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然張開眼,月光人窗,一個黑衣男人就在床邊。


    誰?龍天運……不對,是刺客?!龍天運呢?她下意識摸到本來該是龍天運躺的位置,沒人……她竟鬆了口氣。刺殺誰?皇帝嗎?還是目標是她?


    「找刀嗎?不是在這嗎?一把小刀而已,能傷得了人?」


    馮無鹽聽見聲音從另一個稍遠的方向傳來,顯然刺客不止一個,隻是站在陰影裏她看不見。


    「無鹽女?」隨著聲音變近,稍遠的黑衣蒙麵人走到床邊,「去把燭台拿來,我要看看這個無鹽女是什麽三頭六臂,居然會毀帝!」


    毀帝?馮無鹽心知此時不是震驚的時候,她聲音啞碎道:「你們是陛下的人?若是忠於他的人,豈會不知他心性?他會被一個女人毀了?」


    對方沒有料到她會反駁,頓了半天,才道:「我是不信。不過百口莫辯這種事也不是不常見,你就認了吧。」


    燭火亮了起來,被黑衣人湊到她麵前。這黑衣人完全不在意火苗是不是會燒到她,逼得她不得不連連往後靠,直到背貼在冰冷的牆上。


    「長得很普通嘛,我還以為是什麽妖媚禍水。預言裏確實寫著得帝而毀之,一個無鹽女幹的。劉耶差人傳話回宮裏時我還不信。皇兄是什麽人物,要被美色所迷惑的話,這幾年那個皇位上的就一定是假冒的龍天運。要說康王被迷惑還有可能,但前提是,基本美色一定要有,但顯然你尚不足。


    不過,不管了,大桑,殺了她,不要浪費太多時間跟她廢話。」


    馮無鹽連句話都還來不及說,黑暗裏的大刀就往她的頸項落下。


    若在平常她不會坐以待斃,怎樣也要反擊,但此時她要怎麽反擊?她連刀影都看不見,她隻能硬著頭皮隨選一側滾去,同時心裏第一個反應就是難逃此劫,並且在想幸好刺客是龍天運的人,而非站在他的對立麵……


    有這個想法的她,真是栽透了……


    鍾憐推門而入,一見燭台亮的位置不對,再見黑衣人,極快大喊:「有刺客!」她丟了食案,奔上來與人打了起來。


    屋外因為鍾憐的喊叫而響起了高亢的哨聲,一環接一環,整座宅子的哨聲此起彼落。


    馮無鹽見機要下床,至少不要連閃避的去處都沒有,哪知黑衣人為了跟鍾憐對打,鬆了手,燭台便落下了。


    火苗一落床褥立即生光。馮無鹽心頭登時發冷,她清楚地知道必須趁火小冒險跨過去,也許衣褲會著火,隻要來得及撲滅,受點灼傷好過困死在火海裏——理智是這麽告訴她的。


    情感上,過不去!她咬住牙,硬著頭皮要跨過時,看著愈來愈大的火勢,手腳卻是拖拉了一會兒。眼見火勢益發失控,她心跳加快,最後狠下心地閉上眼。閉上眼不知火勢大小還容易些!


    灼燙的火氣撲麵,她不敢去想是不是哪裏著火了。要跨過去時,突地有人抱起她懸空過了火,當她雙足落在冰涼涼的地麵時,聽見有人大喊:「陛下!」


    「滅火!快滅火!」


    「陛下著火了!快啊快啊!」


    本來緊緊護住她頭身的男人,聞言頓時鬆手要推開她,這種推法分明是不想禍及她,馮無鹽想也沒有想,反手圈住他的腰身不放。「袖子!是袖子!」


    眾人忙著滅火,沒有人發現他倆之間的推拒,一息之後馮無鹽馬上轉了念,驀地張開眼睛,不往抱她的男人麵上看去,而是朝他的左右袖望去,一見是左袖,不顧火的灼熱,雙手攥住他的左袖用力一撕,竟教她意外地撕開一口子。


