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獻給害怕寂寞的少女愛的花朵
被卷入了勇者召喚事件卻發現異世界很和平 作者:燈台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土之月 13 日清晨,吃早飯還有點早。我思考著一件事情……並為之煩惱著。
「……快人君?」
克羅抱著岩燒小蛋糕(今天是奶油餡)的袋子坐在我的膝上。注意到我的情況後,她向我詢問。
在她的視線下,我帶著些許緊張開口說道:
「……其實,我有件事必須要告訴克羅」
「嗯?」
現在,在我腦海裏……沒錯,正是愛西絲的事情。
我收到了愛西絲的表白,暫時還沒有回答她。
作為一個日本人,我覺得既然交到了克羅這個女朋友,就必須拒絕愛西絲的表白才行……但是,我並不想拒絕對我的感情如此一心一意的愛西絲。
此時,這個世界的常識就顯得尤為重要。在這個世界中,一夫多妻製是理所當然的,男性會和多名女性結婚。
話雖如此,我也沒法輕輕鬆鬆適應這邊的常識,所以才會像現在這樣感到煩惱。
最重要的是,如果我接受了一夫多妻製,回應了愛西絲的感情……那麽克羅會怎麽想,我對這一點感到擔心。
講出來很需要勇氣,然而,不能不講出來。
所以,趁著我和克羅獨處的時候,我毫不隱瞞地告訴了她我收到了愛西絲的表白、回答還擱置著……也說出了我同樣開始喜歡上愛西絲的這份感情。
我相當緊張,結結巴巴地說明著。而克羅並沒怎麽插嘴,默默聽著我的講述。
講完事情的經過後,我長吐了一口氣。
「……事情就是這樣……呃,克羅……那個,你怎麽想?」
我一點一點擠出聲音詢問克羅,心情就像等待判決的被告一樣。而克羅就這樣朝著我……露出了開朗的笑容。
「不是挺好嘛!能讓愛西絲那麽喜歡,真有你的!」
「……誒?」
咦?總覺得和我想的反應不一樣。
怎麽說呢,我還以為她會說我不誠實,並且責罵我……事實上她是不是反而有些高興?
「克、克羅……這樣可以嗎?」
「嗯?可以什麽?」
「所、所以說,我和克羅已經是戀人了……再喜歡愛西絲的話,會不會有點不誠實……」
「為什麽?要是快人君和愛西絲成了戀人,我也為你們高……啊,這樣啊……說起來……」
克羅歪著腦袋,好像由衷感到疑惑似的。話說到一半,她似乎想到了什麽,手扶下巴開始思索。
又沉默了一陣後,克羅再次看向了我,開口說道。
「……在快人君的世界,記得一般是隻和一個人結婚?」
「嗯,沒錯」
當然,也有再婚的例子,其他國家可能也有一夫多妻的製度……但至少,在我生活的日本一般是一夫一妻的。
見我點頭,克羅抱著胳膊沉思起來。
「嗯~……原來如此,所以才會煩惱啊……」
「……所以,我也想聽聽克羅的意見」
「……關於快人君的世界,我隻從希羅和過去的勇者身上聽說過,所以不太熟悉……嗯~好麻煩。快人君知道這個世界的男性會和多個女性結婚吧?」
「嗯」
「我一直生活在這個世界,總是會以這個世界的常識來考慮。戀人這方麵,因為快人君是第一個,所以我說不了什麽能讓你參考的東西。抱歉啦」
關於我的世界,克羅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她很快就察覺出我的煩惱是什麽。
隻不過,克羅終究是這個世界的居民,思考的方式總是會偏向這邊的世界。
確實,我的想法現在也受著原本世界的影響,所以我很明白她的心情……果然,對於戀愛、結婚,兩邊的看法本身就不同。
「……假如說……要是我有你這個戀人了,再喜歡上愛西絲和她交往……不,要是再和更多人結婚的話……克羅你會怎麽想?」
「那我當然很高興啦」
「高、高興嗎?」
「嗯。畢竟那就表明,我最喜歡的快人君是有那麽多人喜歡的好男人吧?」
「……」
果然,想法本身就有很大不同。
在我的感覺裏,和多名女性交往是不誠實的行為,但在這個世界的人眼中,這反而能作為一種地位的象征,並不會引發嫉妒。
我不知道是隻有克羅這麽想,還是其他人也都這麽想。看來再去問問更多人的意見比較好。
* * * * * *
「……事情就是這樣……」
「那、那個,快人?你什麽時候和冥王殿下成為戀人了?」
「……就在前幾天」
「這、這樣啊,恭喜你們」
現在在我眼前,齊格露出了感到困惑般的表情。
我打算詢問克羅之外的人的意見,於是就在克羅回家後去拜訪了齊格,簡要說明情況後準備聽聽她的看法。
「所以,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聽聽齊格的意見……」
「那、那個……為什麽是我?」
「呃,我感覺齊格比較成熟,商量一下可能會很有收獲……」
「這、這樣啊……可我別說戀人了,連初戀都是最近才有……」
「……誒?對不起,後半部分聲音太小我沒聽清」
「沒、沒什麽!」
大概是我問得太突然,齊格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當然,我也不是非要勉強問她,隻不過我想了想能找誰商量,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齊格了。
「當然了,到最後我會自己考慮,不過可以的話希望能陪我商量一下……或者給我點建議……」
「是、是啊。呃~」
「齊格?」
「啊、啊不,那個~……這邊和快人的世界常識有差距,一個是這個世界女性較多,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有很多像我這樣長壽的種族」
原來如此。確實,以森精族為首,這個世界有很多長壽的……或者是不存在壽命的種族。
正因如此,比起隻有人類的世界,這邊或許更不在乎時間的流逝。
即使和眾多女性結婚,她們可能也很少會產生長時間沒有講話、最近沒怎麽見麵這種感覺。
「當然也有例外。比如我爸爸就隻和媽媽結了婚……不過,這種情況很少,我爸爸都有『怪人』的外號了」
「……原來如此」
「在我的想法裏,男性一般也是會和多名女性結婚的」
果然,對於這個世界的人們來說,這種想法是理所當然的。
嗯~不用在意這些,喜歡愛西絲也沒問題吧?不,要是含糊地決定,導致克羅和愛西絲悲傷的話就本末倒置了,還是好好考慮到最後吧。
「……作為參考,我想問問看……」
「嗯,問什麽?」
「如果,假設……隻是個假設,要是我和齊格成為戀人的話……」
「!?那、那太好……不、不是,請你繼續!」
我也試著向齊格問了當初問過克羅的問題。
「那樣的話,假如有其他女性對我表達好感,我對她也有意思的話,齊格會怎麽想?」
「我
覺得能有很多女人喜歡快人是很讓人高興的一件事……」
果然還是會有這種想法。
男性得到眾多女性的喜愛是件可喜的事,這種想法並非隻有克羅才有,齊格也是一樣。聽到這裏,我感覺自己稍微輕鬆了些。
「謝謝,很有參考價值」
「不用謝……隻不過,要商量的話,與其找我,不如找和你一樣的男性,說不定可以得到更好的意見哦?」
「原來如此!說的是,謝謝!找齊格真是找對了」
「這點小事,舉手之勞」
確實,要商量這種煩惱的話,還是同性更容易聊得深入。
剛聽到齊格說完,我就想到了最適合去商量的人。
是啊。找歐奇德商量吧……歐奇德已經結婚了,而且性格溫厚,商量起來也方便。
我想要盡早商量,便打算去確認歐奇德的安排,考慮起了今後要做的事情。在那之後,齊格小聲的自言自語沒有傳到我的耳中。
「……這樣的話,說不定我也有機會……果、果然該行動得更積極一些……嗎」
考慮到要回答愛西絲的表白,以及兩邊世界的常識差異……在齊格的建議下,我前去拜訪王宮,打算和同性的歐奇德商量商量。
他身為第一王子,我還擔心他事務繁忙,沒想到我剛一送去蜂鳥,那天下午他就為我空出了時間。我對他的感謝之情無以言表。
「……原來如此,我知道你的煩惱了」
在一間並不豪華絢麗、金碧輝煌,而是簡樸中帶有高雅品味的個人房間裏,我對歐奇德說出了向齊格講過的那番話。
接著,歐奇德告訴我他明白了我在煩惱什麽,並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該怎麽辦呢?我覺得很大原因還是在於文化不同」
「嗯,說實話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快人你可能也知道,我和三名女性結婚了。一名是人類、一名是森精族,還有一名是半森精」
我知道歐奇德有三個老婆,但並不知道其中的詳細情況。
嚴密地說,所有人種族都不同……不會弄得老婆們關係很緊張嗎?
想著這些事情,我問了問,而歐奇德露出溫和的微笑搖搖頭:
「不,我的妻子們關係都很好,甚至有的時候還會把我晾在一邊……不過,畢竟大家都擁有感情,可能合得來,可能合不來……但應該不會有快人說的那種心懷嫉妒的人吧」
「那是因為……歐奇德愛著她們所有人嗎?」
「……你、你這樣一說我也很難為情。不過你說的沒錯。由於我處於王子這個立場,她們姑且有分為正妻和側室……但我覺得給好感分個高下是沒有意義的」
「……原來如此」
給好感分個高下是沒有意義的。或許確實是這樣,兩邊的世界最大的差異可能就在於此。
在這個世界,不需要在喜歡的人中間選出最喜歡的對象。因為這個世界很寬容,可以接受「喜歡所有人」這種想法,所以才不需要給好感排序,妻子之間的關係也不會變得緊張吧。
「……話雖如此,但我還年輕,或許沒法給你可靠的建議……所以,你也問問父王吧」
「問萊茲?」
「嗯。父王有十名妻子,夫婦關係也很好……我覺得父王能給你更好的建議」
萊茲原來有十名妻子那麽多嗎!?好、好厲害……啊不,他確實長得帥,又是國王,受歡迎也理所當然吧……
「嘛,因為父王是國王,所以也會有政治目的結的婚,不全是戀愛而結婚的……不過,即使那樣也比我要經驗豐富吧」
說完,歐奇德搖響了桌子上的小鈴鐺。接著,一位管家走進房間,歐奇德拜托他向萊茲傳話。
管家迅速行了一禮,離開房間,僅僅十分鍾後就回到了這裏。
令人感激的是,萊茲回答說如果不介意一邊辦公一邊商量的話,現在就可以過去,於是我和歐奇德一起前往了萊茲的辦公室。
走在王宮寬敞的走廊裏,我們抵達了幾乎在最深處的萊茲的辦公室。
歐奇德敲了敲門,得到允許後我們走進了裏麵。萊茲麵朝堆積著大量文件的書桌,提筆寫著字,時不時蓋上印章。
「很抱歉在百忙之中打擾」
看到萊茲明顯在忙的模樣,我懷著內疚打了個招呼,接著萊茲帶著溫和的微笑歡迎了我。
「啊,宮間君,歡迎。抱歉忙著工作沒法招待你……那麽有什麽事?說是有事找我商量?」
「啊,嗯。其實……」
既然萊茲打算聽我說明,我就把剛才和歐奇德說過的內容再說了一遍。
「……就是這樣,我很煩惱……」
「……唔」
聽我說完,萊茲停筆抬頭。
接著,他手扶下巴,露出思索的表情。歐奇德見狀,上前一步開口問道:
「父王怎麽想?」
「……怎麽想啊……不如說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煩惱這個」
「……父王?」
「啊,不是,抱歉。我並不是說宮間君的煩惱有問題。畢竟宮間君來自文化不同的世界,對這種不同產生煩惱也是當然的……不過,現在應該煩惱的不應該是『其他內容』嗎?」
「……誒?」
聽到萊茲以溫柔的語氣告訴我的內容,我疑惑地歪過腦袋。
應該煩惱的是其他內容?是指什麽?
