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我也去買過。”列缺一邊回憶一邊說:“但不敢帶回家, 放學的時候揣在書包裏,和同學吃完了再回去。” 那時候他身上每天都會有不少零花錢, 經常用來請班上的同學買零食和玩具, 加上他性格爽朗大方, 喜歡交朋友,因此轉學過來沒多久,他很快便和班上的同學們打成了一片。 “那我呢?”丘巒忙問:“我也和你一起嗎?” “嗯……” 那個時候,列缺壓根兒不敢去和丘巒搭話, 因為他總覺得丘巒一身低氣壓,不太好接近。 但也因為這樣,他對丘巒的關注比其他同學多了一點點。抬頭去和坐在前麵的季朗說話的時候,也會下意識地看一眼旁邊的他。 接著走下去是操場,學校擴建了很多,操場也跟著大了不少。有幾個班的學生在上體育課,正在做熱身運動。 操場的左麵是教學樓,還沒靠近便能聽見清晰的讀書聲。老師的辦公樓就在旁邊,再過去一點是學校食堂。 為免影響到學生們上課,他們沒有踏進教學樓的範圍,隻遠遠望一眼就走了。 “我們去那邊吧,我記得遊泳館在那邊。”列缺說著走在前麵。 “好呀。”周圍沒有人,丘巒自然而然地挽上列缺的手臂,“阿缺,我們小學的時候,關係怎麽樣?” “挺、挺好的,隻是偶爾會有點小摩擦。”列缺在撒謊,表情看著很自然,心裏卻是十分心虛,“你和季朗比我先轉到班上,被老師安排成了同桌。季朗坐在我前麵,你坐在我的斜上方。前後兩排為一組,我們是一個小組的,經常一起課上討論問題,下課完成作業。” 座位是真的,一個小組也是真的,但丘巒的關係和他並不怎麽樣。 上課老師讓他們討論問題的時候,常常是他和季朗在說話,丘巒則在一旁不發一言,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他那時特別安靜,還有點孤僻,有一種遺世獨立的感覺。可能是因為季朗和他同時轉校,所以他和季朗的關係更好一點。後來上了臨高,性格才有了變化,會生氣,會炸毛,解決問題的方式簡單又粗`暴打架。 到了遊泳館門口,兩人鬆開了手,並肩走進去。 秀水小學的遊泳館隻有兩座泳池,裏麵有學生在上遊泳課。體育老師站在池邊吹了一聲口哨,一個個便挨著從跳台上躍入水中,飛快地遊動著,身姿敏捷且矯健。 水麵泛起粼粼波光,看著那些努力向前的身影,列缺的記憶又被帶回了從前。 小學畢業那年,最後一場遊泳混合接力賽,他們隻拿了第二名。 列缺:第一棒,自由泳。 丘巒:第三棒,蝶泳。 季朗:第四棒,蝶泳。 第二棒是班上的另一名同學,丘巒的蝶泳起初是跟著季朗學的。起跳的時候晚了幾秒,因此拉開了距離,輸給了隔壁二班。 這場比賽結束就是暑假了,暑假一過,各自去各自的學校,幸運點的還會在班上碰見以前的同學,但更多數的人,從此再也沒了聯係,畢業便代表著離別。 太陽還沒下山,遠處的天際被燒成紅彤彤的,映照著平靜的泳池水麵。 “走啦!” “再見!” 隔壁更衣室裏傳來一聲聲道別,隨著腳步聲遠去,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遠。 “如果丘巒起跳的時候再快一點,說不定第一名就是我們班的了。”列缺換完衣服,關上更衣櫃的櫃門,把書包隨意地挎在肩上,“就差半分鍾,太可惜了。” 季朗彎腰係著鞋帶,聽了他的話抬頭說:“其實丘巒遊得挺好的,他才學了兩年,能遊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但是比賽隻有輸贏,才不管你學了多久。算了,第二名就第二名。對了,季朗,你中學在哪兒念書啊?” “還不清楚,可能會去我媽媽那裏。丘巒呢?怎麽沒看見他?” “不知道,可能提前回去了吧,比賽結束後他就沒回觀眾台。” “剛才的話你可別在他麵前說。”季朗知道列缺剛剛那句話有口無心,還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走吧,我們先去找他。” “嗯,放心吧,我肯定不會當著他的麵說。” 兩人從更衣室出來,夕陽的餘暉將他們的頭發染成淡淡的金色。在轉過拐角處的時候,一片白色衣角一閃而過。 列缺和季朗互相看著對方,不約而同地吐出那個名字:“丘巒?” “丘巒他……”列缺的手緊緊抓著書包的背帶,“他不會聽見我說的話了吧?” “我們去找他吧,你跟他道個歉。” “嗯。” 兩道身影奔跑在夕陽下,穿出校門,走過人行橫道。 最後,他們跑去了丘巒家,丘巒沒有出來見他們。 第二天,列缺被父母帶著離開了秀水鎮,離開前他又去找了趟丘巒,卻得知他已經出門了。 那時候丘巒的家還不是現在這裏,他在屋外等了許久,被不知情的家裏人催促著上了車,告別了這座他待了兩年的小鎮。 而那句遲遲沒有說出口的道歉,則被掩藏在了心底,塵封在了過去的記憶裏。 “你們是誰?怎麽進來的?” 一個渾厚的嗓音將列缺拉回了現實。 泳池邊站著一名中年男子,年紀五十歲左右,手裏拿著一隻哨子,穿著印有秀水小學標誌的運動衫,應該是這裏的體育老師。 