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琰一雙好看的眼睛微微一眯,縮了縮肩膀,笑容璀璨,「不是我神出鬼沒,是陛下您想事情想得太出神了。」他收了笑容,正經八百地道:「陛下,感業寺那邊出事了。」


    「什麽?」周淩恒心口一跳,神色變得凝重。


    「昨夜有刺客入侵,太後受到驚嚇,並且她老人家已經知道您不在寺中。」鄧琰眉毛一挑,又道:「不過您放心,我完全沒有透露您的行蹤,小安子就更加不敢了。還有,這些刺客同往年一樣,都被我家夫人當成藥材泡在藥缸裏。」


    周淩恒故作害怕地縮了縮脖子,「嘶」了一聲,「殘忍,對待刺客怎能如此殘忍?不過,冷大夫既然拿他們當成藥材,不如泡成藥酒。」


    「把人泡成藥酒……能做什麽?」鄧琰疑惑,捏著下巴問他。


    「咱們的丞相不是喜歡喝酒嗎?」周淩恒粲然一笑,雲淡風輕道:「朕的丞相快六十大壽了,不如將冷大夫泡好的酒送給他當賀禮,你覺得如何?」


    「陛下您可比我家夫人殘忍的多。」鄧琰摸著鼻尖打了個顫栗,小聲嘀咕道。他沉默片刻,似乎又想起什麽,說道,「剛才帶走柳姑娘的,也是丞相的人。」


    「這個老東西玩什麽花樣?想要朕的命在先,現在還妄想動朕的女人!」周淩恒攤開手,對鄧琰說:「你把腰牌給朕。」


    「陛下,您該不會是想親自去接柳小姐吧?」鄧琰捂著自己的腰牌,不太想給他。


    周淩恒嘴角微微一挑,揚起來的弧度給人幾分深不可測之感,鄧琰無奈地將腰牌遞給他,看見他眼底透著的狡詐,冷不防又打了個寒顫。這陛下……是又想到了什麽歪主意?


    鄧琰跟著周淩恒從小一起長大,深知他的脾性,他仁慈起來,比古往今來任何一個皇帝都要仁慈;一旦殘忍,也比任何皇帝都要殘忍,但死在他手上的,都是窮凶極惡之輩就是。


    比起白天夜晚性格不一樣的鄧琰,周淩恒更讓人沒有安全感,他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笑麵虎,他能一把捏死敵人,卻非要將敵人捏得半死不活。


    柳九九主仆三人被抓進大牢,按照常理,應當先由廷尉審判再判罪,可柳九九到了大牢還沒來得及坐在草堆上感歎世事無常,便被獄卒拖出去,拴野豬似的將她拴在了木樁上。


    牢內炭爐的火燒得極旺,獄卒一手握著鐵鞭,一手拿著幾塊珞鐵,塞進火爐裏燒得紅彤彤的。柳九九眼瞧著獄卒從火爐裏取出燒紅的烙鐵,心裏直打哆嗦,覺得不妙,一雙眼睛瞪得滾圓,吞了口唾沫,「大……大哥,你不會是要嚴刑逼供吧?我……我可是奉公守法的好百姓,我雖然剛來京城不久,但最基本的道理還是知道的,京城大小案件得先由廷尉大人審判,您這擅自用刑……不好吧?」


    獄卒握著鐵鞭淩空一抽,那條鐵鞭頓時如毒蛇般堪堪落在柳九九身上,抽得她肩部一陣皮開肉綻,她疼得「哇」一聲,扭過頭看著自己肩膀,「不……不是吧,真抽啊?」


    「你夜犯宵禁在先,在將軍府外燒紙在後,已犯重罪,還用得著廷尉大人出麵審判?依丞相吩咐,先嚴厲懲罰你們這等不知死活的百姓。」獄卒將冷卻的烙鐵放進火爐再次燒紅後,朝著柳九九走過去,在她臉上比劃道:「這張臉倒是好看,來,選個位置。」


    「選……選位置?大哥,我……我冤枉啊,就就……就算我夜犯宵禁,也犯不著上酷刑吧?」柳九九哆哆嗦嗦地說著,這烙鐵要是燙下來,被毀容了可怎麽是好?


