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後方的男子在進入廂房後,轉身將房門關上,接著整個人開始抖動肩膀,然後像是再也壓抑不住般噗哧噴笑了出來,隨即一發不可收拾。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到無力,整個人靠在房門上繼續笑,笑到肚子痛還是抱著肚子一直笑,笑到幾乎要直不起腰來還停止不了。


    同在房內的另一名男子一樣也在笑,隻是他笑得比較含蓄,比較壓抑,他嘴角高高的揚起,卻緊抿著,沒讓笑聲從他口中流泄出來。


    兩人都覺得剛才所撞見的畫麵實在是太好笑了,那位姑娘笑起來的樣子實在是……


    該怎麽說呢?太與眾不同、太誇張,也太好笑了。


    耿燁磊比較疑惑的是,怎麽有人笑起來的模樣這麽怪異又可笑呢?那聲音和動作真不是一般人會有的,況且廂房裏似乎隻有她一人,獨自一個人笑成那樣……嗯,該不會是不小心撞了什麽邪物招致的吧?她笑起來的模樣也太讓人不敢恭維了。


    耿燁磊搖了搖頭,看好友還是笑個不停,整個人都笑到坐地上去了,忍不住開口道:「你也該笑夠了吧,馳俊?適可而止。」


    「止不了,哈哈……真的是太好笑……太好笑了,哈哈……」坐在地板上的連馳俊笑不可抑的邊笑邊說。


    「真想讓京城那些名門貴女們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看她們還會不會覺得你是個君子端方、溫潤如玉的謙謙公子。」耿燁磊搖頭道。


    「你難道不覺得好笑嗎?她的樣子,她的笑聲,還有她臉上的表情—— 噗,哇哈哈……真是笑死我了,笑死我了,哈哈……」


    「你誤闖人家的廂房,失禮在先,竟還這樣嘲笑人家,小心有報應。」


    「報應什麽?換我被人誤闖廂房,醜態畢露嗎?真這樣我倒是求之不得,天知道我裝謙遜、裝君子裝到都快要吐了。」連馳俊撇著唇從地上爬起來,拍拍屁股後找了張椅子坐下。


    「又沒人要你裝。」耿燁磊看了他一眼說。


    「不裝我能活到現在嗎?算了,別提這事了,讓人心煩。」連馳俊揮了揮手,一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的表情。


    不過耿燁磊卻不想就此打住,他為自己倒了杯水,不疾不徐的喝了幾口之後,這才放下茶杯緩聲開口問道:「你打算要裝到什麽時候?以前是年紀小沒靠山不得不裝乖借勢,現今你羽翼已豐,還有誠王爺府給你當靠山,你還不撥亂反正,是在等什麽或怕什麽?」


    「怕把那個老太婆給嚇死啊,雖然她對我不仁,我卻不能對她不義,畢竟在我歹活那些年裏她也不是沒護過我,救過我的小命。」


    「那是因為她需要你活著當她的棋子。」


    「雖然如此,我能活到現在她功不可沒卻是不爭的事實,為此,她能有各種死法就是不該死在被我氣死這一種死法上。」


    「想不到你也有婦人之仁的時候。」


    「你不是我,不會明白那種複雜的情感。」連馳俊目光幽深沉暗的凝望虛空,神情顯得惆悵。


    「難怪你會在這個關鍵的時刻選擇離開京城,而不是選擇動手將原屬於你的一切奪回來。」耿燁磊這才恍然大悟,隨即又輕歎了口氣道:「隻是可惜了這麽一個好機會。」


    「要機會隨時都有,製造就行了。」


    「你還真是大言不慚,信心滿滿啊。」耿燁磊忍不住嗤笑一聲,好奇的問他,「你打算要在外頭待多久?該不會是想待到你口中的老太婆咽氣之後才回京城吧?」


    「知我者,誠王世子也。」連馳俊朝他拱手道。


    「別咬文嚼字的。」耿燁磊沒好氣的白他一眼,隨即又皺起眉頭,言歸正傳。「你當真這麽打算?但我看那位老太太可是中氣十足、紅光滿麵的,短時間內應該很難蒙菩薩恩召。」


    「你上回見到她是什麽時候?」連馳俊問他。


    「不就她六十大壽那時候。」


    「半年前的事還提它做什麽,難道你沒聽過物換星移,世事多變嗎?」連馳俊撇唇道。


    「怎麽,該不會隻半年的時間,那位老太太的身子就垮了吧?這不合理啊,李大夫都沒說什麽嗎?」耿燁磊疑惑的問。


    李大夫原是當朝名醫程老禦醫的高徒,多年前因犯錯被逐出師門,之後被皇商連家以極高的薪俸聘請入府,成為府內的專屬大夫。


    「說什麽?那隻老狐狸八成是收了什麽好處,從頭到尾不是三緘其口就是口若懸河的忽悠人,老太婆的身子也沒見好,反倒是每況愈下,要不然這回怎會如此凶險,差點沒救過來,當真是吃裏扒外的家夥,也難怪他會被逐出師門了。」連馳俊哼了一聲,語氣譏諷的道。


