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話又說回來,端泊容的生母究竟是何人呢?她日後得好好打聽清楚……


    “生娘不及養娘大?”雅貴妃似從沒聽過此語,“這話是何意?”


    “這是民間俗語,”楚音若道,“畢竟生孩子容易,人人可以生得,但把孩子拉扯大,卻是要肩負無比重責,禁得住歲月的折磨。故有此語。”


    “好,好,”雅貴妃不由微笑,連連點頭,“這話說得好!容兒,你聽見沒有?”


    “兒臣也是頭一次聽到這句俗語,”端泊容答道,“一字一句,說進了兒臣的心裏。兒臣記掛亡母,卻並不表示忘了母妃。或許兒臣行為有失妥當,還請母妃責罰。”


    哦,原來他們都沒聽過這句話嗎?也對,這是平行空間,文化終究有些不同。


    “都起來吧。”雅貴妃終於滿意,“午宴也差不多是時候了,咱們先去拜見皇上。”


    楚音若連忙給端泊容遞了一個眼色。方才她幫他解了圍,他該不會忘了答應過她的事吧?


    “母妃,”幸好,端泊容領會了她的意思,“音若身子不太舒服,給父皇請了安,就讓她先行回府吧。”


    “怎麽?”雅貴妃怔了一怔,隨後也明白了其中涵義,當即微笑道:“母妃懂得,午宴人多口雜,音若還是回避的好。”


    “多謝母妃。”楚音若乖巧地施禮道。


    “先去給皇上請安吧,本宮自會與皇上解釋。”雅貴妃道。


    楚音若頷首,與端泊容一並跟隨雅貴妃往皇帝的養心殿而去。


    “想不到,王妃居然變得如此能言善辯了。”忽然,端泊容在她耳畔低聲道。


    楚音若心尖顫了一顫,生怕真被他發現了什麽,然而看他的神情,不過隨意一句閑話罷了,便告訴自己也用不著太過緊張。


    她隻盼著,能快點拜見完蕭皇,逃出這宮闈重地,讓她能好好舒一口氣。


    然而上天偏生不讓她好過。


    才至養心殿門口,卻見迎麵來了一紫袍金冠的俊美少年,衣袍上的四爪遊龍圖樣,讓楚音若猜測這定然也是一位皇子。


    這少年看來端泊容要年輕好幾歲,神態也活潑了好幾分,隻見他提著一隻碩大的鳥籠,籠子以黑罩遮著,也不知裏麵是什麽。他步履輕快,想必心情甚好,一見著端泊容便主動上前打招呼。


    “給貴妃娘娘請安,”他朗聲道,“二哥好!”


    “泊鳶啊,”雅貴妃笑道,“瞧瞧你,又弄了什麽稀罕的寶貝給你父皇?難怪你父皇這般疼愛你。”


    哦,這就是比南王端泊鳶嗎?聽聞,這位五皇子是皇後娘娘親生,本來也是太子的一時之選,隻可惜皇後故去得早,皇後娘家在朝中漸漸式微,端泊鳶便也失去了靠山。所幸他為人十分聰慧,在朝中也辦了幾件得力的大事,頗得蕭皇喜愛。


    “泊鳶啊,這籠子你怎麽親自提著?”端泊容道,“隨侍的人都沒了手腳嗎?這麽沒規矩!”


    “是我不讓他們提的,怕笨手笨腳的摔了我這寶貝,”端泊鳶笑道,“二哥,你就是太一板一眼了,怪不得父皇常說你無趣。”


    要開始了嗎?皇子之間的唇槍舌劍,並不比市井婦人寬厚。


    楚音若正打算看熱鬧,忽然發現端泊鳶的目光向她襲來,那雙炯亮的眸子,讓她的心兀地停頓了片刻。


    “二嫂好久不見了,”端泊鳶對她道,“聽聞二嫂這半年都在水沁庵靜養,為弟本打算去探望的,又怕二哥責怪。”


    聽這語氣,端泊鳶竟與從前的楚音若很是相熟?不過,這話中著實藏有些古怪的意味,一時間猜不透。


    “王爺有心了。”楚音若中規中矩的回應。


    不知為何,端泊容的眉心蹙得更緊,彷佛不太喜歡楚音若與端泊鳶太過接近。


    他打岔道:“還是快些進去給父皇請安吧,不必在此閑話家常,這天怪冷的。”


    雅貴妃莞爾,率先引步而去,楚音若並著端泊容緊隨其後,端泊鳶亦不再言語,依舊那般笑盈盈的。


    一行人入了養心殿,正值太醫給蕭皇把過了晨脈,蕭皇換過衣衫,才宣了他們入內。


    “給皇上請安——”雅貴妃帶著他們行了禮。


    蕭皇神情甚是和悅,與楚音若想像中的帝王半分也不差,依稀看得出年輕時的英姿,也依稀能窺見那內在的威儀。


    “音若好久不見了。”蕭皇道,“聽說到庵裏靜修去了?”


