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乃頊也沒拒絕他的好意,畢竟有人自願當司機,沒道理說不。


    一上車,佟乃頊便道:「學長,麻煩你送我回金陽路,我的車子停在那附近。」


    李傑生點了點頭,狀似隨口問問,「學妹,你是因為接到死者的電話才會趕到私人會館的?」


    「是啊,方仲與氣急敗壞地罵我,說我跟他哥連手整他。」她聳了聳肩,一臉無奈地道:「等我趕到時,他人已經倒在地上,我馬上聯絡他的大哥方仲和,方仲和一到場就讓我報案,後來我就跟他一起進了刑事局,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作完筆錄。」


    「他為什麽會認為是你跟方仲和連手整他?」


    「因為他生日。」她看著窗外繁華的街景,「方仲和趕到會館時,跟我提起方仲與打過電話給他,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而我將我知道的告訴他,他就說以往方仲與生日時,他偶爾會跟其它友人一起整整他,但通常都是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誰知道這會兒卻變成這樣。」


    「學妹,方仲和早先作完筆錄離開了,我看過他的筆錄,他說死者打電話給他時曾提起是你幫他慶生,還準備了蛋糕,可誰知道一吹熄蠟燭後便煙霧彌漫,還說會館裏有蛇。」


    佟乃頊聽完,不禁低笑出聲,摸了摸鼻子道:「學長,其實這事也很好辦,叫鑒識科的人員多用點心,將會館裏的地毯和沙發等等物品送驗,看能不能找到蛇身上的鱗片或皮屑等等,至於蛋糕,也請鑒識科人員用心采證,也許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鑒識科人員肯定有得忙了。」李傑生笑得有些幸災樂禍。


    「偵一隊接下來肯定也會忙得沒日沒夜,畢竟近來接二連三出事,全都在偵一隊的管轄範圍……學長,加油。」佟乃頊比他笑得還要開心。


    李傑生睨她一眼,「學妹,就算我很清楚你在幸災樂禍,但我還是覺得你笑起來真美。」


    佟乃頊笑眯了天生嫵媚的杏眼,「千萬別愛上我啊,學長。」


    「來不及了。」他無奈地搖頭。


    她撥了撥瀏海,一臉愛莫能助,「今生已罄,來生請早。」


    李傑生低低笑著,「學妹,能不能讓我預約一下?」


    「慢慢排隊,學長。」她拋了個誘人媚眼。


    紅燈亮起,車子緩緩停在白線前,李傑生專心地打量著她,原本的利落短發變成了栗子色的波浪長發,添了幾分成熟韻味,薄妝讓那張原本就出色的美顏更顯風華,就連向來犀利的眸子也顯得溫潤許多。


    總結,她絕對是個站在路上,會讓所有人頻頻回首注目的美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有點虛假。


    「學長這樣看我,我會害羞的。」佟乃頊笑意不變,像是早已習慣男人對她行注目禮。


    「學妹,從方仲和的住所到私人會館,在沒塞車的情況下,大約需要幾分鍾?」他突然問道。


    佟乃頊垂斂長睫,想了下,道:「如果以速限六十以下計算,大約十分鍾就能到。」


    「所以當死者打電話給你時,你離私人會館已經很近了。」


    「那時我人在金陽路的前一個路口,一接到電話我就立刻前往,停好車後還打了通電話給方仲與,可惜他並沒有接,而等我進了會館,看到的就是警員到場後的現場,如果學長懷疑,鑒識科人員已經將方仲與的手機帶回,到時候可以查看通聯時間,還有,我相信監視器畫麵一定有拍到我的身影。」佟乃頊沒有任何一絲被盤問的不耐和被懷疑的不滿。


    「學妹真的很配合。」說的真夠詳細的,而且都是能夠查證的細節。


    「我好歹當過警察,也想提供更多細節厘清案情,當然,一方麵也要幫自己洗刷嫌疑嘛。」她神色磊落,沒有半點私人情緒。「此外,我也很想跟學長說,如果我真的是凶手,我不會蠢得帶個蛋糕成了被逮的證據。」