    有人比她快一步,順著她的那口子直接削去那片著火最凶的袖子。


    從袖子起火到割袖斷火雖然隻是短短幾息間,卻教在場的所有人出了一身冷汗。


    房裏的火被滅了,落在龍天運發尾、衣擺上的零星小火花也迅速滅盡。其中一名蒙麵黑衣人跪在地上。「請陛下賜罪。」


    「請陛下賜罪!」


    在屋裏,乃至屋外的救火人,包括當機立斷割了龍天運袖子的燕奔,皆是跪了一地。


    龍天運沒看向他們,隻緊緊抓著馮無鹽的胳膊,不讓她跟著跪下。直到喜子慘叫一聲,他才瞥過眼看向跪在地上的喜子。


    美貌少年有點狼狽,甚至比他還像被火燒的人,渾身髒兮兮,看似完好,隻是雙手有點灼傷,因此他跪下雙手貼地時才痛叫出聲。


    整個屋裏屋外,除了龍天運與馮無鹽外,就剩另一個蒙麵的黑衣人站著。


    那名蒙麵黑衣人拉下麵罩,露出年輕帶些稚氣的璧人麵孔。「皇兄,大桑不是有意縱火的。與其縱火,還不如一刀殺了她來得方便,對吧?」


    龍天運目光寒凜地盯著他。


    年輕少年麵色從無所謂到漸漸有點畏懼了。他想移開目光,落到一旁去,旁邊就是那個無鹽女。他聽見龍天運平靜地問道:「看哪去了?」


    他心頭一跳,立即轉回視線。看一眼也不行嗎?若在平常他會抱怨,可此時此刻他不敢。


    以前的太子跟這位皇兄在某種程度上很相似,脾氣看似都很好,但一觸到逆鱗,那就不是幾頓板子了事,是會要人命的:隻是太子做得稍隱蔽些,始終維持在一個美好的形象上:而這個登上皇位的皇兄就不一樣了,他老人家不怕形象碎裂,才近四年就讓人明顯看出這是一個理智遠勝感情、鐵血遠勝懷柔的皇帝……剛才那個無鹽女身上隻著底衣?


    少年這才留意到所有跪在地上的人,沒一個敢抬頭。顯然自這個無鹽女出現在皇兄麵前後,皇兄就沒有當她是低人一等的對待過,甚至還高看她幾分,連帶著身邊的侍衛也會敬重她。不知皇兄是不是故意為之……


    身為夾縫中求生存的皇子,他擅看人眼色,馬上轉換表情,改口:「是我的錯!是我不好,讓大桑擅自闖了進來,是誤會,全是一場誤會。」


    「我沒想過居然有預言這種事,這是什麽鬼啊。我知道後真是瞠目結舌。皇兄,我本來以為是太後偏心,趁你不在時,讓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三皇兄上位。一母所生,怎能如此?後來劉耶捎了秘信,我才知道始末。你放心,我支持你!我特地來助陣,看是要殺無……呃,你是要在晉城揭竿起義,直逼京師,換下三皇兄嗎?我願領頭戰之位!」


    到門口的馮無鹽將裏頭的對話聽得清楚,麵色陡變。


    鍾憐在旁低聲說道:「那是陛下的十二弟龍天贏,母妃是晉女。在她老人家生前,怕兄弟相殘,所以把十二王爺……養廢了。」


    馮無鹽轉頭驚愕地看著鍾憐。


    鍾憐表情微妙,再說細一點:「雖然百來年的金璧皇室沒有兄弟相殘的例子,但十二王爺的母妃出身百年的晉人世家……她似乎篤信皇室兄弟不會有什麽感情,因此自小就把十二王爺養成紈袴,毫無威脅性。不管誰當了帝王,都會放他一條生路。」


    馮無鹽不知該說什麽才好。最後她道:「這位太妃真是……先天下之憂而憂。」


    「皇子們的母親真是影響太大了。」鍾憐意有所指地感慨著。


    在馮無鹽還沒有回過神時,鍾憐將擱著茶水的托盤交給她。「就麻煩姑娘了。有些話陛下不說我們可以聽,我是不便聽的。」


    馮無鹽咬咬唇,輕敲了門,得了裏頭的人應聲開門,這才進去廳裏。


    開門的人是燕奔,廳裏除了龍天運兄弟外,龍天贏的護衛大桑就站在角落裏。


    燕奔將茶水接了過去,馮無鹽本要退出去,燕奔先一步順手把門關上。


    「……」馮無鹽隻好退到角落裏。


    龍天贏回頭看見她。「女人,你過來。」


    馮無鹽沒有動作。


    「女……」


    「叫她做什麽?」


    「皇兄,她是無鹽女啊!得帝而毀之,如果不先下手為強——」龍天贏話到一半,發現皇兄視線越過他,盯著那個無鹽女看。


    他隻好跟著盯一下。這個無鹽女真的貌似無顏,衣裳也是過素,他原先預期的是傾城之貌的女子來迷惑皇兄心智,如今出乎意料之外。而且重點是這無鹽女看的也不是他,而是越過他,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後麵的皇兄?


    他在中間,不受人重視?


    「那個……」龍天贏脫口道:「皇兄,采選的女人都已入京了。我離京時,三皇兄已代皇兄大婚,我問過他了,他說就等你回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新浪龍戲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於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於晴並收藏新浪龍戲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