「……宮間君。你應該優先考慮的,不是兩邊世界的差異,應該是你自己對那個人『怎麽想』『今後想和她形成怎樣的關係』……吧?」
「!?」
聽到這話,我仿佛被一錘子砸在腦門上。伴隨著衝擊,我腦海中浮現了對我說願意一直等待我回答的愛西絲的臉龐。
萊茲說的沒錯。現在我應該優先考慮的是我對愛西絲怎麽想……
見我發愣,萊茲輕輕撓頭苦笑道:
「……我也有過這樣的經驗。表白後等對方回答的時間是很煎熬的。我不知道、也不會過問是誰對你有意思……那個人在內心應該也很不安吧?」
「……」
「我知道你很誠實。但你還年輕……我覺得你有時應該主動出擊。不過,畢竟你都來找我商量和異世界的差別了……在你的心裏,對那名女性的心意應該在逐漸成形吧?」
「……是的」
說不定,我隻是在逃避。
我的世界中的常識與這個世界不同——我或許是想要以此為免罪符……逃避心中逐漸變得有分量的愛西絲的存在。
拿出兩邊世界的差異來找人商量……也許是我希望有人能肯定自己的心意、在自己背後推一把吧……
「……我會為宮間君加油的」
「……萊茲」
「會有這種想法,說明你已經決定了將來的方針了吧?那麽你應該沿著自己選擇的道路前進。如果你愛著對方,隻要你們一起行走、填上兩種意識間的溝壑就好了」
「好!」
萊茲所說的話既溫和,又有力地支持著我,仿佛看透了我的內心一般。我萬分感激,向他點頭。
和這個人商量真是太好了。正當我感慨時,在我前方,萊茲保持著溫和的表情繼續說了下去:
「……請你讓莉莉亞娜幸福」
「嗯……誒?莉莉亞?」
「……咦?不、不是嗎?我、我還以為……」
見我對他的話心生疑惑,萊茲露出了仿佛期待落空一般的表情。
難道說,他一直以為我剛剛說的對象是莉莉亞嗎?
「……呃,並不是莉莉亞……」
「……這、這樣啊……」
「……剛想著父王少見地顯得很可靠……原來如此,父王以為是莉莉亞姐姐的事情啊」
「不、不是,你想,莉莉亞娜很可愛吧!和那孩子住在同一個屋簷下,怎麽會有男人對她不產生點意思!」
「……父王」
雖然我由衷同意莉莉亞很可愛……但這是怎麽回事……感覺剛剛可靠的成熟男性的假麵完全脫落下來了……
「……啊,是這樣啊!到底是在顧慮公爵的身份對吧?但是沒問題,宮間君!我站在你這邊!」
「……不、不是,所以說……」
「……還是說……你不會沒有把莉莉亞娜……那個可愛的莉莉亞娜,當作戀愛對象吧……?」
「嗯、嗯嗯、嗯!?我、我覺得莉莉亞是很出色的女性」
總覺得他打開了什麽開關……具體來說,就是妹控開關完全處於 on 的狀態了。
「對吧、對吧……莉莉亞娜對你也有好意,這樣的話很快就能看到那孩子穿新娘裝了嗎……」
「父王、父王……我覺得這種事情不應該由周圍人來著急……」
「嗯,說的也是,我太著急也沒有意義……不過,沒有女生比莉莉亞娜更加可愛吧?擠下莉莉亞娜,對宮間君有意思的人到底是……抱歉,雖然我剛剛說不去過問,但我能不能問一下是誰對宮間君有好感?」
「誒?啊,嗯。是愛西……是死王殿下」
「「非常抱歉!」」
「為什麽!?連歐奇德都……!?」
萊茲的開關似乎完全打開,他好奇地向我詢問。我告訴他是愛西絲後……不知為何,萊茲和歐奇德兩人一起做出了漂亮的下跪。
「宮宮、宮間君,我撤回我剛剛說的話。我、我覺得死王殿下是非常出色的女性……她正可謂美的化身,與宮間君很相配!」
「……那個……」
明明沒有別人在看,萊茲卻慌忙開始辯解……他是相當害怕愛西絲吧。那顫抖的樣子,光是看著都讓人同情。
話說,我覺得他並沒有說什麽失禮的話,我也沒打算跟愛西絲打小報告。
不管怎麽說,我確實知道我應該考慮什麽了。我該考慮的,是我自己——想和愛西絲形成怎樣的關係。
* * * * * *
夜幕降臨,時至深夜。如果在平時,我應該已經睡了,而現在我正躺在床上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
並非是睡不著……但我目前還不想睡。
萊茲告訴我,該優先考慮的是我對愛西絲怎麽想、今後希望形成怎樣的關係……我一直在想著這些。
第一次遇到愛西絲的時候……我很害怕。
超乎自己常識的未知,或者說是不清楚真麵目的恐懼……如今我知道這是死之魔力導致的,但當時幾乎是突然襲擊,導致我因無法理解的恐懼而顫抖。
不過幸好我有感應魔法這種能力,拜其所賜,我得以微微感覺到愛西絲內心深處的孤獨。
那時,如果我沒有與克羅相遇,沒有得到拯救的話……我大概不會向愛西絲伸出手。我可以斷言,那樣的話我一定會恐懼顫栗,然後丟臉地逃跑。
但事實上,我與克羅相遇並得到了拯救,取回了前進一步的勇氣。即便感覺到恐懼,我也嚐試去握住愛西絲的手。
……回想起來,對我來說,愛西絲或許是第一個主動去結交的對象。
接下來,我握住她的手,做完自我介紹後……她就向我表白了。
畢竟是我人生第一次收到表白,當時我心中有一半是困惑。老實說,我沒有把她的表白當真。
接著,我與愛西絲成為了朋友,後來知道了她是死王,擁有死之魔力這種力量。
但在那時,我已經不再害怕愛西絲了,即便看到莉莉亞等人害怕的樣子,我也沒有多少感覺。
不僅如此,在克羅諾亞說愛西絲性格糟糕時,我內心還感到焦躁。
因為,愛西絲其實……怕寂寞、溫順、拘謹、溫柔,真的是個可愛的人……
即使現在我已經與愛西絲變得親近,但我仍然不能完全理解她心中的痛苦。
不過,我確信的是,比起悲傷的表情,還是笑容要遠遠更加適合她。
從第一次相遇開始,愛西絲就一直向我表達出直率的好意。對此,我既難為情又高興。還記得,每當和愛西絲講話時,我都會感到奇妙的緊張。
一直以來、一直以來,愛西絲都珍視著我……當我受傷的時候,她打從心裏為我生氣、為我擔心。
我再怎麽遲鈍也能理解,愛西絲對我的好感很強烈。
而且,她的好意絕不咄咄逼人。
我說希望擱置對表白的回答時、我去拜訪愛西絲的居城時,愛西絲總是關照著我、尊重著我。
她對我有如此專一的感情……我不可能不感到高興。
啊,是的……我為愛西絲向我表達好意這事感到高興。
畢竟至今為止從未有過受歡迎的經曆,我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再加上我喜歡克羅的感情很強烈,所以一直都保持著含糊的態度。
萊茲說的沒錯……或許答案原本就在我的心中。
如果事情發生在我原來的世界……真的隻能選擇一個人的話,我覺得我會選擇克羅。
我或許會為讓愛西絲悲傷而感到心痛,會流著淚水做出苦澀的取舍。
但是,我現在所在的世界並不是這樣。
在這裏的世界,可以做出兩者都喜歡……這種任性而溫柔的選擇……正如歐奇德所說,在這個世界不需要給好感分出高下。
那麽,接下來就隻剩下我的心情……而在這方麵,我也已經得出了答案。
愛西絲好意相待,我不可能會討厭……和愛西絲共度的時光很快樂……愛西絲的動作讓我心跳不已。
我對愛西絲的想法,從很久以前開始,在我用腦子思考前就表現在了心裏。
「……我……喜歡愛西絲」
在黑暗中,我嘟囔了一聲,感覺心裏一下子就變得輕鬆了。
是的,不必迷茫。我喜歡愛西絲,希望她能一直歡笑、一直幸福……我想要讓她變得幸福。
「……愛麗絲,你在嗎?」
「在在在,你叫我嗎?」
「……我想讓你告訴我幾件事情,還有些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我從自己躺著的床上起身,小聲說完後,愛麗絲輕輕微笑,接著做作地行了一禮。
「不用說的那麽客氣。隻要這麽說……『把我需要的東西給我』……那樣的話,我就會完美準備好你要登上的舞台」
愛麗絲聰明得非比尋常,她大概已經幾乎掌握清楚了我打算做什麽吧。
真的,怎麽說呢,實在太可靠了。
「……愛麗絲,謝謝。
那麽重新來過,給一份我現在需要的信息」
「遵命……那麽裝模做樣就到此為止,按順序來說吧。首先,關於愛西絲送給快人的藍水晶花,能符合愛西絲對書的喜好、書的發售日期等等條件的,是《籠中公主與藍花》這一本戀愛小說。順帶一提,就是這本」
「你準備周到得嚇人啊……你那麽可靠,要是平時再稍微正常點,我也就不會懷疑你的優秀了……」
「哎喲,總覺得我被損了一句……我姑且當沒聽見吧。那麽怎麽辦?這小說還挺長的,要讀嗎?還是讓我告訴你要點?」
這是我打算詢問愛麗絲的內容之一——我第一次見到愛西絲的時候,她送給了我藍水晶花;我認為她采摘藍水晶花是她以前告訴我的興趣愛好的一環,從而想要了解成為她契機的那本書。
愛麗絲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已經為我準備好了那本小說。
「……雖然我想慢慢讀,但我不想再讓愛西絲久等了。能不能告訴我要點呢」
「知道啦。從內容來說,就是有身份差距的戀愛、公主和平民在一起這種單純的故事。至於這關鍵的藍水晶花,在現實中隻是比較少見的花而已,但在小說中是作為傳說中能治百病的花朵登場的。說了這些,你應該也能猜到一些了。這本小說講的就是平民男性為了拯救身患不治之病的公主,努力尋找藍水晶花的故事」
公主和平民有身份差距的戀愛……或許與愛西絲和我的立場有些許相似。一邊是世界的頂點一角愛西絲,一邊是有異世界這種特殊境遇的一般的人。這麽一想,感覺很能代入感情。
「……誒?快人你還一般?這是異世界玩笑嗎?這玩笑太高端,愛麗絲沒法理解」
「……誒?」
「要是在異於常識的意義上說是異般我還能接受……」
「不、不是,我終究隻是一般……」
「與魔界頂點一角、實質上最高而且還是世界首富的克羅是戀人,受到世界的神夏羅法娜爾女神的祝福,幾乎和各界的頂層全部都有交流……一般?」
「不……是我搞錯了」
確實,不管怎麽想我都不一般了啊……再次想來,來到異世界僅僅幾個月,真的是弄得很不得了。
不,關於周遭環境的異常先放一邊吧。現在更應該考慮的是愛西絲的事情。
對愛西絲表白的回答已經在我心中成形,接下來就是該如何傳達……
「……回到正題,能不能仔細給我講講書的內容?」
「好的」
我沉思著愛麗絲講述的小說內容,正在思考今後的發展時,夜更深了。
天亮之後的清晨,我去拜訪了齊格。
齊格昨晚值夜班,此時還沒有去睡覺,正在食堂喝著紅茶。
「早上好,齊格」
「早上好。你起的真早啊?」
「嗯。那個,我有件事情想要拜托齊格……」
「有件事情?」
齊格聽我說完歪過腦袋,然後筆直看著我露出微笑。
「……眼神不錯,看來你心意已決了吧」
「……嗯」
