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想想王爺婚姻路上的坎坷,自己在前線作戰,與北狄人拚命,未來的王妃卻在大後方給他頭頂種了一片大草原,他又免不了同情王爺,可是再同情,他也不能苟同王爺的作為。


    阿漢在柳盼再一次替王爺檢查完傷口,黑著張俏臉從王爺房裏出來之後,終於鼓起勇氣要向王爺陳情。


    慕容夜正斜倚在床上,由於才換完了藥,身上僅著一件白色中衣,前襟敞開,露出赤裸健碩的胸膛,神情之間帶著說不出的慵懶,這在他數年征戰殺伐的歲月裏,早已是不可見的情景。


    「王爺……」阿漢為自己要打破王爺這難得的愉悅時光而有些猶豫,但瞧見王爺射過來的銳利目光,他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一口氣將憋在心裏許久的話講了出來,「王爺不能扣著柳姑娘不放。當初她雖然是屬下救回來的,可也沒賣身給王府啊!」


    慕容夜目光一凝,冷笑一聲,「你不知道她的來曆就跑來為她出頭?」


    阿漢肩頭一縮,想起王爺在軍中令行禁止的威嚴,以及軍棍下綻開的皮肉,頓時覺得臀部湧上隱隱的痛感,但到底還是硬擠出了一句話,「柳姑娘是好人。」


    慕容夜盤膝坐正身子,擺出了要與阿漢講道理的架勢。「那你認為的好人是什麽樣兒的?你口中的柳姑娘可是蘇州鹽商顧正元的女兒,她連名字都是假的,你還認為她是個好人嗎?」


    阿漢懵了。「王爺怎麽知道的?柳姑娘……真的姓顧嗎?」


    慕容夜似乎被他這蠢樣兒給逗樂了,唇角微微一勾。「本王還能蒙騙你不成?你口裏的柳姑娘滿嘴謊言,想來她說被惡人所逼也是假的,真不知她做了何等的虧心事,竟然會跳河逃走。顧家可是在高郵給她連喪事都辦了,辦得十分隆重,想來也很重視這個女兒,而且顧正元驚聞女兒跳河而亡,十分傷心,喪事還未辦完就病倒了。」


    慕容夜一行人在常州待了半月有餘,期間慕容夜派出去的手下已經往來數次,將兩淮之地探聽到的消息陸續呈報,關於柳盼的真實身分,便是手下探聽到的,這件事在高郵碼頭鬧得很大,不難打聽。


    顧清鶯跳河逃走之後,顧正元帶著船工尋了一夜,天色拂曉之後,惶惶難安,與妻子商議,「知府大人指名了要三丫頭,這孽障卻跳河自盡,當真是與她前世有仇!她死便死了,可回蘇州之後,我們要如何向知府大人交代?」


    比起顧正元的懊惱,吳氏對顧清鶯更是恨之入骨,她氣恨的道:「就說這丫頭福薄,失足落水了,不知道裴大人肯不肯信?」


    顧正元哼氣道:「萬一知府大人以為是咱們家不肯送女兒過去,拿這個做藉口搪塞呢?反正她既然跳河自盡,就算屍首沒找回來,也是沒命了,不如就地辦一場喪事,最好辦得熱熱鬧鬧的,讓大家都知道,總有前往蘇州的客船,消息傳到蘇州之後,知府大人也就不得不信了。」


    吳氏亦覺此舉甚好。「喪事都辦了,人沒了總是事實,到時候老爺再裝病一場,隻說思女過甚,就不怕知府大人不高興。」


    顧正元又道:「以防萬一,咱們回去之後就將蓉兒送到知府衙門去,隻說姊姊替妹妹去裴夫人身邊,這樣裴大人就更不會疑心是三丫頭不情願,以死相抗。」


    吳氏最害怕的事情真的發生了,但她不願相信,艱難的再次確認問道:「老爺……老爺是想將蓉兒送過去?」她辛苦生養的女兒,她這般珍寵著的女兒,難道要為了給個不知年齡姓名的官員做玩物?