    嗬嗬,每個人見了她,總是這樣一句話。


    “勞父皇關心。”楚音若也照例答了同樣一句。


    “父皇,”端泊鳶倒有些迫不及待地開口道,“兒臣給父皇覓了一件寶貝,祝父皇新年諸事順意!”


    “什麽寶貝?”蕭皇看著他手中的鳥籠,“又是海冬青嗎?”


    “海冬青太常見了,父皇這養心殿裏也早養了一隻,”端泊鳶得意地道,“回父皇,是雪梟。”


    雪梟?白色的貓頭鷹嗎?


    楚音若翹首觀望,隻見端泊鳶揭了籠上的遮罩,果然一隻通身如雪的貓頭鷹便呈現在大家眼前。


    “奇哉,怪哉,”蕭皇頻頻點頭,“一般的梟都是雜色,這隻竟如此純白,實屬罕見啊!”


    確實漂亮得緊,像是童話裏才會出現的動物,楚音若想起從前看過的好萊塢電影。


    “兒臣知道父皇喜歡奇禽,”端泊鳶趁機道,“給兒臣取名“鳶”也足以見父皇希望兒臣能像這些奇禽一般展翅高飛,所以兒臣每次見到奇禽,也頭一個想到父皇。”


    嘖嘖,這馬屁拍的!足見端泊鳶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你有這份孝心,朕很是歡喜。”蕭皇高聲喚道,“來人,讓人把這雪梟掛到窗邊。”


    “皇上——”一旁的太醫卻道,“皇上易染肺疾,寢殿中不宜養有禽鳥,原來那隻海冬青已是讓人提心吊膽,再多一隻怕是不能了。”


    “這可如何是好啊,”雅貴妃忽然開口道,“都知道皇上自幼易染肺疾,禽鳥的細毛若吸入鼻中,常常幾天幾夜咳嗽不止。可這雪梟是鳶兒的一片孝心,也不能枉費了。”


    “這……”太醫麵露為難之色,“至多隻能留一隻,不能再多了。”


    “那海冬青是去年容兒送給陛下的生辰賀禮,”雅貴妃對蕭皇道,“若舍了海冬青,留下這雪梟,也不太妥當。不是臣妾這個做母親的為兒子說話,那畢竟也是容兒的一片孝心啊。”


    說著,雅貴妃臉上呈現可憐楚楚之色,頗惹人疼惜。果然是一代寵妃,真是懂得說話,明明是想幫著自己的兒子,卻也不做強硬之態,男人估計最吃這一套。


    “貴妃說得是,”蕭皇點頭,“但太醫的話,也不能不聽。”


    “那該如何是好?”雅貴妃問。


    “這樣吧,”蕭皇彷佛有了決斷,“鳶兒,你上次送給朕的白虎現下關在後庭裏,等會兒,你把它送到這園中來。”


    “白虎?”端泊鳶一怔,“父皇要那白虎何用?”


    “也不知雪梟與海冬青相比,哪隻更凶猛?”蕭皇微微笑道,“不如就將它們同囚在白虎的籠中,與白虎廝鬥,存活者便留在朕的宮中吧。”


    此言一出,四下皆是震驚。


    “怎麽,朕這個提議不好?”蕭皇挑眉道。


    “不……”雅貴妃麵色有些嚇得發白,但努力笑道,“陛下聖明,本該如此。”


    “如此對容兒和鳶兒都公平,”蕭皇道,“海冬青和雪梟都是他們的一片孝心,朕舍了誰都不好。”


    “是。”雅貴妃附和道。


    “那我們都去觀戰吧,”蕭皇道,“猛虎撲禽,一定十分有趣。”


    諸人不敢有異議,都隨著蕭皇往遊廊上走去。


    楚音若暗中觀察端泊容與端泊鳶的神色,這兩人倒是比雅貴妃還要鎮定,一個沉著不語,另一個還是那般笑意盈盈。也對,有蕭皇這樣的父親,也該有這樣的兒子。


    楚音若故意放慢了步子,並不想去圍觀那場血腥的戰鬥。雪梟和海冬青皆是凶猛之物,遇上更加凶猛的老虎,廝殺之下,那血肉模糊的慘況可以想像。


    她找了一處廊柱停下來,對隨侍的宮人說她忽然口渴,打發他們去取水,其實隻想圖個清靜。等到宮人去了,她便抬頭看梅花伸進廊下的枝椏。紅梅一串串,映著冬季的天空,像是彤霞把天幕畫出一道道緹花似的,隻可惜天空灰灰沉沉,終究葬送了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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