「明白了。隻要我力所能及就會幫忙」
「謝謝!」
我向爽快答應的齊格道謝之後,告訴了她我要拜托的事情。
齊格靜靜地聽我講完,理解地點頭說道: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那麽趕緊去收集需要的東西吧」
「好的……話說齊格你不用睡覺的嗎?」
「沒問題的。森精族幾天不睡也完全不成問題」
我由衷感謝著露出溫柔微笑的齊格,同時做起了出門的準備。
「……說、說起來,快人?我、我想問你件事當作參考……」
「嗯?問什麽?」
「打、打個比方……比如說,森精族之類的,快人會當成戀、戀愛對象嗎?」
「……是說齊格你這樣的嗎?」
「是是、是啊,就是說我這種純種的森精」
齊格慌慌張張的,遊移著視線向我詢問,而我則歪過腦袋。
我在寶樹祭見過不少森精族,但說起森精族還是齊格給我的印象最深……我不知道她為什麽會這樣問,總之就先以齊格為對象想象了一番。
「……說實話,我不太在意種族什麽的……比如說,不管是不是森精族,齊格既漂亮又溫柔,而且家務活之類的也樣樣精通,能交往的話我應該會很高興吧?」
「!?是是、是這樣嗎!」
「話說回來,問這個是為了什麽?」
「不、不不、不是……呃,那個~……啊,是這樣!是為了給未來做參考。你看,畢竟莉莉是那種感覺,到現在為止我周圍沒有多少人在戀愛,所以我想問問快人作為男性的意見~」
不知為何,齊格比剛才更加慌張了……長耳朵抽動著,很可愛。
「……呃,那我有幫到你嗎?」
「嗯,謝謝……看來我也有可能性,那就放心了」
「誒?最後那句聲音太小了,我沒聽見……」
「沒、沒什麽!!」
* * * * * *
土之月 15 日,現在我來到了新法尼亞王都的東門前。
石頭?磚瓦?我知識量不足,沒辦法一看就知道這是什麽。不過,這沉重堅固的牆壁和大門,再次看來也很莊嚴。
在覆蓋王都的屏障上施有結界魔法的術式,基本上不會有魔物接近這裏,大門始終敞開。
雙足飛龍等等有一定級別之上的力量、又會飛行的魔物是例外,但魔界暫且不論,人界幾乎不存在這種等級並擁有飛行能力的魔物。
莉莉亞的宅邸坐落在王都中央附近,符合她貴族的身份,因此我不怎麽會來到城門附近。
這是我第一次來到東門。我聽說平時這裏會有旅行商人,熱熱鬧鬧的……但現在連門衛都隻留了最少的一批,周圍一片寂靜,簡直不像是將近正午的樣子。
之所以會這樣,理由很單純,是因為愛西絲很快就要來到這裏……多虧了感應魔法,我自己並不會對死之魔力懷有恐懼,但這隻是我特殊;愛西絲前去一個城市訪問時,遲早會演變成這樣的狀況。
以前我和愛西絲一起出門的時候,也是像這樣在城門附近集合的,那時是南門。不管怎麽說,我到底還是無法喜歡整座城都在拒絕愛西絲的這種氛圍。
話雖如此,對普通人來說,愛西絲的死之魔力是絕對的恐怖,並不是能靠精神力解決的,這也實在是沒什麽辦法。即使知道愛西絲實際上很溫柔,人們也會本能地拒絕那種根源性的對死的恐懼。
想著這些事情想了一小會兒之後,在我麵前出現了冰柱。破碎的冰塊如花瓣般飄舞,愛西絲出現在了其中。
「……快人……中午好」
「愛西絲!中午好。謝謝你今天能來」
「……不用謝……不過……沒關係嗎?……不會……麻煩到你?」
「我從來沒覺得你會麻煩到我」
盡管愛西絲沒具體說是哪裏會麻煩到我,但看到門衛們窺伺著我這裏,我也能夠想象出來了。
愛西絲是在擔心自己來到王都會不會給我添麻煩。
「很抱歉倉
促邀請你……有個地方,我無論如何都想今天和你一起去,就讓你過來了一趟」
「……想和我……一起去?」
「嗯。不過地方有點遠……而且聽說魔物很多,很多地方大概都要靠你幫忙了……」
「……嗯……沒問題……我會……保護快人」
「謝謝,這樣我就放心了」
愛西絲握緊雙手宣言的動作很可愛,我發覺自己嘴角露出微笑,並向她道了謝。
坐上以前采楓花花蜜時也乘坐過的懸空冰板,我們以相當快的速度在草原上移動。我已經把目的地告訴了愛西絲,聽她說「大概一個小時」就能到。
要是愛西絲拿出真本事的話,大概能更快抵達……但我也並沒有特別著急,所以提議說慢慢過去、在途中欣賞風景。愛西絲也接受了,以保守的速度移動著。不過這樣也比開車快就是了……
或許是施展了屏障之類的魔法,我沒有感覺到強風。陽光溫暖,微風拂麵,讓我倍感舒暢。
「還好今天天氣不錯」
「……嗯……最近……很溫暖」
「說起來,這個世界有沒有季節……呃,就是有些月份暖和,有些月份冷?」
現在的氣溫,用日本來打比方的話,大概是春天那般。這個世界也有四季嗎?
「……嗯……光之月……最暖和……天之月……最涼快……魔界是……每個地方都不一樣」
「誒,那現在的天氣就是正當中附近咯」
「……嗯」
說起天之月 30 日,那天我被召喚到了這個世界……從那時開始到新年,氣溫最低也就是到秋天的水平,看來這個世界的溫差沒有日本那麽大。
我不怕冷,但體質容易出汗,有點怕熱,所以在這個整體氣溫如同春天和秋天的世界過得很舒服。
「……人界的話……新法尼亞王國……全年氣候穩定」
「啊,我聽人說過一點點。農作物之類的收成也不錯是吧」
關於各國的特征,以前去阿路克雷西亞的時候我曾向愛麗絲請教過:新法尼亞王國全年氣候穩定,再加上莉莉伍德的加護,有豐富的自然環境,甚至得到了「食之新法尼亞」的稱呼……
「……嗯……所以……新法尼亞王國……作為觀光場所也很有人氣……隻不過……城市之間……離得遠……山脈和森林也多……移動會有點辛苦」
「原來如此,所以飛龍運輸才會是大眾的交通方式啊」
「……嗯」
正當我們一邊閑聊一邊移動時,愛西絲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開口說道:
「……說起來……為什麽……要去『遠方的山』?……又要……去采什麽東西嗎?」
「誒!?啊,那、那個,嗯,差不多是這樣沒錯」
「……嗯?……快人……瞞著……什麽事情嗎?」
「沒、沒有啦」
「……快人……不想說的話……那我就不問了」
「抱歉,稍後我會告訴你」
「……嗯……我知道了」
啊,其實應該事先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事實上我也考慮過該怎麽回答……不過因為一下子就暴露出了我正瞞著什麽,我動搖得沒能順利答上來。
幸好,愛西絲沒有再多過問,我算是過了這關,但要是不注意點的話,弄不好在達成目的之前就會暴露。
「……問一下,為什麽你知道我有事瞞著?」
「……表情上……看得出」
「好多人都這麽說我……我有那麽好懂嗎?」
「……呃……那個……有一點……」
來到這個世界後,很多人都對我說我表情很好懂……關於我想的事情很容易看出來這一點,似乎連那麽溫柔的愛西絲都沒法幫忙圓場了。
嗯、嗯~到底要怎麽才能改掉表情好懂的毛病呢……
接著,我們移動了幾十分鍾,到達了要去的山。聽愛麗絲說,這座山海拔 1200m 左右,人跡罕至。
「……好漂亮……要在這裏……做什麽?」
「呃,我想要登山」
「……那就……我來……」
「啊,等一下!」
「……嗯?」
聽到我說登山,愛西絲正要操作懸空的冰板時,我阻止了她並走下了冰板。
「最好是靠我自己來登」
「……唔……快人想要那麽做的話……也行……沒問題嗎?」
「大、大概吧」
說實話,我沒有登山的經驗。我原本就隱約覺得會比較辛苦……再次想來,確實還挺艱難。
1200 米對於習慣登山的人來說並不算高,但這座山並沒有為登山而做過修整,遠離人煙……這裏的路,肯定連山野小路都不太能算得上吧。
如果到達的地方是懸崖,或者有巨大的峽穀而無法前進的話,恐怕還是要依靠愛西絲……不過,考慮到這次的目的,我希望盡可能靠自己登上去。
愛西絲露出擔心的表情,而我微笑後下定決心朝著山邁出了腳步。
『登山路線在此』
……太奇怪了吧?我聽說這裏幾乎沒有人來,也不是什麽觀光場所……為什麽入口處會立著招牌?而且還有帶著欄杆的登山小路,看著挺可靠的……啊不,作為登山的外行,我是無比感激啦……但我覺得事情有點太巧了。
「……呃,愛西絲。關於這個,你有什麽感想」
「……我覺得……大概是夏提雅做的……有用魔法削過山的痕跡……很厲害……做得很細心……這樣的話……快人也……不用擔心」
我原本也隱隱約約這麽覺得,果不其然是愛麗絲幹的好事嗎……這話現在再說也有點晚了——那家夥是不是太能幹了?說是要準備好舞台,一夜之間就做得如此完美,我對她實在是抬不起頭來。
啊,真的……隻要性格再正常一點的話……
「總、總之,打起精神登山吧」
「……嗯!」
我決定下次再向愛麗絲認真道個謝,並按照原定計劃和愛西絲一起登起了山。
修繕過的道路很好走,盡管讓人覺得有點繞彎子,但這應該是因為路線顧慮到了安全吧。
走了一小時左右,我們大概是到達了有一定高度的地方,開始能看到漂亮的景色。空氣也很清新,氛圍靜謐舒適。
「……真漂亮啊」
「……嗯……滿眼都是綠色……」
在安閑的氣氛中,我和愛西絲平靜地對話著。
不過,嗯……腳、腳意外地難受。說實話……我相當累了。
走的距離不算遠。不過這是在上坡,而且路麵雖然有過修整,但仍然有些凹凸不平;這些都使我積累了一些疲勞吧。
如果習慣登山,這應該不算什麽,然而我這外行差不多想要稍微休息一會兒了。正好風景不錯,說不定在這裏吃飯也挺好的。
「……啊……快人……有休息處……要休息嗎?」
「說的是,正好到午飯時間了……嗯?休息處?」
我下意識地回答了愛西絲,然後才注意到她說的內容不對勁。再次重複一遍,這裏是遠離人煙的山。
然而,正如愛西絲所說,在我
眼前有一個木屋,招牌上寫著「休息處」幾個字。難道那也是愛麗絲準備的?一夜就建好這屋子,這家夥真的很不得了啊。
到達休息處後,裏麵有木桌木凳放在易於賞景的地方,要吃飯再合適不過了……似乎還有像是攤子的東西,照看攤子的是個穿著鳥布偶裝的人。
「……你……」
「啊,歡迎光臨~!這裏是臨時外出版愛麗絲雜貨店!從飲料到紀念品應有盡有」
「……這、這樣啊……」
聽愛麗絲說著,我看了看攤子的商品:懷舊的三角旗、莫名其妙的鑰匙圈、動物的木雕之類的東西擺在上麵。真的是紀念品店。
還有,我感覺整體價格都微妙地高,是所謂的景點價格嗎?話說,我有好幾次都這麽覺得了:這家夥絕對知道地球吧……
「……夏提雅……這是……什麽?」
「這是到處都有賣的莫名其妙的鑰匙圈——一時興起買下,丟進家裏的抽屜,最後失蹤的沒用紀念品之首」
