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煙花陡然升起, 他們不約而同地抬頭望向遠處的天幕。 夏滿率先收回視線, 抿了下唇說：“這麽晚了, 你還是早點回去吧。” “小滿……”賀秋想去牽他的手, 手伸到一半, 又縮了回去：“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 “這不是原不原諒的問題。”夏滿拂了下耳發, 對著虛空歎了口氣, 緩緩道：“我說過，過去就是過去, 我已經徹底放下了。這些年沒有你在身邊，我和小巒依然過得很好，也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賀秋沉默了片刻, 他以為這段時間以來，夏滿對他的看法有了改變, 以為他的心意會有所動搖。 直到現在他才真正地明白，夏滿早已不是從前的夏滿了。而讓他變成這樣的人，是他自己。 “那我先回去了。”賀秋沒忍住幫他理了下被風吹亂的圍巾：“你也回去吧，小心著涼。” “嗯。” 兩人沒有再說話, 各自轉身走往不同的方向。 夏滿回到小區門口時，列缺還沒走，正在和丘巒爭持不下。他說要送丘巒去醫院，但丘巒不要他管，也不想去。 “列缺來了？外麵這麽冷, 小巒怎麽不把人帶進去？” 一道熟悉的聲音將陷入僵局中的兩人拉回現實。 丘巒連忙和列缺拉開距離，並暗暗瞪了列缺一眼，像是在責怪他不早點離開。他已經沒有在吐了，嘔了半天什麽都沒嘔出來，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小巒剛剛……”列缺一開口，便被丘巒暗地裏踢了一腳，舌頭連忙拐了個彎：“小巒剛剛說讓我進去，但我想著今天晚上太遲了，待會兒還要趕著回臨城，所以……” “都這麽晚了，就留下來吧。”沒等他說完，夏滿便把話接過去：“從臨城開車過來，應該也花了不少時間，天氣又這麽冷。” 聽到這話，列缺的眼睛頓時一亮，先是看了眼身旁的丘巒，然後才小心翼翼地說：“我就是來看看小巒……夏叔叔，我真的可以留下來嗎？” “當然可以。”夏滿微笑著說：“外麵風大，有什麽話你們進去再說吧。” “好的。”他急忙小雞啄米似的點頭：“謝謝夏叔叔。” 列缺心裏說不出的高興，可他剛邁出一步，便對上了丘巒不快的視線。看他沉著臉的樣子，列缺趕緊縮回腳，讓他走在前麵。 就這樣，列缺晚上留宿在了丘巒家。 丘巒自然是千百個不願意，但又沒有別的辦法。因為夏滿還不知道他們現在的情況，而他也不想在這種時候讓夏滿知道。 零點一過，外麵的爆竹聲更大了，劈裏啪啦響個不停。大家都在放著煙花燃著鞭炮，慶祝新年的到來。 夏滿已經回了自己的房間，趁著列缺去洗漱的時候，丘巒從衣櫃裏翻出了一床嶄新的棉被。 他是絕對不可能再和列缺同床共枕的，現在不可能，以後也不可能！ 於是列缺剛洗完澡進來，便看到丘巒把棉被扔在地板上。 “關門。”丘巒冷著聲音命令。 列缺連忙聽話地把門關好，背靠牆壁站著，一點兒都不敢輕舉妄動。他掃視了一眼地板上的棉被，又抬起頭看向丘巒：“這是……？” 丘巒連半點餘光都沒分給他，隻扔了一個枕頭到他懷裏，然後自己縮進了床上的被窩。 “你睡地上。” “喔。” 列缺愣愣地接住枕頭，彎腰整理著棉被。 他來之前便想過了所有可能，對他來說，丘巒能讓他進屋就已經很不錯了。 這也說明，丘巒還沒把他們之間的事告訴夏滿，說不定他和丘巒還有轉機。 一想到這裏，列缺的心情便輕鬆了不少，接下來就要看他的誠意了。 “怎麽還沒收拾完？還睡不睡了？不睡就滾出去。”似是被明亮的燈光刺得眼睛不舒服，丘巒翻了好幾次身，生氣地說出這句話。 “要睡要睡！馬上就好！” 列缺應聲的同時，急忙加快手上的動作，並小心留意著躺在床上的丘巒。 他鋪完站在床邊，頓了好一會兒，才小聲地開口：“那什麽……小巒，隻有一床棉被，我……蓋什麽呀？” 丘巒聽了，拉下蓋住臉的被子，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衣櫃裏，自己拿。” 