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親快要滿月前,寧國公府傳來喜訊,說毛景蘭有孕,安慶王妃約了她明日一道過府探視。花榮月思及三朝回門時大哥的異狀,決定試探一下寒蓮。


    用過晚膳,讓人將寒蓮請來,當著寇準的麵,告訴她毛景蘭有孕,問她想不想回寧國公寒蓮不太意外,畢竟毛景蘭隻喝了一碗藥膳乳鴿湯,體質好的話還是有機會受孕,至於能否保住三個月,隻有天曉得。


    寇準望著她那張如梔子花般含苞待放的臉,眼內仿佛劃過一絲笑意,低垂眼瞼摩挲著綠玉扳指,一言不發。


    寒蓮才不想與高危險的孕婦碰在一起,寧國公府也沒有令她留戀之處,搖了搖頭,道:「國公爺養育我長大,待我恩重如山,隻是男女有別,不好多見,姊姊代我問安可好?除此之外,我心心念念的隻有姊姊一人,天天都能見麵,何須再去國公府。」


    花榮月很滿意她的回答,許諾代她問候寧國公,便讓她退下。


    寇準嗤笑道:「若非確信你們姊妹從小一起長大,我會以為她愛上你了!」


    「世子爺!」花榮月正了色。「這不好笑,蓮兒隻是習慣依賴我。」


    「我才不管你們姊妹情深不情深,我隻在乎你懷孕了沒?最好是入門喜,我都這麽努力耕耘播種了……」


    花榮月目瞪口呆。這男人的粗俗和口沒遮攔,到底像誰啊?


    花榮月成親滿月過兩日,寒蓮及笄了。


    或許是寇準夜夜必回豐澤堂,即使很現實的不滾床單便睡在書房裏,即使看在她的麵子上每隔五、六日便至榴花院坐一坐,但最多待上一個時辰又回豐澤堂,府裏上上下下誰不豔羨世子妃擅寵專房,誰不敬重世子妃贏得世子的心,世子真是給足了世子妃顏麵啊!


    花榮月的自尊心和虛榮心獲得空前的滿足,一方麵覺得本該如此,一方麵又有一丁點覺得對不住寒蓮,讓表妹做了媵妾,又讓她連洞房夜也沒有。


    寒蓮生於十月二十日,花榮月決定抬舉她,稟明王妃後,在豐澤堂舉行及笄禮,親自將一對並蒂蓮花的金釵簪於寒蓮發間,王妃派人賞了一副紅珊瑚耳環,寇準更幹脆,打賞一百兩銀子。


    年順慈、周吟鸞在一旁觀禮,看得直咂舌,又添了幾分妒忌。


    年順慈眼睛盯著那一百兩銀子,簡直是火燒烏龜肚裏疼,巴不得那銀子賞給自己才好。


    她常取笑周吟鸞出身市井,自詡耕讀世家,實際上家裏不過出了三名秀才,祖上留下來的兩、三百畝良田,架不住四世同堂,一代又一代人丁興旺,食指浩繁,吃飯的人越來越多,能掙銀子的卻沒幾個,每年靠收田租已經不太夠吃穿嚼用,卻還做著一朝進士及第改換門楣的美夢!但別說中舉不易,沒有名師指點,中進士更是難如登天,即使中了,難道要賣了那幾百畝良田來打點上下不成?


    年家的女人不分老少,日日做著針線繡活貼補家用,她娘為了她的秀才哥哥和五個弟妹,沒有阻止她進王府作妾,以為她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卻每個月隻貼補家裏五兩銀子,太不孝了!去年哥哥要鄉試,她拿了兩根金簪和一包舊衣物給她娘拿去典當,她娘怒罵她沒用,既是世子寵妾,娘家哥哥若中舉,她也增添光彩,就不懂得拿出手段哄哄世子打賞她哥哥幾十幾百兩……


    年順慈有口難言,去年在世子身邊至少有二十個姬妾爭寵,她手頭一向緊,連打賞下人都畏手畏腳,可笑娘家人還以為她在王府過著神仙般的日子。可是,今日見寇準手一甩便賞了寒蓮一百兩銀子,不禁死命捏著帕子,憑什麽如此差別待遇?世子就這麽喜歡世子妃,為了世子妃顏麵好看,也跟著抬舉寒蓮,太不公平了!


    周吟鸞則盯著王妃賜下的紅珊瑚耳環,進王府數年,別說等閑見不到王妃一麵,更別說打賞了。聽說寒蓮是王妃的遠房外甥女,多少有幾分麵子情,加上有世子妃當靠山,隻怕世子也會高看一眼。


    世子妃已專寵一個月,也該讓世子雨露均沾,否則便會在公婆心中留下善妒的印象!依她看來,世子妃看似賢良淑德,其實看世子的眼神沒有熱情,想必不願枉擔善妒之名,怕隻怕世子妃會將世子推去榴花院。


    周吟鸞忍不住朝年順慈使眼色,誰知年順慈就死盯著那一盤五兩一錠的銀子看,嘖嘖,眼珠子都凸出來了!