「……那這個呢?」
「這是曾經流行過的三角旗,每個地方都會適當畫上不同的花紋」
為什麽隻有這裏一片日本的感覺啊。這家夥到底是從哪兒了解到這種知識的……
「嘛、嘛,先不說這個……愛麗絲,有什麽飲料嗎?」
我魔法箱裏姑且裝著不少東西,但畢竟難得有這個機會,就算貴一點,我也打算懷著感謝的心情買些什麽。
「有很多品種。既然要在午飯時喝,那麽還是正統的茶最好吧。來,這是『瓶裝的茶』」
「……給我兩瓶」
「謝謝惠顧~」
我感覺越吐槽會越累,於是接下理所當然般遞過來的瓶裝茶,付掉了錢。
接著,我和愛西絲一起移到了適合觀景的地方,告訴不知道塑料瓶的愛西絲怎麽將其打開,並準備起了便當。
「……是快人……做的便當嗎?」
「嗯。這次也是一樣,我不知道做得好不好,是請其他人教我做的」
「……謝謝……我很……高興」
和以前野餐時一樣,這次也是我準備的便當。我是在齊格的幫忙下做的,味道應該不錯,雖然外觀上有些小小的失敗……
便當很簡樸,裝著三明治和一口能吃下的大小的、易於食用的配菜,而愛西絲卻欣喜到了誇張的地步,連連稱讚說好吃。
吃完午飯,又到了登山時間。離開休息處時,聽愛麗絲說休息處的位置正好在登山路徑的中央附近。
這麽算來,再走一個小時左右就能到達山頂這個目的地了。我確實還有疲勞……但不至於中途還需要再休息一次。幸虧有魔法箱,不需要背行李,可以說比起普通的登山要輕鬆許多。
順帶一提,愛西絲並非像平時那樣懸空浮遊,而是和我一樣走著登山。她不僅毫無疲色,甚至一滴汗水都沒有流下。
「……快人……沒事吧?」
「嗯。多虧了愛麗絲,走路不算難受,我也沒那麽累」
「……是嗎……那就好」
「倒是愛西絲你沒問題嗎?你是走路的,和平時不一樣……」
「……嗯……沒事」
她外表纖細柔弱,不會給人這樣的印象……但其實,愛西絲的身體能力也高得可怕,甚至能揍飛那個體格超乎常識的馬格納威爾。再怎麽可愛她也是六王。
「……馬上……就到山頂了」
「那就再努力下吧」
「……山頂……有什麽……東西嗎?」
「……呃,這還是秘密」
「……呼呼……嗯」
愛西絲柔和地微笑著,似乎從心底裏享受著和我約會。關於我保密的內容,雖然她不刨根問底,但看得出她的期待。
我希望盡可能不辜負這份期待。不管怎麽說,再過一會兒就到山頂了……盡管我自認為心意已決,但到底還是會緊張。
片刻後,我們到達了山頂……在那裏是我所追求的光景。
「……這是……藍水晶花?……有這麽多……好厲害」
「……是愛麗絲告訴我的。我問她說,有沒有像《籠中公主與藍花》的場景中那樣,在山頂生長一叢叢藍水晶花的地方」
「!?」
愛西絲沒想到我會知道那本書的標題吧。她推薦了我各種各樣的書,但其中並沒有《籠中公主與藍花》。
麵對驚愕地看著我的愛西絲,我緩緩步行,摘下一朵藍水晶花。
接著,我在愛西絲麵前單膝跪下,輕輕把花塞到她的手中。
這和《籠中公主與藍花》的一個場景是相同的。平民男性曆經千辛萬苦覓得能治百病的奇跡之花後,將那朵藍花獻給公主,同時向她表白。他表白的言辭也由愛麗絲告訴了我,我全都記得。
不過,模仿就到此為止了。這段故事於愛西絲於我都很重要,所以我才會像這樣模仿其中的場景。
但在這之後……不可以模仿。那個故事的台詞,是平民男性向籠中公主的表白……『並不是我對愛西絲的表白』。正因如此,從現在開始……我要用自己的語言表達心意。
盡管已經下過決心,但緊張感卻絲毫不減。萬籟俱寂之中,唯有心髒跳動的聲音。我深呼吸一口,穩住自己的感情……然後開口說道:
「……愛西絲,我……喜歡克羅」
「……嗯……我知道」
聽到我開頭的一句話,愛西絲露出略顯悲傷的表情。
這大概是因為她想起來我說過,在我原來的世界裏,一夫一妻製是理所當然的。
雖說為了真摯麵對愛西絲,有必要做這段鋪墊,但我仍有少許心痛……不過,重頭戲從現在才開始。
「但是,我……我也喜歡愛西絲。當然,是喜歡女性的那種喜歡……」
「……誒?」
「這樣可能不誠實,可能是優柔寡斷。然而在我心裏,你已經占據了很大分量……是無可取代的、心愛的人」
「!?」
聽到我說的話,愛西絲睜大了那雙美麗的眼睛,來來回回地看向我和她接過的藍水晶花。
愛西絲大概在動搖之中,那紅寶石般紅豔的眼眸激烈地搖擺著。
「……騙、騙人……因為……我是……身纏死——」
「沒有關係!」
「——!?」
愛西絲還沒說完自己是身纏死之魔力的存在,我便打斷了她,並以雙手包裹住她握著花的手。
帶著自己的心意能傳給對方的心願,我筆直地注視愛西絲的眼睛,繼續說了下去:
「……死之魔力、六王這種事情都無所謂。我喜歡上的是溫柔、可愛、一直發自內心為我著想的你……是愛西絲·雷姆南特這名女性」
「……啊……啊啊……」
「我是渺小的人類,即便開玩笑也不敢說自己理解你長久以來受孤獨折磨的心情。我也說不出治好你的孤獨這種帥氣的話。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
我盯著愛西絲滲出淚水的眼睛,含著萬千思緒說道:
「我絕對不會讓你後悔喜歡我這件事;我不能改變過去,但可以創造未來;我一定會讓和你共度的未來比現在更加幸福,讓你笑得更加燦爛!所以……請
和我交往!!」
「!?!?」
我說完了……用言語傳達完對愛西絲的心意與感情後,隻剩下等待愛西絲的回複……
我知道愛西絲對我懷有好意,這不是我自以為是。即使如此,告白時也必然萬分緊張,心髒的跳動聲清晰可聞。
克羅那時,我自己也顧不上那麽多,沒有閑工夫考慮這些……但現在,我緊張得仿佛全身被針紮著似的。
萊茲說過「在對方回答前會很煎熬」,對此我深有體會。
聽到我的表白後,愛西絲眼睛仍然睜得很大,僵住了一會兒……接著,她的眼中開始流下大顆的淚水。
「……這……不是……做夢吧……我……我這種人……能這麽……幸福……」
「愛西絲……我重複一遍,我喜歡你……能告訴我你的回答嗎?」
「……嗯……我也喜歡……快人……超過任何人……超過任何事物……今後也請讓我……和最喜歡的快人……在一起」
「嗯。我很樂意」
「~~!?快人!!」
「嗚哇!?」
聽我說完,愛西絲流下幸福的眼淚,猛地撲到我身上。
由於動作突然,再加上我瘦弱,那股勁兒壓過了我,我便在愛西絲的懷抱中臉朝天空倒在地上。
藍花盛開的花田中,我在下,愛西絲在上。仿佛不願離開我一分一毫似的,她以小小的身體緊貼在我身上,淚流不止。
「……唔……唔唔……好高興……我還是……第一次……這麽幸福」
「……愛西絲」
「……快人……快人……喜歡……最喜歡」
「我也喜歡愛西絲」
愛西絲以淚聲反複說喜歡我,而我則感受著心意相通的喜悅,用上更多的力氣抱緊她的身體。
接著,愛西絲對我的動作有了反應,她輕輕抬起頭……閉上了眼。
我抹去了她美麗的臉龐上晶瑩的淚珠,然後用手圍住她的脖子,緩緩將她的臉拉近過來。
「……嗯」
微風拂麵,兩道影子合成了一道。我們忘卻了時間……將相通的心意重合在了一起。
在清風吹過的花田裏,我和愛西絲並排而坐,飽覽山頂處的絕妙風景。
愛西絲撒嬌般靠在我身上,紅著臉,幸福得眯細著眼睛。我感覺她的樣子十分可愛,並抱住了她的肩膀。
在愛西絲的手上,珍重地握著施加有強力狀態保存魔法的藍水晶花。
「……可以嗎?……我……這麽……幸福」
「當然可以。而且這裏不是終點……我絕對會讓你更加、更加幸福……」
「……嗯……快人在我身邊的話……我就能一直保持笑容……能變得……幸福得多」
「嗯」
愛西絲以平靜的聲音低語著,在空中變出魔力圓環般的東西,將藍水晶花收入其中。接著,她用空出來的雙手緩緩抱住我的身體,緊靠了過來。
全身感受著愛西絲的體溫,我既難為情又幸福。就在這時,愛西絲溫柔地小聲說道:
「……不過……不隻……是我」
「……誒?」
「……我也會……讓快人幸福……為了不讓你後悔……喜歡上我……我也會……努力……讓快人……更加喜歡我」
「……嗯。從今往後,我們再更多地加深我們之間的感情吧」
「……嗯」
從收到愛西絲表白到今天,花了很長時間……讓愛西絲等了許久。
但我覺得,正是有了這麽長時間慢慢考慮……我才能如此下定決心。
我不會再放開愛西絲……當然,克羅也是一樣……
兩人我都喜歡。盡管我的回答優柔寡斷,但我卻感覺這份回答很溫柔……並且洋溢著幸福。
「……快人……還會……來我的家……玩嗎?」
「當然了,說不定會很常去哦?」
「……呼呼……嗯……一定要……多來」
在我的懷中,愛西絲幸福地笑著。
隨著心中湧起的憐愛之情,我堅決發誓,決不讓那張笑臉染上陰霾。
「……快人」
「嗯?」
「……最~喜歡了」
花了很長時間,才到達這一步。我順利地向愛西絲表達出了心意,和她成為了戀人。果然還是笑容適合愛西絲。我自己看到愛西絲那副模樣,也會有種幸福的心情。
所以,我從今往後也——打從心裏想要守住這份笑容。
「……快人君?」
克羅抱著岩燒小蛋糕(今天是奶油餡)的袋子坐在我的膝上。注意到我的情況後,她向我詢問。
在她的視線下,我帶著些許緊張開口說道:
「……其實,我有件事必須要告訴克羅」
「嗯?」
現在,在我腦海裏……沒錯,正是愛西絲的事情。
我收到了愛西絲的表白,暫時還沒有回答她。
作為一個日本人,我覺得既然交到了克羅這個女朋友,就必須拒絕愛西絲的表白才行……但是,我並不想拒絕對我的感情如此一心一意的愛西絲。
此時,這個世界的常識就顯得尤為重要。在這個世界中,一夫多妻製是理所當然的,男性會和多名女性結婚。
話雖如此,我也沒法輕輕鬆鬆適應這邊的常識,所以才會像現在這樣感到煩惱。
最重要的是,如果我接受了一夫多妻製,回應了愛西絲的感情……那麽克羅會怎麽想,我對這一點感到擔心。
講出來很需要勇氣,然而,不能不講出來。
所以,趁著我和克羅獨處的時候,我毫不隱瞞地告訴了她我收到了愛西絲的表白、回答還擱置著……也說出了我同樣開始喜歡上愛西絲的這份感情。
我相當緊張,結結巴巴地說明著。而克羅並沒怎麽插嘴,默默聽著我的講述。
講完事情的經過後,我長吐了一口氣。
「……事情就是這樣……呃,克羅……那個,你怎麽想?」
我一點一點擠出聲音詢問克羅,心情就像等待判決的被告一樣。而克羅就這樣朝著我……露出了開朗的笑容。
「不是挺好嘛!能讓愛西絲那麽喜歡,真有你的!」
「……誒?」
咦?總覺得和我想的反應不一樣。
怎麽說呢,我還以為她會說我不誠實,並且責罵我……事實上她是不是反而有些高興?
