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她一頭抱住了又晴。


    又晴先是一驚,放下手上正在作畫的筆,轉過身,慈愛的拍了拍她的頭,「回來了。」


    她用力的點著頭,「回來了幾日,隻是因為有事,所以沒有立刻來看姑姑,姑姑可是生氣了?」


    又晴搖了搖頭,看著她的眼神一如過往的溫柔,「原還擔心著,看你今日神情,看來已是雨過天晴。」


    於詠賢不太自在的眨了眨眼,「姑姑雖在古寺裏深居簡出,但外頭的事卻也絲毫瞞不過姑姑,這算不算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又晴拉她坐了下來,看她出了一身薄汗,拿起帕子替她輕輕擦了擦,看著於詠賢的神情,知道她心裏多少還為護鏢失利而不快,縱使功夫再好,畢竟她還隻是個十八歲的小姑娘。


    「你可是南陵的一方人物,你的消息就算不用打聽也會有人談論。失利也就罷了,隻要你人平安便好。」


    於詠賢扯了下嘴角,為難的說:「可是這次護丟的是個人,想想就心塞。」


    人命關天,難怪會難受。又晴看著於詠賢的目光一柔,慶幸她與其它的於家人不同,其它的於家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你誠心賠罪,該是能解。」


    「自然能解。」於詠賢一眨眼,一臉粲笑,「姑姑,我要成親了。」


    又晴微愣,每隔幾日她便會派林諾或林沅下山去打探消息,雖然她人在佛門之中,但六根不清淨,這輩子早有覺悟,她終其一生都隻能是個身在佛門卻跳脫不出紅塵的凡夫俗子。


    她聽聞顧家盼迎娶於詠賢為妻,便知這門親事彎彎繞繞不少,依於民豐的野心,隻怕會踩著這個機會,點頭這門親事,甚至傾全力助顧家二少取得漕幫幫主之位,最後則想法子取而代之。


    於民豐一生機關算盡,害死一兒、一媳,如今連孫女也要算計,人已半隻腳踏入棺材的年紀,卻還未看透權勢終是空。


    「你願意與顧家二少結為連理?」


    於詠賢一笑,「我要嫁的人才不是他!」


    「不是?」又晴的神情已掩不住意外。


    「是顧家大少爺,顧晨希。」


    又晴聞言徹底沉下了臉,不論是顧家二少或大少,在她看來都非良配。「這門親事不成,我不願見你陷入你爭我奪的權勢鬥爭中。」


    「可是顧少不一樣。」於詠賢急急辯駁。


    又晴看著她的眸子裏掠過一抹柔光,「聽你提及顧少,你確實已經動心,隻是你與他不適合。與顧少走在一起比嫁給顧家二少之後的處境更為棘手,因為顧少不單是顧家嫡子,他還是易大將軍的外孫,當今皇後的外甥,太子的表弟,你與他成親,牽動的不隻是朔月堂與於家,還是漕幫跟朝廷。」


    於詠賢從不知道為什麽像她姑姑這樣一個深居簡出的一介女流,會有如此敏慧洞悉局勢的本事,每每隻要跟她說上一番話,總覺得自己成長了不少,不過這次,她覺得姑姑錯了。


    「顧晨希是個柔弱之人,」她急忙說道:「他連顧家都守不住,哪來的能耐能影響漕幫或朝廷。」


    「有許多事不能隻看表麵,更別提你此生第一次護鏢失利,托鏢者又恰好是他。」


    「這是緣分,姑姑——」於詠賢輕咬著下唇,「我隻是喜歡他。」


    看著於詠賢,又晴無語了。


    這個孩子向來聽話,但隻要是有關顧晨希的事,她就凡事不顧不理——想想光陰彷佛一個眨眼便過,十八歲了,她開始懂得喜歡一個人、戀上一個人,隻有這個年紀才有勇氣義無反顧地飛蛾撲火,隻求轟轟烈烈愛上一回。


    望著她的雙眼,想到自己的過去,又晴不由心頭一軟,「姑姑此生不求,隻想著你能找個好人家,不需多大的勢力或財富,隻要對你好就行了,一個女人這輩子求的不過就是個依靠罷了。」


