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三妻四妾是世俗規矩,但一想到小妾生的庶子女要喊她一聲「母親」,一種無名的陰鬱怒火爬上心頭,讓她惡心得想吐!


    賤人所生的庶子女,連嫡出的一根腳趾頭都比不上!


    周嬤嬤最是通情達理—— 在花榮月麵前,她聞聲知意,笑道:「大小姐放心,老奴會把避子湯準備好,若不夠,還有絕子湯呢!」


    「嬤嬤做得好。」也不問她從哪裏買來這陰損東西,花榮月目光一閃,「要不要先給蓮兒吃下去?我聽聞在皇宮內,無出的嬪妃才能得皇後青睞,活到皇上賓天。」


    周嬤嬤內心抖了三抖,大小姐這招也太狠太毒了,寒蓮小姐才十四歲啊!「大小姐有吩咐,老奴立刻去熬「補湯」給表小姐喝。」


    花榮月思及寇準那張臉那身板,活脫脫是給寇淮當護衛的料嘛,怎麽就當了世子?神色間不免流露出遲疑。「算了,再看看吧。」萬一寇準太不是人,她再委屈也隻肯生一個,到時候再推寒蓮出去當母豬堵住公婆的嘴。


    周嬤嬤一心全撲在花榮月身上,一語雙關道:「大小姐可知,繼夫人頗有賢名,對國公爺寵愛的李姨娘、孫姨娘,從不克扣月銀分例,還將自己愛用的芙蓉香膏送給兩位姨娘一起用,那麵頰抹了芙蓉香膏會更加細膩光滑,其他小妾可羨慕死了兩位姨娘。」


    「她有那麽好心?」花榮月目露冷色。


    「好心是好心,隻是李姨娘和孫姨娘所用的芙蓉香膏裏麵多加了石榴籽粉末,可以避孕,若是孕婦用多了則會小產。」周嬤嬤麵容平靜得像在說今天天氣晴朗。「至於其他不受寵的姨娘,國公爺授意用避子湯,繼夫人索性命人在避子湯裏添了柿子蒂粉。」


    「柿子蒂粉?做什麽用的?」


    「用多了一樣可使人絕育,但不適合加在麵膏裏。」


    「嬤嬤怎不早點告訴我?那個毒婦,我早想扳倒她了!我去告訴父親—— 」


    「大小姐千萬別衝動。」周嬤嬤按住她的肩膀,輕聲道:「國公爺知道了又如何?不教繼夫人去整治那些姨娘,大小姐樂意多出幾個庶弟或庶妹,日後和世子爺爭家產?繼夫人私心歹毒,但此事對世子和大小姐卻無害,所以老奴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教這些肮髒事汙了您的耳朵。」


    花榮月心頭一震。今日才得知秘辛,是因為她日後勢必免不了要管這些糟心事。


    「嬤嬤,那加味的芙蓉香膏,您替我也弄些來。」花榮月啞聲道:「等王府來下聘後,就送兩盒芙蓉香膏去暖香院。」


    「是。」周嬤嬤溫和柔聲道:「老奴這就給表小姐報喜?」


    花榮月抬了抬手,周嬤嬤便退下。


    當然是報喜,花榮月根本沒想過寒蓮會拒絕她或敢拒絕她。


    寒蓮正在練字。


    周嬤嬤踏進暖香院,格局小巧玲瓏,自然比不上大小姐所居的丹鳳院,但該有的一樣不缺,瞧,屋簷下還掛兩個細竹吊銅鉤的鳥籠子,養著畫眉和黃鸝,是前不久大小姐命人送來的,就怕表小姐太安靜了又胡思亂想。


    這深閨少女啊,一日前程未卜,便一日心神不寧,隻消訂下了親事便什麽都好了,塵埃落定,該幹什麽便幹什麽去。


    周嬤嬤一路走進來,丫鬟婆子個個停下手中的活計,向她低頭彎腰問好。


    她帶著端正和善的麵容穿越小花廳,走進東次間的書室,隻見書架上擺滿了書,牆上掛著墨蓮、墨竹的對屏,一張黃花梨書桌,配上花梨木的扶手椅和兩張圓凳,矮幾上擺著青花山水如意壺,插著大朵的鮮花。而黃花梨書桌上,文房四寶一應俱全,筆架、筆山、白玉雕采藥圖的筆筒、黃玉荷葉水洗……


    周嬤嬤的笑容越發篤定了。這種好日子,是跟在大小姐身邊才有的福氣,哪有傻女孩舍得放棄?


