如果布拉修真是這種無能之輩,罷官撤職絕對是免不了的。


    “想聽聽你的理由。”拉瑪珠說。


    “請陛下將對地上世界人民的影響考慮進去。如果‘哈尼亞聯邦’能未戰先降,對於目前交戰中的敵國人民一定會造成相當程度的衝擊。”


    “這又有何不同?”拉瑪珠偏著頭問道。


    “敵國人民的厭戰情緒必會蔓延,甚至會以星係為單位向帝國投降。”


    “果然還是沒任何不同啊。”


    傳統上,不論地上世界采取投降或抗戰的立場,帝國幾乎不怎麽關心,星界軍的主要攻擊對象一直都是艦隊,既然現存星際國家均未采以星係單位號令所屬艦隊的軍令體製,徒具地方政權地位的單一星係就算向帝國投降也算不上是件好事。


    何況就短期而言,接受敵方星係政府投降否反而倒是弊大於利。畢竟在該星係融入帝國經濟以前,帝國一定要采取一些措施以保護其產業不致崩潰,何況對帝國而言,在該處駐軍也是一大負擔,在某些狀況下甚至作戰的靈活度受限。


    “但至少帝國在受降後對這些星係的統治會較為平順。而且……我認為‘人民主權聯合體’與‘擴大阿爾康特共和國’也有可能追隨‘哈尼亞聯邦’的腳步。”


    “此事成立的前提應當是敵對國對朕旨意仍然存有信賴吧?”


    “陛下所言甚是。依臣的見解,即使陛下認為約定一出就該遵守到底,我們還是應當接受大使的提案。”


    “不過朕不能單憑曖昧不明的可能性,去束縛軍事上的調度。”拉瑪珠心動了。“朕希望你提出量化數據佐證,可以嗎?”


    “可以。”布拉修以官式口吻陳述著。“我會有將‘哈尼亞聯邦’並入帝國後,‘三國聯合’投降的概率以國家為單位提報,此外,我也會就地上世界自占領開始至融入帝國經濟圈為止,所需時間的精簡期望值進行計算,在計算出上述數據後,我們就可以對這場戰爭的終結精算出最正確的預期。”


    法拉慕文修意味深長的向布拉修望去。


    而宰相也在瞥了軍令長官一眼後,繼續說道:“當然,我會以最大極限的努力保守秘密。”


    “交給你了。”拉瑪珠點了點頭。“朕明白了,現階段結論暫時保留,你們將必要的資料呈上來再說。”


    “謹遵聖意。”


    “臣遵旨。‘


    布拉修與法拉慕文修一同向皇帝致上最高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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