    「聽你的語氣怎麽好像是在替那位老太太抱不平的樣子?」耿燁磊挑眉道:「看來你的君子謙和也不全是裝的,有幾分本性。」


    「這是讚美還是嘲諷?」


    「你覺得呢?」


    「當然是讚美。」連馳俊毫不猶豫的說。


    耿燁磊忍不住笑了出來,他搖搖頭,歎為觀止的道:「我還真服了你的厚臉皮。」


    「那老太婆的身子會出問題其實是被人下了慢性毒藥。」連馳俊忽然換上一本正經而嚴肅的神情,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冒出這麽一句話來。


    「什麽?」耿燁磊猛然一驚,臉色也跟著嚴肅了起來。「此話當真?誰下的毒手?你有掌握到確切的證據或證人嗎?」


    連馳俊緩慢地點頭,說:「是一個你絕對想不到的人。」


    「誰?」


    「老太婆的親孫子。」


    「連馳佑?」耿燁磊睜大雙睛,既感到驚訝卻又不覺得意外。「那家夥一直很不服那位老太太對你的寵愛,自小就拿你當他的眼中釘肉中刺,隻不過我以為他再不服也隻會拿你開刀,不可能會對他的親祖母下手。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青出於藍而更勝於藍。」


    「那家夥不僅像老太婆,更像他母親,前者隻是自私寡情,後者卻是陰狠毒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連馳俊麵無表情的說。


    「你倒是了解他們三人。」


    「換作你和他們一起生活了二十年,生命被他們威脅迫害了二十年,你也會和我一樣了解他們。」


    「真是辛苦你了。」耿燁磊隨口敷衍了一句,又將話轉回正題。「不過你真的不管嗎?弑親這種大逆不道的事倘若不小心傳了出去,對皇商連家來說肯定是一大打擊,弄不好甚至連皇商的資格都會被取消的。」他認真道。


    「那又如何,與我何幹?」連馳俊麵不改色,毫不在意的說。


    「你還真是……」看著他,耿燁磊都不知要說什麽了。


    皇商連家在京城中可是赫赫有名,不單因為他們是皇商的關係,更因為連續三朝的改朝換代都沒能動搖他們身為皇商的地位,可見他們對於朝中勢力改變的敏銳度有多強,與各係人馬的交情有多深厚,又有多麽的長袖善舞,讓人不敢輕易得罪。


    連家人善商便專行商賈之事,百年來從未有一人入朝為官,即便是有人參加了科舉,中了秀才、舉人甚至是探花,也因連家家訓而棄官從商。


    喔,對了,連家有史以來唯一的探花郎就坐在他麵前。


    連馳俊是在三年前中了探花才一夜成名的,在此之前根本無人知道連家三代子弟中有一位名叫連馳俊的,頂多就隻知道連家大房並沒有死絕,好像還留了一個兒子下來。


    連家老太太是連老爺子的填房,是個非常厲害而聰明的女人,當年在連老爺子因意外喪生之後,以一個女流之輩撐起了皇商連家這個招牌,令人不得不佩服。然而有能力是好的,但有能力又有野心再加上私欲極強,那就大大的不好了,連老太太就是這麽一個女人。


    連馳俊的父親是連老爺子原配夫人所生,夫妻倆是青梅竹馬結成連理的,感情極好,可惜原配的身子極弱,成親多年好不容易才懷孕,為連老爺子生下長子沒多久後便死了,而長子亦與其母一樣體弱多病。


    為了兒子能有母親照顧,連老爺子不得不考慮再娶,遂千挑萬選的娶了極會照顧年幼弟妹的張家長女為填房,也就是現今連家掌權的那位連老太太。


    有原配夫人的珠玉在前,連老爺子與張氏的關係隻能算是相敬如賓,但都說張氏是個厲害又聰明的女人了,自是會想辦法加深自己在丈夫心中的份量,而這法子便是將原配所留下的長子視如己出,照顧得無微不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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