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氏道:「算了,小事一樁,我們不喝茶,來聊聊……」邊說邊將茶碗放回手邊的幾案上,一個不留神,「鏘啷」一聲跌落地上,碎成數片。


    屋裏服侍的,包括周嬤嬤都變了顏色,心疼不已,那可是上百兩銀子呢!好好的一套茶具就這麽缺了一個。


    毛景蘭「哎喲」一聲,「姑姑您沒事吧?有沒有傷了哪裏?」


    「沒事,沒事,一時手滑。」毛氏一臉歉意的看著花榮月,「一個茶碗而已,你不會放在心上吧?」誰讓你愛炫耀!死鬼元配生的女兒憑什麽事事壓我一頭,屋裏用的東西都比我好,早看你不順眼很久了。


    花榮月氣笑了。當別人眼睛都瞎了,沒瞧見她是故意的?想到自己在出嫁之前,都要看這兩個女人趾高氣揚的,不由一陣氣悶。


    不過仗著肚子裏有一塊肉,行事便肆無忌憚,汝陽侯府出來的就是不入流!


    一套價值不菲的茶具少了一個蓋碗,不齊全的東西花大小姐自然不會再用了,但也不想便宜其他人,吩咐凝珠,「讓人將茶碗洗幹淨了,送去暖香院,表妹一個人喝茶,用著無礙。」


    凝珠屈膝應是,沒多久剩下的鈞窯玫瑰紫釉茶具便送到寒蓮手上。


    毛景蘭皮笑肉不笑道:「榮月待蓮兒就是不一樣,有什麽好東西總是先想到她。不過常言道,會咬人的狗是不叫的,小心哪天被反咬一口。」


    花榮月嗬嗬一笑,「會咬人的狗是不叫的?是嗬,這幾年見識了毛大小姐的手腕,我算是明白了。明麵上大言不慚地說是來陪伴姑姑,和我們姊妹倆玩耍,暗地裏卻勾引我哥,教我哥色迷心竅的非卿不娶,我真有被反咬一口的痛感呢!」


    想挑撥離間,就憑你毛景蘭?寒蓮從小到大都是最無害的小白兔,美貌不如你,家世不如你,都這樣了,你們毛氏女一樣容不下,心思歹毒的要毀了她的一生,像胡亂咬人的瘋狗!


    花榮月心中腹誹,卻完全忘了自己也不曾為表妹仗義直言過。


    毛景蘭勃然大怒,毛氏的臉色也跟著陰沉。打人不打臉,女子出嫁前,娘家都會多有包容,同樣的,嫁了人的女子也會明白有可靠的娘家當後盾,在婆家的日子會更踏實,沒人會傻得與娘家父母兄嫂扯破臉、硬碰硬。


    花榮月所倚仗的不過是未來的夫家比娘家更顯貴,隻有娘家人求她幫襯,而她不會來求娘家人,活生生是另一個安慶王妃的嘴臉!


    毛氏沒好氣的站起身,陰陽怪氣地道:「我倒要看看你能神氣幾年!」


    花榮月笑靨如花,「母親這話好沒道理,女兒在夫家能神氣地把好日子過到老,不也是娘家的顏麵嗎?」


    毛氏眯眼,不想再跟她耍嘴皮子。


    毛景蘭上前扶著毛氏,見花榮月一副恭送繼母的假惺惺姿態,心中惱火,唇邊不經意露出諷笑,「嗬,若論手腕高明,誰也及不上榮月你啊,哥哥死了還有弟弟可嫁,這屁股釘在世子妃的位置上就是不肯挪動呢,佩服佩服。」


    毛氏噗嗤一笑,心情大好,由毛景蘭扶著朝外走。


    花榮月被突如其來的譏諷氣炸了,羞怒萬分,這原是她心底最在意的死結,不過一直用寇淮尚未正式下聘來寬慰自己,但無論如何都不允許有人說出口,誰敢犯了她的禁忌都絕不輕饒!


    幾乎不經大腦思考,花榮月便出手了。她練過騎射和鞭子,若非生母堅決反對她習武,怕她練粗了手腳,她相信自己不比文武雙全的寇淮差。


    她一揮手便將一隻杯子打向毛景蘭的膝後穴道,毛景蘭吃痛就要跌個狗吃屎——這是花榮月想看到的,但沒算到的是毛景蘭正扶著毛氏,毛景蘭這一跌跤也將毛氏拽了下來,毛氏冷不防地重重摔倒在地,當場叫痛起來。


    毛景蘭痛死了也嚇傻了,「姑姑!姑姑!您怎麽樣了?」


    這下子闖禍了。


    周嬤嬤冒出了一頭冷汗,暗暗叫苦,當機立斷將過錯全推到毛景蘭頭上,高聲叫道:「哎喲,這可怎麽得了,毛大小姐您怎麽連走路也不走好,自己走路跌跤還害了夫人!快快快,你們這些賤婢怔著幹什麽,快將夫人扶起來,抬回正院正房,快,教高總管去請大夫……」


    有人出來主持大局,丹鳳院的丫鬟嬤嬤全動了起來。


    寧國公府因繼夫人動了胎氣而鬧哄哄的。


    到了半夜,毛氏終究保不住腹中胎兒,小產了。


    寧國公既氣憤又傷心,子嗣多代表家族興旺,如果毛景蘭隻是一名奴婢,早被拖出去亂棍打死了。


    他從此對毛景蘭印象不佳。哪家有規矩的千金訂了親還往夫家跑的?不害臊!


