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不知不覺天黑了,我獨自坐在黑暗中,沒有開燈,點燃一支煙思索了許久。


    最後我決定,就幹今晚這最後一趟,管他什麽鬼鳥,把身份證,繡花鞋,金戒指還有項鏈都放到公交車上,發車回來,我就下課走人。


    到了晚上,魏騰飛很意外我沒有休假而是繼續上班,遞給我一支煙不停的表揚我,我沒搭理他那麽多,直接上了公交車。


    今天是星期五,但乘客卻意外的少,我坐在司機的邊上一言不發,我數次側頭看他,總覺得這人黑黑的臉上,像是長滿了屍斑。


    他察覺出我的情緒不太對了,打著方向盤問道:咋了?不高興?


    我搖搖頭說:沒有。


    司機笑道:小孩,好好幹,你上哪找待遇這麽高的工作啊,一個月六千塊,包吃住,一天隻發一趟車,白天你愛約會約會,想打遊戲就打遊戲,打著燈籠都找不到下一家啊。


    我臉上麵無表情,心裏卻是猛然一驚,他這話裏的意思,怎麽感覺著像是知道我要辭職?我桌子上的那張a4紙,會不會就是他放的?


    我下意識的問:師傅,你幹多久了?


    “有這一班車的時候,我就開始幹了啊。”


    原來這個師傅,是第一任夜班司機,之前撞死孕婦的那個是白班的,可為什麽售票員一直出事,司機沒事?難不成是他不愛管閑事,每天隻顧開車,到點就開,到站就走,從不檢查車輛衛生,所以他沒見過那些東西?


    直覺告訴我,這事沒那麽簡單。


    一路無話,就這麽到了八龍山終點站,我倆下車,去休息室裏坐著,大晚上的也沒其他人,就我倆。他還在逼逼叨叨的一個勁跟我說:小孩啊,叔是過來人,你信叔的,這年頭經濟效益不好啊,你去哪能找到待遇這麽高的工作?


    剛開始我還裝模作樣的嗯兩句,後來實在是聽煩了,站起身說:師傅,我肚子疼,上個廁所去。


    我壓根就沒去廁所,直接朝著末班車走過去,我寧願坐在車上等發車時間,也不想跟他坐在一起,我從來沒有像今晚這麽討厭他。


    回到44路公交車上,我剛一上車,打開車廂裏邊的燈光,忽然‘啊!’的一聲大叫,嚇的我差點跳下公交車。


    在公交車的售票員專座上,靜靜的坐著一個約莫二十出頭的姑娘,長發披肩,濃眉大眼,穿著一身修身裝,很俏麗。


    我略帶怒氣,說:你幹什麽呢?啥時候上的車啊!


    那姑娘笑了笑,她說:我要坐車回家啊,剛才上車發現沒人,就坐在後邊等咯。


    我是從後門上的車,一開燈,臉上突然多了一個人,這酸爽……我拍了拍自己狂跳不止的小心髒,他大爺的,這一下子可給我嚇的不輕,為了挽回我剛才丟失的麵子,我說你誰啊?這麽拽,以後等車去站點等!


    姑娘撲哧一聲笑了,她說:我是鬼啊,這行了吧?


    見這姑娘脾氣挺好,我也不怎麽生氣了,笑了笑說道:行,但現在你得起身了,你看哪個座位順眼,你坐哪個,唯獨不能坐這個。


    “為啥?”她眨巴一下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臉天真的問。


    “因為這是我的座!”


    姑娘吭哧一聲笑的花枝亂顫,我心裏也挺美滋滋的,跟美女聊天就是讓人心曠神怡。


    但轉念一想,完蛋!


    魏騰飛說過,售票員專座絕對不能讓別人坐,正巧此時司機也掐著點回來了,當即調頭發車,開了好幾站地,也沒發現什麽詭異的事情,我懸著的心慢慢放了下來。


    在路上跟這妹子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得知她是美術學院的,今年剛考上,我笑著問她有沒有男朋友,她說有,也是售票員。


    我哈哈一笑,正準備調侃問她男朋友是不是長我這樣,剛好公交車開到了瀚海小學這一站,當初那個沒錢坐車的小女孩就站在站牌下。


    因為我是開往祁家墳方向,而她所站立的車站,是開往八龍山方向的,所以司機不用停車。


    我隔著窗戶看了小女孩一眼,她在盯著我笑,笑容很甜,甜的讓我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不過我並沒有在意什麽,繼續跟公交車後排上的姑娘聊天。


    她就像是有心理感應一樣,沒等我問呢,她自己笑著說:你跟我男朋友長挺像的。


    我甚至都覺得她是專業玩仙人跳的,太會撩了。因為我有一些開出租車的哥們,在大晚上都會遇上這種事,一個豔麗女郎上車,然後各種風情萬種,最後的哥上鉤,褲子都沒脫,一幫大漢就衝進來了,當場給他表演一個滿身大漢。.


    心裏這麽胡思亂想著,忽然我一愣,伸頭朝著前邊看,那個沒錢坐車的小女孩就站在馬路邊,看著我笑。


    誒,不對吧?這小女孩剛才不是站在瀚海小學那一站嗎?


    我朝著站牌上看了一眼,站牌上赫然寫著瀚海小學四個字!


    我渾身猶如電擊,心說怎麽又開回來了?之前我跟後排的姑娘聊天太投入,也沒注意司機咋開的,當即就跑過去問道:師傅,咋開回來了?


    司機也是一臉疑惑,伸著頭往外看看,說:沒走錯路啊。


    這一次我倆瞪著眼珠子,一直看著兩旁的道路,確定自己沒有走錯,而開著開著,前方路邊再次出現了那個穿連衣裙的小女孩,她還是看著我笑。


    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我想吼,但忽然發現自己吼不出來了,我的脖子就像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掐住了一樣,我能呼吸,但我就是吼叫不出來。


    轉頭朝著後排看去,剛才那個藝術學院的美女,早就不見了蹤跡,我渾身一顫,差點癱軟在地上,我記得這段時間司機就沒停過車,她是怎麽下車的?


    我驚恐著,顫抖著,告誡司機一定要認真開,現在我終於知道魏騰飛為什麽告誡我,售票員專座不能讓任何人坐的原因了,我的渾身不停的抖動,都快站不穩了,車子往前開了一段路之後,我再次看到了那個穿連衣裙的小女孩站在路邊對我笑。


    而她頭頂上的站牌,一直都是瀚海小學!


    我知道一個死亡循環的故事,有一個人在晚上騎著自行車,帶著自己的老婆回娘家,路過鐵道的時候,他沒走橋洞,而是抄近路直接從鐵道上翻越過去。


    他搬著自行車,他媳婦就跟在他的身後,誰知這時候衝過來一輛火車,將兩人撞死。


    因為男人走在前邊,女人走在後邊,所以男人一直不知道女人死了,很多住在當地的人都說,在月色朦朧的深夜,鐵道上經常有一個男的,搬著自行車,來來回會的在鐵道上走動,嘴裏還不停的說:媳婦,走快點。


    此時此刻,44路末班車無限循環在瀚海小學這一站地,像我這種無神論者,在這一刻徹底手足無措了,司機也不敢往前開了,因為我倆一次次看見那個微笑的小女孩。


    可他又不敢停下來,他怕停下來之後會發生更可怕的事情,我倆就這麽一遍一遍的往前開,神經在恐懼到極限的時候,漸漸麻木了,就在我倆不知第幾次路過瀚海小學這一站的時候,站牌下,那個穿連衣裙的小女孩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約莫四十歲年紀的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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