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手指開始酸了。量多到這地步,整理起來還真費事啊……」


    讓時雨負責打掃浴室的這段期間,我在客廳處理那些為了騰出空間給時雨住,而從老爸房裏清出來的垃圾,將它們裝進袋子。


    老爸說除了母親的遺物,其他東西都可以扔,因此我全都毫不手軟地扔進垃圾袋裏,但衣物類可沒辦法隨便亂扔。


    依我們這一帶的社區規定,衣物可以當成可燃垃圾傾倒,但必須盡可能事先裁剪。


    我拿著應該是母親遺物的裁布剪刀,把老爸那些全都帶有恐龍圖案的衣服一一剪碎,一直剪到指關節開始感到無力為止,工作總算告一段落。


    但,那也隻是衣服的部分。


    「接下來還有窗簾得處理啊。」


    我從櫃子裏拿出來的,是大體積的布料製品。


    要把這玩意兒解體,可是一大工程。


    指頭早已疲乏的我於是先稍作歇息,看著堆在玄關的大量廢棄物。


    可燃垃圾、不可燃垃圾、巨大垃圾……應有盡有。


    甚至還有,老爸以前搜集的恐龍模型。


    那部分也許該請時雨幫忙拿去二手店之類的地方賣掉,或多或少能換點現金貼補家用。


    正當我盤算著這些事,負責打掃浴室的時雨向我說了。


    「哥哥、哥哥,事情不好了。」


    「怎麽了?難道是不曉得該怎麽放熱水嗎?」


    「不是的。我的舊家也是用浴缸循環式熱水器,這方麵沒有問題。」


    「不然是?」


    「就是啊,我剛剛才發現,這個家沒有更衣間!」


    啊。


    這麽說來,我們家的浴室的確是直通廚房的木地板。


    而這個家的廚房與起居室沒有分隔,起居室如今又成了我的寢室,因此浴室實際上就等於直通我的房間。


    由於我們家至今隻住男人而不曾在乎過這件事,但這可是一大問題。


    不對,等等。


    「我記得浴室前的天花板應該有裝窗簾滑軌吧?」


    「呃……喔,對,有有有。可是上頭沒有窗簾喔?」


    「那麽這個正好用得上吧?」


    我拿起原本拿來玄關準備扔掉的窗簾。


    要是能廢物利用,我也能省下剪碎的力氣,就是不知道是否合用。


    我於是回到起居室,將它掛上滑軌確認長度。


    嗯~看來似乎有點短。


    寬度是足夠的,但窗簾下緣離地約有40公分。


    不過這應該也勉強夠用吧。


    「這窗簾好歹還能遮到膝蓋,顏色也夠深不會透光,我看這陣子就先用它將就一下好嗎?」


    「我是無所謂,但是哥哥你不介意嗎?」


    「嗯?我們男生不太介意這種事的。」


    「喔~?」


    頓時,時雨又轉為先前那種小惡魔般的淘氣表情。


    那種晴香絕不會有的笑容。


    而那樣的笑容,令我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你、你那神秘兮兮的笑臉是怎樣?」


    「沒事沒事。你不介意的話那就好,嗯。那麽洗澡水也燒好了,我就先進去洗囉。」


    「請~」


    我向她揮揮手,回到起居室打開電視。


    嗯~還真是幸運啊。


    既然不必剪碎那窗簾,整理的工作也就等同告一段落。


    今天還剩下的,就隻有洗澡跟就寢。


    這輩子最累的一天,總算能夠劃下句點。


    雖然今後還有許多事得打算,不過總之真是謝天謝地。


    我來到起居室坐下休息,看著平常就有在收看的綜藝節目。


    看著看著,卻目擊到視野一隅的浴室前,窗簾底下露出的兩條細腿,脫掉襪子化為赤腳的瞬間。


    「………………」


    不不不不,我是在緊張個什麽勁啊。


    隻不過是露腿而已,到處都看得到,路上或者校內的女生也常常那樣穿,根本沒什麽稀奇的。


    要是心虛甚至回避視線,也未免太沒種了。


    還是專心看電視吧──正當我為了膚淺的虛榮與麵子強裝鎮定──


    唰一聲。


    時雨穿的裙子,沿著她的腿滑落地板。


    「~~~~!!」


    這個當下,我不禁後悔自己的輕率。


    離地僅40公分。


    的確,這樣的高度看不到什麽重點部位。若想到有些學校的女生甚至把裙子改短到連大腿都一覽無遺,那些女生的裸露度還高得多。


    但白皙雙腿的動作、滑落地板的衣服。窗簾另一頭那個和晴香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正一件件脫光──這些事實正赤裸裸地傳遞而來。


