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他並不討厭夏和公主,在他眼中,她隻是一個不諳世事的任性女孩罷了,他並不想因為親生母親的死而遷怒於她,畢竟宮中風雲詭譎,人人都隻是為了自保而已,但他也不能確定若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自己會不會與蛇蠍為伍……


    隻盼那女孩永遠不要恢複記憶吧……隻盼她是真的失憶。


    東宮,端泊容與楚音若的居所,宮裏最繁華的地方,每日來往的朝臣無數,甚至比蕭皇的養心殿還熱鬧,畢竟太子是未來的君王,懂得奉承的人都知道其中的利害。


    天氣格外明朗,安夏坐在步輦上,抬頭看著那高高的殿門,正如她想象中一般氣勢恢宏。這是她第一次拜訪東宮,不過她拜訪的並非端泊容,而是楚音若。


    自從上次在聞遂公主府中,安夏察覺到楚音若「非同一般」的身分,她想著日後一定要多與這位皇嫂親近,因為她們可能是「同類人」。


    楚音若早得到通報,知道夏安要來,已在偏殿準備妥當,要留她一同用午膳。


    今日楚音若以女主人的身分待客,打扮得素雅許多,亦顯得好親近許多。她極震事之道,深知穿著用度如何才算適宜,人人都說這位太子妃極能幹,光憑這些小事即能看出來。


    「給皇嫂請安——」安夏踏入門檻,施了一禮。


    楚音若笑盈盈地主動上前,「妹妹來了,也不知妹妹愛吃什麽,所以我叫禦膳房都備了一些,妹妹在我這裏不必拘束。」


    「皇嫂客氣。」安夏亦莞爾,「其實我方用過早膳沒多久,也吃不下什麽。」


    「那就先吃點果子。」楚音若道:「聽宋婕妤提過,妹妹愛吃荔枝,可巧也備了些荔枝冰。」


    「有勞皇嫂了。」安夏依著她坐到席前,眼見水晶盤子裏盛滿了夏季的水果,頓覺滿目清涼。


    楚音若為設宴助興,特意安排了絲竹弦樂,聽來卻不喧囂,反而頗有一絲悠遠清雅之意,風吹簾動之時,更顯韻味。


    安夏邊聽邊道:「聽聞皇嫂是修佛之人,這絲竹樂中的確有些禪意。」


    楚音若笑著說:「我不過是在水沁庵清修過一陣子,也談不上有什麽修為,養養心罷了。」


    傳言楚音若剛嫁給端泊容的時候不甚得寵,常與小妾爭風吃醋,被他勒令到水沁庵清修,沒想到回來以後像變了一個人,一舉奪回他的心,且東宮再無側室,說來很是奇怪。


    安夏猜測,在水沁庵的時候一定發生了什麽特別的事,假如楚音若真是與她來自同一時代的人,最有可能的就是在水沁庵的那陣子換了魂……


    「妹妹很羨慕皇嫂與皇兄能琴瑟和諧至此,」安夏趁機打探,「皇嫂可有什麽妙法子教教妹妹,日後出閣時也好有個準備。」


    楚音若打趣道:「怎麽,就想著嫁人了?是該跟你皇兄說說,請他為你張羅一門好親事了。」


    「皇嫂取笑人家……」安夏雙頰略添緋紅。


    「說到這夫妻相處之道嘛,」楚音若不再逗她,倒是換了正經顏色道:「別無其他,唯心而已。」


    唯心……而已?


    這話說來簡單,仔細想想,倒是萬般艱難,畢竟人心最是難測。


    安夏由衷稱讚道:「宮中細節多,東宮更是萬眾矚目之地,皇嫂這些年來不容易,著實厲害。」


    「妹妹過獎了。」楚音若淺笑,「不過心裏住著一個人,仿佛就有了支柱,再不容易,也有感到快樂的時候。」


    是嗎?喜歡一個人的力量真的會這麽強大?但她從前喜歡杜澈時,卻沒有這麽堅強……


    「對了,上次說過要送妹妹一顆粉紅鑽。」楚音若忽然憶起此事,吩咐一旁的宮女道:「雙寧,去把那個絲絨匣子取來。」


    名喚雙寧的掌事宮女應聲去了,沒過多久捧著一個極華麗的方匣奉上。


    「妹妹你看,這就是粉紅鑽,」楚音若對安夏道:「上次送給大公主的還沒這麽稀罕,鑽石裏頭帶點顏色的更值錢,比如黃鑽、綠鑽、藍鑽,而這粉紅鑽,最適合漂亮的姑娘家戴了。」