    而闖了禍的毛景蘭,在最初的驚慌過後,在被送回家的馬車上,冷靜下來便發覺不對勁,自己並非無緣無故跌跤,而是有人打了她的後膝……


    毛景蘭回家立刻告訴自己的母親,汝陽侯世子夫人帶了大包小包的補品去探望剛落胎的毛氏,見毛氏一臉陰冷,心想壞了,女兒還沒嫁進門就先開罪婆婆,這日子可怎麽過啊?她連忙為毛景蘭開脫,好言好語解釋了許久。


    毛氏半信半疑,但若要她選擇,她比較相信毛景蘭對她沒有惡意,一直以來都很巴結她,怎會還沒進門就得罪了她?這壞了子嗣,可是連公公都得罪了。


    不管是真是假,發生意外的地點在丹鳳院,能倒打花榮月一耙,毛氏自然樂意,轉眼就告訴了寧國公這事。


    寧國公把女兒招來正院詢問。


    花榮月氣得滿臉通紅,委屈得眼淚都要掉下來,「女兒就知道……那對姑侄女一定會把髒水往女兒身上潑!女兒待在自己的院子裏養病看書,可不是我把未進門的大嫂請來的,是她自己坐馬車來咱們家的。說我打了她的後膝,害她跌絞?要推卸罪責也該找個更高明的理


    由,爹爹明察,若真是我打了她,母親和她站在一塊兒,能沒看見嗎?」


    花榮月說著,用帕子捂住臉哭了起來。這帕子的一角灑了生薑汁,她哭得淅瀝嘩啦。


    難得看女兒這樣傷心難過,寧國公立刻心軟了,毛氏已是第二胎,女兒沒道理壞了他的子嗣,分明是毛景蘭的推托之詞,想嫁禍給他女兒,真是蛇蠍心腸啊!長子真要被美色誤一生了,現在退親還來得及嗎?


    寧國公下令封口,對外隻說是意外落胎。


    毛氏不服,還想再說,卻被寧國公打斷。


    寧國公的目中射出一道冷光,「你侄女再委屈再冤枉,有一點沒錯,她不該在這時候到咱們府中!汝陽侯府就這樣教養閨女的?若是你能原諒自己的侄女,我也不再怪罪她不小心害你滑胎,但是,若再有風言風語流出,這樣的兒媳婦就別想進寧國公府的大門了!」


    毛氏駭然,立刻噤聲。


    這時候退親,毛景蘭還有臉苟活嗎?而且汝陽侯府會成為京城一大笑柄,毛氏也會跟著沒臉。


    怕寧國公從此厭棄毛景蘭,毛氏隻能低下頭,選擇隱忍。


    消息傳到暖香院時,寒蓮正捧著玫瑰紫釉的名貴茶碗喝著鐵觀音。她沒有千金小姐的高貴自尊心,用著別人不要用的茶碗也很自在。


    好東西就是好東西,摔碎了一個兩個,剩下的依然是好東西。


    秋水滔滔不絕的說著毛景蘭如何害毛氏跌倒滑胎,卻又反咬花榮月一口,想陷害花榮月,結果當然是被寧國公打臉了。


    秋水原是丹鳳院的三等丫鬟,派至寒蓮身邊便升成大丫鬟,自覺身分提高了不少,又與丹鳳院的粗使丫鬟、媳婦子皆熟悉,能探得不少內幕消息,自然要賣給新主子,以期能得到重用和打賞。


    寒蓮啜飲一口香茗,待秋水終於停住嘴,她笑容比白蓮花還要清純,「表姊怎麽可能做那種事,毛大小姐的誣陷著實可笑!」


    秋水很高興小姐沒忘記自己是大小姐的人,日後進了王府才能有福同享。


    寒蓮起身,「表姊受了這樣的冤屈,我該去安慰她別在意小人的誣陷。」


    秋水服侍左右,到了丹鳳院,寒蓮便不拘管她,任由她去找舊日同伴聊天。


    寒蓮溫言軟語地寬慰著花榮月,其實她心裏比誰都相信毛景蘭比竇娥冤,毛景蘭不是胡亂攀咬花榮月,花榮月沒那麽無辜。


    寒蓮可沒忘記,花榮月一怒之下傷人性命也不在乎。


    果然,她沒在花榮月臉上看見一絲心虛或歉疚,繼母的孩子沒有了,她不知有多高興一母同胎的大哥地位更穩固了,不怕繼母生多了兒子起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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