    呿,說什麽耕讀世家,笑死人了,她雖然出身市井商戶,好歹不用拿銀子倒貼娘家,逢年過節她老娘還會湊十幾兩銀子給她打點下人呢。


    但怕什麽來什麽,花榮月果然對寇準笑道:「蓮兒今日及笄,算是大人了,世子今晚便在榴花院用膳,宿在榴花院吧!」


    年順慈和周吟鸞齊齊瞪向寒蓮,這位娟麗秀美如明珠曉露般的少女,有潔白滑膩的肌膚,悅耳婉轉的嗓音,一旦得寵,哪還有她們出頭之日?


    寇準眸色深沉地看了寒蓮一眼,毫不在意地聳聳肩。「世子妃果然賢德敏慧,便依你所言吧!我還有事,你們退下。」


    三名侍妾這便出了豐澤堂。


    年順慈臉色陰晴不定,有些不豫,卻隻能強笑道:「寒姨娘溫婉乖巧,我見猶憐,果然是有福之人,不似我等在王府毫無根基,靠山硬得很呢!」


    周吟鸞直接尖酸地說:「得了,世子又不在跟前,裝文雅給誰看?直接說你愛銀子勝過一切,巴不得那一百兩銀子是賞你的才好,你也可以拿一半回娘家顯擺,而我呢,則眼紅寒姨娘得了紅珊瑚耳環,入了王妃的眼。」


    年順慈立刻反駁道:「我怎麽就愛銀子勝過一切?你少誣蔑我,我又不是出身市井的破落戶,周姨娘再這麽信口開河的胡亂攀咬,小心有朝一日引來口舌之災。」


    周吟鸞嗤之以鼻。「你就是做作,死要麵子的人才是自討苦吃!」轉向寒蓮道:「小心啊,有一天她會向你哭窮借銀子。」


    年順慈氣得仰倒,怒道:「你欺人太甚,我若是向寒姨娘借銀子使,讓我……」


    「兩位姊姊別吵了。」一向嬌怯怯的寒蓮,打斷了年順慈的話。真是頭腦簡單的女人!


    她輕聲道:「聽聞年姨娘和周姨娘同年同月入府,服侍世子爺有三、四年之久,應該情同姊妹才是,在王府若說毫無根基,肯定是拿話臊我,畢竟我剛入府,又不比兩位受寵多年,不過仗著世子妃姊姊垂憐,憐憫我沒有娘家人可依靠罷了。」


    瞧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周吟鸞好想大罵,身為王府世子的小妾,娘家人頂用嗎?不論紅白喜事,小妾的娘家人都別想露臉,一百個娘家人,不如一個世子妃可依靠,她這是故意說出來氣人的嗎?


    那柔軟悅耳的嗓音又輕歎,「說什麽借銀子使,兩位姊姊是在擠兌我呢,就憑世子爺對你們多年的情分,缺多少銀子,還不是說一聲就有了。」


    此時換年順慈爆怒了,是你在擠兌我啊混蛋!世子爺若肯賞我一百兩銀子,我一年都不愁了。


    寒蓮甜甜地笑,望著她們的目光也甜得可以滴出蜜來。「大家都是伺候世子爺和世子妃的姊妹,應該和和氣氣的才是。與其口舌紛爭,不如抄十本《法華經》獻給寺廟庵堂,心情反而愉悅呢!」


    年順慈啞口無言,周吟鸞卻莫名其妙打了個冷顫。


    寒蓮轉身回榴花院了。


    當晚,寇準果然到榴花院和寒蓮一道用膳,一色蓮紋青花的碗盤,烏木三鑲銀箸,三葷四素一湯品,食不厭精,膾不厭細。


    寇準在榴花院待了兩個時辰,過了亥時,卻又回豐澤堂安歇。


    花榮月大吃一驚,她剛梳洗好,正在臉上抹脂膏,見他大步踏進內室,忙道:「世子這是怎麽了?莫非蓮兒惹你不高興?她隻是膽小,向來沒脾氣……」


    「沒事!」寇準一口打斷她,不耐地瞪她,「寒蓮根本還像個孩子,那手腕細得我一捏就斷,你教我怎麽吃得下去?算了,等她養胖些再說,我先去梳洗。」說完他轉身去了淨房。


    周嬤嬤見機進來向花榮月耳語道:「恭喜世子妃,世子爺到底鍾情於你,可要一股作氣懷上兒子才好,別教世子去了采薇院。」


    花榮月無法推拒,隻好不情願地點個頭,心裏其實不太熱衷滾床單,寇準太粗野,不是溫柔體貼的主,兩人為了傳宗接代隻好湊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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