    顧正元並未聽出妻子的不情願,還為自己想到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而興奮不已。「是啊是啊,蓉兒雖然生得沒三丫頭美,可在蘇州城裏也是數得著的閨秀,聽說蘇家有意要送她們家的六姑娘去知府衙門,咱們家可不能被蘇家比下去。」


    吳氏一聽,心都涼了,丈夫當初要將三丫頭送出去的時候,她心裏是帶著樂見其成的念頭,甚至大力促成此事,可惜三丫頭是個少見的倔脾氣,寧死不從。


    那時候她還不覺得丈夫涼薄,反正自三丫頭出生,就從來沒得過丈夫的寵愛,反倒是二女兒打小嘴甜,又是她這個正室所出,很得丈夫寵愛。


    但她現在知道了,從頭到尾丈夫就不是什麽慈父,在他的心裏,利益重於一切,隻要有利於生意的事情,送出去一個閨女跟送出去兩個閨女沒什麽區別,更別說會感到心疼,大約女兒對他的意義就是能夠帶來利益,是可以隨時拋出去的工具。


    「不,不能將蓉兒送到知府衙門去,誰知道裴大人要將蓉兒送到哪裏,我不能眼睜睜看著蓉兒的一生被毀了!」吳氏激動的回道。


    顧正元拿出當初吳氏勸解小女兒的話來開導她,見她依舊不能接受,不禁惱羞成怒。「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蓉兒既然生在顧家,就是家中的一分子,難道為老父排憂解難也不行?!」


    雖說男主外女主內,可家裏的大事向來是顧正元作主,他既鐵了心要送一個女兒出去,吳氏到最後也隻能默默咽下這口悶氣,去勸二女兒聽從父親的安排。


    顧清蓉又哭又鬧,自然不甘心被送出去,隻可惜她性格不夠剛烈,自忖拿不出顧清鶯不怕死的勇氣,隻恐要脅不成反丟了性命,最後哭哭啼啼的不得不應了下來,在顧清鶯的葬禮上,她哭得比父親還傷心,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們姊妹情深。


    顧正元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將小女兒的葬禮辦得風風光光,自然是撒出了大把銀子,還請了和尚來念經,對恰巧路過高郵、聞訊前來探望的生意夥伴垂淚道:「我這個閨女乖巧懂事,從來最合我心,隻是……貪玩了些,跟著的丫鬟婆子不經心就出了這等事,真是摘了我的心尖子去了……」他捶胸頓足,老淚縱橫,加之數夜未眠,當真憔悴不已。


    生意夥伴原是采買貨物路過高郵,離開之時還忍不住歎道:「老顧這回可真是傷心了,以往談笑風生的一個人,如今連精氣神都沒了,瞧著也是可憐。」之後他逢人便講起這樁「老顧的傷心事」。


    顧正元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小女兒投河自盡之事掩蓋過去,喪事沒辦完就倒了,還使了銀子去外麵請大夫開方子,隻說傷心過度,不思飲食,船上整日飄散著一股藥味,丫鬟婆子搬了小爐子在甲板上煎藥,人盡皆知,紛紛議論這沒福氣的顧家三女兒。


    睿王的手下一路沿著運河打聽過去,到了高郵碼頭,聽聞這樁奇事,又花了點銀兩向顧家下船采買的婆子打聽顧家三姑娘的樣貌。


    那婆子隻當人家好奇,又能得些茶水錢,當下便打開了話匣子,「我們家三姑娘說來也是可憐,生得花容月貌,是三姊妹之中最好的,還會些醫術,底下的粗使丫鬟生病了舍不得藥錢,有時候悄悄求到她院裏,她還會替她們開方子,可不是仙女托生的嗎!」


    顧正元要送女兒去討好地方官這件事,除了吳氏的貼身丫鬟以及顧清蓉身邊的人,其他婆子丫鬟並不知曉,這個采買婆子自然也不知道。


    睿王手下假意跟著歎息。「還真是可惜了,聽得府上老爺傷心過度病倒了,倒是府上夫人還能理事,當真不容易。」


    婆子啐了一聲,「小哥你是不知道,我們家三姑娘可不是夫人肚裏出來的,不是親娘,又怎麽會傷心呢。」


    睿王手下大為好奇的又問道:「你家三姑娘的親娘呢?閨女失足落水,也不見親娘。」


    「說起來柳姨娘也是個命苦的。」婆子遂將柳氏的來曆身世當傳奇故事一般講了一遍,末了還重重歎了口氣。「柳姨娘是個心腸軟的,隻是時運不濟,碰上了惡霸,不然那樣品格,找個年齡相當的做個正頭夫妻也使得。」


    消息傳到慕容夜的耳裏,他這才知道柳盼移花接木,將親娘的身世拿來騙人,心裏就先給她安了個狡詐的罪名,且看她還要耍什麽把戲。


    等阿漢跑來為柳盼說情,慕容夜恨不得把這愣小子痛揍一頓,這個不帶眼識人的蠢材!


    都說財能通神,果不其然。


    慕容夜化名木賢,在常州多番結交本地富豪,他又擺出家大業大的派頭,真有本地富商居中牽線,介紹他認識常州鹽幫幫主肖正清。


    肖正清四十出頭,濃眉大眼、身材魁梧,倒似個北方漢子。


    慕容夜請肖正清喝了兩回酒,這次輪到肖正清在家中作東,慕容夜便喚了柳盼一同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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