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沐兒以為生意人都要高來高去,沒想到這位湛少東這麽爽快,太好了,她也不會爾虞我詐那一套,這倒省了打太極浪費時間,而且,這人也不追問她哪裏學的刻磚方法,甚對她的脾胃。


    她便也直白道:「我想要您每出售一塊磚利潤的十分之一,若是生產出來,但沒賣出去的成品不算在其中,不知二爺意下如何?」


    湛風不假掩飾地一愣,繼而徐徐而笑,「從來沒有人這樣跟我談生意。」


    她這條件,雖然有利於她,但也十分為他這個買家著想了,要是做出的磚塊沒人買,她就不要那利潤,倒是十分有意思的一個女人。


    丁沐兒嘿嘿笑道:「凡事都有第一次。」


    前世崔大師有個作品,有個美國富豪要出一億收藏,她家崔大師卻一口回絕,看得她直瞪眼,頻頻追問為什麽啊?為什麽不賣?


    崔大師冷笑,「哪有什麽理由,凡事都有第一次,若順我的眼緣,送他都行,誰讓那家夥長得不入我眼,再多錢我也不賣。」


    當下她十分觸動,有錢人就是有節操啊,崔大師家財萬貫,自然不把錢看在眼裏,凡事都以爽字為前提,自然了,除了脾氣古怪點,對她這個肯吃苦的小徒弟也是挺好的。


    這不,她就把崔大師的智慧借來一用,果然博得同是有錢人的湛風的欣賞,看來他們這筆買賣是板上釘釘了。


    她內心不由得十分喜悅,瓦房,等著,我來了!


    「丁娘子說的不錯。」湛風氣度雍容地道:「凡事都有第一次,湛某很榮幸能搶頭香與丁娘子談生意。」


    「二爺這是答應了?」丁沐兒也裝做一副毫不意外的神情。


    其實任何人都該對她起疑才對,她哪裏像一個目不識丁的村姑了?可不知是古代人特別淳樸,那原主的際遇又特別堪憐還是怎地,總之無人對她起疑就是。


    「丁娘子的要求也算合理,沒有不答應的理由。」湛風笑吟吟道:「隻是,丁娘子又要如何知曉我賣出多少磚塊,我若在帳上作假,你要如何確認?」


    丁沐兒覺得這人也挺有趣的,她都還沒懷疑到這點上,他就先提出來了,這麽一來,若是別人,就算原先覺得合作條件沒問題,怕也要從長計議了。


    她笑道:「我能力有限,也不能到你廠裏蹲點監工,況且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是合作的,基礎,用人的關鍵在於信任,其他的事都是次要,如果對合作夥伴處處設防,半信半疑,一定會損害事業的良好發展。」


    前世她也沒跟人合作過生意,她這是借經營之神鬆下幸之助的智慧一用,果然將湛風這樣的大生意人唬住了。


    「丁娘子的見解叫湛某汗顏,此番心胸連男子也比不上。」湛風正色道:「湛某必不負丁娘子的信任。」


    見機不可失,丁沐兒連忙道,「多謝二爺了,不過,我還有個不情之請。」


    湛風的神色頗為慎重。「丁娘子請說。」


    丁沐兒見他快人快語,便也直白地道:「眼下快過冬了,我們住的是茅屋,孩子還小,不好過冬,我想請二爺先支一筆蓋瓦房的銀子給我,日後再由該給我的成數裏扣,不知二爺能否行這方便?」


    湛風啜了口茶,微笑道:「隻是小事一樁,若是丁娘子不嫌棄,泥瓦匠就由我這裏派過去,都是值得信任的老實人,丁娘子可以放心。」


    丁沐兒喜形於色地道:「太好了,我正愁不知去哪裏找願意趕工的泥瓦匠,二爺肯幫忙,實在萬分感激。」


    他們就這麽有來有往的熟絡起來,阿信冷眼看著他們,他的感覺很糟,自己好像來賣老婆似的……


    冷不防,湛風十分閑話家常的開口問道:「不知丁兄可去過京城?」


    阿信對湛風這種堪稱十全十美的男人就是各種不順眼,見他問話,他便冷淡地答道:「未曾。」


    湛風不以為意,繼續閑話家常地問道:「丁兄也是安然村人嗎?」


    丁沐兒心裏不安,這位湛當家見多識廣,該不會阿信是貼在某縣某城的某張通緝犯告示上頭的要犯吧?