「克、克羅……這樣可以嗎?」
「嗯?可以什麽?」
「所、所以說,我和克羅已經是戀人了……再喜歡愛西絲的話,會不會有點不誠實……」
「為什麽?要是快人君和愛西絲成了戀人,我也為你們高……啊,這樣啊……說起來……」
克羅歪著腦袋,好像由衷感到疑惑似的。話說到一半,她似乎想到了什麽,手扶下巴開始思索。
又沉默了一陣後,克羅再次看向了我,開口說道。
「……在快人君的世界,記得一般是隻和一個人結婚?」
「嗯,沒錯」
當然,也有再婚的例子,其他國家可能也有一夫多妻的製度……但至少,在我生活的日本一般是一夫一妻的。
見我點頭,克羅抱著胳膊沉思起來。
「嗯~……原來如此,所以才會煩惱啊……」
「……所以,我也想聽聽克羅的意見」
「……關於快人君的世界,我隻從希羅和過去的勇者身上聽說過,所以不太熟悉……嗯~好麻煩。快人君知道這個世界的男性會和多個女性結婚吧?」
「嗯」
「我一直生活在這個世界,總是會以這個世界的常識來考慮。戀人這方麵,因為快人君是第一個,所以我說不了什麽能讓你參考的東西。抱歉啦」
關於我的世界,克羅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她很快就察覺出我的煩惱是什麽。
隻不過,克羅終究是這個世界的居民,思考的方式總是會偏向這邊的世界。
確實,我的想法現在也受著原本世界的影響,所以我很明白她的心情……果然,對於戀愛、結婚,兩邊的看法本身就不同。
「……假如說……要是我有你這個戀人了,再喜歡上愛西絲和她交往……不,要是再和更多人結婚的話……克羅你會怎麽想?」
「那我當然很高興啦」
「高、高興嗎?」
「嗯。畢竟那就表明,我最喜歡的快人君是有那麽多人喜歡的好男人吧?」
「……」
果然,想法本身就有很大不同。
在我的感覺裏,和多名女性交往是不誠實的行為,但在這個世界的人眼中,這反而能作為一種地位的象征,並不會引發嫉妒。
我不知道是隻有克羅這麽想,還是其他人也都這麽想。看來再去問問更多人的意見比較好。
* * * * * *
「……事情就是這樣……」
「那、那個,快人?你什麽時候和冥王殿下成為戀人了?」
「……就在前幾天」
「這、這樣啊,恭喜你們」
現在在我眼前,齊格露出了感到困惑般的表情。
我打算詢問克羅之外的人的意見,於是就在克羅回家後去拜訪了齊格,簡要說明情況後準備聽聽她的看法。
「所以,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聽聽齊格的意見……」
「那、那個……為什麽是我?」
「呃,我感覺齊格比較成熟,商量一下可能會很有收獲……」
「這、這樣啊……可我別說戀人了,連初戀都是最近才有……」
「……誒?對不起,後半部分聲音太小我沒聽清」
「沒、沒什麽!」
大概是我問得太突然,齊格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當然,我也不是非要勉強問她,隻不過我想了想能找誰商量,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齊格了。
「當然了,到最後我會自己考慮,不過可以的話希望能陪我商量一下……或者給我點建議……」
「是、是啊。呃~」
「齊格?」
「啊、啊不,那個~……這邊和快人的世界常識有差距,一個是這個世界女性較多,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有很多像我這樣長壽的種族」
原來如此。確實,以森精族為首,這個世界有很多長壽的……或者是不存在壽命的種族。
正因如此,比起隻有人類的世界,這邊或許更不在乎時間的流逝。
即使和眾多女性結婚,她們可能也很少會產生長時間沒有講話、最近沒怎麽見麵這種感覺。
「當然也有例外。比如我爸爸就隻和媽媽結了婚……不過,這種情況很少,我爸爸都有『怪人』的外號了」
「……原來如此」
「在我的想法裏,男性一般也是會和多名女性結婚的」
果然,對於這個世界的人們來說,這種想法是理所當然的。
嗯~不用在意這些,喜歡愛西絲也沒問題吧?不,要是含糊地決定,導致克羅和愛西絲悲傷的話就本末倒置了,還是好好考慮到最後吧。
「……作為參考,我想問問看……」
「嗯,問什麽?」
「如果,假設……隻是個假設,要是我和齊格成為戀人的話……」
「!?那、那太好……不、不是,請你繼續!」
我也試著向齊格問了當初問過克羅的問題。
「那樣的話,假如有其他女性對我表達好感,我對她也有意思的話,齊格會怎麽想?」
「我
覺得能有很多女人喜歡快人是很讓人高興的一件事……」
果然還是會有這種想法。
男性得到眾多女性的喜愛是件可喜的事,這種想法並非隻有克羅才有,齊格也是一樣。聽到這裏,我感覺自己稍微輕鬆了些。
「謝謝,很有參考價值」
「不用謝……隻不過,要商量的話,與其找我,不如找和你一樣的男性,說不定可以得到更好的意見哦?」
「原來如此!說的是,謝謝!找齊格真是找對了」
「這點小事,舉手之勞」
確實,要商量這種煩惱的話,還是同性更容易聊得深入。
剛聽到齊格說完,我就想到了最適合去商量的人。
是啊。找歐奇德商量吧……歐奇德已經結婚了,而且性格溫厚,商量起來也方便。
我想要盡早商量,便打算去確認歐奇德的安排,考慮起了今後要做的事情。在那之後,齊格小聲的自言自語沒有傳到我的耳中。
「……這樣的話,說不定我也有機會……果、果然該行動得更積極一些……嗎」
考慮到要回答愛西絲的表白,以及兩邊世界的常識差異……在齊格的建議下,我前去拜訪王宮,打算和同性的歐奇德商量商量。
他身為第一王子,我還擔心他事務繁忙,沒想到我剛一送去蜂鳥,那天下午他就為我空出了時間。我對他的感謝之情無以言表。
「……原來如此,我知道你的煩惱了」
在一間並不豪華絢麗、金碧輝煌,而是簡樸中帶有高雅品味的個人房間裏,我對歐奇德說出了向齊格講過的那番話。
接著,歐奇德告訴我他明白了我在煩惱什麽,並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該怎麽辦呢?我覺得很大原因還是在於文化不同」
「嗯,說實話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快人你可能也知道,我和三名女性結婚了。一名是人類、一名是森精族,還有一名是半森精」
我知道歐奇德有三個老婆,但並不知道其中的詳細情況。
嚴密地說,所有人種族都不同……不會弄得老婆們關係很緊張嗎?
想著這些事情,我問了問,而歐奇德露出溫和的微笑搖搖頭:
「不,我的妻子們關係都很好,甚至有的時候還會把我晾在一邊……不過,畢竟大家都擁有感情,可能合得來,可能合不來……但應該不會有快人說的那種心懷嫉妒的人吧」
「那是因為……歐奇德愛著她們所有人嗎?」
「……你、你這樣一說我也很難為情。不過你說的沒錯。由於我處於王子這個立場,她們姑且有分為正妻和側室……但我覺得給好感分個高下是沒有意義的」
「……原來如此」
給好感分個高下是沒有意義的。或許確實是這樣,兩邊的世界最大的差異可能就在於此。
在這個世界,不需要在喜歡的人中間選出最喜歡的對象。因為這個世界很寬容,可以接受「喜歡所有人」這種想法,所以才不需要給好感排序,妻子之間的關係也不會變得緊張吧。
「……話雖如此,但我還年輕,或許沒法給你可靠的建議……所以,你也問問父王吧」
「問萊茲?」
「嗯。父王有十名妻子,夫婦關係也很好……我覺得父王能給你更好的建議」
萊茲原來有十名妻子那麽多嗎!?好、好厲害……啊不,他確實長得帥,又是國王,受歡迎也理所當然吧……
「嘛,因為父王是國王,所以也會有政治目的結的婚,不全是戀愛而結婚的……不過,即使那樣也比我要經驗豐富吧」
說完,歐奇德搖響了桌子上的小鈴鐺。接著,一位管家走進房間,歐奇德拜托他向萊茲傳話。
管家迅速行了一禮,離開房間,僅僅十分鍾後就回到了這裏。
令人感激的是,萊茲回答說如果不介意一邊辦公一邊商量的話,現在就可以過去,於是我和歐奇德一起前往了萊茲的辦公室。
走在王宮寬敞的走廊裏,我們抵達了幾乎在最深處的萊茲的辦公室。
歐奇德敲了敲門,得到允許後我們走進了裏麵。萊茲麵朝堆積著大量文件的書桌,提筆寫著字,時不時蓋上印章。
「很抱歉在百忙之中打擾」
看到萊茲明顯在忙的模樣,我懷著內疚打了個招呼,接著萊茲帶著溫和的微笑歡迎了我。
「啊,宮間君,歡迎。抱歉忙著工作沒法招待你……那麽有什麽事?說是有事找我商量?」
「啊,嗯。其實……」
既然萊茲打算聽我說明,我就把剛才和歐奇德說過的內容再說了一遍。
「……就是這樣,我很煩惱……」
「……唔」
聽我說完,萊茲停筆抬頭。
接著,他手扶下巴,露出思索的表情。歐奇德見狀,上前一步開口問道:
「父王怎麽想?」
「……怎麽想啊……不如說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煩惱這個」
「……父王?」
「啊,不是,抱歉。我並不是說宮間君的煩惱有問題。畢竟宮間君來自文化不同的世界,對這種不同產生煩惱也是當然的……不過,現在應該煩惱的不應該是『其他內容』嗎?」
「……誒?」
聽到萊茲以溫柔的語氣告訴我的內容,我疑惑地歪過腦袋。
應該煩惱的是其他內容?是指什麽?