    安夏從絲絨包覆中取出那顆鑽石,心中有一絲微顫。這若在現代該是多麽價值連城的東西啊,隻可惜到了這裏無人識貨。


    將夢寐以求的珍寶擱在掌心裏,就像是夢想落到了手中,安夏滿臉歡喜,「好漂亮,而且是心形的,我最喜歡心形的煉墜了。」


    「什麽?」楚音若一怔。


    安夏笑道:「煉墜啊!我想過了,不如就照皇嫂上次所言,做成煉墜子好了。」


    「心形?」楚音若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你剛才說……心形?」


    「對啊。」她點頭。


    沒錯,她是故意這麽說的,心形是現代人才會懂得的詞,遙遠的古代哪裏知曉心是什麽形狀呢。假如楚音若能夠明了,那身分也就不言而喻了。


    楚音若重複道:「心形……心形……」


    看那臉色驟變的模樣,她應該是聽懂了吧?安夏思忖著接下來該說些什麽進一步確認楚音若的來曆,然而殿外卻傳來了太監的通傳之聲——


    「太子殿下駕到——」


    她回眸,隻見一名俊雅英挺的男子踱進門來,華服金冠,儼然皇室貴胄的模樣。


    安夏上前屈膝行禮,「皇兄安好。」


    端泊容立刻伸手扶住她,「夏和,怎麽這般客氣?」


    她垂眸,「病了這一場,好久沒見皇兄,還怕皇兄與我生疏了呢。」


    「夏和好似與從前不太一樣,」他微笑著打量她,「病了這一場,老實了不少,還學會說這些客套話了。」


    一旁的楚音若清了清嗓子,莞爾道:「瞧瞧,你又打趣人家!別讓妹妹老站著,有話坐下來說吧。」


    「對對對,夏和病才好,別站著了。」端泊容拉著安夏一同坐到席邊,又端詳了一番她的氣色,方道:「妹妹看來是好多了,頭還疼不疼?」


    安夏回答,「有些事不太記得了,其餘的都還好。」


    他無所謂地笑了笑,「不記得就不記得了,記住的事太多也沒什麽好處。」


    這話倒是說得頗有智慧,安夏對他不由得生了些好感。從前傳言他與比南王端泊鳶爭儲君之位時頗用了些厲害的手段,現在覺得他也不像外麵傳說的那般可怕。


    楚音若補充道:「對,好事呢就多記記,不愉快的事最好全忘光。」


    端泊容伸手點了點她的鼻子,「還是你會說話。」


    「這不是跟你學的嗎?」楚音若亦笑。


    看來這夫妻倆的感情的確不錯,當著她的麵旁若無人地秀起恩愛來,難怪宮中人人提到他們都羨慕得不得了。


    「方才早朝之後,我去了一趟禦書房,」端泊容笑道:「正巧呢,父皇對我提起要給夏和挑選駙馬一事。」


    安夏不由瞪大眼睛,「駙馬?」這消息也太突然了,把她嚇了一跳。


    楚音若毫不意外,「妹妹也到了年紀,是該挑個如意郎君了。依父皇的意思,是挑個鄰邦皇子還是從朝中挑一個?」


    他道:「父皇哪裏舍得夏和遠嫁,自然是從朝中挑一個。」


    朝中?安夏的心裏仿佛微微一動,似乎想到了什麽,又不敢多想……


    「也要看妹妹是否中意才行。」楚音若說完,又問:「如今朝中有哪位新貴特別受人矚目麽?」


    他笑看著安夏,「要待夏和慢慢挑了,」接著又道:「不過熙淳倒是搶在了前麵。」


    「熙淳公主?」楚音若不由意外,「怎麽,這挑駙馬的事也要一並嗎?」


    「今兒皇叔也在,父皇提到選駙馬的時候,皇叔忽然懇求父皇替熙淳做主賜婚。」


    楚音若問:「熙淳公主看上了哪家的公子啊?」


    他輕笑道:「說來夏和也認識,是你們禦學堂的杜少傅。」


    杜、杜阡陌?!


    安夏一驚,身子不由顫了一顫。


    「杜少傅?」楚音若想起了什麽,「哦……我似乎聽夏和提過。」


    安夏楞了楞,對了,那日在聞遂公主府上,她是曾提過杜阡陌的事,楚音若如此聰明,想必立刻能猜到一二。


    端泊容猜測著,「想來這杜少傅是個極俊美的人物,要不然熙淳怎麽會看上他。」


    楚音若又問:「所以父皇答應了?」


    他搖頭,「沒呢,父皇說杜少傅馬上要到禮部任職,等到任後再議。父皇還說,該先問問杜少傅的意思。」


    「確實該如此。」她十分認同,「婚姻大事最要緊的是兩情相悅,若杜少傅隻是為了一個駙馬的名頭就應了此事,也沒什麽意思。」


    「我的看法與你相同。」端泊容對著她露出寵溺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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