    她心裏已不自覺的偏袒著阿信,她相信他一定是好人,就算他是通緝犯,也一定是個含冤的通緝犯,況且此刻他失了記憶,不能為自己辯護,要是被捉進牢裏,不就百口莫辯了?


    其實她這份不安也源自當初要救阿信時,李猛那句斬釘截鐵的「這人不能救」,若不是阿信的來曆真有問題,向來沉穩的李猛為何會出此言?雖然後來李猛再也沒提過關於阿信的隻字片語,但她還是偶爾想起時會感到不安。


    眼下,難道是湛風認出阿信來了?不會出了翠茗樓他就去報官吧?


    想到這裏,她便不容置喙地道:「對!他也是安然村人,其實他是我堂哥,我們自小在安然村一塊兒長大。」


    「原來如此。」湛風又看了阿信一眼便沒再追問了。


    第二日,湛風的人很快就來蓋房子,令整個村都嘩然的是,那湛風竟然親自駕臨安然村監工,一時整村蓬蓽生輝,村長還趕忙過來熱情無比的招呼湛風,高大爺也領著一家大小聲勢浩大的來給前東主磕頭問安。


    見到湛風親自前來,阿信各種不高興擺在臉上,活像犯了太歲,生人勿近,就隻有小陽不怕他臭臉,還是粘著他。阿信不想跟湛風打交道,便帶著小陽到郭大娘家做陀螺去了。


    他之前做了個陀螺給小陽玩,郭家的幾個孩子都搶著玩,小陽引以為傲,整天「我信叔做的」掛嘴上,還擔保也給他們一人做一個,阿信為了不讓小陽成為言而無信的人,這才答應多做幾個陀螺。


    隻不過,湛風一來,阿信是她堂哥的事很快就被揭穿了,不必他問,包含郭大娘在內的幾個三姑六婆就把阿信的來曆講得清清楚楚,像鄉野傳奇似的,什麽夜黑風高的夜晚,她獨個兒上木綿山去感懷不幸,搭救了陳屍在河的阿信……什麽屍?真是亂用詞匯啊,若是屍,那眼前的阿信不就是鬼了?


    總之,阿信的來曆被加油添醋的揭穿了,丁沐兒頓時有幾分尷尬,前頭還在說什麽互相信任,結果她就先騙了他。


    沒想到湛風倒是不以為意,叫她鬆了一口氣。


    果然是見過世麵的人,知道她會說謊都是有苦衷的,既不追究也不調侃不嘲弄,真有大當家的風範,她自己默默在心裏給湛風按了一個讚。


    「丁娘子發現信兄時,他身上可有其他物件?」知道阿信其實並不姓丁,名字也是丁沐兒取的之後,湛風就很自動的從丁兄改口成信兄了。


    「是有一隻玉佩,上頭有個信字,所以我就叫他阿信了,本來想等他醒來給他看,喚回他的記憶的,可那玉佩後來不知道丟哪裏去了,屋裏屋外全翻遍了也找不著。」


    丁沐兒說完,見湛風沉吟,她心裏一沉,潤了潤唇,下定決心地問:「二爺,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見過緝拿阿信的告示?」


    湛風有些驚訝。「丁娘子多心了,不是你想的那樣。」


    丁沐兒不笨,她就是嗅到了不對勁的氣息。她嚴肅著臉又問:「那麽,二爺為何不隻一次問起關於阿信的事?」


    湛風一笑,「我們要合作生產雕花刻磚,這是個獨門生意,信兄在府上同住,湛某一介生意人,自然要防範刻磚之法外泄,要是市麵上出現兩種刻花紅磚,那就不值錢了。」


    「原來如此。」他這話合情合理,丁沐兒頓時放心了。「二爺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阿信絕不是會偷我秘方出去賣的人。」


    湛風就那麽不顯山不露水的笑著,「一個來路不明之人,丁娘子何以如此信任?」


    丁沐兒一愣。是啊,她憑什麽無條件相信阿信?


    但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反正,她就是相信他就對了。


    「直覺吧!我的直覺告訴我,阿信不會是壞人。」她依然立場堅定地道。


    湛風慢悠悠地說道:「丁娘子,不是壞人的人,不代表就是好人。」


    這句話後來丁沐兒想了很久,結論是,不管阿信是好人還是壞人,總之他不是會傷害她跟小陽的人,結案!


    「丁娘子。」李猛來了,提了兩隻山雞和一條鹿腿,見有麵生的客人在,他虎目波瀾不興,當不存在,徑自把獵物擱在地上。「今天收獲多,晴娘讓我送點給你,,山雞燉了給小陽補補身子,好長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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