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定伯沒再回我,轉身下了車。


    回到客運站,我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心裏還是難受萬分,我自己勸自己說:堂九萬,你就別傻了,人家什麽姿色,那標準的無濾鏡無美顏的女神,咱是啥?咱就是癩蛤蟆啊,這就是一場夢,別多想了。


    可人就是這樣,勸別人的時候都是一把好手,自己遇上事都容易鑽死胡同,我拿著手機搜索曇花的圖片,我很想看看曇花盛開之後到底是什麽樣的,不成想,意外看見了曇花的花語,那一刻我渾身一震,愣住了。


    刹那間的美麗,一瞬間的永恒。


    人們用曇花一現來形容美好的事物不持久,由於曇花開放的時間太短了,並且是在晚上,稍加不注意就會錯過。


    我才知道,一開始路雪就知道我倆的結局,難道她是鬼?她知道人鬼殊途,終究沒法跟我在一起,那天晚上在酒店,是她想與我最後的溫存,或者說是對我最後的一道考驗嗎?


    如果那天晚上我沒走,我們有可能在一起,還是我會被她殺死?


    我心如刀絞,放下了手機,思緒難以平複。過了不知多久,電話突然響了,拿起來一看,是我爸打來的。


    我很意外,平時父母都忙,也沒怎麽管過我,怎麽今晚打電話過來了。


    “爸,怎麽這麽晚打來了。”


    “嗯,起床上廁所,想起一件事,距離你爺爺離世的日子,應該是五十天了,這兩天你回來一趟,你爺爺給你留了點東西,說是七七之後再給你。”


    “行。”


    清晨睡醒,我坐上公交車回鄉下,家裏也沒人,就給父母打了個電話,問了問東西放在哪。


    推開堂屋的大門,一股熟悉的氣味撲麵而來,這就是我生長的地方。


    屋子正北邊的第二個櫃子裏,放著爺爺給我的遺物,我打開櫃子,卻意外看見了一個骨灰盒。


    我的心撲通一下,也不是害怕,就是猛的看見這東西,說不上的別扭,爺爺怎麽會給我留一個骨灰盒?轉頭看看,櫃子裏也沒別的東西,應該就是這個了。


    抱出骨灰盒,放在茶幾上,打開蓋子一看,發現裏邊有一封信,信封上寫著九萬親啟。


    那幾個毛筆字可謂筆走龍蛇,蒼勁有力,我爺爺當年是村裏的會計,寫的一手好字,誰家蓋新房都會請我爺爺去寫一副薑太公之位,掛在房梁上,寓意諸神退散,邪魔歪道也別來。


    除了這封信之外,還有一口小棺材,這我就看不明白了,骨灰盒裏套棺材?


    那小棺材純手工製作的,隻有板磚大小,沒釘棺材釘,很輕易的掀開了棺材蓋,裏邊都是黑乎乎的像是淤泥一樣的東西,聞起來不臭,還有點墨香味,我心說這是手工製作的香墨嗎?不太清楚用來幹什麽的。


    棺材底下壓著三張符咒,都說鬼畫符鬼畫符,那符咒寥寥草草,我隻能看到最上方的敕令兩個字,下邊的都不認識。


    除此之外,沒其他東西了。


    我拆開了信件,但見上邊洋洋灑灑的寫著:


    “丸兒,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找個機會,悄悄在大門後邊挖個洞,三尺深左右,就會看見一片紅色的土,順著這片紅土繼續找,找顏色最深的地方,找到一枚杏仁,如果這杏仁成型了,拿出來。如果沒成型,就把土重新封蓋上。”


    “拿出杏仁後,放在棺材中,把杏仁埋在棺材底層的黑泥裏,之後擠進去一滴你的指尖血,午夜之後,不管裏邊長出什麽樣的東西,吃掉它。”


    就這。


    破四舊的時候,我爺爺是被批鬥過的,具體是為啥被批鬥我也不知道,他很少提這方麵的事,我尋思他不是要求把自己的屍體埋在我家大門下嗎?這才五十天左右,那屍體還沒腐化呢吧,這能挖?


    我爹要是知道了,那不得弄死我。


    可爺爺在信中對於自己的屍體隻字未提,他隻是說了一片紅色的土,這又是什麽意思,之前我跟父親聊天的時候,他跟我說,爺爺要求死的時候側著葬。這點我們就很不理解,大多數人都是躺著葬,很少有趴著葬的,那是橫死之人,至於側著葬,就跟蜷縮著身子側邊睡覺那樣,就更少見了,因為人死後屍體都硬了,很難再變換動作。


    不過爺爺倒是臨死時,自己蜷縮成了一團,不知道是疼,還是什麽原因。


    想到這裏,我鎖上了大門,這就取來鐵鍬,快速翻土。挖了大概一米左右的深度,隱隱看見下方的土顏色變了,那土有點暗紅色,而且土裏邊沒有蚯蚓潮蟲什麽的,土質很幹淨,一鐵鍬下去,像是鏟在了血肉上,紅土裏邊的紋路像極了肌肉組織。


    順著紅土的印記挖下去,慢慢發現不對勁了,這紅土的模樣竟然就是一塊蜷縮著的人形,怎麽說呢,就好比是一個人蜷縮著身體埋在了這裏,然後他的屍體不見了,變成了一團紅色土塊,因為這紅土與周圍的土顏色分明,且界限明確,一眼就能分清哪裏是人,哪裏是土。


    從後背挖開這團紅土,越往裏邊挖,紅土顏色就越深,越濕潤,甚至挖到胸膛位置的時候,我都聞到了一股血腥味,且那紅土濕潤的已經能擠出水了,一鐵鍬下去,像是會流血的樣子,一直挖到心髒部位,才在土堆裏找到了一枚看起來像杏仁的東西。


    我捏起來擦掉塵土細看,這玩意看起來跟杏仁一般大,有點心形的模樣,比杏仁還要硬,上邊有一層薄皮,不過紋路跟杏仁不同,更像是心髒上的血管紋路,爺爺說的就是這個東西?


    不對啊,他的屍體不是埋在這裏了,怎麽不見了,短短一兩個月,不但肉身腐爛,連骨頭都不剩了?


    避免夜長夢多,我趕緊封土回填,捏著那枚‘杏仁’放在了小棺材裏,埋在了黑泥中,用繡花針刺破手指,滴入鮮血,封住棺材。


    按照爺爺所說,午夜過後,不管裏邊長出什麽東西我盡管吃掉,那這布滿心髒紋路的杏仁種子會結出什麽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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