    看出姑姑溫柔的眸子中有著沒說出口的擔憂,於詠賢的眼中一陣酸澀,知道這才是真心對她好的人。


    「姑姑,時間會證明一切,我一定會幸福的。」


    又晴也想相信這個保證,隻是一想到顧晨希的身分……她歎了口氣,「隻怕你祖父聽聞此事,第一個無法點頭同意。」


    「不同意又如何?大不了來打一場,三不管的擂台上隨時等著。」


    在南陵北城外一片寬廣的土地上,圓形的巨大建築中間有個巨大的擂台,上頭大大的寫了個「武」字,原沒有名號,隻不過這幾年闖出了名堂,隻要上了擂台,就等同簽下了生死狀,不論死了、殘了都無法再向對方討什麽公道。在上頭拳頭就是律法,漕幫的手伸不進去,就連朝廷也無法管,久而久之,三不管這名號就傳了出來。


    三不管裏有不少功夫了得的宗師,也有沒沒無聞的遊俠,但都各有各的原因聚集到此一試身手。


    有的想要名,打遍天下無敵手,遊走四方,令人震懾。有的想要權,好被各家名門網羅,有漕幫、於家、震天鏢局或朝廷,隻要得到重用,日後吃穿不愁。有的想要錢——每場比鬥都能下注,勝出者拿到的賞金豐厚。


    在台上的人用命拚搏,在台下的人下注看戲,每天熱鬧嘈雜,在她十三歲時,她也曾不知天高地厚地在三不管裏與人拚鬥,她三天兩頭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卻從未敗過,直到最後,她被所謂三不管的老大銀豹相中,直接點名與她對打,在擂台之上,他硬生生折斷她的手骨,害她休養了大半年才好,之後她就沒再上三不管的擂台。


    因為她學到了教訓,有生以來第一次,在擂台之上她感覺到死亡的逼近,真正的強手出招,招招淩厲,要不是因為銀豹不殺女人,那天應該就是她的死期。


    她不怕死,隻是她知道若她死了很多人會傷心,尤其是姑姑,更別提若是死在擂台之上,想來當初也實在是愚不可及。


    雖然從此之後她不喜歡再上三不管,但不可否認,這個龍蛇雜處之地也有好處,若有爭端,不失為用拳腳定輸贏的好地方。


    「你年紀已不小,別總把打打殺殺放在嘴邊,要顧著名聲。」


    「名聲?」於詠賢忍不住哈哈大笑,「我的名聲就是母夜叉,而且我現在已經找到夫君,不會再被人在背後取笑說一輩子嫁不出去,所以他們愛說就由著他們說,我日子過得舒心就好。姑姑也不用怕我被欺負,我手腳功夫這麽好,就算成了親,也隻有我欺負人的分,顧少欺不到我頭上來。」


    林又晴一聽更是無言,在鏢局長大,她的性子是漢子無異。


    「以小姐的功夫,當然不會令自己受欺負,隻是怕這個愛美人的性子不改,用外貌定人品,早晚吃虧。」


    說話的是正在上齋菜的林諾,她與活潑的妹妹林沅不同,林諾沉穩,兩個姊妹倒是互補。


    「諾諾,你說這話就不對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看重皮相有何不對?」於詠賢也不客氣地承認從小到大,她就是喜歡看美人兒,她拋了個媚眼給諾諾,「瞧諾諾也長得越來越好,要不——跟著小姐我下山去伺候我如何?」


    「小姐說笑了,諾諾可配不上小姐。」林諾很淡然的處理於詠賢的調戲,「若小姐真要個人,不如把沅沅給帶上,她這丫頭心是野的,若再留著她,我怕就算小姐供了再多的香油錢,姑奶奶早晚還是會被師太給請出去。」


    「她做了什麽?」


    「她就是貪吃,前幾日捉了幾隻打算南飛的鳥,還大剌剌的去毛火烤,香味飄得四處都是,被師太捉個正著。」


    「這丫頭真是沒腦子。」於詠賢啐了一聲,「要幹壞事怎麽也不隱密點的幹?搞得人盡皆知,丟人。」


    「小姐,這是寺廟,由不得沅沅胡來,奶奶知道後,可氣得不輕。」林諾看著又晴,道:「姑奶奶,不如讓沅沅下山陪小姐一陣子如何?」


    又晴斂眉思索了會兒,以於詠賢的個性,若真要給她個丫頭,該是林諾較為合適,隻不過嬤嬤這些日子的身子越發不見好,若沒有細心的林諾照料,她實在不放心。


    沅沅性子活潑,但做事也不是沒分寸,就是有時候管不住嘴,總是說個不停,不過忠心倒是絕對信得過的。


    「好吧!」又晴下了決定,看向於詠賢道:「你年紀也不小了,身邊是該有個人伺候,就把沅沅帶著吧。鏢局上下對你好,但畢竟沒有與你年紀相仿的姑娘家,你心裏有事也不知向誰說,有沅沅在,也能與你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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