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吧?」


    他點頭。


    「我姑姑最厲害。」


    聽著她一臉驕傲的說,他的眼神一柔,「為什麽不改口叫娘呢?」


    「以前是因為姑姑還在於家當下人,等到離開於家之後,姑姑去了普陀寺,畢竟姑姑沒出嫁,我要替我姑姑的名聲著想,所以不叫娘。」


    最不在意名聲的南陵母夜叉現在竟然跟人說名聲?!


    「我是我,姑姑是姑姑,有人欺負我,我有能力欺負回去,但我姑姑不行,若讓人家知道我姑姑沒個名分跟人生了個娃兒,以為我姑姑是個隨便的人怎麽辦?」


    他好笑的看著她,「你想的還真多。」


    「聰明人總是想的比常人多一點。」


    顧晨希揉了揉她的頭,他的娘子臉皮真的厚得無人能及,不知道這份自信是哪兒來的。


    「走!」於詠賢像是想起什麽似的跳了起來,對顧晨希伸出手,「我們上普陀山去。」


    「做什麽?」


    「我姑姑做了百合酥,十有八九是想要去拜祭邵老夫人,姑姑在山上的時候,常會去給邵老夫人上香,現在姑姑照顧祖父也不方便走,不如我們去吧!」


    顧晨希聞言,自然沒有反對。


    一場雨後,天還有些灰蒙蒙的,上山之後,四周,片雲霧繚繞,別有一種虛無縹渺的美感。


    於詠賢站在邵陽和邵老夫人的墓前,虔心的喃喃自語。


    顧晨希仔細一聽,才發現她叫的是爹和祖母,還叨叨絮絮的把最近發生的事情全都講了一遍。顧晨希覺得有趣之餘也沒有打擾,隻是目光專注在邵陽的墓碑上頭。


    於詠賢終於講完,轉頭看到顧晨希專注的神情,似乎看出他心中疑惑,解釋道:「這是衣冠塚。」


    「所以邵堂主至今是生是死未知?」


    「該是已經不在了。」於詠賢說道:「若是還活著,早該回來了。」


    顧晨希想想也是這個理。


    「你方才跟邵堂主和邵老夫人說了許多話?」


    「是啊!」於詠賢一笑,「小時候,姑姑隻能趁著清明或過年用著到山上祈福的名義來普陀寺,偷偷過來祭拜,姑姑就會把最近發生的事說一遍,最後我也變成這樣,畢竟一個是我爹,一個是我祖母,我姑姑說,他們是因為不在了,不然一定會對我很好、很好。」顧晨希握住了她的手,「現在有我對你好。」


    於詠賢甜甜一笑,正要開口,卻見不遠處有人影閃動,並迅速的從山林間的雲霧走來。顧晨希也察覺到了,原本握住她的手一鬆,麵向來人方向。


    幾乎才眨眼功夫,人已經到了幾步之外。


    「這裏的景色倒是清幽。」


    說話的人有張陌生的臉孔,挺直的鼻和略方的下巴,高傲中散發威嚴的氣勢,幾個侍衛慢了他幾步現身,看來要跟上一個能力超凡的主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於詠賢的心一沉,大概猜得出來人是誰——恭王來得快了!


    顧晨希幾乎同時猜出來人身分,不假思索的將於詠賢護到身後。


    恭王冷冷的看著他的舉動,「晨兒,你這是在做什麽?」


    一聲輕聲的呼喚,令顧晨希的身子微僵了下,腦中似乎有什麽一閃而過。


    注意到顧晨希的不對勁,於詠賢擔憂的看著他,「夫君,你怎麽了?」


    顧晨希斂下眼,握住她的手,「沒事。」


    看著兩人濃情密意的模樣,恭王嘴角冷冷一揚,「晨兒,將人放開。」


    顧晨希平穩的對上恭王的視線,「此生不放,這是我的妻子,我以生命相守。」


    恭王聞言,忍不住輕笑出聲,但眼中盡是冰冷寒意,「晨兒,過來,你還要大事待辨,不許兒女情長。」


    顧晨希的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


    看著他的臉色,恭王進一步說道:「這十數年來的運籌帷幄,先北後南,個個擊破,如今大事將成,你該隨我而去。」


    「你……不殺我娘子?」


    恭王顯然沒有料到他會有此一問,眼底閃過一抹殺氣,「殺!但不是現在。」


    他不會因私忘公,他可以等事成之後再來報私仇。


    見他緩緩靠近,顧晨希的身子防備的一繃。


    恭王見狀,停下腳步,對他的舉動他太過熟悉,顧晨希是真的會對他動手——養了十五年的孩子,竟然變得如此陌生,就為了一個女人?!