    ……糟糕,這真是失算得太徹底了。


    整件事簡單說,就是我沒料到,自己竟然能從僅僅40公分高的景象增補出整體畫麵。我忘了把這豐沛的想像力列入考量。


    該死,這下該怎麽辦?先到隔間裏的老爸房間內回避一下好了。


    不對,這也行不通。那裏已經是時雨的房間了。


    吃完飯後她已經把私人物品整理安置完畢,未經許可我不能貿然進入。


    還、還是乾脆躲進廁所裏好了?


    正當我想這些時,從窗簾的縫隙裏,隻見時雨的雙手滑過雙腳。


    隨後目擊到的,是白布褪下的瞬間。


    我再也吃不消地趴上矮桌。


    心跳聲聒噪的程度,像是要從內側震破鼓膜。


    ──決定了,我現在發誓。


    明天一定要去建材超市買條新的窗簾。


    而且還要挑那種長到拖地的款式。非買不可。即使世界末日也要買。


    「那個~哥哥,不好意思。」


    「唔哇!怎、怎麽了!?」


    我慌張地抬起頭,發現時雨從窗簾邊探出頭,正詫異地看著我這兒。


    「哥哥為什麽這麽驚慌啊?」


    「我才沒有驚慌!隻是打瞌睡被你一喊才嚇一跳!所以什麽事?」


    「抱歉打擾到你休息,能幫我從行李箱裏拿洗發精跟潤發乳給我嗎?我剛剛忘記帶過來了。」


    「那、那個行李箱我可以開嗎?」


    「沒關係的,內衣之類的我都已經收進房間裏了,不必介意。」


    「好、好吧。」


    於是我逃也似地躲避時雨的視線進到她房間,從靠在牆邊的行李箱裏取出兩隻粉紅色的罐子。


    接著,重複了好幾次深呼吸調勻氣息後,我全力佯裝平靜並返回起居室,將兩樣東西交給時雨。時雨答謝完並接下東西,接著卻咧嘴露出別有意涵的笑。


    「嗯哼~謝謝你囉,哥哥」


    「你、你那表情是怎樣!」


    「我有嗎~?沒有啊,完全沒事」


    說完,時雨回到窗簾後頭。


    隨後,浴室開門聲與關門聲相繼傳來。


    一回到矮桌,我長歎一聲。


    ……那表情是怎樣啦。


    和晴香相同的臉。


    但,卻露出晴香絕不會有的古怪笑容。


    一見到那樣的表情,前不久時雨說過的話在我腦海裏重播。


    『我是無所謂,但是哥哥你不介意嗎?』


    難不成時雨那家夥,早料到我會有這種反應?


    自知會成為我那下流想像的女主角,卻沒有阻止我?


    ……背脊感到一陣震顫。


    體內不知什麽東西警鈴大響。


    那家夥難不成……


    「不不不不,我還是先別妄下結論。」


    僅憑自己的想像而判斷他人,這樣實在不太好。


    對了。


    時雨她今天很努力地,試著跟我這個新哥哥拉近關係不是嗎?


    那我這樣的想像,也未免太被害妄想了。


    我揮別腦海裏那不祥的預感,同時為了轉移注意力,決定開始自習。


    我將筆記本擺上矮桌,開始預習明天的功課。


    要是有空,就讀書消磨時間。書讀再多都不會吃虧。


    這是那個臭老爸傳授給我的唯一有道理的教誨。


    隻要麵向筆記,就能擺脫種種雜念。


    而埋首課業的這段期間,我也確實重拾平靜。


    之後,洗好澡的時雨回到起居室。


    「呼~今天搬家流了好多汗,洗完澡之後真是清爽多了~我用完浴室了,可以換哥哥囉。」


    「喔喔,那我也去洗澡吧。」


    在時雨開口前,我甚至沒注意到她從浴室出來。


    讀書果然是好事。


    我心想唯獨這件事實在該好好感謝老爸,並從地上起身。


    接著──我僵住了。


    眨眼般的一瞬之間,彷佛全身血液凝固般動彈不得。


    而沒過多久,臉就像是著火般愈來愈燙。


    這是當然的。太正常的反應。


    因為我一抬起頭,眼前竟然是時雨隻圍著一條浴巾的模樣!


