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處理一下,如果不肯讓路就通報官府。」


    「搶客人?我還以為隻有邊城或是鄉下地方,才會發生大媽大嬸為了生意搶客人,在大路中間吵架,沒想到京城也是有啊,看來大媽大嬸無所不在。」沐綾蘿推開窗子想看看熱鬧,隻是她推開窗子一看,以為自己眼花了,不相信的又揉了揉眼睛再看一次,驚呼出聲,「那個人是——」


    吵架的那三個女人有其中一個穿著破爛如乞丐婆的女人,雖然被毀容可還是看得出是王氏……


    「怎麽了?」瞧她滿臉震驚,淩宇逍將懷中的小福放到一旁與小康一起玩,跟她一起從窗子望出去,當他看見那乞丐婆時,也愣了下,「她不是……」


    沐綾蘿隨即伸手搗住他的嘴,搖搖頭,示意他不要讓小康知道。


    淩宇逍從她眼神知道她的意思,喚來鐵雄在他耳邊交代了幾句,隻見鐵雄點頭後便騎著自己坐騎離去。


    不一會兒一群捕快匆匆忙忙的趕來,將那三個女人趕走,被她們堵住的路口這才暢通,因為這一耽擱浪費了不少時間,路一暢通一群人便馬不停蹄的前往芙蓉縣。


    他們到芙蓉縣的莊子時已過了晌午,召集了整個莊子上的人,分發年禮還有分紅賞銀,等到全部發完天色已暗了下來。


    因為他們的到來莊子舉行了熱鬧的宴會,以沐綾蘿的說法就是吃尾牙,今年莊子大豐收,人人又都領了為數不少的分紅,因此吃起飯來興致特別高昂。


    莊子裏的人三杯酒下肚後,膽子大了,不再那般害羞,就跑到前頭特意搭起的台子,唱起小曲或是家鄉歌謠,有的拿著自己平日排遣寂寞的樂器,鑼鼓、二胡、蕭啊等等的,就上台組起了樂團,把氣氛炒到最高潮。


    直到快接近戌時末整個尾牙宴才結束,兩個小家夥早已經不敵睡意,在他們一人一個抱著回院子前就呼呼大睡了。


    兩人這才走到路口,奉命前去調查事情的鐵雄已經回來。


    沐綾蘿將兩個孩子安放到床榻上,確定他們已經熟睡,這才來到偏廳,鐵雄也正好用完晚膳,正端著茶喝著。


    「正等你,一起聽聽鐵雄調查到的事。」淩宇逍朝她招招手,替她倒了杯菊花茶。


    沐綾蘿淺嚐著今年新摘曬幹的菊花,才剛入喉便有一股菊花芬芳的氣息在口腔中蔓延。她頗為疑惑的嘀咕了聲,「這麽快就查到了?」


    「使幾個銅板不用一個時辰時間,就大概知道的差不多了,是屬下又去查證一下,才拖到這麽晚。」鐵雄放下已空的杯子,將調查到的事情無一隱瞞的全告知兩人。


    「問了附近的人跟幾十個乞丐,他們的說法都差不多,這王氏霸占了少夫人的房產後不久,那些房產便被她的男人偷偷賣掉,同時將她賣給最低下的窯子,後來又不知什麽原因,她被買春的恩客毀容,之後便被老鴇賣給大山裏一個六十幾歲的鰥夫。


    「她被賣進大山後好像是偷了人家的銀子,被毒打一頓後趕了出來,一路流浪到京城,最後在西城橋下跟那些流鶯搶客人,常常跟她們爭地盤,也常常搶人食物或是到廟裏偷貢品。」


    聽完之後,沐綾蘿實在想大喊:好啊,報應!


    隻是心頭暗爽一把後又忍不住開始煩惱,這王氏雖然很可惡,讓人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塊,但他畢竟是小康的生母。


    小康現在雖然還小,卻已經懂得很多事情,即使讓他改口稱他們為爹娘,但他是知道自己親生父母是誰的,在血緣上來說她畢竟隻是他的姑姑,因此對於王氏這事是否該告訴他,讓她很傷腦筋。


    淩宇逍聽完麵色無異,隻是稍微點點頭,「鐵雄,你下去休息吧,累了一天了。」


    「是,屬下告退。」


    鐵雄退出偏廳後,整個屋子瞬間陷入一陣寂靜,沐綾蘿感到說不出的煩躁。


    淩宇逍笑看著她那糾結的表情,喝了口菊花茶,笑問:「娘子是否在為王氏的事情傷腦筋,覺得那是她的報應,可她卻又是小康的生母,無法做到視而不見,擔心日後小康知道了會怨你?」