    「你認為蛋糕很關鍵嗎?」綠燈亮起,他在車潮稀少的八線道龜速前進著。


    「不是關鍵,而是多餘,因為遺留在現場的任何物品都是有跡可尋,如果不想遺留在現場,要讓一個大蛋糕變不見太麻煩了,就犯罪心理學來說,身上愈輕便愈簡單是大多數犯人的選擇,不過這也牽扯到是隨機殺人或是闖入搶劫抑或者是私怨了結,照目前看來,財物沒有短少,隨機殺人而闖屋也頗少見,因此恐怕隻剩下私人恩怨這個方向了。」


    「學妹認為當時死者打給方仲和時,說的內容全都是假的,但他為何要說謊?」這一點一直讓他覺得很突兀。


    佟乃頊撓了撓鼻子,「就方仲和的說法是……方仲與有吸毒的習慣。」


    「是嗎?」


    「嗯,反正法醫到時候會解剖方仲與的大體,一樣會知道他有吸食毒品的習慣。」


    「你的意思是死者是吸食毒品後產生幻覺?」


    「這是有可能的,尤其當我去到會館時,會館內確實有大麻味,雖然方仲和趕到後啟動了空調,但警員到達現場時應該還是有聞到味道,學長可以去向第一時間趕到的警察求證。」


    李傑生輕點著頭,對於這一點稍稍抱持懷疑,但這個解釋確實說得過去。


    「換句話說,他有可能是吸毒後產生有人要殺害他的幻覺,所以拿了十字弓防身……」李傑生修長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敲著,問:「有沒有可能是十字弓反彈射進他的頸項?」


    她沉吟了下,「有可能,但現場無法推算射程與反彈程度。」


    「所以也有可能非意外,而是有凶手潛伏在暗處。」而當她進入會館時,凶手有可能正好作案完離開?


    眼看著私人會館已經出現在下一個路口了,他忍不住抓緊時間再問:「學妹,你認為這位凶手是怎樣的心理狀態?」


    「學長,我怎會知道?」


    「學妹可以三年內通過特考,從警佐一路升到市刑大偵查副隊長,那可不是運氣好,而是有真材實料的,尤其據我所知,學妹的犯罪側寫相當了得。」他說得已經夠含蓄了,當初犯罪防治學係的教授對她可是讚不絕口。


    「學長,我現在是偵探所所長,學長如果想借助我的長才,必須按照規矩計鍾點費,同意嗎?」


    「學妹當初為什麽離開警界?」


    佟乃頊解開了安全帶,笑意不減地道:「因為警界找不到我要的真理。」


    「什麽是學妹要的真理?」


    「學長,前麵停車就好。」佟乃頊笑了笑,朝他眨眨眼,在他將車停妥後,隨即下車。「哪天有緣,我就跟學長報告。」


    瞧她栗子色的波浪長發在夜風裏劃出美麗的弧線,李傑生按下車窗,問:「學妹,珍奶妹最近好嗎?」


    他的雙眼緊盯著她被黑色套裝包裹住的身材線條,當然沒漏掉那雙三寸以上的高跟鞋,恰如其分地露出她玉白的腳踝。


    唉,沒辦法,他是腳踝控,看女人通常是看腳踝的。


    修長纖美的身形微頓了下,她微微回頭,像是有些埋怨地道:「我跟她已經很久沒聯絡了。」


    「你跟你妹感情那麽好,怎麽可能很久沒聯絡?」


    七年前,因為他與國際刑警連手破獲了一宗跨國毒品交易案,警大邀請他回母校演講,當時的接待生便是她。在演講之前,他們稍稍聊過天,當時他瞧見收到妹妹簡訊的她,唇角揚起的笑說有多燦爛就有多燦爛,可見她妹妹能左右她的情緒。


    佟乃頊托著額,又踅回車邊,略彎下腰,道:「學長,我覺得你與其問我妹的事,倒不如多留意一下身體。」


    李傑生揚起濃眉,「什麽意思?」這話他雖然是笑著問的,但心頭卻是一驚,他可不認為杜有為會將他三天前昏倒送醫的事告訴她。


    「字麵上的意思,去看醫生吧。」她收回目光,不再看蜷縮跪坐在他肩上那個半透明的鬼魂。「謝謝學長送我一程,路上小心。」


    她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坐上一輛紅色的跑車,隨即發動離去。


    李傑生就著後照鏡,狐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怎麽也不覺得自己的氣色差,更不認為同事會將自己的糗事道出……嗯,改天問問學妹吧,把這當成搭訕的借口應該不賴。


    鑒識科裏彌漫著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嚴重低氣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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