「……宮間君。你應該優先考慮的,不是兩邊世界的差異,應該是你自己對那個人『怎麽想』『今後想和她形成怎樣的關係』……吧?」
「!?」
聽到這話,我仿佛被一錘子砸在腦門上。伴隨著衝擊,我腦海中浮現了對我說願意一直等待我回答的愛西絲的臉龐。
萊茲說的沒錯。現在我應該優先考慮的是我對愛西絲怎麽想……
見我發愣,萊茲輕輕撓頭苦笑道:
「……我也有過這樣的經驗。表白後等對方回答的時間是很煎熬的。我不知道、也不會過問是誰對你有意思……那個人在內心應該也很不安吧?」
「……」
「我知道你很誠實。但你還年輕……我覺得你有時應該主動出擊。不過,畢竟你都來找我商量和異世界的差別了……在你的心裏,對那名女性的心意應該在逐漸成形吧?」
「……是的」
說不定,我隻是在逃避。
我的世界中的常識與這個世界不同——我或許是想要以此為免罪符……逃避心中逐漸變得有分量的愛西絲的存在。
拿出兩邊世界的差異來找人商量……也許是我希望有人能肯定自己的心意、在自己背後推一把吧……
「……我會為宮間君加油的」
「……萊茲」
「會有這種想法,說明你已經決定了將來的方針了吧?那麽你應該沿著自己選擇的道路前進。如果你愛著對方,隻要你們一起行走、填上兩種意識間的溝壑就好了」
「好!」
萊茲所說的話既溫和,又有力地支持著我,仿佛看透了我的內心一般。我萬分感激,向他點頭。
和這個人商量真是太好了。正當我感慨時,在我前方,萊茲保持著溫和的表情繼續說了下去:
「……請你讓莉莉亞娜幸福」
「嗯……誒?莉莉亞?」
「……咦?不、不是嗎?我、我還以為……」
見我對他的話心生疑惑,萊茲露出了仿佛期待落空一般的表情。
難道說,他一直以為我剛剛說的對象是莉莉亞嗎?
「……呃,並不是莉莉亞……」
「……這、這樣啊……」
「……剛想著父王少見地顯得很可靠……原來如此,父王以為是莉莉亞姐姐的事情啊」
「不、不是,你想,莉莉亞娜很可愛吧!和那孩子住在同一個屋簷下,怎麽會有男人對她不產生點意思!」
「……父王」
雖然我由衷同意莉莉亞很可愛……但這是怎麽回事……感覺剛剛可靠的成熟男性的假麵完全脫落下來了……
「……啊,是這樣啊!到底是在顧慮公爵的身份對吧?但是沒問題,宮間君!我站在你這邊!」
「……不、不是,所以說……」
「……還是說……你不會沒有把莉莉亞娜……那個可愛的莉莉亞娜,當作戀愛對象吧……?」
「嗯、嗯嗯、嗯!?我、我覺得莉莉亞是很出色的女性」
總覺得他打開了什麽開關……具體來說,就是妹控開關完全處於 on 的狀態了。
「對吧、對吧……莉莉亞娜對你也有好意,這樣的話很快就能看到那孩子穿新娘裝了嗎……」
「父王、父王……我覺得這種事情不應該由周圍人來著急……」
「嗯,說的也是,我太著急也沒有意義……不過,沒有女生比莉莉亞娜更加可愛吧?擠下莉莉亞娜,對宮間君有意思的人到底是……抱歉,雖然我剛剛說不去過問,但我能不能問一下是誰對宮間君有好感?」
「誒?啊,嗯。是愛西……是死王殿下」
「「非常抱歉!」」
「為什麽!?連歐奇德都……!?」
萊茲的開關似乎完全打開,他好奇地向我詢問。我告訴他是愛西絲後……不知為何,萊茲和歐奇德兩人一起做出了漂亮的下跪。
「宮宮、宮間君,我撤回我剛剛說的話。我、我覺得死王殿下是非常出色的女性……她正可謂美的化身,與宮間君很相配!」
「……那個……」
明明沒有別人在看,萊茲卻慌忙開始辯解……他是相當害怕愛西絲吧。那顫抖的樣子,光是看著都讓人同情。
話說,我覺得他並沒有說什麽失禮的話,我也沒打算跟愛西絲打小報告。
不管怎麽說,我確實知道我應該考慮什麽了。我該考慮的,是我自己——想和愛西絲形成怎樣的關係。
* * * * * *
夜幕降臨,時至深夜。如果在平時,我應該已經睡了,而現在我正躺在床上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
並非是睡不著……但我目前還不想睡。
萊茲告訴我,該優先考慮的是我對愛西絲怎麽想、今後希望形成怎樣的關係……我一直在想著這些。
第一次遇到愛西絲的時候……我很害怕。
超乎自己常識的未知,或者說是不清楚真麵目的恐懼……如今我知道這是死之魔力導致的,但當時幾乎是突然襲擊,導致我因無法理解的恐懼而顫抖。
不過幸好我有感應魔法這種能力,拜其所賜,我得以微微感覺到愛西絲內心深處的孤獨。
那時,如果我沒有與克羅相遇,沒有得到拯救的話……我大概不會向愛西絲伸出手。我可以斷言,那樣的話我一定會恐懼顫栗,然後丟臉地逃跑。
但事實上,我與克羅相遇並得到了拯救,取回了前進一步的勇氣。即便感覺到恐懼,我也嚐試去握住愛西絲的手。
……回想起來,對我來說,愛西絲或許是第一個主動去結交的對象。
接下來,我握住她的手,做完自我介紹後……她就向我表白了。
畢竟是我人生第一次收到表白,當時我心中有一半是困惑。老實說,我沒有把她的表白當真。
接著,我與愛西絲成為了朋友,後來知道了她是死王,擁有死之魔力這種力量。
但在那時,我已經不再害怕愛西絲了,即便看到莉莉亞等人害怕的樣子,我也沒有多少感覺。
不僅如此,在克羅諾亞說愛西絲性格糟糕時,我內心還感到焦躁。
因為,愛西絲其實……怕寂寞、溫順、拘謹、溫柔,真的是個可愛的人……
即使現在我已經與愛西絲變得親近,但我仍然不能完全理解她心中的痛苦。
不過,我確信的是,比起悲傷的表情,還是笑容要遠遠更加適合她。
從第一次相遇開始,愛西絲就一直向我表達出直率的好意。對此,我既難為情又高興。還記得,每當和愛西絲講話時,我都會感到奇妙的緊張。
一直以來、一直以來,愛西絲都珍視著我……當我受傷的時候,她打從心裏為我生氣、為我擔心。
我再怎麽遲鈍也能理解,愛西絲對我的好感很強烈。
而且,她的好意絕不咄咄逼人。
我說希望擱置對表白的回答時、我去拜訪愛西絲的居城時,愛西絲總是關照著我、尊重著我。
她對我有如此專一的感情……我不可能不感到高興。
啊,是的……我為愛西絲向我表達好意這事感到高興。
畢竟至今為止從未有過受歡迎的經曆,我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再加上我喜歡克羅的感情很強烈,所以一直都保持著含糊的態度。
萊茲說的沒錯……或許答案原本就在我的心中。
如果事情發生在我原來的世界……真的隻能選擇一個人的話,我覺得我會選擇克羅。
我或許會為讓愛西絲悲傷而感到心痛,會流著淚水做出苦澀的取舍。
但是,我現在所在的世界並不是這樣。
在這裏的世界,可以做出兩者都喜歡……這種任性而溫柔的選擇……正如歐奇德所說,在這個世界不需要給好感分出高下。
那麽,接下來就隻剩下我的心情……而在這方麵,我也已經得出了答案。
愛西絲好意相待,我不可能會討厭……和愛西絲共度的時光很快樂……愛西絲的動作讓我心跳不已。
我對愛西絲的想法,從很久以前開始,在我用腦子思考前就表現在了心裏。
「……我……喜歡愛西絲」
在黑暗中,我嘟囔了一聲,感覺心裏一下子就變得輕鬆了。
是的,不必迷茫。我喜歡愛西絲,希望她能一直歡笑、一直幸福……我想要讓她變得幸福。
「……愛麗絲,你在嗎?」
「在在在,你叫我嗎?」
「……我想讓你告訴我幾件事情,還有些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我從自己躺著的床上起身,小聲說完後,愛麗絲輕輕微笑,接著做作地行了一禮。
「不用說的那麽客氣。隻要這麽說……『把我需要的東西給我』……那樣的話,我就會完美準備好你要登上的舞台」
愛麗絲聰明得非比尋常,她大概已經幾乎掌握清楚了我打算做什麽吧。
真的,怎麽說呢,實在太可靠了。
「……愛麗絲,謝謝。
那麽重新來過,給一份我現在需要的信息」
「遵命……那麽裝模做樣就到此為止,按順序來說吧。首先,關於愛西絲送給快人的藍水晶花,能符合愛西絲對書的喜好、書的發售日期等等條件的,是《籠中公主與藍花》這一本戀愛小說。順帶一提,就是這本」
「你準備周到得嚇人啊……你那麽可靠,要是平時再稍微正常點,我也就不會懷疑你的優秀了……」
「哎喲,總覺得我被損了一句……我姑且當沒聽見吧。那麽怎麽辦?這小說還挺長的,要讀嗎?還是讓我告訴你要點?」
這是我打算詢問愛麗絲的內容之一——我第一次見到愛西絲的時候,她送給了我藍水晶花;我認為她采摘藍水晶花是她以前告訴我的興趣愛好的一環,從而想要了解成為她契機的那本書。
愛麗絲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已經為我準備好了那本小說。
「……雖然我想慢慢讀,但我不想再讓愛西絲久等了。能不能告訴我要點呢」
「知道啦。從內容來說,就是有身份差距的戀愛、公主和平民在一起這種單純的故事。至於這關鍵的藍水晶花,在現實中隻是比較少見的花而已,但在小說中是作為傳說中能治百病的花朵登場的。說了這些,你應該也能猜到一些了。這本小說講的就是平民男性為了拯救身患不治之病的公主,努力尋找藍水晶花的故事」
公主和平民有身份差距的戀愛……或許與愛西絲和我的立場有些許相似。一邊是世界的頂點一角愛西絲,一邊是有異世界這種特殊境遇的一般的人。這麽一想,感覺很能代入感情。
「……誒?快人你還一般?這是異世界玩笑嗎?這玩笑太高端,愛麗絲沒法理解」
「……誒?」
「要是在異於常識的意義上說是異般我還能接受……」
「不、不是,我終究隻是一般……」
「與魔界頂點一角、實質上最高而且還是世界首富的克羅是戀人,受到世界的神夏羅法娜爾女神的祝福,幾乎和各界的頂層全部都有交流……一般?」
「不……是我搞錯了」
確實,不管怎麽想我都不一般了啊……再次想來,來到異世界僅僅幾個月,真的是弄得很不得了。
不,關於周遭環境的異常先放一邊吧。現在更應該考慮的是愛西絲的事情。
對愛西絲表白的回答已經在我心中成形,接下來就是該如何傳達……
