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皇後慢慢啜了口茶,擱下杯盞道:「丁娘子譯出了青妃留下的文卷,讓兵工廠恢複了運作,著實慶幸。」


    丁沐兒低眉順眼地道:「娘娘過獎了,國家興亡,人人有責,是民婦該做之事,此乃上天庇佑我大蕭,民婦不敢居功。」


    「你倒懂得謙恭。」成皇後笑了笑。「隻是本宮頗為好奇,天下人皆不能看懂青妃留下的文字,丁娘子何以能看懂?那文字又是何處的文字,如此是否可以解了青妃的來曆之謎?」


    丁沐兒一愣,這些問題她一個都回答不出來,可問的人是皇後,她又不能像糊弄其他人似的說她一覺醒來就看懂那文字了……


    席上的蕭英盛臉色一沉,握著酒盞的手驀地收緊,成皇後這是在說沐兒是妖了?


    「皇後,」蕭廷天把玩著小巧的酒盞,慢悠悠地說道,「青妃早已入土為安,此時查出她來曆有何意義?難道皇後不怕驚擾了九泉之下的青妃嗎?」


    成皇後頓時變了臉色,麵容顯得有些僵硬。「皇上說的是,逝者已矣,確實不必追查。」


    丁沐兒鬆了口氣。


    不過,見帝後在眾人麵前還這般暗潮洶湧的對話,不必想都知道他們的夫妻關係肯定已至冰點,青妃的死也肯定跟皇後有關,而皇後也肯定怕那鬼魂來複仇啥的,才會被皇上一句話給鎮住。


    「丁娘子,朕在皇榜言明破解天書之人,能對朕提出一個要求,如今你破解了,有何要求,盡管對朕說。」


    蕭廷天對丁沐兒說話時,語氣又轉為柔和了,任何人都看得出來他對丁沐兒頗為喜愛。


    席上,蕭英磊悄聲問坐在他下首的蕭英盛,「弟妹要提什麽要求?」


    蕭英盛蹙著眉頭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他們風塵仆仆的回來,她懷著身孕,身子極度不適,幾乎都在昏睡,一回來便被召進宮來,兩人根本沒談到這個,是以他也不知道她會提出什麽要求,甚至他認為,她根本還沒想好,或者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皇上——」丁沐兒抬頭,眼眸清澈。「隻要不危害大蕭,不傷天害理,任何要求都行嗎?」


    她坦然的看著聖顏,與踏進殿中時判若兩人,原本的緊張早就一掃而空,老蕭就是皇上,她還有什麽好怕的?他們在喜緣居還圍坐著一塊兒討論燒瓷、一塊兒用膳、一塊兒喝茶哩。


    「不錯,君無戲言,隻要不違反那兩個條件,朕什麽都能答應你。」蕭廷天饒有興趣地看著她。「你要什麽,快說吧!」


    「那麽,民婦的要求是——」丁沐兒眼裏閃過一抹頑皮之色,跟著清脆地朗聲道:「民婦要做信王妃,要做信王蕭英盛的正妻,且信王此生不得再有其他女人。」


    此語一出,眾人皆一陣嘩然。


    蕭英磊對蕭英盛低笑道:「弟妹可真有意思,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蕭英盛也大感意外,她竟然會提出這樣一個要求?


    他的好沐兒,真是聰明,頃刻間解決了三個棘手問題——


    一,是由帝後指婚,霸著信王妃位置,休離不了的袁鬱姍。


    二,就算他沒有王妃,她也難成王妃,因為她的棄婦和平民女子身分。


    三,他雖絕不會對其他女子動心,卻難防別人給他塞人,若冠冕堂皇的以政治理由要他納某國公主、某王嫡女為側妃,便會給她添堵了。


    如今,一勞永逸。


    他覺得,若是她沒懷上他們的孩子,他要她這麽做,她未必會肯,如今有了孩子,一切都不同了,他們的孩子將以他嫡子的身分出生,要不是她狠下心使出這殺手鐧,他們的孩子就要成私生子了。


    「啟奏皇上,此事過於胡鬧,不得當真!」袁培梁起身,瞪圓了眼,氣得直吹胡子。


    「胡鬧?是誰胡鬧?」蕭廷天看著袁培梁,漫不經心的笑了笑。「皇榜是朕所頒,是說朕在胡鬧嘍?若琉璃城不能運作,我大軍在前線無槍炮彈藥可用,讓敵軍步步逼近,再兵臨城下,威脅你我性命,袁相能負責嗎?」


    「皇上,袁相並非此意。」成皇後臉色沉冷。「隻不過,如今已有信王妃,且是皇上與臣妾指的婚,又豈能再有一個信王妃?」


    蕭廷天唇邊掛著微笑,不置可否地說道:「既然朕能給他們指婚,也能做主讓他們和離,做大蕭朝第一對由朕下旨和離的夫妻,也算是種殊榮。」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得目瞪口呆。


    「皇上!」成皇後手上青筋浮現,已是氣得心肝亂顫。


    她知道蕭廷天暗中在布兵,隻是沒想到他這麽快就不把她背後的成氏一族放在眼裏了,難道她低估了他?他布的兵已足以和她的勢力抗衡?