    「你明知道還問我!」


    「我問你,聽到王氏現在這種淒慘的下場,你是否會想要接濟或收留她?」


    「我是腦子進水還是被驢踢了?接濟收留她?!」她見鬼一樣的瞅他一眼,「她現在這樣才是她最好的歸宿。」


    「既然你沒那心思就不用為這事煩惱,她對你來說是無關緊要的人,沒必要為她而影響自己心情。」


    「你說的我懂啊,我就是擔心小康日後會怨我嘛!」


    「這樣吧,讓人暗中注意著她,她有發生什麽重大事件再來通知我們,其餘的任何事我們都別做,等小康再大點,有判斷是非能力時再問問看他的決定,你認為如何?」


    她翻翻白眼無奈的籲口氣,「看來也隻能如此了……」


    日子平靜的過了許久,直到某天一大清早,鐵猛匆匆來報。


    「少主,昨夜那王氏為了搶客人與人發生爭執,被捅了一刀,負責注意她動靜的那乞丐去幫她請了大夫來治傷,不過大夫說傷口過深,失血太多,沒救了,該準備辦後事了。」


    「那乞丐還有說什麽嗎?」


    「他說……王氏嘴裏好像一直在喊著康少爺的名字。」鐵猛有些猶豫的告知淩宇逍這淩宇逍擦著一邊臉頰,目光清冷的看著外頭已經開始融化的積雪,「拿二十兩銀子給那乞丐,感激他這段時間來的辛勞。」


    「是。」


    淩宇逍視線落在已涼的茶湯上,看來,是該跟小康說這事的時候了。


    半時辰後。


    已經開蒙入學的小康,向來像陽光般燦爛的臉蛋上從未出現過這麽嚴肅的表情,沐綾蘿有些擔心的看著他。


    她輕聲安慰他,替他將眼眶裏殘留的晶瑩淚珠擦幹。「小康,要是你不願意去見她最後一麵,娘不會強求你去的,娘跟你說這件事情是不希望你長大後有什麽遺憾,才會將你親生母親的消息告訴你。」


    一想起剛跟他提起王氏的消息時,小康大哭著以為她不要他了,可把她心疼壞了,還是她跟淩宇逍還有小福不斷安撫他說沒有不要他,他們永遠是一家人,小康的情緒這才稍微緩和下來。


    小康陷入沉默片刻,猛地抬起頭看著沐綾蘿,「娘,我要去見她最後一麵。」


    她揉揉他的頭,「好,娘帶你過去。」


    不久後,沐綾蘿跟淩宇逍帶著小康來到西城貧民區的一間破廟,一踏進破廟就有一股十分難聞的氣味襲來,潮濕味、尿騷味、血腥味等等夾雜成一股讓人聞了就想作嘔的惡心氣味。


    王氏彌留之際看到了小康到來,原本迷蒙的眼神頓時遽亮,「小康……康兒……是你……你來看娘了……」


    「我是來看你最後一眼。」小康站到她身邊,表情冷淡,眼底含恨,低頭怒瞪奄奄一息的王氏。「夫子有教過,為人子女,不言父母過錯,要懂得報答母親十月懷胎之恩,這就是我今天來看你的唯一原因,僅是因你十月懷胎生下我這點恩情,來見你最後一麵,如此而已。」


    「小康……娘……娘不是故意要丟下你的……是你姑姑……是沐悅那個壞女人,她把你從娘身邊搶走!」王氏死到臨頭仍不知悔改,一逕的抹黑沐綾蘿。


    「夠了,不許你汙蔑我姑姑,不要認為我年紀小就好騙,當年的事情我記得一清二楚,姑姑她為了養活我,可以把最後一口糧食給我吃,不像你,隻想著怎麽把我賣掉換糧。」小康氣得全身發抖,雙手握拳怒瞪王氏。「像你這種惡毒的女人,會是我娘嗎?」


    王氏沒有想到兒子這麽小,卻都記得當年的事情,又被他這般質問,往事如走馬燈一樣不斷閃過她腦海。


    這時她才猛然感到後悔,顫巍巍抬起如祜柴般的手想握住小康,求得他的原諒,「小康……原諒娘……娘……原諒娘……」


    「我不會原諒你,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你不是我娘,姑姑才是我娘!」小康對著她哭吼而出,這一聲哭吼包含著他這些年來對王氏的憤怒與怨恨。


    臨死前得不到唯一兒子的原諒,王氏像是受不了這刺激,在斷氣前仍瘋狂的喊著——「原諒我……原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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