說完，又補充了一句：“把燈關了。” “哦哦，好，謝謝小巒。” 列缺輕手輕腳地拿出被子，再輕手輕腳地關了燈，全程不敢發出一丁點兒雜音，連氣都沒敢多喘一下。 他躺下蓋上被子，聽著窗外傳來的爆竹聲，硬是半點兒睡意都沒有。 賀秋到底來這裏做什麽？大晚上的，總不可能是來拜年吧？難道是來看丘巒？可他又和夏滿單獨離開…… 列缺想不明白，又不方便去問丘巒。他總覺得賀秋對丘巒太好了，擔心他趁著這個時候對丘巒下手。 雖然自己也算是乘人之危，但如果有別的人想趁機親近丘巒…… 不行，絕對不行，小巒是他的！ 列缺越想越睡不著了，想翻身又怕吵到丘巒，隻好悄悄摸進群裏去聊天。 打開手機一看，列表一串未讀消息。 有給他拜年的，有發紅包的，有群發祝福的，唯獨沒有丘巒的。 列缺挨著回複完，點進群裏發了一個紅包。 周蓬：謝謝老板！新年快樂！ 周蓬：哇塞！大紅包啊！ 季朗：謝謝老板！新年快樂！ 趙希陽：謝謝老板！新年快樂！ 列缺：你們怎麽還沒睡？ 周蓬：跨年啊，老缺，你怎麽樣了？ 趙希陽：老缺，你現在在哪兒？ 季朗：你見到丘巒了嗎？ 聽見丘巒在翻身，列缺以為是屏幕的光太亮，連忙把手機縮進被子裏。等到丘巒沒有動靜之後，才小心翼翼地去回複群裏的消息。 列缺：我現在在丘巒家，他已經睡著了。 趙希陽：你們見上麵了？情況如何？ 周蓬：丘巒怎麽說啊？ 季朗：丘巒他爸爸知道了嗎？ 列缺：不知道，丘巒還在生氣，一時半會兒消不了，不過能夠留下來已經很好了。 周蓬：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老缺這麽卑微，我開始佩服丘巒了，真正的武器不是拳頭，是愛情！ 列缺：滾…… 趙希陽：老缺，那你現在睡哪兒？ 列缺：地板…… 周蓬：丘巒舍得讓你睡地板？ 列缺：有地板睡就不錯了。 周蓬：我……不是，你沒和丘巒一屋啊？ 列缺：有啊，他睡床上。 周蓬：那你還磨蹭什麽，趁機上啊！ 列缺：我不敢，我怕他生氣，還怕被打。 周蓬：…… 趙希陽：…… 列缺擔心丘巒被他吵醒，沒敢聊太久，發完最後一條消息便放下了手機。 他望著微亮的窗口發了一會兒呆，又忍不住看向床上鼓起的地方。等到回過神時，他已經離開了溫暖的被窩，守在了丘巒的床邊。 許是怕冷，丘巒連頭帶人鑽進了被子，隻露出小半張臉暴露在空氣裏。 熟睡中的他沒了白日的暴躁，仍然是那個乖巧溫順的omega。 列缺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就在快要碰到的時候，丘巒的睫毛突然微微一顫。 那樣子就像快醒了一樣。 他嚇得趕緊縮回手，在丘巒醒來之前，飛快地鑽回自己的被窩。 在列缺躺回去不久，丘巒果然睜開了朦朧睡眼，掀了被子慢慢摸索著下床。他剛準備去開燈，又在看了眼睡在地板上的列缺後停下動作，轉身開門出去。 列缺正閉著眼睛裝睡，中途眯了條縫偷看了兩眼，整顆心撲通亂跳。 剛才小巒在看他？是因為他才沒有開燈嗎？這是不是可以說明，小巒還是在意他的？ 列缺美滋滋地想著。 不一會兒，丘巒去完衛生間回來了。 他睡得迷迷糊糊，完全忘了自己還在和列缺鬧矛盾，在列缺麵前站了會兒，習慣性地掀開被子鑽了進去。 正在裝睡的列缺瞬間愣住了，懷裏忽然多了一團冰涼，讓他一動也不敢動。 這是什麽情況？丘巒縮進了他的懷裏？是他在做夢嗎？還是丘巒在夢遊？ 列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小聲地輕喚著他的名字：“小巒？” 丘巒往他胸膛的地方蹭了蹭，含糊地應了聲：“嗯……” 像是睡著了，又像是沒睡著。 列缺摟也不是，抱也不是，手懸在那裏，沒個放處。 是丘巒主動鑽進來的……應該沒事吧？ 這麽想著，列缺小心翼翼地替丘巒蓋好被子，把手落在他的背上，輕輕地拍了拍。 他用極輕極溫柔的聲音在丘巒的耳邊說：“乖，睡吧。” 有了丘巒陪伴在身側，列缺很快便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