    「我不和離!我絕不和離!」袁鬱姍臉上一片死灰,她真沒想到箭會射到她這裏來,也沒想到丁沐兒竟敢提出這等要求,那個村婦,竟膽敢覬覦她的位置,她絕不會退讓!死也不會退讓!


    「皇上!」袁培梁疾言厲色的說道:「姍兒乃是微臣的愛女,是微臣與妻子的掌上明珠,當日奉皇上之命嫁給信王,如今又豈能將她休離出門,令她成為棄婦之身?對於此事,微臣萬萬不能接受,請皇上三思!」


    蕭廷天眸光微微閃動,「那麽,袁相是要朕收回成命了?朕倒是想知道,究竟是你的麵子重要,還是朕的麵子重要?」


    忽然一頂大帽子扣下來,袁培梁忙道:「微臣不是這個意思,絕對不是這個意思!」


    成皇後定了定神,她盡可能心平氣和的說道:「皇上,袁相是愛女心切,臣妾也是如此,姍兒就如同臣妾的女兒,臣妾又豈能看著她被休離而坐視不理?」


    「是和離,非休離。」蕭廷天看著成皇後溫言笑道:「皇後若是反對便是要陷朕於不義,讓朕言而無信,讓朕被天下人恥笑,天下再無能人異士肯為朕做事,難道皇後想要這樣嗎?」


    成皇後臉色陰沉沉的。


    她是想要這樣沒錯,她要蕭廷天在她麵前失了民心、失了龍椅、失了天下,這才能消她心頭之恨,恨嗔癡愛怨,得不到,便毀去,她才能痛快,才能報他獨愛青妃之恨!


    「姊姊,其實此事就照皇上的意思又何妨?」安安靜靜的德妃忽然開口笑道:「眾所周知,也不知出了什麽岔子,盛兒都成親三年了,如今夫妻倆尚未圓房,亦未曾同房過,姍兒尚是冰清玉潔之身,皇上再為她指門好親事,送十裏紅妝做為補償,既讓皇上守信於天下,也讓姍兒麵上有光,豈不兩全其美?」


    成皇後一聽便怒不可遏,她淩厲的瞪著德妃。


    這個德妃竟敢火上加油,也不把她這個皇後放在眼裏了是嗎?看今日過後,她怎麽收拾她!


    「德妃的話,深得朕心。」蕭廷天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樣,笑眯了眼道:「那麽這件事就由德妃全權操辦了,將京城適合姍兒的良配都擬來讓朕過目,朕定當為姍兒再指一門好親事,至於嫁妝的禮單也肯定豐厚,不會委屈了姍兒。」


    德妃起身福了福身,「臣妾領命,自當操辦得妥妥當當。」


    「極好。」蕭廷天滿意的點了點頭,環顧席上眾人,假民主的問道:「這件事,還有人有意見嗎?」


    一時間,殿中鴉雀無聲,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沉默之中。


    成皇後同樣靜默著,她總覺得有哪裏不對,蕭廷天今日像存心與她作對似的……看過去,她心一涼。


    怎麽成氏家族的大臣都隻身前來?且還個個愁眉苦臉、不敢吱聲半句?他們的夫人呢?


    怎地那麽巧全都缺席了?


    她驚疑不定的看著蕭廷天,就見他笑吟吟的舉起酒盞,「來,皇後,朕敬你一杯,咱們夫妻莫要為了這等小事傷了和氣。」


    小事?一抹狠戾在她眼底掠過,她勉強舉了杯,卻差點捏碎了酒杯。


    「娘娘……」蓮花進了寢殿來,卻是欲言又止。


    「她又來了?」成皇後不耐煩的蹙起眉心。「不見。」


    「是……」蓮花無可奈何的隻得去轉告。


    半個月前,皇上做主讓信王與信王妃和離,信王火速娶了新王妃,沒兩日就宣布新王妃懷了身孕,一切都快得叫人咋舌。


    德妃舉薦梁國公府的世子蘇展原為袁鬱姍的二嫁對象,皇上十分滿意,當下指了婚,袁鬱姍急如熱鍋螞蟻,她不想嫁,便天天進宮求見皇後,要皇後為她主持公道,可皇後就是不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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