    「你、你你你你這身是什麽打扮啊~~~~!?」


    驚叫聲忍不住脫口而出。


    但時雨卻怔怔地歪過頭──


    (插圖009)


    「什麽打扮?剛洗完澡的人這身打扮不是很正常的嗎?哥哥你剛洗好澡時難道不是這樣?」


    「如果在自己家裏的話當然是這樣,可是這地方──」


    「這地方現在也是我家囉?」


    「對啦!這麽說也對!不過總之你快把衣服穿上啦!就算是有血緣關係的兄妹,在正值青春期的情況下也太糟糕了吧!?我們現在雖然應該要主動親近彼此,但是這完全已經跨越紅線了……」


    「噗────呼呼、啊哈、啊哈哈哈!」


    時雨突然彎下腰,捧腹笑了起來。


    這、這又是怎樣?這人究竟是……


    「有什麽好笑的!」


    「不用擔心啦。你看,我底下其實有穿小可愛。」


    「……咦?」


    時雨將圍著的浴巾前方掀開來。


    她的確是穿著俗稱小可愛的吊帶背心,以及女用運動短褲。


    我頓時啞口無言。時雨看著我的臉,又是噗嗤而笑。


    「啊哈哈!真~是怪了,正常來說,看到吊帶不就知道是小可愛了嗎?哥哥你成人漫畫看太多了啦。就算是沒有血緣的哥哥,麵對才第一天認識的男生,現實裏怎麽可能有女生會隻圍著一條浴巾嘛~」


    肩膀發顫的時雨,依然笑個沒停。


    對,而且還是用那跟晴香毫不相仿,壞心眼的笑容。


    這、這家夥果然是在……!


    「我、我說你……開玩笑也要適可而止吧……!」


    「咦~?隻不過是稍微鬧著玩而已不是嗎?就好像貓咪輕輕咬人那樣。雖然全都是哥哥一個人反應過度就是了。」


    「……要是我一個人反應過度,而釀出什麽不可挽回的後果怎麽辦?我雖然對自己的沒種還挺有信心的,但可無法保證那種事絕不會發生啊。」


    「啊哈☆哥哥你還真老實。原來你對自己的理智沒有把握嗎?但是沒關係,沒什麽好擔心的。」


    「憑什麽這麽說?」


    「因為──」


    時雨掐起一張我擺在矮桌上用來當計算紙的傳單,往天空一扔。


    瞬間──


    原本飄在半空的傳單,竟然被她精準無比的回旋踢給一分為二。


    「我想我的實力,應該比哥哥厲害多了」


    「………………」


    「所以要是哥哥真的控製不住自己的話可以出手沒關係,我會全力奉陪」


    時雨提起從運動短褲底下伸出的大腿,宣示性質地用手一拍。


    清脆聲響裏頭透露的,是千錘百煉的肌肉的存在感。


    剛剛那毫無疑問,是有某種武術底子的人才具備的身手與破壞力。


    簡單講、說穿了──


    時雨她──是早知道自己的實力遠在我之上,而故意這樣玩弄我。


    之前背脊竄起的那陣不寒而栗的預感,如今轉為確信。


    「還說什麽勉強自己盡快習慣跟我相處,你這家夥根本隻是在裝乖吧!」


    「人家哪有裝乖喵~」


    「明明就有!」


    啊啊,這下絕不會錯了。


    隻看外觀的話,她的確跟天真無邪的晴香一模一樣,骨子裏卻是截然不同。


    她剛剛那句貓的比喻確實夠傳神。


    聽說貓咪有種習性,逮到比自己弱小的獵物不會當場殺死,而是會先玩弄一番。


    會收起爪子用前腳拍打,或是不露出利齒輕輕咬。


    好吧,她確實跟貓很像。


    「其實我一直都想要有個哥哥,一個能接納可愛妹妹耍任性的哥哥或姊姊。所以接下來,你可要好好地疼我喔,哥哥」


    天真無邪的晴香絕不會有的,像是淌著壞水的笑容。


    絕對不會錯的。她是那種愛欺負人的女生。


    這下不妙了。真的不妙了。


    要是讓這個有嗜虐傾向的人知道晴香,知道我有一個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朋友,會有什麽後果?


    到時肯定會不堪設想。


    可以想像到,她會利用自己長得像晴香的事,一天比一天得寸進尺……!


    顯而易見的未來所帶來的不寒而栗,讓我再也無法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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