「……回到正題,能不能仔細給我講講書的內容?」
「好的」
我沉思著愛麗絲講述的小說內容,正在思考今後的發展時,夜更深了。
天亮之後的清晨,我去拜訪了齊格。
齊格昨晚值夜班,此時還沒有去睡覺,正在食堂喝著紅茶。
「早上好,齊格」
「早上好。你起的真早啊?」
「嗯。那個,我有件事情想要拜托齊格……」
「有件事情?」
齊格聽我說完歪過腦袋,然後筆直看著我露出微笑。
「……眼神不錯,看來你心意已決了吧」
「……嗯」
「明白了。隻要我力所能及就會幫忙」
「謝謝!」
我向爽快答應的齊格道謝之後,告訴了她我要拜托的事情。
齊格靜靜地聽我講完,理解地點頭說道: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那麽趕緊去收集需要的東西吧」
「好的……話說齊格你不用睡覺的嗎?」
「沒問題的。森精族幾天不睡也完全不成問題」
我由衷感謝著露出溫柔微笑的齊格,同時做起了出門的準備。
「……說、說起來,快人?我、我想問你件事當作參考……」
「嗯?問什麽?」
「打、打個比方……比如說,森精族之類的,快人會當成戀、戀愛對象嗎?」
「……是說齊格你這樣的嗎?」
「是是、是啊,就是說我這種純種的森精」
齊格慌慌張張的,遊移著視線向我詢問,而我則歪過腦袋。
我在寶樹祭見過不少森精族,但說起森精族還是齊格給我的印象最深……我不知道她為什麽會這樣問,總之就先以齊格為對象想象了一番。
「……說實話,我不太在意種族什麽的……比如說,不管是不是森精族,齊格既漂亮又溫柔,而且家務活之類的也樣樣精通,能交往的話我應該會很高興吧?」
「!?是是、是這樣嗎!」
「話說回來,問這個是為了什麽?」
「不、不不、不是……呃,那個~……啊,是這樣!是為了給未來做參考。你看,畢竟莉莉是那種感覺,到現在為止我周圍沒有多少人在戀愛,所以我想問問快人作為男性的意見~」
不知為何,齊格比剛才更加慌張了……長耳朵抽動著,很可愛。
「……呃,那我有幫到你嗎?」
「嗯,謝謝……看來我也有可能性,那就放心了」
「誒?最後那句聲音太小了,我沒聽見……」
「沒、沒什麽!!」
* * * * * *
土之月 15 日,現在我來到了新法尼亞王都的東門前。
石頭?磚瓦?我知識量不足,沒辦法一看就知道這是什麽。不過,這沉重堅固的牆壁和大門,再次看來也很莊嚴。
在覆蓋王都的屏障上施有結界魔法的術式,基本上不會有魔物接近這裏,大門始終敞開。
雙足飛龍等等有一定級別之上的力量、又會飛行的魔物是例外,但魔界暫且不論,人界幾乎不存在這種等級並擁有飛行能力的魔物。
莉莉亞的宅邸坐落在王都中央附近,符合她貴族的身份,因此我不怎麽會來到城門附近。
這是我第一次來到東門。我聽說平時這裏會有旅行商人,熱熱鬧鬧的……但現在連門衛都隻留了最少的一批,周圍一片寂靜,簡直不像是將近正午的樣子。
之所以會這樣,理由很單純,是因為愛西絲很快就要來到這裏……多虧了感應魔法,我自己並不會對死之魔力懷有恐懼,但這隻是我特殊;愛西絲前去一個城市訪問時,遲早會演變成這樣的狀況。
以前我和愛西絲一起出門的時候,也是像這樣在城門附近集合的,那時是南門。不管怎麽說,我到底還是無法喜歡整座城都在拒絕愛西絲的這種氛圍。
話雖如此,對普通人來說,愛西絲的死之魔力是絕對的恐怖,並不是能靠精神力解決的,這也實在是沒什麽辦法。即使知道愛西絲實際上很溫柔,人們也會本能地拒絕那種根源性的對死的恐懼。
想著這些事情想了一小會兒之後,在我麵前出現了冰柱。破碎的冰塊如花瓣般飄舞,愛西絲出現在了其中。
「……快人……中午好」
「愛西絲!中午好。謝謝你今天能來」
「……不用謝……不過……沒關係嗎?……不會……麻煩到你?」
「我從來沒覺得你會麻煩到我」
盡管愛西絲沒具體說是哪裏會麻煩到我,但看到門衛們窺伺著我這裏,我也能夠想象出來了。
愛西絲是在擔心自己來到王都會不會給我添麻煩。
「很抱歉倉
促邀請你……有個地方,我無論如何都想今天和你一起去,就讓你過來了一趟」
「……想和我……一起去?」
「嗯。不過地方有點遠……而且聽說魔物很多,很多地方大概都要靠你幫忙了……」
「……嗯……沒問題……我會……保護快人」
「謝謝,這樣我就放心了」
愛西絲握緊雙手宣言的動作很可愛,我發覺自己嘴角露出微笑,並向她道了謝。
坐上以前采楓花花蜜時也乘坐過的懸空冰板,我們以相當快的速度在草原上移動。我已經把目的地告訴了愛西絲,聽她說「大概一個小時」就能到。
要是愛西絲拿出真本事的話,大概能更快抵達……但我也並沒有特別著急,所以提議說慢慢過去、在途中欣賞風景。愛西絲也接受了,以保守的速度移動著。不過這樣也比開車快就是了……
或許是施展了屏障之類的魔法,我沒有感覺到強風。陽光溫暖,微風拂麵,讓我倍感舒暢。
「還好今天天氣不錯」
「……嗯……最近……很溫暖」
「說起來,這個世界有沒有季節……呃,就是有些月份暖和,有些月份冷?」
現在的氣溫,用日本來打比方的話,大概是春天那般。這個世界也有四季嗎?
「……嗯……光之月……最暖和……天之月……最涼快……魔界是……每個地方都不一樣」
「誒,那現在的天氣就是正當中附近咯」
「……嗯」
說起天之月 30 日,那天我被召喚到了這個世界……從那時開始到新年,氣溫最低也就是到秋天的水平,看來這個世界的溫差沒有日本那麽大。
我不怕冷,但體質容易出汗,有點怕熱,所以在這個整體氣溫如同春天和秋天的世界過得很舒服。
「……人界的話……新法尼亞王國……全年氣候穩定」
「啊,我聽人說過一點點。農作物之類的收成也不錯是吧」
關於各國的特征,以前去阿路克雷西亞的時候我曾向愛麗絲請教過:新法尼亞王國全年氣候穩定,再加上莉莉伍德的加護,有豐富的自然環境,甚至得到了「食之新法尼亞」的稱呼……
「……嗯……所以……新法尼亞王國……作為觀光場所也很有人氣……隻不過……城市之間……離得遠……山脈和森林也多……移動會有點辛苦」
「原來如此,所以飛龍運輸才會是大眾的交通方式啊」
「……嗯」
正當我們一邊閑聊一邊移動時,愛西絲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開口說道:
「……說起來……為什麽……要去『遠方的山』?……又要……去采什麽東西嗎?」
「誒!?啊,那、那個,嗯,差不多是這樣沒錯」
「……嗯?……快人……瞞著……什麽事情嗎?」
「沒、沒有啦」
「……快人……不想說的話……那我就不問了」
「抱歉,稍後我會告訴你」
「……嗯……我知道了」
啊,其實應該事先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事實上我也考慮過該怎麽回答……不過因為一下子就暴露出了我正瞞著什麽,我動搖得沒能順利答上來。
幸好,愛西絲沒有再多過問,我算是過了這關,但要是不注意點的話,弄不好在達成目的之前就會暴露。
「……問一下,為什麽你知道我有事瞞著?」
「……表情上……看得出」
「好多人都這麽說我……我有那麽好懂嗎?」
「……呃……那個……有一點……」
來到這個世界後,很多人都對我說我表情很好懂……關於我想的事情很容易看出來這一點,似乎連那麽溫柔的愛西絲都沒法幫忙圓場了。
嗯、嗯~到底要怎麽才能改掉表情好懂的毛病呢……
接著,我們移動了幾十分鍾,到達了要去的山。聽愛麗絲說,這座山海拔 1200m 左右,人跡罕至。
「……好漂亮……要在這裏……做什麽?」
「呃,我想要登山」
「……那就……我來……」
「啊,等一下!」
「……嗯?」
聽到我說登山,愛西絲正要操作懸空的冰板時,我阻止了她並走下了冰板。
「最好是靠我自己來登」
「……唔……快人想要那麽做的話……也行……沒問題嗎?」
「大、大概吧」
說實話,我沒有登山的經驗。我原本就隱約覺得會比較辛苦……再次想來,確實還挺艱難。
1200 米對於習慣登山的人來說並不算高,但這座山並沒有為登山而做過修整,遠離人煙……這裏的路,肯定連山野小路都不太能算得上吧。
如果到達的地方是懸崖,或者有巨大的峽穀而無法前進的話,恐怕還是要依靠愛西絲……不過,考慮到這次的目的,我希望盡可能靠自己登上去。
愛西絲露出擔心的表情,而我微笑後下定決心朝著山邁出了腳步。
『登山路線在此』
……太奇怪了吧?我聽說這裏幾乎沒有人來,也不是什麽觀光場所……為什麽入口處會立著招牌?而且還有帶著欄杆的登山小路,看著挺可靠的……啊不,作為登山的外行,我是無比感激啦……但我覺得事情有點太巧了。
「……呃,愛西絲。關於這個,你有什麽感想」
「……我覺得……大概是夏提雅做的……有用魔法削過山的痕跡……很厲害……做得很細心……這樣的話……快人也……不用擔心」
我原本也隱隱約約這麽覺得,果不其然是愛麗絲幹的好事嗎……這話現在再說也有點晚了——那家夥是不是太能幹了?說是要準備好舞台,一夜之間就做得如此完美,我對她實在是抬不起頭來。
啊,真的……隻要性格再正常一點的話……
「總、總之,打起精神登山吧」
「……嗯!」
我決定下次再向愛麗絲認真道個謝,並按照原定計劃和愛西絲一起登起了山。
修繕過的道路很好走,盡管讓人覺得有點繞彎子,但這應該是因為路線顧慮到了安全吧。
走了一小時左右,我們大概是到達了有一定高度的地方,開始能看到漂亮的景色。空氣也很清新,氛圍靜謐舒適。
「……真漂亮啊」
「……嗯……滿眼都是綠色……」
在安閑的氣氛中,我和愛西絲平靜地對話著。
不過,嗯……腳、腳意外地難受。說實話……我相當累了。
走的距離不算遠。不過這是在上坡,而且路麵雖然有過修整,但仍然有些凹凸不平;這些都使我積累了一些疲勞吧。
如果習慣登山,這應該不算什麽,然而我這外行差不多想要稍微休息一會兒了。正好風景不錯,說不定在這裏吃飯也挺好的。
「……啊……快人……有休息處……要休息嗎?」
「說的是,正好到午飯時間了……嗯?休息處?」