    「你在將軍府外燒紙,惹了丞相不痛快,我這也是奉命行事,看你是個弱女子,我才讓你選個位置,否則早燙在你臉上,還跟你廢話什麽?」獄卒冷冰冰地道。


    聽起來倒是有點人性,柳九九道:「那我能選燙在牆上嗎?」


    「不行!」


    烙鐵靠近柳九九的臉頰,近在咫尺的火紅烙鐵嚇得柳九九牙齒直打顫,她吞了口唾沫,縮著脖子道:「大……大哥,你們服務真貼心啊,還給選位置,我選、我選,您先容我想一想,想好了我再告訴你——


    啊!」她本來還想拖延時間,怎知那獄卒沒閑功夫跟她貧嘴,毫不留情地握著烙鐵「嘶啦」一聲就燙在柳九九大腿上。


    這一下疼得柳九九四肢一抽,差點沒暈過去,衣服和著皮肉的焦糊味斥進她的鼻腔,大腿火辣辣地疼,這種疼痛比被灶火燙還要疼痛十倍,她這輩子沒受過這種酷刑,忍不住「哇」一聲哭出來,嚎啕哭聲如陣陣春雷,倒是將獄卒嚇了一跳。


    用完刑,獄卒命人將柳九九扔回牢內,大概是獄卒大爺們也要休息休息,剛給一個小姑娘用了刑,得喝點酒壓壓驚。柳九九仰躺在牢房中一堆枯草上,抿著嘴暗罵獄卒大爺們不是個東西,該壓壓驚喝喝酒的人不應該是她嗎?


    這幾天真是倒黴透了,先是臀部受傷,再是被關進大牢。看來土豆說得不錯,京城的確危險,她突然懷念起柳州城的日子,柳州城一片祥和,犯了事兒郡守大人頂多打打屁股,罰點小錢了事,哪裏像京城,一上來便用滾紅的烙鐵燙燒皮肉。她望著大腿那塊被燙爛的皮肉,慶幸燙的不是臉。


    糯米見小姐被用了刑,大腿那裏被烙鐵燙得血肉模糊,還有股皮肉的焦糊味兒,嚇得不輕,抱著柳九九的小腿開始哭。


    「不就是‘紅燒肉豬肘’,有什麽好哭的。」柳九九吸了吸鼻子,仿佛聞到了烤乳豬的香味。腿部火辣辣的疼痛持續太久,讓她痛苦不堪,但也痛太久了,她漸漸有些麻木,她將腦袋靠在牆上,歪頭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地不知睡了多久,忽地牢門「砰」一聲被人踹開。柳九九嚇得一顫,抱著糯米揉著眼睛往後縮,待她睜開眼看清來人樣貌時,心頭頓時湧上一團暖流,本來如墜入冰冷地獄的她,像是看見了希望。


    周淩恒身著一襲白衣,用木筷束發,精神奕奕,氣宇軒昂。他手中拎著獄卒,看見柳九九,隨意將手中獄卒一扔,朝她走過去,他的神情一如以往平淡,聲音低沉,就像一杯溫雕潤的清冽茶水,「鏟鏟姑娘,沒受到驚嚇吧?」


    柳九九眼睛紅腫,抿著嘴搖頭,「沒受到驚嚇。」她喘了口氣,接著又說:「我受到了傷害。」說完張嘴又開始哭,看見周淩恒就跟看見靠山似的,眼淚撲簌簌止不住地往下落。


    眼尖的周淩恒很快看見她腿部的傷,被燙化的衣物同傷口粘在一起,觸目驚心。他心頭一緊,一把將糯米推開,將柳九九從一堆稻草上打橫抱起來,急急忙忙往外走。


    他抱著柳九九經過獄卒時,一腳踹在他腦袋上,「留著你的腦袋!」


    獄卒嚇得跪在地上直磕頭,見他抱著犯人走,也不敢說個「不」字。周淩恒帶著鄧琰的腰牌過來,自然是以鄧琰禦前帶刀侍衛的身分,這鄧家和丞相府的彎彎繞繞京城哪個人沒聽過?且不說鄧家勢力,單說禦前侍衛這個名頭就足以讓獄卒聞風喪膽,禦前是個什麽概念?


    那可是聖上身邊的紅人啊。


    周淩恒前腳抱著柳九九剛走,土豆和糯米也跟著被放出來。兩人從大牢出來,土豆疑惑道:「小姐呢?」


    糯米抬起袖子擦擦眼淚,「小姐被人用了刑,被排骨抱走了,大概是去醫館了。土豆,我總覺得這個排骨不像普通人。」


    土豆蹙眉問道:「怎麽說?」


    「你剛才是沒看見,他抱著小姐一腳踹開獄卒,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沒有一個人敢攔他。」糯米捋了捋頭發,又說:「我總覺得這個排骨不像普通的百姓或江湖人,他身上那股子貴氣,不像是流浪江湖的,倒像是……王公貴戚。」


    土豆看了她一眼,沉思一會兒說道:「他既然救了小姐,應該不會是壞人,咱們先回九歌館收拾東西,這京城怕是不能待了,等小姐一回來,咱們就離開。」


    糯米拽著他的袖子,「我們這才來多久,你不是說要在京城給小姐找大夫嗎?」


    「現在這個狀況,你覺得是小姐的病重要,還是她的命重要?」土豆反問她。


    糯米弱弱道:「都重要……」


    「聽我的,先離開,其他我們再做打算。」


    周淩恒抱著柳九九去了鄧琰府上,他到的時候,冷薇還在藥房研究如何用刺客泡藥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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