    他的目光看向於詠賢,她長得其實挺好,五官柔美,隻是身上散發的氣勢不屬於女子的柔弱,一身騎裝反而顯得英氣逼人。沒想到於家竟會出了這麽一個坦蕩的人,隻是終歸是仇人,他曾立誓滅了於家滿門,而今已經快要成功……


    目光懶懶的掃向一旁的兩座山墳,注意到擺在墳前開啟的竹籃裏放著百合酥。


    「似乎有點意思。」恭王的語氣中有著淡淡的嘲弄,「知道我娘親愛吃這些。」


    簡單的一句話,卻讓於詠賢和顧晨希同時一震,交換了一抹不解又難以置信的神情。


    「他說什麽?」於詠賢喃喃問道:「我是否聽錯了?」


    顧晨希很快的冷靜下來,「王爺,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恭王沒回答,隻是一腳踢翻了竹籃。


    「你做什麽?」於詠賢見狀,氣得要向前找他拚命。


    顧晨希連忙將她拉住,「王爺,別欺人太甚。」


    恭王靜靜看著顧晨希,久久才道:「你這樣子讓我彷佛看到了你六、七歲前的模樣,高興就笑,委屈就哭,一惱起便發起脾氣,不管不顧的。在我身邊待了十五年,學會隱藏了真性情,待人清冷,沒料到現在忘了一切,又恢複了點人氣。」


    「所以說,他是被你教壞了?」


    恭王的臉色因為於詠賢的出聲而變得難看,他的聲音一沉,「這裏沒你說話的分。」


    他臉上的厭惡令於詠賢心中一惱,「你是王爺,不是天老爺,憑什麽說我不能說話?死老鬼。」


    恭王身後的侍衛先是一愣,回過神後連忙就要上前製伏住胡言亂語的刁民,但是恭王卻一伸手,將人給攔住。


    「看來膽子不小。」恭王冰冷的看著她。


    於詠賢惡狠狠的回視他,「你剛才的意思是,你是邵陽,是嗎?」


    恭王的目光冷冽,「怎麽?!氣惱本王沒死,從墳裏爬起來向你一家報仇嗎?」他一哼,眼神像在看個臭蟲般不屑,「無禮又囂張跋扈得令人生厭,於家人——就是這德行。」


    「混蛋!」於詠賢氣極,腦中瞬間閃過的是姑姑跪在佛前的身影,那是她大半人生的寫照,而原本以為是死了才沒回來的人,竟然沒死,甚至活得好好的,且是個王爺?!混蛋王爺——「天底下就你最沒有臉能數落我!」


    顧晨希的手安撫的拍著於詠賢的後背,很快的意識到事情瞬間有著天翻地覆的轉變。


    他努力的想著,試圖回憶腦中是否有一絲恭王與邵陽的連結,但沒有——其實不論失憶前後,他應當都不曉得此事,不然土狼也早該跟他提過。


    他同情的看了恭王一眼,於詠賢南陵母夜叉的名號並非浪得虛名,她發起火來,足以鬧得天翻地覆。


    他遲疑自己是否該示個警,要恭王少說兩句,至少人家好歹也養了他十幾年,可是光一看到於詠賢的神情,心想到時連他都被遷怒,這不就大虧了,所以最終,他理直氣壯的選擇沉默。


    「夫君。」


    聽到自己突然被叫喚,顧晨希立刻應道:「娘子?」


    「你就跟在這貨身邊十五年?」


    這貨?!顧晨希沒去看恭王絕對精采的神情,隻是專注的對上於詠賢的眼神,有些可憐的眨了下眼,「娘子,我忘了。」


    「你當然忘了,你現在失憶。」於詠賢用力的將被風吹到自己臉頰的發給撥開,氣勢如虹的說:「他方才說你跟在他身邊十五年,所以你肯定是被他養大的。」


    「似乎如此。」


    「我終於知道為什麽你以前會對我做這麽多混蛋事,說這麽多謊話,畢竟跟在這貨身邊,好苗子都長歪了。」她的手直指恭王,「騙子、騙子——大騙子!」


    恭王向來沉穩,如今被個小丫頭,尤其是自己深惡痛絕的於家人用手指著,他一惱,立刻拔劍出鞘。


    顧晨希臉色一沉,毫不遲疑的也出手,擋住他一擊。


    恭王微退了一步,難以置信的看著顧晨希,「晨兒,你對我動手?」


    「王爺三思,以免日後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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