    從小寄人籬下的寒蓮小姐,早該認清了自己的身分等級。公卿王族的內院生活充滿了不公平,千金小姐們無形中也被人劃分了等級,不可逾越。


    「周嬤嬤怎麽來了?」寒蓮起身相迎,柔和的嗓音帶著天生的嬌媚。「有事情吩咐小丫鬟來告知我一聲便是。」


    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周嬤嬤是不能得罪的。寒蓮吩咐秋水上茶點。


    周嬤嬤敬她是半個主子,微微屈膝行福禮,起身時含笑打量著寒蓮,見她青絲如墨眉如黛,身材纖如弱柳,大有嬌怯之姿,身著孔雀藍繁繡上衣和雪色絲綢羅裙,發間隻簪了一支流雲蝴蝶釵,散發清新淡雅的自然美麗,周嬤嬤的眼裏閃過一絲算計得逞的滿意。


    秀色清雅的蓮花,正好陪襯牡丹真國色的芳華盛豔,而又恰恰能壓過寇準屋裏一幹庸脂俗粉的妾室。


    寒蓮打開秋水端上來的剔紅葵花式蓋盒,一股甜香撲鼻而來,輕聲道:「今早做的山楂糕,表姊知曉我喜歡便命人送來,嬤嬤也嚐嚐。」


    周嬤嬤跟在花榮月身邊,連燕窩羹都留了半碗自己喝,什麽名貴糕點沒吃過?不過正好可藉由要寒蓮感恩圖報說起,點明她的處境、她的難處,而大小姐願與她共事一夫是多麽抬舉她,處處為她著想……


    媵妾?正妻的附屬品,陪嫁物之一,不是憐恤表妹,要為她挑一門好親事?聞言,寒蓮的眉心微乎其微地蹙了蹙,唇欲言,卻在周嬤嬤的連珠炮下無法開口。


    說一千道一萬,貴人的許諾不值一個屁!到底還是寒門孤女好拿捏,受了委屈也無娘家可撐腰。


    端著平日慣用的鬥彩竹紋杯,寒蓮靜靜聽著。


    「怎麽,表小姐不願意?」周嬤嬤的語氣中添了三分冷凝。「表小姐有更好的打算,我可代為稟告大小姐。」她忍了又忍,還是不小心流露不屑之意。


    寒蓮歎了口氣,說話的聲音很輕很慢,「嬤嬤說得我無地自容了,我隻是太震驚了,作夢也想不到表姊願意委屈自己與人共事一夫。我算什麽?平凡的一介孤女,自舅母去世後,全賴表姊仁心護持才活到今日,我……我很害怕跟表姊分開,隻要能一輩子跟在表姊左右,教我做什麽我都願意!」


    她語氣誠懇至極,因為這是真心話。


    感謝老天爺,她正瞌睡呢,便送枕頭來了。重活一世,寒蓮最怕的就是花榮月嫁人,到了她伸手不能及的地方。


    周嬤嬤滿意地笑了,語氣溫和道:「表小姐果然是明白人,大小姐不會虧待你的,以後有你享不盡的福呢!」


    寒蓮害羞地垂下眼瞼,周嬤嬤沒瞧見她一雙眼睛幽幽的,似古井,冰冷得無一絲暖意,凍人心腑。


    過了天上王母壽日,安慶王府正式向寧國公府下聘,一百二十抬的聘禮,少說價值兩萬兩,說明安慶王府對未來世子妃的看重。


    寧國公府開始為花榮月準備嫁妝,婚期訂在九月十八,畢竟長幼有序,在這之前要先為世子娶親,花榮信和毛景蘭的婚事訂在五月十六。


    寧國公府一片喜氣洋洋。


    花榮月既然看毛景蘭不順眼,不甘心白白便宜毛氏和毛景蘭享受寧國公府的財富,所以除了生母遺留的嫁妝鋪子她要全數帶走—— 花榮信也不與她相爭,還向父親要了一份豐厚的陪嫁,壓箱底的白銀就有一萬兩。


    毛氏自是不悅,她的陪嫁不過五、六千兩銀子,便傲視毛氏一族的堂姊妹,嫁過來才知道寧國公府有多富有,而這些產業以後她的兒子也有分,她生的兒子越多就可以分越多,怎麽可以被花榮月挖去一大塊?


    但這次寧國公不聽她的了,花榮月終究是他唯一的掌上明珠,連嫁人也不忘幫他解決一件煩惱事,教寒蓮做了她的媵妾,他省得操心寒蓮的親事。


    寧國公很大方的也給了寒蓮一千兩銀子的壓箱錢,不過作為媵妾,安慶王府的聘禮自然沒她的分。


    寒蓮一向溫柔乖巧,每日必去向花榮月請安,幫著繡嫁衣繡鴛鴦枕被,花榮月自然不會讓她太累,不用半個時辰便拉著她一塊喝茶吃點心,十幾個繡娘難道是擺設?


    寒蓮乖巧守本分,花榮月在吃穿用度上便對她非常大方,除了代表正妻地位的鳳頭釵、正紅色,妾室不能用之外,水紅色、玫瑰紅、粉紅色的絲綢、雲錦、蜀錦、綾綃、細羅,她都勻了一部分送至暖香院,更別提水藍、淡紫、湖綠色等更適合寒蓮的綢緞,一匹又一匹給得毫不手軟,相配的首飾也送去好幾匣子了。另外,還有昂貴的胭脂水粉和芙蓉香膏,寒蓮均欣喜若狂的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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