我下意識地回答了愛西絲,然後才注意到她說的內容不對勁。再次重複一遍,這裏是遠離人煙的山。
然而,正如愛西絲所說,在我
眼前有一個木屋,招牌上寫著「休息處」幾個字。難道那也是愛麗絲準備的?一夜就建好這屋子,這家夥真的很不得了啊。
到達休息處後,裏麵有木桌木凳放在易於賞景的地方,要吃飯再合適不過了……似乎還有像是攤子的東西,照看攤子的是個穿著鳥布偶裝的人。
「……你……」
「啊,歡迎光臨~!這裏是臨時外出版愛麗絲雜貨店!從飲料到紀念品應有盡有」
「……這、這樣啊……」
聽愛麗絲說著,我看了看攤子的商品:懷舊的三角旗、莫名其妙的鑰匙圈、動物的木雕之類的東西擺在上麵。真的是紀念品店。
還有,我感覺整體價格都微妙地高,是所謂的景點價格嗎?話說,我有好幾次都這麽覺得了:這家夥絕對知道地球吧……
「……夏提雅……這是……什麽?」
「這是到處都有賣的莫名其妙的鑰匙圈——一時興起買下,丟進家裏的抽屜,最後失蹤的沒用紀念品之首」
「……那這個呢?」
「這是曾經流行過的三角旗,每個地方都會適當畫上不同的花紋」
為什麽隻有這裏一片日本的感覺啊。這家夥到底是從哪兒了解到這種知識的……
「嘛、嘛,先不說這個……愛麗絲,有什麽飲料嗎?」
我魔法箱裏姑且裝著不少東西,但畢竟難得有這個機會,就算貴一點,我也打算懷著感謝的心情買些什麽。
「有很多品種。既然要在午飯時喝,那麽還是正統的茶最好吧。來,這是『瓶裝的茶』」
「……給我兩瓶」
「謝謝惠顧~」
我感覺越吐槽會越累,於是接下理所當然般遞過來的瓶裝茶,付掉了錢。
接著,我和愛西絲一起移到了適合觀景的地方,告訴不知道塑料瓶的愛西絲怎麽將其打開,並準備起了便當。
「……是快人……做的便當嗎?」
「嗯。這次也是一樣,我不知道做得好不好,是請其他人教我做的」
「……謝謝……我很……高興」
和以前野餐時一樣,這次也是我準備的便當。我是在齊格的幫忙下做的,味道應該不錯,雖然外觀上有些小小的失敗……
便當很簡樸,裝著三明治和一口能吃下的大小的、易於食用的配菜,而愛西絲卻欣喜到了誇張的地步,連連稱讚說好吃。
吃完午飯,又到了登山時間。離開休息處時,聽愛麗絲說休息處的位置正好在登山路徑的中央附近。
這麽算來,再走一個小時左右就能到達山頂這個目的地了。我確實還有疲勞……但不至於中途還需要再休息一次。幸虧有魔法箱,不需要背行李,可以說比起普通的登山要輕鬆許多。
順帶一提,愛西絲並非像平時那樣懸空浮遊,而是和我一樣走著登山。她不僅毫無疲色,甚至一滴汗水都沒有流下。
「……快人……沒事吧?」
「嗯。多虧了愛麗絲,走路不算難受,我也沒那麽累」
「……是嗎……那就好」
「倒是愛西絲你沒問題嗎?你是走路的,和平時不一樣……」
「……嗯……沒事」
她外表纖細柔弱,不會給人這樣的印象……但其實,愛西絲的身體能力也高得可怕,甚至能揍飛那個體格超乎常識的馬格納威爾。再怎麽可愛她也是六王。
「……馬上……就到山頂了」
「那就再努力下吧」
「……山頂……有什麽……東西嗎?」
「……呃,這還是秘密」
「……呼呼……嗯」
愛西絲柔和地微笑著,似乎從心底裏享受著和我約會。關於我保密的內容,雖然她不刨根問底,但看得出她的期待。
我希望盡可能不辜負這份期待。不管怎麽說,再過一會兒就到山頂了……盡管我自認為心意已決,但到底還是會緊張。
片刻後,我們到達了山頂……在那裏是我所追求的光景。
「……這是……藍水晶花?……有這麽多……好厲害」
「……是愛麗絲告訴我的。我問她說,有沒有像《籠中公主與藍花》的場景中那樣,在山頂生長一叢叢藍水晶花的地方」
「!?」
愛西絲沒想到我會知道那本書的標題吧。她推薦了我各種各樣的書,但其中並沒有《籠中公主與藍花》。
麵對驚愕地看著我的愛西絲,我緩緩步行,摘下一朵藍水晶花。
接著,我在愛西絲麵前單膝跪下,輕輕把花塞到她的手中。
這和《籠中公主與藍花》的一個場景是相同的。平民男性曆經千辛萬苦覓得能治百病的奇跡之花後,將那朵藍花獻給公主,同時向她表白。他表白的言辭也由愛麗絲告訴了我,我全都記得。
不過,模仿就到此為止了。這段故事於愛西絲於我都很重要,所以我才會像這樣模仿其中的場景。
但在這之後……不可以模仿。那個故事的台詞,是平民男性向籠中公主的表白……『並不是我對愛西絲的表白』。正因如此,從現在開始……我要用自己的語言表達心意。
盡管已經下過決心,但緊張感卻絲毫不減。萬籟俱寂之中,唯有心髒跳動的聲音。我深呼吸一口,穩住自己的感情……然後開口說道:
「……愛西絲,我……喜歡克羅」
「……嗯……我知道」
聽到我開頭的一句話,愛西絲露出略顯悲傷的表情。
這大概是因為她想起來我說過,在我原來的世界裏,一夫一妻製是理所當然的。
雖說為了真摯麵對愛西絲,有必要做這段鋪墊,但我仍有少許心痛……不過,重頭戲從現在才開始。
「但是,我……我也喜歡愛西絲。當然,是喜歡女性的那種喜歡……」
「……誒?」
「這樣可能不誠實,可能是優柔寡斷。然而在我心裏,你已經占據了很大分量……是無可取代的、心愛的人」
「!?」
聽到我說的話,愛西絲睜大了那雙美麗的眼睛,來來回回地看向我和她接過的藍水晶花。
愛西絲大概在動搖之中,那紅寶石般紅豔的眼眸激烈地搖擺著。
「……騙、騙人……因為……我是……身纏死——」
「沒有關係!」
「——!?」
愛西絲還沒說完自己是身纏死之魔力的存在,我便打斷了她,並以雙手包裹住她握著花的手。
帶著自己的心意能傳給對方的心願,我筆直地注視愛西絲的眼睛,繼續說了下去:
「……死之魔力、六王這種事情都無所謂。我喜歡上的是溫柔、可愛、一直發自內心為我著想的你……是愛西絲·雷姆南特這名女性」
「……啊……啊啊……」
「我是渺小的人類,即便開玩笑也不敢說自己理解你長久以來受孤獨折磨的心情。我也說不出治好你的孤獨這種帥氣的話。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
我盯著愛西絲滲出淚水的眼睛,含著萬千思緒說道:
「我絕對不會讓你後悔喜歡我這件事;我不能改變過去,但可以創造未來;我一定會讓和你共度的未來比現在更加幸福,讓你笑得更加燦爛!所以……請
和我交往!!」
「!?!?」
我說完了……用言語傳達完對愛西絲的心意與感情後,隻剩下等待愛西絲的回複……
我知道愛西絲對我懷有好意,這不是我自以為是。即使如此,告白時也必然萬分緊張,心髒的跳動聲清晰可聞。
克羅那時,我自己也顧不上那麽多,沒有閑工夫考慮這些……但現在,我緊張得仿佛全身被針紮著似的。
萊茲說過「在對方回答前會很煎熬」,對此我深有體會。
聽到我的表白後,愛西絲眼睛仍然睜得很大,僵住了一會兒……接著,她的眼中開始流下大顆的淚水。
「……這……不是……做夢吧……我……我這種人……能這麽……幸福……」
「愛西絲……我重複一遍,我喜歡你……能告訴我你的回答嗎?」
「……嗯……我也喜歡……快人……超過任何人……超過任何事物……今後也請讓我……和最喜歡的快人……在一起」
「嗯。我很樂意」
「~~!?快人!!」
「嗚哇!?」
聽我說完,愛西絲流下幸福的眼淚,猛地撲到我身上。
由於動作突然,再加上我瘦弱,那股勁兒壓過了我,我便在愛西絲的懷抱中臉朝天空倒在地上。
藍花盛開的花田中,我在下,愛西絲在上。仿佛不願離開我一分一毫似的,她以小小的身體緊貼在我身上,淚流不止。
「……唔……唔唔……好高興……我還是……第一次……這麽幸福」
「……愛西絲」
「……快人……快人……喜歡……最喜歡」
「我也喜歡愛西絲」
愛西絲以淚聲反複說喜歡我,而我則感受著心意相通的喜悅,用上更多的力氣抱緊她的身體。
接著,愛西絲對我的動作有了反應,她輕輕抬起頭……閉上了眼。
我抹去了她美麗的臉龐上晶瑩的淚珠,然後用手圍住她的脖子,緩緩將她的臉拉近過來。
「……嗯」
微風拂麵,兩道影子合成了一道。我們忘卻了時間……將相通的心意重合在了一起。
在清風吹過的花田裏,我和愛西絲並排而坐,飽覽山頂處的絕妙風景。
愛西絲撒嬌般靠在我身上,紅著臉,幸福得眯細著眼睛。我感覺她的樣子十分可愛,並抱住了她的肩膀。
在愛西絲的手上,珍重地握著施加有強力狀態保存魔法的藍水晶花。
「……可以嗎?……我……這麽……幸福」
「當然可以。而且這裏不是終點……我絕對會讓你更加、更加幸福……」
「……嗯……快人在我身邊的話……我就能一直保持笑容……能變得……幸福得多」
「嗯」
愛西絲以平靜的聲音低語著,在空中變出魔力圓環般的東西,將藍水晶花收入其中。接著,她用空出來的雙手緩緩抱住我的身體,緊靠了過來。
全身感受著愛西絲的體溫,我既難為情又幸福。就在這時,愛西絲溫柔地小聲說道:
「……不過……不隻……是我」
「……誒?」
「……我也會……讓快人幸福……為了不讓你後悔……喜歡上我……我也會……努力……讓快人……更加喜歡我」
「……嗯。從今往後,我們再更多地加深我們之間的感情吧」
「……嗯」
從收到愛西絲表白到今天,花了很長時間……讓愛西絲等了許久。
但我覺得,正是有了這麽長時間慢慢考慮……我才能如此下定決心。
我不會再放開愛西絲……當然,克羅也是一樣……
兩人我都喜歡。盡管我的回答優柔寡斷,但我卻感覺這份回答很溫柔……並且洋溢著幸福。
「……快人……還會……來我的家……玩嗎?」
「當然了,說不定會很常去哦?」
「……呼呼……嗯……一定要……多來」
在我的懷中,愛西絲幸福地笑著。
隨著心中湧起的憐愛之情,我堅決發誓,決不讓那張笑臉染上陰霾。
「……快人」
「嗯?」
「……最~喜歡了」
花了很長時間,才到達這一步。我順利地向愛西絲表達出了心意,和她成為了戀人。果然還是笑容適合愛西絲。我自己看到愛西絲那副模樣,也會有種幸福的心情。
所以,我從今往後也——打從心裏想要守住這份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