旁邊那些學生在自由遊泳,中年男子直接朝著他們的方向走了過來。 “我們以前是在這裏畢業的,今天回母校來看一看。”列缺向他解釋說。 “秀水小學畢業的?幾年了?”中年男子上下打量著他們,像是在懷疑列缺說的話。 “差不多有八年了,我們還參加最後那年的遊泳混合接力賽,沒想到學校變化這麽大。” “最後那年的遊泳混合接力賽……”中年男子又看了他倆好幾眼,一會兒皺眉一會兒鬆開,終於想起來了點什麽,“你是那誰……列缺?還有你是……丘巒?” “嗯,是我們,您難道是歐陽老師?” 中年男子咧嘴一笑:“是我。我說你倆瞧著有些眼熟,你們現在上大學了吧?在哪兒念書啊?怎麽想著回來看看了?” “我和丘巒都在蒲城,最近放假,順道過來看看。” 基本上都是列缺在回答,丘巒很多事都記不得了,害怕不小心說錯話。 “蒲大好啊。”歐陽老師豎了下大拇指 ,“丘巒我倒是有點印象,他家就住在秀水,但也很多年沒見著了。我記得你家住在臨城?” 列缺點頭:“對,老師您還記得這麽清楚。” “這不巧了,我老家就是那邊的。”歐陽老師笑著說:“你當時和季朗的關係還不錯吧?他怎麽沒來?我記得你那時候都不怎麽愛和丘巒說話,丘巒也不愛搭理你,我還擔心你倆一起報名參加混合賽會發生點什麽。” 其實不是他不愛和丘巒說話,而是每一次搭話丘巒對他的反應都很冷淡。連續幾次之後,他便覺得丘巒不喜歡他,排斥他,也就變成了歐陽老師口中的那樣。 列缺聽這話頭不對,往身旁的丘巒看了眼,急忙岔開話題,“季朗的家離淮城有點遠,所以這次沒有一起來。歐陽老師,您現在還在教遊泳嗎?” “嗯,再過幾年就要退休了。” 他們一直聊到下課,鈴聲響了之後才從學校離開,在學校附近的小店裏吃了兩碗鹹味豆腐腦。 “歐陽老師說,你以前不怎麽和我說話,我也不愛搭理你。”丘巒問:“為什麽呀?” 列缺早就猜到丘巒會問他這件事,提前做了心理準備,不緊不慢地回答:“因為我們當時發生了一點小誤會,所以那段時間沒怎麽說話。” “噢。”丘巒並未對他的話有所懷疑,注意力很快被路對麵的音樂噴泉吸引了過去,“我們去那邊看看吧,那邊好多人,好熱鬧。” 列缺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一輛豪車從視野裏飛快駛過。他的視線掠過那一行車牌號,總覺得像在哪裏見過。 丘巒拉著列缺來到對麵,這裏聚集了不少遊客,旁邊有一座許願池,他們正對著池子許願拋硬幣。 “小巒想要許願嗎?”列缺摸出口袋裏的硬幣放在他的手心裏。 “嗯!” 丘巒背對池子站著,閉上眼睛,右手拿著硬幣從左肩扔向身後的許願池。 旁邊的列缺靜靜地看著他,夕陽的餘光勾勒著眼前人的輪廓,溫柔而恬靜。有那麽一刻,他希望時間能夠變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微風拂麵而過,丘巒隱隱約約聽見了‘對不起’三個字。等他睜開眼時,又很快被風給吹散了。 他以為是自己幻聽,沒太在意,牽起列缺的手說:“阿缺,我們去店裏找爸爸吧。” 春夏甜品店內。 夏滿正在打奶油,今天有客人來店裏預訂了一個草莓蛋糕,說是晚上要慶祝生日。他擔心太早做出來會不新鮮,所以算著時間才開始動手。 “我先回我爸媽他們那兒去了,小景的爸媽說了今晚會過來。”謝春和從休息間裏換了衣服出來,一邊整理著領結一邊說:“晚上就不回秀水了,明天去公司開個早會,下午再來找你。” 小景是他去世妻子的名字。 “嗯,你去忙吧。”夏滿低頭認真做著蛋糕。 謝春和在他麵前站了一會兒,本想伸手去摸摸他的頭發,最後還是忍了下來。 “那我走了。” 說完,轉身開門走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門又開了。 “怎麽回來了?”夏滿當是謝春和去而複返,頭也不抬地問。 那道頎長的身影慢慢向他走近,然後停了下來。一雙眼睛落在他身上,仿佛看見了多年未見的珍寶般,目光滾燙而熾烈。 見對方許久沒有回答,夏滿以為是來店裏的客人,緩緩抬起頭來。在看見那張熟悉的麵孔後,整個人定在了原地。 作者有話要說: 猜猜這是誰!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浮夢歸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32章 032 是他……怎麽會是他…… 他為什麽會找來這裏?難道……他真的認出來小巒了嗎? 心裏被驚訝與詫異填滿的同時, 還伴隨著不斷加快的心跳,思緒在緊張中亂成一團。 在對視了幾秒後,夏滿慌忙地錯開自己的視線, 低下頭去, 繼續切著做蛋糕需要的草莓。因為太過慌張,差點兒切到了手指,說話也變得結結巴巴。 “請、請問……你有什麽需要嗎?” 把他當成不認識的陌生人就好了。 夏滿在心裏這麽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